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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3.1节

  吴三凤一听,勃然大怒,骂道:“放屁!做了将军,就得由我做主,为什么不许我走出来?你欺侮我不会玩这玩意儿,故意骗我吗?”

  话音未落,拿起棋盘,兜头往吴安头上打来。这吴安不曾提防,被吴三凤一棋盘,打得头上鲜血直流。

  这吴三凤性格粗鲁,膂力过人。从小在乡下受母亲舅父娇宠惯了,常常在外惹事生非,与伙伴打架,凭着蛮力,倒也未曾吃过亏。自被接到辽东后,受吴襄和吴夫人约束,收敛了不少,平时也随父母练武,长进很大。

  他早听人说过有一个弟弟名叫三桂,一年前失踪了。又听说这个弟弟十分聪明,天资颖悟,内心十分不服。后来见吴三桂突然回来,长得个头与自己一般高矮,相貌威猛,天庭饱满,身强力大。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满,想找碴跟他比试比试,无奈吴三桂整日不说一句话,更不与他一起玩耍接触,使他一直没有机会。更有父母对弟弟十分呵护,他也害怕父母责怪。所以,吴三凤、吴三桂一直不冷不热,平平淡淡,相安无事。

  一晃三年过去了。已满十五岁的吴三凤以父荫自然入军,随父亲出征作战。十二岁的吴三桂留在家里,却又做出一件令人咋舌的奇事。

  吴三桂练武,以刀为主。就在他十二岁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段精钢,一段乌铁,一块古铜,又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神秘的工匠,竟在家里吃住三个多月,打成一把其形如月钩,其体如精金的百炼刀!

  在中国兵学理论中,刀为百兵之王,枪为兵中之圣,剑为兵中之神。刀与枪,即是兵学中的“万人敌”武械。这是楚霸项王首先讲出的一句惊世之语。刀在战国时代尚未成为主要武器,尤其没有成为马上大将手中的长武器。那时候,主要是长矛、大戟、长枪作为长武器。

  西汉以后,使刀名将辈出。

  大将彭越使大刀威震楚汉;楚霸王帐下大将龙旦,使刀勇冠三军;西汉马援,东汉马武、姚期,均是使刀名将;三国时更是刀的时代,刀圣关羽、许褚、颜良、凌统、甘宁、乐进、曹洪、夏侯渊、黄忠、吕蒙、程普、黄盖、邓艾、张辽、夏侯霸、关兴、周仓、关年……使刀者不可胜数,而以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传之千古!其后历代,大刀将英杰辈起,刀成为名副其实的百兵之王。

  而吴三桂的刀,却不是关公式的笨大刀。他的刀是适用于骑兵野战的斩将刀。

  这种刀比大刀短,比步战鬼头刀略长略轻略细,比剑厚重长大。这种刀几乎是古代吴钩的扩大加重。它是弯月形的长刀,轻灵威猛,近战尤宜。

  明清时代,那种由大将单骑阵前决战几个回合定胜负的古典战式已成陈迹,集团骑兵冲锋成为主要的战阵决战方式。那种运转不灵的大刀长枪在这时都相应改变了形式。这种改变,正是现代骑兵战刀的前奏。

  然而,真正让人震惊的是,这把刀竟然重有20多斤!

  一把20多斤重的弯刀,要单手挥舞,劈杀自如,那需要多么强健的体魄与超人的神勇。

  吴襄这位久历战事,而今已是总兵大将的惊诧正在于此。他隐隐感到,儿子将是一员旷世虎将!

  十五岁时,吴三桂也像哥哥那样入伍当兵,不久,成为一名例行受封的小小边将——千总。

  十五岁的吴三桂当上边将千总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训练兵丁上,可这些兵丁无论怎样训练总是让他很难满意。

  吴三桂记得他与师父——沉江锁,在咸阳客店那一夜,那五条青年汉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当时那五条汉子手握短刀撞开门扑进来,被师父用撒出去的竹筷消灭,可那五个汉子的凶狠、冷静、残忍让他生出了许多敬佩。他想要是自己有这样一支人马,冲在队伍的前面,杀入敌阵,取人首领,那该多好呀!

