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南下,铁蹄踏碎了南明的半壁河山。战事连心,多尔衮不免意满志得,妄情纵 欲,居然和侄媳妇打得火热……
乾清宫是顺治皇帝的寝宫,当初明代的十四个皇帝都皆住在这里。金色的琉璃瓦在 阳光下烟烟升辉,第一次到了北京,又第一次住进了这巍峨壮丽、宏伟博大的皇宫,顺 治帝欣喜若狂:天神祖宗,盛京的皇宫怎能与北京的紫禁城相比呀,得,我就在这儿住 下了,等日后有了机会再去盛京看看吧。
顺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乾清宫,他东瞅瞅西看看,兴致勃勃。乾清宫是后三宫的主 体建筑,建于明永乐十八年,殿高二十米,为重檐庑殿式建筑,殿内正中设有金漆九龙 宝座、御案等,正厅两侧设有东西暖阁。这里原是明代皇帝居住和处理日常政务的重要 地方,原来只有皇帝和皇后才可以在此居住,其它嫔妃只能依旨进御,当晚即应离开, 除非皇帝允诺才可留住。到明嘉靖帝亲政后,终日在深宫里与嫔妃玩乐从此金銮殿上看 不见他的身影,而在乾清宫里拥着十几名姿色出众的妃子荒淫嬉戏。为了享乐,嘉靖帝 居然在乾清宫设置了可以同时进御二十七位嫔妃的居室,通宵达旦地与宫女和妃子们取 乐,使乾清宫成了污浊不堪的淫乱场所。
幼小的顺治帝当然还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这殿里雕梁画栋,铺红挂绿的,住在里 面十分舒服。出了乾清宫,宫门两侧一字摆着十口金光闪闪的鎏金大铜缸,背村红色宫 墙,耀目生辉。顺治歪头想了片刻,眼睛里闪出一丝顽皮的笑意。他动作麻利地撩开大 袍,掏出了小雀雀,“哗哗”便往铜缸里撒起尿来。他一个一个地换着尿,竟不由自主 地咯咯笑了起来。
“万岁爷可真有心哪,日后也不用往这铜缸里加水了,万岁爷的小便足可以浇灭宫 中任何一处的大火。”太监吴良辅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见顺治撒完了,便慌着给他提 上裤子,理好袍子。
“吴良辅,陪朕在宫里四处走走吧,多好的天哪。”
“嗻!可是万岁爷走不了这许多路呀,这紫禁城合算七十多亩地哪,有九千多间的 殿宇、楼阁、庙堂,大得很哪。”
“那就坐着辇车吧,让御马监的兀里虎选两匹伊犁小种马来驾车。”
福临坐上了御辇,吴良辅忙着递上了暖水袋,又盖上了一床豹皮褥子,后背还塞了 一个圆圆的鹅绒垫子,把福临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穿过月华门,进入一座大殿,上写着“懋勤殿”,内设宝座围屏,十分庄严。绕出 乾清宫,对面也有一座大殿,挂着绣帘,上面挂着坤宁宫匾额,东西各有一座暖殿。吴 良辅小眼睛一睐:“万岁爷,等明几个您大婚之后,就得与皇后娘娘住在这坤宁宫了。 喏,您仔细瞧好了,是喜欢东暖殿还是西暖殿呀?”
“这不都差不多吗?依朕看,还是乾清宫的暖阁住着舒服。这个殿这么大,也没人 住,显得空荡荡的,冷冷清清,朕不太喜欢。”
“嘻!到时候您就喜欢了,皇后娘娘一住进来,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的就 热闹了。”
“为什么非得住这坤宁宫?到时候朕要把皇后叫到乾清宫去住!”福临转身上了御 辇。
“那就太巧了!万岁爷,您还不知道吧?当初大明的嘉靖皇帝曾经在乾清宫里与二 三十个妃子同宿呢,敢情您想超过他?”吴良辅瞅着福临,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
“那又有什么?朕是天子,只要乐意,谁敢说个不字?”
