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北京城的城墙上戒备森严,守城的军兵冒着寒风来回巡逻,闯王大旗在风中瑟瑟抖动,城上不时有人轻轻咳嗽一声。
李岩怕吴三桂夜间攻城,又往城口增派了五千精兵。
李岩仍是不敢松懈,出得营来,跨上战马,带着几名亲兵,到城上巡查。
城上军兵见李岩将军巡查,忙抖擞精神,站得笔直。
李岩道:
“众将士们听着,要严密监视,如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众人忙齐声答道:
“是!”
李岩探身往城下观瞧。
只见吴三桂营中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铜锣在响,黑呼呼的帐篷绵延好几里,影影绰绰有几个哨兵在晃动。
李岩见吴三桂没有攻城迹像,就催马下了城。
天气微凉,李岩放开了马缰绳,骏马扬起四蹄撒着欢儿跑了起来,几名亲兵在后面也追了上来。
马儿钉了铁掌的四蹄踩在北京城青石板上大道上,发出“的、的、的、的”脆响,惊醒了几个早睡的百姓,他们支起耳朵听了听,嘴里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又沉入了梦乡。
李自成宣布了禁令,所以街上空无一人,只偶尔一队士兵排着队跑了过去。
李岩忽然看见前面两名士卒打扮的人在前面急匆匆地走,这两人见后面的李岩奔来,忙转身躲进了一条小胡同。
李岩不免心生疑惑,回头看时,见那其中一人往外探了探头,又迅速缩了回去,李岩忙勒住战马。李岩心想:这两人鬼鬼祟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我倒要看个究竟。
李岩掉转马头,忽想不对。忙跳下战马,将缰绳交与一名亲兵,李岩带了几名亲兵又悄悄走向了那条小胡同。
李岩探头往胡同中观瞧,只见巷子深处,那二人正砸一户的大门,看那门第高大,想是个富户。
只听一人叫道:
“开门!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还没开,另一人等得不及,抬脚往门上踢去。
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其中矮个的那个使劲一推,两个人便挤了进去。
李岩率亲兵紧走几步,来到门前,用手一推,门没插。李岩蹑足潜踪走进院内,院子倒也宽大,是两进门的四合院。
只见东厢房内灯光摇曳,几个人影在晃动,李岩走上前来,用手沾上唾沫,往窗纸上一点,露出一个小洞,李岩闭起一只眼睛往里观瞧,不觉心中生气。
只见那两个兵士长得都很剽悍,这两人都满脸横肉,满腮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两人对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老者正颤微微地给这两个人行礼,口中说道:
“二位军爷!小的是这崔家的仆人,真的没有钱,闯王进城前,崔老爷就带着家眷、钱财逃出了城去,这崔老爷也没给我留下什么,您让我这小老儿上哪弄钱孝敬您二位啊。”
“什么?你敢不给?”那高个一把抓住了老头的脖领子。
老者给抓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手忙脚乱地挣扎。
那矮个的冷笑道:
“老头!你他妈的别不识时务,你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老子是闯王手下的,今天你要是不拿出钱来孝敬我老人家,嘿嘿!”那矮个的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一扬手钉在了桌上,刀子没进桌子有一半。
“我真的没有啊!老爷,您饶了我吧,您饶了我吧!”
“啊啊!你这老不死的嘴还挺硬,你信不信我宰了您。”那高个的从桌子上拔出刀来,扬手举在老头的头顶。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从床上传来,“别杀我爷爷。”
原来,床上的被中还藏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见爷爷危急,吓得叫了起来。
那两个人见床上竟然还藏着一妙龄少女,不由得色心大起。那高个的扔下老者,淫笑着走向床头。
那女子见他不怀好意,忙抱起被子,缩在床角,大叫:
“不要过来,坏蛋!畜牲!”
那老者一见,忙抓住了高个的后襟,哭喊道:
“老爷呀,您不要碰她啊!求求您了!这是我惟一的孙女啊,我还指望她养老送终呢,老爷啊,您饶了她吧!”
“去你妈的,都土埋半截了,还活个啥劲呀。”那高个的一脚将老头儿踢向了墙角,老头顿时昏了过去,头上有血流了出来。
“爷爷!”
那女子尖叫着扑向了那地上的老者。
那高个的一把将那个姑娘抱在了怀里,凑上那只臭嘴往姑娘那白嫩红润的脸上贴去。
“啪!”
那姑娘使劲抽了他一个耳光。
高个莽汉叫道:
“打得好!打得好!还他妈的挺有味,来吧,小妞。”
说着,他把姑娘按在了地上,那矮个的见状也扑了上去,屋中只听到姑娘含混不清的喊叫声。
李岩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一个箭步,窜到门前,一脚将门踢开,大叫一声:
“畜牲!快放手!”