  可要物色这样的人太难,有的汉子虽然彪悍勇猛,可缺少冷静,缺少残忍与凶狠,更缺少忠诚,不能对主人的话惟命是从。

  吴三桂在咸阳客店所见的那五个汉子是丁奉财花了十年时间的心血所训练出的杀人机器。吴三桂就需要这样的人——杀人机器。

  吴三桂在辽东军中,民间四处收罗这样的人材,可一个个都让他失望。

  有一天他随父亲一块去一个小县的县官家里作客,酒过三巡后父亲与县官的小妾们一块打牌。他无所事事便四处闲溜,走进了县衙的后房——监狱。吴三桂老远就听到有人喊“冤枉”的声音,便信步走了进去。

  狱卒都认得他是县太爷的贵客,知道他是总兵大人的少爷,问都没问就让他进入了关押犯人的监狱。

  牢里没有灯,一片黑,不见天、不见地、不见自己。

  吴三桂稍站了一会眨眨眼才适应里面那微弱的光线。睁大眼睛仔细看,牢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土地低矮得多,甚至比那城壕还要低,因而非常潮湿。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开在高高的、囚犯举起手来也够不到的地方。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中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在傍晚时监狱以外的其他地方天还没黑下来,这里早就变成了乌黑。……

  吴三桂借从那窗孔进来的光,看到走廊里有耗子、蟑螂、壁虎在黑暗里慢慢爬动,囚牢里的每一个牢间都关着人犯,一个衣衫褴褛,肩胛骨突起,全身满是鞭打留下的伤痕,有的在呻吟、有的在狂叫、有的如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的躺着;有的瘦骨嶙峋得跟一具骷髅差不多,胳膊和腿还固定在四根石柱上的链条上。有的奄奄一息,张大嘴正在吐出最后一口气。

  吴三桂越往狱牢里面走,那臭气哄哄的味道熏得他直想呕吐,可他忍着,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看各种样子,各种悲惨表情的犯人。

  吴三桂顺着走道走到尽头,在最顶头的一间牢狱里的一个人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这牢里只关着这囚犯一个人。而且牢房也有几分特殊。

  这牢房约莫有一丈见方,墙壁都是用一块块粗糙的大石所砌,地下也是大石铺成,门窗的柱子都是手臂粗细的生铁条,墙角落里放着一只粪桶,吴三桂远远地就闻到了那粪桶所散发出来的臭气和霉气。

  犯人魁梧雄壮,面朝里坐着,吴三桂无法看清他的样子。

  吴三桂看着此人的背影就心生迷惑,他走上前去,把手握住凉凉的铁槛,对那囚人朗声说道:

  “兄台,我可以和你说句话吗?”

  吴三桂想看看这犯人的样子。

  那犯人没听见一样,头仍朝里,理也不理吴三桂。

  吴三桂对这样坚强的人,越发生出一种爱慕之心,复又说道:

  “兄台,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我愿为你效劳。”

  吴三桂的话说完,那人果缓缓侧过身子,一双眼睛狠狠地瞪视着他。

  吴三桂看清了这人满脸虬须,头发长长的直垂至颈,衣衫破烂不堪,简直如同荒山中的野人。他手上手铐,足上足镣,琵琶骨中也穿着两条铁链。

  吴三桂从此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仇恨,冷酷和凶狠,他心中一喜,自己所要找的不正是这种人吗?

  如果用这种人装备成军队用去打仗,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吴三桂又一想此人如此凶恶,一定不是个好人,不是杀人放火的凶犯,就是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才看管得这样严实,但这一切还是不能扼杀吴三桂的爱才之心。他笑着对犯人拱了拱手道: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不才愿交下你这位朋友!”

  那囚犯轻蔑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只见嘴微张一口浓痰带着劲风向他射来,吴三桂急侧头,那痰“啪”的一声射在了墙上。

  这种人心里只有仇恨和冷酷,心里早没了平常人的那种友好,要想结为朋友真是太难了。

  吴三桂也觉出了自己的唐突,他悻悻地走出牢房回到知县府,心里还是念念不忘这犯人。抽个空他对知县问道:

  “大人,你关在牢房尽头的那个犯人犯的是什么罪?”

