养心殿里,顺治正在专心读书,小唐禀道:万岁爷,十一阿哥来了!
顺治一怔,心中一阵抽痛。
博果尔这时已走了进来,神采奕奕地道:皇上哥哥!我来看你了!
顺治放下书,勉强道:你来了!
博果尔道:皇上哥哥老这么用功苦读做什么?想考状元啊?走走走!咱们打猎去!
顺治勉强笑道:你自个儿去,我不行。
博果尔笑道:又跟皇后嫂子怄气啦?我说你们大婚也两个多月了,怎么就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散散心嘛!走吧走吧!
小唐赔笑道:十一阿哥,待会儿大学士就要来进讲了,万岁爷真走不开。
博果尔轻松地笑道:!好在我不是皇上哥哥!成天读书批折子,从早烦到晚。皇上哥哥!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多逍遥自在啊!
顺治道:博果尔,你还是逍遥自在啊!瞧你心情好得很!
博果尔道:是啊,皇上哥哥赐给我的府第,修得可好了。只是……还不能成亲,叫人气闷!
顺治心中一紧忙问道:怎么了?
博果尔道:宛如她从选完秀女,就一直病到如今。说是风寒,可怎么就好不了呢?我天天遣人去问安,又请医又送药。大夫她都不见,药也不知道吃了没!我好多回亲自上门,不是说睡了就是病着,连一面也没见着。皇上哥哥,莫非我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是……
顺治早已变了颜色,急问道:等等!你说,宛如她……一病到今天?
博果尔道:可不是!
顺治心中翻腾,神色慌乱不定,小唐忙转身并提醒他:万岁爷,用不着帮十一阿哥干着急。谁没有个头疼脑热、小灾小病的,咱们十一阿哥未来的福晋,自然是福大命大!
博果尔笑道:是啊!皇上哥哥不用为我操心,等着吃我的喜酒吧!哈哈哈……
顺治闻言,犹如万箭攒心,强自按捺着情绪。
小唐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慈宁宫里,大玉儿看完药方,交给苏茉尔。
大玉儿道:这方子拟得不错,很平和。你嘱咐小唐,每天都得盯着皇帝服了药才行。皇帝近来瘦多了!
苏茉尔道:我这就去嘱咐他。
苏茉尔退出前,瞥了一眼神色气恼的吴克善。
吴克善冷笑道:哼,你倒也知道疼儿子!那我的女儿呢?才大婚,就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叫我怎么跟科尔沁交待,跟蒙古交待?
大玉儿道:哥哥,小儿女闺房的事,别抬出咱们蒙古科尔沁来!我晓得皇帝不去坤宁宫,可我能怎么办?这种事也能下懿旨?
吴克善道:皇帝就算不临幸她,也不该羞辱她!
大玉儿道:羞辱?那是为了什么?她告诉你没有?
吴克善道:皇后打宫女,不算大事。
大玉儿道:皇帝临幸宫女,更算不得什么大事。怎么就说是羞辱皇后呢?
吴克善语塞,哼了一声。
大玉儿道:谁家孩子不疼?只看怎么个疼法!哥哥,你开口科尔沁如何,闭口蒙古如何,让那孩子以为有科尔沁和蒙古撑腰,就可以自高自大,什么也瞧不在眼里。你还记得姑姑吧?她那份仁慈、宽厚、雍容的气度,多让先帝敬重!而皇后呢?才进宫就失尽了人心。恐怕啊,她不好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哪!
吴克善沮丧道:玉儿,那怎么办?咱们总得想法子挽回呀!
大玉儿道:天底下,什么事都能由别人代做,惟独“做人”,谁替得了?除非她自己觉悟,咱们又能怎么样呢?
吴克善默然不语,似有失悔之意。
青格格骑马驰过一个胡同口,小唐突然冒出来,马受了惊,长嘶一声,青格格忙勒住马,诧异地望着小唐,责问道:你做什么?!
小唐将青格格领进死胡同深处,胡同尽头阴影下站着一个人。
青格格走近那人,见是顺治,惊讶道:皇上?你……怎么瘦成这样?
顺治神情沉郁,盯着青格格看,不言不语。
董鄂面色憔悴,恹恹地卧在床上,春雨递过药来,她轻轻推开,闷闷不乐地转身朝墙。这时青格格进来,在床沿坐下,欲言又止,半晌方道:宛如,皇上要我传句话,你听不听?