屋中二人吃了一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姑娘见来了救星,“哇”的一声哭了出声,李岩一见那姑娘,不觉眉头一皱,怒火中烧,那姑娘衣衫全被撕光,只下身一条碎花白裤衩遮羞,那窄小的胸脯上,一双白嫩的奶子俏然挺立着,姑娘爬到爷爷身边抱住老人的头,失声痛哭:
“爷爷!”
那屋中二人见有人来很是害怕,但一看来人竟是个读书人打扮,满脸书卷气的年青人,不觉放下心来。
这李岩虽然是闯王军中带兵统将的将军,却常自穿书生服色,谈吐儒雅,原来他是兵部尚书李精白之子,本是个举人,学问很高,为人正直,那一年适值大旱,农民颗粒无收,百姓饿死的无数,李岩实在不忍,将库中的存米尽数分给了灾民,灾民们争捧白花花的大米,感动得涕泪横流,全都跪地谢道:
“谢谢李公子!”
“是李公子救了我们啊!”
“好人有好报呀!”
然而,李公子的这一行动,却惹怒了县官朱老太爷和县里富家大户,因为李岩将米赈济给灾民,县官老爷和有钱的大户就不能提高米价,赚得高额利润,他们因此怀恨在心,诬陷了李岩十一条罪状,将李岩抓入了大牢,准备治他死罪。
县官朱老太爷这一行动,可惹恼了全县的百姓,在他们心中,李岩可是个救命恩人,此时县里有一位女侠更是气愤不平。
这位女侠,幼年父母双亡,她被一位出家人接上山去,传授了她一身好武功,这位女侠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好抱打不平,她经常是一袭红衣,人们送给她她一个绰号,叫“红娘子。”红娘子早就仰慕李岩的为人,听说他被诬陷入狱,很是气愤,当天夜里,她便率领饥民攻破了牢狱,将李岩救了出来。
李岩与红娘子两人一见钟情,互相爱慕,于是二人便结为秦晋之好,李岩见事已至此,不造反也不行了,于是和红娘子夫妻二人率领饥民投奔了闯军。
李自成对李岩很是赏识,两个人意气相投遂结为兄弟,李岩建议李自成均田免赋,善待百姓,严禁掳夺,李自成都言听计从,对他极为重用。
李自成的军队本来都是饥民和叛卒所聚,造反也只是为了能求得一饱,本来没有什么大志,因此所到之处,不免抢劫掳掠,因而人们并不拥护他,闯军东窜西逃,时胜时败,始终成不了气候,可是自李岩归附后,李自成整顿军纪,严禁滥杀奸淫,登时军威大振。
李岩治军严整,又编了许多儿歌,令人教小孩儿传唱,四处流传,百姓们正饥不得食,官府又来拷打送粮,一听有人唱“闯王来时不纳粮”,自是人人拥戴,因此闯军来到,有些城池便不攻自破了。
那屋中二人哪里知道这正是赫赫有名的李岩大将军;这两人以为这书生好欺,立时脸色狰狞,张牙舞爪起来。
那高个的抹抹胡子,向地上吐了口浓痰,歪着膀子走上前来,喝道:
“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扫老子的雅兴,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一个“黑虎掏心”向李岩打来,李岩一个健步跳到一旁,说道:
“在闯王脚下,你敢抢夺民财,滥杀无辜,奸我姐妹,真是死有余辜,快些伏绑,跟我回营治罪。”
高个的那人怒道:
“哼,就凭你还不配,今天你是休想走出这门半步了。”
高个的挥拳又上,矮个的见状也扑了上来,李岩见这二人如此嚣张,便再不留情面,一招“野马分鬃”正中高个胸口,这一掌劲大了点,只打得高个“噔、噔、噔”几步跌坐在地上,“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头一歪,昏了过去。
那矮个的一见来人厉害,忙抽出腰刀,“刀劈华山”斫将下来,李岩的亲兵怕李岩吃亏,忙拿兵刃要上前助战,李岩摆手示意他们退出,李岩闪、展、腾、挪与他战在一起,只五个照面,李岩一个“金丝缠腕”,将那人手腕拿住,李岩一扭,那人的钢刀便落了地,李岩手上再加把劲,那人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大叫:
“好汉爷饶命!”