  知府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沉吟了一下说道:

  “那是我们牢里的重刑犯,是万知州大人送来关到这里的,具体犯什么事嘛,本府真不知。”知府放下茶杯,见吴三桂还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愣了愣又张嘴道:

  “听说,听说是为了知州大人的女儿。……”

  “为了女人也不至于把他打入大牢呀!”吴三桂想。

  在吴三桂的追问下,知府原原本本,从头到尾讲了这犯人的全部经过:

  —一这犯人姓方名云舒,河北人氏,出生于武林世家,他父辈在北方一带也算颇有名气。这方云舒资质不错,除了家传之学,又有两位师父,年轻时爱打抱不平,居然闯出了一点小小名头。后来父母双亡,家财也不少,也不想结亲,只是勤于练武,结交江湖朋友。两年前他陪一个药店朋友来关东收购人参,正逢上一年一度的菊花会,他的朋友也是一个风雅之人,留连于菊花丛中,一面看、一面赞赏,说出这些菊花的名称,品评其优劣。

  当方云舒观赏完毕,将出花园时,对朋友说道:

  “这菊花会算是十分难得了,就可惜没墨菊。”

  方云舒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小姑娘在他的背后说道:

  “小姐,这人倒知道有墨菊,我们家的那些墨菊平常人哪里轻易见得,要是搬到这里来也给这花会多了一个品种。”

  方云舒在那些风流雅士之间,把这小姑娘的话听得十分真切,他循着声音回过头看,只见一个清秀绝俗,光艳动人,两眼又大又黑的少女正在观赏菊花,穿一身绿色的衫子,轻盈而婀娜的身姿,在人群中是那样的惹人注目。

  方云舒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般雅致清丽的姑娘。她身旁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环。那万小姐见方云舒在注视她,脸上悄悄地爬上两朵娇美的红云,低声对方云舒说:

  “对不起,请别见怪,小丫头随口乱说。”

  万小姐的声音就如摇动的银铃一般那么动听。

  方云舒见到这么美丽的小姐与他说话,他霎时呆住了,甚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肉猛地一痛,他才相信是真的,真的这位小姐与他说话了。

  方云舒远远地跟在万小姐的身后,深情地看着她。那万小姐有时也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他一眼,脸一红又匆匆扭过头。

  方云舒扔下了那位药店朋友,心中除了万小姐之外,再没丝毫别的念头。他跟着这位万小姐逛完花会,一直跟到州府,才知道这万小姐是州府大人的千金。

  方云舒眼睁睁地看着万小姐进入府中,他也想就此进去拜访,他觉得太冒昧,他在府门外踱来踱去,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一直踱到天黑他才丢魄失魂地回到客店,一夜不睡第二天大早又去到那府门前,没有别的,只想看一眼万小姐。

  那州府大人的府门前有两只石狮子,他一个江湖人,怎能贸然闯进去?

  方云舒在万府门踱了一天没见着万小姐的身影。第二天又去了。一个陌生人在府门前走来走去,探头探脑向里面看引起了家丁的猜疑一以为他是什么歹人,拿棒子来赶他。他不走,便用棍子乱打,打得他头破血流,满身是伤他还是不走,家丁以为他是一个疯子,便紧闭大门不再理他。

  方云舒一连去了半个月仍没见着万小姐,失望极了。半个月的相思整个人形都变了,这天他又迈着失望的脚步,怀着一颗破破的心无精打采地回客店时。突然间,旁边小门中出来一个少女,正是那丫环,悄步走到万云舒身边,轻声说道:

  “公子,你在这里还不走?小姐让我来请你回家去罢!”

  方云舒结结巴巴的道:

  “你……你说什么?”

  丫环笑嘻嘻的说道:

  “小姐和我赌了东道,赌你什么时候才不来了,我已赢了她一两银了啦,你还不走?”

  方云舒又惊又喜,问道:

  “我在这里,小姐早知道了么?”

  丫环笑道:

  “我每天都出来瞧你好几次,你始终没见到我,你魂儿也不见了,是不是?”丫环说完,笑了笑,转身便走,方云舒忙道:

  “妹妹,府上有几种名贵的墨菊花,我很想瞧瞧,不知行不行?”