“说得好!别看万岁爷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奴才还指望着日后跟着万岁爷四处 玩乐,四处风光呢。”有道是近墨者黑,这吴良辅虽只有二十来岁,但却是个从底层熬 出来的小太监,既知道怎么侍奉“上边”,也明白如何使唤下人,心眼儿忒坏!有了这 么一个太监整天在顺治帝身边转,小皇帝能学好吗?
坤宁宫直北有一座钦安殿,绕过钦安殿便是御花园的神武门,一座假山高高耸起, 山上还修有八角凉亭,若是盛夏去乘凉倒是个好地方。
“万岁爷,要不奴才先领着您去东西六宫转转?”
“这么多宫殿呀,朕都分辨不出来了,怎的整一座都是红墙金瓦,金碧辉煌的,简 直像天堂一样美!”福临嘴里不住地啧啧称赞,这会子他早已将盛京的皇宫给忘到脑后 去了,得陇忘蜀呀,小皇帝也不例外!
“万岁爷,这东西六宫是您日后得常来的地方,您千万得弄清楚喽。从明朝以来, 皇上的妃嫔就居于这些宫里。号称九百九十九间半房的紫禁城内,实际主要分为东西六 宫。西六宫有永寿宫、翊坤宫、储秀宫、太极殿、咸福宫、长春宫;东六宫有钟粹宫、 景阳宫、承乾宫、永和宫、景仁宫、延禧宫。”吴良辅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似地一口说出 了十几个后宫的名称,听得福临小嘴直撇:“住了这么多的妃嫔还不得吵死人吗?”
“嘻!万岁爷,您现在还不懂男女之事,奴才恐怕到时候您就不会嫌后宫的妃子多 了,只怕还得让奴才在外头给您找呢!”
“反正我不会要那么多的妃子,整天叽叽喳喳的烦死人了。兀里虎,你怎的傻看着 一声不吭?”
“我……”兀里虎的确一直没说话,自打他一进这紫禁城,只见宫墙巍峨,殿角森 严,一色黄瓦,画栋飞檐,把个兀里虎看得头昏眼花,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奴才,奴才的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到现在还转向呢。”
吴良辅一直在打量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见他老实乖巧人又生得俊俏,不由得 便喜欢上了他,正暗自琢磨着要把这个小太监弄到自己的身边伺候自己呢。
“依你看,这紫禁城比盛京的皇宫怎样?”
“奴才觉得,它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就好比说,紫禁城是王爷住的,而那盛京城 只是个乡官住的,土里土气的。”
“哈!真有你的。兀里虎,朕听说你为了进盛京的皇宫才自个儿净了身,这会儿又 说起盛京的坏话来了,赶明个儿还得把你送回盛京去。”福临笑着逗着兀里虎。这个十 几岁的小太监面色通红,慌忙恳求道:“奴才净身就是为了伺候皇上,皇上到哪儿奴才 就跟到哪儿,无怨无悔。皇上可千万别赶奴才走呀?”
“难道说你想伺候皇上就能伺候我吗?这紫禁城里大大小小的太监成千上百的,哪 里轮得到你?”吴良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这可怎么办呢?”