李岩的亲兵一拥而上,将这两个人紧紧按在地上,捆个结实。
李岩见那姑娘仍哭泣不止,忙解下大衣给姑娘披上,那姑娘方才想起自己已赤身裸体,不禁羞红了脸,将大衣紧紧裹在了自己身上,李岩凑上前来,扶起老人,见老人脸色苍白,额角血痕未干,眼睛紧闭,忙命亲兵快拿止血丹来。
李岩从亲兵手中接过止血药,抹在老人伤口上,从衣襟上撕下一条布来,裹在老人头上,亲兵端来一碗水递给李岩,李岩喂老人喝下,又替老人轻轻揉胸口。
不多时,老人重重吐了口气醒转过来,睁眼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青年的怀中,一时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正要挣扎着爬起来,不料却触动了伤口,“呀”的一声,又重新跌入李岩的怀中。
那姑娘见状忙过来扶住爷爷。不想这一动却不禁春光外泄,衣襟开处,李岩正见两只还没发育成熟,小巧稚嫩的乳房赫然映入眼中,那樱桃般鲜嫩光洁的乳头点缀其上,分外诱人,李岩不免面红耳赤,心儿狂跳不止,忙扭转脸去。
李岩帮姑娘将老人扶到床上,拉一条被子给他盖上,姑娘将一双浸满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望定了李岩,这姑娘长得倒也清秀怡人,如清晨沾满露珠含苞欲放的花朵,李岩见她虽满脸的委曲,却更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神韵:
李岩问道:
“姑娘啊,你没事吧。”
姑娘忙深施一礼,道:
“多谢公子相救,我代爷爷向您行礼,要不是公子来得及时,我们爷俩只怕……”
姑娘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李岩道:
“姑娘不必难过。”
“请公子与我们做主!”姑娘又款款一礼。
“不必多礼,”李岩忙拦住,“尔且说来,我是闯王手下的李岩,我定要惩治这些恶棍。”
姑娘一听,大力惊喜:
“没想到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将军啊!”
“不敢当,我且问你这两恶贼为何来此作恶?”
“回将军,我爷爷姓苗,是这崔家的花匠,我叫素素,是这家小姐的丫环。前不久,这家人全逃了出去,我爷爷年老多病,由我陪着他住在这里。前些日子,闯王的军兵来到这里,见主人走了,也没难为我们,只今日,今日这两恶人闯上门来,非要我们交出一百两银子不可,这可让我们哪里去弄,我们没有,他们便行恶……”
李岩皱皱眉头,扭头瞪向地上的二人,高个那人此时已醒了,听着此人正是治军严明的李岩,不禁吓破了胆子,刚才的凶劲已消得无影无踪,焉焉地低下头去。
李岩问道:
“你二人是哪个营的,是谁的手下!”
二人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不肯说,李岩的亲兵上去几脚,踢得二人倒地乱滚:
“快说!”
“老实交待。”
二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实在招架不住,忙喊道:
“我说,我说,将军不要打了。”
李岩摆摆手,众亲兵退后站立。
“小人唐有德,他叫孔尚善,……”
李岩气道:
“我看你叫唐无德,他叫孔尚恶,真是白白糟蹋两个名字。”
“是!是!”矮个的兵士忙叩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我和孔尚善,不,我和孔尚恶二人都是牛金星丞相的亲兵。昨夜,我们二人与人赌钱,输个精光,遂生邪念,还望将军开恩烧了我们吧。”
二人趴在地上磕头如鸡食米。李岩道:
“你知大顺军令,严禁掳掠,你二人明知故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来啊,把他们带回老营,交闯王处置。”
“是。”
亲兵提起二人,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岩从怀中摸出五十两银子,放在床上说道:
“素素姑娘,这点银子留给你,请个大夫给老人家治病吧。”
说完,转身要走。
“李将军,请留步。小老儿有话要说。”
李岩忙停下脚步,转了回来,苗老头伸出颤微微的手抓住了李岩,说道:
“李将军,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一定要答应我。”
李岩忙道:
“老人家,有话尽管说,我一定帮您。”
“是这样,小老儿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她爹妈死的早,是我拉扯她长大的,我想让她侍候红娘子,让她在红娘子手下当下差,这样我也就不会每天担心了,求公子一定答应我。”
说罢,老者老泪横流。
李岩看看老人,又看着目含期望的素素,只好点点头,说道:
“好吧!让素素做个女兵吧,不过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又有谁来照顾您呢?”
“李将军您不用担心,宣武一带我还有个亲戚,我明天就搬过去,您现在就带素素走吧。”
“这样吧,我给您留下个亲兵,帮你们安置好一切,明天,让素素和亲兵一块儿来大营找我。”李岩思虑片刻,答道。
李岩召手叫来一名亲兵,然后嘱咐他几句,随后告辞素素和老人,出得院来,上马奔回了老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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