  丫环点点头,伸手指着后园的一角红楼,说道:

  “我去求小姐,要是她答允,就会把墨菊花放在那红楼的窗槛上。”

  那天晚上,方云舒在州府大人府外的石凳上坐了一夜。

  到第二天早晨,方云舒在那窗槛上果真看见了两盆盛开的墨菊。可是他心里想的却是放这两盆菊花的人。就在这时,那帘子后,方云舒彻夜思念的那张天下最美丽的脸庞悄悄的露出半个面孔,向方云舒凝望了一眼,忽然间满脸红晕,隐到了帘子之后,从此不再出现。

  方云舒从小打熬力气,相貌粗陋,非富非贵,只是个流落江湖的草莽之徒,如何敢盼望得到佳人垂青?何况这是州府大人的千金小姐,从此以后的每天早晨,方云舒总是到万州府的后园之外,向小姐的窗槛瞧上半天。万小姐倒也记着他,每天总是换一盆鲜花,放在窗槛之上。

  这样子的六个来月,方云舒不论大风大雨大霜大雪,天天早晨去赏花。万小姐也总风雨不改的给他换一盆鲜花。她每天只看方云舒一眼,决不看第二次,每看这一眼,总是满脸红晕的隐到了帘子之后。方云舒每天这样见到她的眼波、她脸上的红晕,那就心满意足。

  万小姐从来没跟方云舒说过话,他也从不敢开口说一句。以他的武功,轻轻一纵,便可跃上楼去,到了她身前。但他从来不敢对她有半分轻慢。至于写一封信来表达敬慕之情,那更不敢了。

  这天方云舒从早上等到下午也没见到放在窗槛上的鲜花和万小姐,他想她准是病了或者有其他的事情,焦急不安地等到下午,便来了两个满脸杀气的人截住他一句话不说就动手。

  方云舒不知何故,开始只是躲闪.后来见这两个人向他击来的一招一式都那么凶狠,他才出手相搏,两个人打他不过跑了。

  方云舒以为是一般的无赖恶棍找事,也没放在心上,到天黑从天上撒下一张网把他罩了个结结实实。

  吴三桂听完知府大人对这犯人的详细叙述叹道:

  “想不到这粗汉还是一个情种。”沉吟一下后问道:

  “就这件事这州府大人也不至于把他送进牢房当重刑犯关押起来呀?”

  知府说道:

  “要说这事儿就麻烦了,这万云龙虽然考中进士,做过翰林,其实是一个黑帮的大龙头,不但文才不错,武功也不错,与不少江湖人士有往来。他手中有一张藏宝图,说是明初富可敌国的沈万三聚敛的财富的埋藏处,就在这张图中。”

  吴三桂听到这便有几分坐不住了,说道:

  “这州府一定是嫁祸这方云舒!”

  知府说道:

  “吴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这姓方的要是拿到了这图为什么还不跑呢,偏偏又被他拿住了,这万州府是在转移江湖人的视线,把这藏宝图占为己有。”

  吴三桂与知府谈了很久,时候已经不早了,吴三桂的爹要回到边庭,吴三桂陪着总兵走到知府大门外,就在与知府拱手告别之时,吴三桂心中仍牵挂着牢房中的那个犯人——方云舒,他对吴总兵说:

  “爹,你先回去吧,我想留下来办一件事情完了我就回去。”

  吴总兵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矮已经很成熟了的儿子,他相信儿子所说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坏事,说道:

  “那爹就先走了,你办完了事就尽快回来。”

  “是,爹!”吴三桂说。

  吴三桂带着一队随从走远了,吴三桂才回头对身边的知府说道:

  “大人,晚辈有一事相求。”

  知府忙道:

  “公子你有话尽管说。”

  “我想把这方云舒带走。”

  吴三桂说。

  知府似牙痛一般抽了口气,皱了皱眉,为难地说道:

  “公子,不是老夫不答应,这事是州府大人交待的,我实在不好办。”顿了顿,接着说,“再说这方云舒脾气古怪,你一个陌生人,他又不了解你,又怎么能跟着你走呢?”

  吴三桂心中早有了主意,说道:“晚辈自有办法,州府不会为难你,你就放心吧!”