董鄂一怔,转头凝视着青格格。
青格格说完,董鄂神情怔忡,犹疑着,欲言又止。
鄂硕府花园后门外,顺治纹丝不动地站着,痴痴地望着大门。
这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小唐担心地抬头望望阴霾的天空,哀求道:万岁爷,回去吧。顺治充耳不闻,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一阵雷声之后,雨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
顺治的衣衫逐渐被雨水淋湿,可他丝毫也不在意,小唐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春雨撑着伞,来到花园后门旁,透过门缝望去,见顺治已全身湿透。
雨越下越大,小唐见劝不动顺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春雨湿淋淋地回到屋来,青格格抬头急切地望着她,仿佛询问:“还在?”
春雨神情不忍,点点头。青格格转头急切地望着董鄂,董鄂别过头去,呆呆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
青格格急道:你不跟他见面,亲口说一句,他不会走的!
董鄂喃喃道:见了面,我们会管不住自己……
青格格叫道:管不住就管不住,又怎么样嘛!枉费老天爷生你这么聪明,你就是太聪明,想得太多了!如今可好,一个瘦在那里,一个病在这里,你非要把两个人都折磨死了才算完?
董鄂激动地打断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也不想啊!可是命运偏偏这么安排,要我怎么办呢?
青格格大吼道:怎么办?要不好好儿活,要不一起埋!要听命运的安排当初你就不要爱!既然爱了,还管什么命运的安排?
雷声阵阵传来。董鄂怔怔望着青格格,缓缓流下了泪水。
花园后门外,顺治被大雨打得昏天黑地,摇摇欲倒。
小唐勉强站起,揉揉膝盖,气急败坏地就要去敲门,没想到门开了,青格格走了出来,小唐一脸惊讶。
青格格闪开身,她身后不远处站着董鄂,董鄂撑着伞,用泪眼凝视顺治。
顺治揩去眼中的雨水,不敢相信,半晌,缓缓迈步向前。靠近门槛时,小唐细心地道:万岁爷留神!
顺治盯着董鄂,恍若未闻,还是稍绊了一下。
迈进门槛,顺治站住,与董鄂隔雨凝视。半晌,他冲向董鄂。
两人拥抱得那么紧,伞落在地上,两人脸上分不清是泪是雨。
顺治道:宛如,这样不行的!我们逃!逃不掉,就死在一块儿!
董鄂流着泪,紧紧偎在顺治怀里。
养心殿里,灯火荧荧。顺治将龙袍扔在桌上,又将朝珠扔在龙袍上。
天刚蒙蒙亮时,一辆马车疾驰在郊野上,平民装束的小唐驾车,青格格骑马在旁护送。
与往常一样,博果尔兴冲冲地闯入养心殿寝室,喊道:皇上哥哥!今儿怎么连书房也不上?
他笑嘻嘻走过去一掀被,见被窝里躺着个被绑住手脚,嘴里塞着布的小太监,不禁大惊失色,叫喊起来。
慈宁宫里的大玉儿很快就知道了顺治出走的消息,她让苏茉尔悄悄把那个小太监叫来问话。
大玉儿神情凝重地看着小太监问:你知道皇上去哪儿了?
小太监伏地身子发抖,颤声道: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只隐约听见……万岁爷说……清什么寺……
大玉儿一惊道:清凉寺,西山!
博果尔自告奋勇道:这事不好惊动外面,我亲自带人去追!博果尔转身跑去,苏茉尔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
大玉儿镇定地道:苏茉尔,想法子!一个字也不许漏出去!
郊外道路上,小唐紧张地驾车,青格格骑马警惕地在旁护送。
车中,顺治紧紧拥着董鄂,安慰她道:不怕,到清凉寺打个尖儿,咱们就继续往西走……
突然,马车猛然一震,停了下来。春雨掀帘紧张地问:怎么回事儿?
小唐苦着脸道:车坏了。
小唐下车弯着腰,撅着屁股,试图修理好马车轮轴,他对此并不在行,急得频频拭汗。青格格、春雨在一旁干着急没办法。
青格格骂道:你上哪儿找来的车,这么不中用!
小唐不服气地:就给我这么点儿工夫,能弄到车已经不错了!
春雨道:八成是赶得太急,这才……
青格格道:怎么办?搞了这么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突然间,传来隐隐的马蹄疾驰声。
青格格道:有人来了!看能不能帮个忙……
博果尔与侍卫们疾驰的身影逐渐接近,小唐、春雨、青格格眯着眼看,见那些人穿着打扮皆非平民,心中觉得不对,忐忑不安,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转面朝车,低头暂避。
博果尔与侍卫们驰过三人身边而去,三人正松了口气,未料博果尔突然勒住马,回头狐疑地望着他们。青格格忍不住偷瞥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眼神撞见,两人都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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