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淫雨霏霏。
从山海关到京师,其问五百余里,平野广袤,峰峦起伏,滦河、白河、青龙河在川原上滚滚流淌,雄伟的古长城在燕山山脉间蜿蜒。
就在永平府东南五十里外的山涧,绵绵的细雨像缕缕抽不尽的长丝,连日浇打着峭壁危崖。
吴三桂的马队正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滦河的浅滩急驰着。马背上的骑士被风雨吹打得个个都像落汤鸡似的。他们抖着僵挺的而又水淋淋的马鞭,拼命地抽打着坐骑。那似乎有气无力的马,在主人的抽打下,在泥滑的山道上吃力地奔驰着。马队中间还有一群骡子驮着箱笼,那沉甸甸的箱笼随着骡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而上下颠簸着。
那急驰在马队前面的则正是威名遍于京师的宁远总兵吴三桂。他望着眼前雨注风寒下的军队,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辞恨情伤,怨恨难消的沉郁。
突然,对面的路上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
这支马队闻声立即放慢了速度,不多时只见一匹枣红色的快马穿过雨雾向这边奔来。马上的年轻人到得队前,纵身下马,操着关外口音冲马队为首的吴三桂急切他说道:
“启禀大帅,李自成的军队已派兵两万进驻山海关,团练一部被收降!”
“什么?闯贼已经占领了山海关?”吴三桂惊得在马上一晃,心中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恼恨羞辱之感。
“将军,往前就是滦河。”
“还有多少路?”
“顶多再走半个时辰!”
吴三桂闻报,拉了拉征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握紧短鞭,大声对身后的随从们道:
“这里离山海关甚远,前方已被闯贼占领,京城又失陷,我军前不能进,后无处退,怎么办?”
话音刚落,副将杨坤催马近前道:
“大帅,事到如今,我们惟一的出路是:先回丰润,再作道理!”
“好吧!”三桂清醒过来,他从马上跳下,向身边的中军大声命令道:“弟兄们,月落前一定要回到丰润,立即回师,要快!”
命令传下去,整个队伍马上首尾掉转,打马起步,三桂跃马在前,他一记响鞭,劈断雨丝,打在马背上,那匹火红烈马跃蹄飞起,长啸一声,好英武的身姿,众将不由暗暗赞叹,士卒的气势也高涨了许多。
不到三个时辰,这支大军又开回了丰润小城。看来,只有在这座小城来决定自己和全军的命运了。
吴三桂仍旧回到帅府,洗漱用膳之后,他便来到中军帐,拿出一张山海关附近的地图,望着图上的某一地点目不转睛。
这时,参军方献廷不知不觉来到他的身边,起初,他并没多言,而是察言观色,看看吴三桂,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地图,两眼骨碌一转,进前说道:
“吴将军可有心事?”
吴三桂转过头,见是参军方献廷,略一迟疑,然后又愁眉紧锁。
“我们在这里倒没有什么,凭我军的实力,休整一段时间,即可与闯贼较量一番,杀他个片甲不存,只是不知京城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将军所言极是,李自成一介村夫草莽,他的军队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们在此安顿驻扎,依仗关宁铁骑,夺回山海关岂不容易。不过,我们现在需要详细知道京城的全部消息,然后方可定夺。”
“不过,这消息从何而来呢?”
“依小弟之见,最好的渠道便是您的父亲。”
“我也想到了。”吴三桂说到这里,不觉略显紧张,他睁大双眼,凝神敛息,“京城已经落入贼手,不知家中……”
说到此处,吴三桂没有再往下说,他即刻修书一封:
父亲在上,儿三桂拜:得探报闻京城陷落,城中情况如何?父亲如何?陈妾(圆圆)如何?嘱咐她耐心等我归来。另外,不知大顺待我如何,希望父亲来信说明。甚为念。
封好书信,吴三桂即刻派出精明细作将信送回北京吴府……
入夜,雷雨大作。吴三桂在屋中踱来踱去,不时用眼望一下窗外,不觉心情越发焦躁不安,他想到家中的陈圆圆,心中愈发悲苦。他想此时圆圆一定在担惊受怕,一个人在独守空房,若非军旅大任,我岂能舍圆圆而走?圆圆,我的圆圆,我的爱妾,你现在安然无恙吗?你也在思念我吗……
孤灯夜帐,三桂想到陈圆圆对自己的无比爱恋,想到两个人在一起那短短数月的欢聚,想到圆圆那美丽的身体,那令人如醉如痴的美貌,怎么能让她受到如此的苦痛与折磨?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涌出了两行热泪……
吴三桂与陈圆圆从相识到相爱聚首,可真是一波三折,饱受相思之苦啊。
吴三桂并不是一个道学家,他从未读过书经与宋明理学一类的典籍,所以那种严格的操守观念他是没有的。但他又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大人”们,纯粹自觉地将女人当玩物抢夺。
吴三桂最可贵之处就是他那对待女人的质朴与纯真,他对女人几乎是一种不能自制的情恋。
吴三桂的第一个妻子张氏是经过父母之命与媒的之言娶过来的。张氏长得很漂亮,身段灵巧苗条,头发黑得像墨玉一般,瀑布似的垂在白颈边,她总是羞答答地像一只小羊羔一样。
然而,吴三桂所需要的不是这样的女人,每次见到张氏,他很难动那种激情之心。早在少年时代,吴三桂阅读过一本史书,其中对于刘秀的一段描述给他的印像颇深,书中说:光武帝刘秀到了新野,听说阴丽华长得美如天仙,心里一直想得到她,并叹息道:“娶妻当得阴丽华”。后来阴丽华终于作了光武帝的皇后。
这个故事虽然简单,却使吴三桂百般感慨,他发誓也要找到一个当今的阴丽华,以了终生痴心。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