  知府不好再说什么,既然有吴三桂这句话,他心中有了几分放心,再说他是总兵大人的公子,他本人又是带兵的千总,谁还敢不给这个面子。就是州府真来找麻烦,有总兵作主,他知府也不一定怕他。

  知府这么一想,便爽快地答应了吴三桂的请求。

  吴三桂掏出几十两银子分发给各牢卒,并让牢卒打开方云舒的那间牢房,吴三桂穿着从牢卒那儿买来的破衣服,就要走进去。牢卒慌忙挡住吴三桂,说道:

  “公子你千万不能进去,这人是个疯子,见人就打,很危险。”吴三桂笑了笑,把牢卒拉开慢慢走了进去。

  方云舒侧躺在地上,身上又增加了许多新的伤痕,有的伤口正在淌血,好像刚受过刑。

  吴三桂也不敢打扰,一盘腿在方云舒的对面坐下,看着他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吴三桂立马叫牢卒送来水和酒食。他把方云舒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从水钵中倒了些水,喂着他喝。

  方云舒缓缓醒转,睁眼见是吴三桂,突然举起铁铐,猛力往他的头上砸来。

  吴三桂急忙闪身相避,不料方云舒双手力道并没运足,半途中国将过来,吴三桂是坐着躲闪不及,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他腰间。

  吴三桂只觉肋间肋骨几乎被砸断了,痛得话也说不出来。方云舒狂笑道:

  “别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如何瞒得过我,趁早别来打什么我的主意。”

  吴三桂拱手道:

  “我不是来害你,我是听了知府关于你的一些话,知道你是无辜的,敬你是一条汉子,想救你出牢房为国家效力。”

  方云舒喝道:

  “你小小年纪,想不到还会花言巧语,知府算好人吗?不看到你是受人指使,我就一枷打死你。”

  吴三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同时也很奇怪,此人琵琶骨被铁链穿后,仍有一身蛮力真是不可思议,几次鼓起勇气想询问,终没有开口。

  吴三桂不说话依着墙角坐下,背贴着那粗重冰凉的麻石。那囚犯坐了一会儿,似乎身上的伤很重,挪到一个堆草上躺下,似发痢疾病一般,全身抖个不停。

  这牢房太冷了,吴三桂这么强壮的身子也觉得冷,何况一个重刑犯人呢,穿得又少,身体又受了伤。

  吴三桂叫牢卒送来一床棉被,他走上前去给他盖在身上。这一次他倒没有拒绝,只是仍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吴三桂。

  过了一会儿这囚犯似乎好多了,全身不抖了,闭着眼假睡。不想看吴三桂。

  从那小窗口迸进来的一点浊光被黑暗吸得一干二净,牢卒很知趣地送进来一盏灯。

  吴三桂借着灯光看到了窗台上那盆墨菊,他为方云舒与那万小姐的恋情而感动,他似乎找到了话说。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吴三桂刚说到这,方云舒就扔开被褥朝他扑来,狂暴的样子十分吓人,吼道:

  “你这番假惺惺的买好,我就上你的当么?”

  操起那盛水的瓦钵,劈头盖脸向吴三桂扔来,乒乓一声,瓦钵被扔掉得破碎。

  牢卒吓得都纷纷堵在牢门前,大呼小叫骂这囚犯不识好歹。

  吴三桂让牢牢走开,一点不害怕自己仍很平静地坐下来,把牢卒送来的酒食摊摆在地上,边饮边食。

  “兄台,你不介意就过来一块喝一杯。”

  方云舒似乎也很饿,果真坐过来与吴三桂一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是谁也不说话。

  方云舒喝完吃完又回到草堆里面大睡。

  吴三桂仍依着墙坐着,那灯燃了半夜灯油耗尽“啪”的一声灭了。

  吴三桂在暗中打了瞌睡,睡得正熟,忽听得喀喀两声。他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两名劲装大汉使利器砍断了牢房外的铁栅栏,手中各执一柄单刀,踊身而入。

  吴三桂惊得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方云舒早醒了,倚墙而立,面对这两个进入牢房的劲装大汉嘿嘿冷笑不止。

  那身材较矮的大汉看着冷笑的方云舒说道:

  “小子,快交出那份宝图来,我们便饶你一死。……”

  “住嘴,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宝图。”方云舒狂暴地吼道:“万子岩这狗贼嫁祸于我,你们这帮家伙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话呢!”

  那矮大汉喝道:

  “你不是偷宝图,你一个外乡人在这里来干什么,不要装着自己是无辜的,休想瞒过我,快把图交出来。”

  方云舒冷笑道:

  “那你们就上吧,我不怕死。”

  矮大汉道:

  “怪我不客气了。”

  话还没落,刀就挥了上去,刀尖刺向方云舒的咽喉。

  方云舒不闪不避,让那尖刀离喉头数寸之处,突然一矮身,欺向身材较高的大汉的左侧手肘撞去,正中他小腹,那大汉一声没吭,便倒在了地上。

  矮大汉见高大汉在一撞之间就一命呜呼,惊怒交集,呼呼两刀,向方云舒疾劈过去。方云舒双臂一举,臂间的铁链将单刀架开,便在同时,膝盖猛地上挺,撞在矮大汉身上。

  矮大汉猛喷鲜血,倒毙于地。

  方云舒在霎时间空手连毙二人,吴三桂不由得瞧得呆了。他想自己练功多年也未必及得上这死去这两条汉子的功夫。

  方云舒琵琶骨中穿着铁链,手上戴着枷,竟然在举手投足之间连杀两名好手,实令吴三桂惊佩。

  方云舒将两具尸首提将起来从铁栅间掷了出去,倚墙便睡。

  吴三桂看着倚墙而睡的方云舒他实在不明白,此时铁栅已断,他若要越狱,实在是一个机会。可他为什么不走呢?

  在以后的日子里,吴三桂也像囚犯一样,吃、住都在牢房里。方云舒似乎不再对他那么凶狠,谁也不找谁说话,牢卒把饭送进来两人一块吃,方云舒也不拒绝。原来每隔一天就要拖出去拷打一次也免了。

  牢卒见吴三桂住在里面,战战兢兢进来把牢房收拾了一遍,比以前干净多了,可仍难掩那刺鼻的臭味,再加老鼠横冲直撞,鬼火森森,甚是吓人。

  这样过了半月有余,那天方云舒看了窗台上那盆墨菊半天,冷漠的眼里深藏着一个失恋者的哀伤,回过头,看着吴三桂:

  “你想怎么样?”

  吴三桂愣了一下,以为他不是与自己说话,可旁边没其他的人,又看着他看着自己,才看出他是与自己说话,说道:

  “跟我出去。”

  “为什么?”方云舒问。

  “看你是条汉子。”吴三桂说。

  “如果我不出去呢?”方云舒问。

  “我陪着你坐牢,直到你答应出去为止”吴三桂说。

  方云舒听到这,本是站着的身子顺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过半天才说道:

  “我一个囚犯,四处有人都要杀我,我出去又能干什么呢?”

  “为朝廷、为国家效力,现在外夷正在抢夺我国土,流寇不断……”吴三桂给方云舒讲了大堆道理,这是他憋了半月之久的话。

  方云舒听完吴三桂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说道:

  “去边庭杀敌是我的心愿,我父母双亡也没了别的去处,今晚我会会最后一帮朋友,我就跟你走,只是……”

  方云舒说到这儿顿住了。

  吴三桂知道方云舒所说的“朋友”指的是什么,忙道:

  “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不,杀人的事我不愿连累你,如果我今晚活了下来就跟你走,活不下来就算我没有报效国家的运气,你也白跟我着我蹲了十多天大牢。”

  方云舒说得很坚决,不可改变。

  吴三桂知道要改变这样的人想法太难,暂时就依他,到时再见机行事。

  晚上,吴三桂特意叫牢卒多加了几个菜,多要了一壶酒,两人饭饱酒足之后,时间也不早了,方云舒对吴三桂说:

  “请朋友离开牢房,今晚的打斗一定很残酷,恐怕会伤了你。”

  吴三桂拍着胸脯道:

  “我也算一个带兵的千总,也打过仗,杀过人,不能帮你的忙,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请你放心。”

  方云舒点点头道:

  “打斗时,我顾不上你,请你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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