“干脆,吴良辅,你就收兀里虎做徒弟吧。日后咱们主仆就可以在一起玩儿了。”
兀里虎这回可不再犯傻了,他“陋”地一声给吴良辅跪下了,眼巴巴地瞅着他: “吴,吴公公,您就收下徒儿吧。”
“嘿,真是得来不全费功夫!”吴良辅心里美滋滋的,熬到这个份儿上,他总算在 宫里出人头地了,白天伺候皇上,夜晚还有小太监伺候自己,自己倒是不吃亏了!可是 吴良辅的脸上却没有笑容,板着脸说:“起来吧!既是万岁爷开了金口,我就收了你吧, 至于这宫里的规矩有空再教你吧。”
“谢万岁爷!奴才晚上就写一封家信托人捎回去,让额娘她们也高兴高兴。”
游罢了东西六宫,福临打了个哈欠有了些倦意。东西六宫,各有宫墙、宫门,自成 一体。建筑上也各有千秋,其中的陈设布置更是各不相同,极其奢侈豪华。宫里年纪稍 长一些的宫女都被遣出了宫,剩下来的太监也是些年轻健康的,腿脚利索和手脚勤快的。
清代入关之前没有宦官制度。早在天命六年时,太祖努尔哈赤就曾告谕诸贝勒: “凡尔请贝勒家,所蓄奴厮宜乘幼时官之,则其父母可因其子而获富贵。不然,奴厮既 长,往往与府中妇女私通,事党必死,则姑息之爱,适以害之也。”要求诸贝勒对那些 服侍女眷的男性家奴从小阉割生殖器,免得长大招惹是非。被阉者虽为太监性质,但因 当时受害人数不多,故尚未形成阶层,也就没有相应的管理太监的机构和制度。
清廷入关后迁都北京,承袭故明宫廷旧制,沿用宦官,归内务府管辖,但对明朝遗 留下来的为数几千名之众的宦官感到人数太庞杂,于是便下令裁减。此令一出,昔日在 宫里威风凛凛的大小太监脸上全变了颜色,有的当场就晕过去了,更多的是捶胸顿足号 啕大哭:“唉呀,这叫我们怎么活呀!天那!”
“还得请摄政王开恩,赏奴才们一条活路呀!”“出了宫,还怎么有脸见人哟!”
“梁园虽好,亦非久恋之地”。在一片哭天抢地的哭泣之后,一些年老的、力衰的、 脚腿不利索的太监各自卷起了铺盖。据说,那些日子,在夜深人静之时,紫禁城外的筒 子河也常常有一声声尖利的惨叫:“救命哪,救命哪!”有的太监出了神武门,觉得无 路可走,一时心窄,便一头扎进了护城河里,像吴良辅这样,不仅没被裁汰,反而吉星 高照的太监实在是为数不多。
幼主福临闲来无事,整日与几个随侍太监一起在后宫东走走西逛逛,逗蛐蛐儿,捉 迷藏,很是逍遥自在,可文武百官们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一日,大学士冯铨和洪承 畴又上殿奏清摄政王多尔衮为顺治帝延师讲学开设经筵,二人奏道:“上古帝王,无不 懋修君德,首重经筵,以修德勤学为首务,故金世宗、元世祖皆博综典籍,勤于文学, 至今犹被后人称颂不衰。今幼主顺治承太祖、太宗之大统,聪明天纵,前代未有,正宜 及时典学。今皇上满书俱已熟习,但帝王修身养性治国之道尽备之于旧书五经,一日之 间,万机待理,必须习汉文晓汉语,方能上意得达,而不情另通。伏祈择端雅儒臣,日 择进大学衍义及尚书典漠数条,朝文进讲,则圣德日进,而治化亦光矣。”
叔父摄政王多尔衮最烦心的就是让福临接受教育的事了。前几日已经有大臣提出了 此事,现在再找借口欲以回绝似乎说不过去了。福临已经七岁,完全需要也应该上学听 讲受教育了,现在身为多尔衮心腹的大学士冯铨和洪承畴又为此事专奏,真令他左右为 难。多尔衮皱着眉头,气恼地盯着冯洪二人,在心里责骂他二人不识好歹。半晌,他才 说道:“好哇,为幼主请开经筵,礼阙,是有益于大清新政的大好事嘛,只是,此事须 得慎之又慎。眼下,我大清尚未统一天下,西北有闯贼几十万大军的骚扰,东南还有南 明小朝廷上百万大军虎视眈眈。依本王之见,当务之急是先稳固大清的江山!事实证明, 我大清马上得天下,也能马上治天下!至于为幼主延师讲学之事,以后再谈不迟!”
冯铨和洪承畴听得面面相觑,得,他二人这回马屁拍歪了,两人对望了一眼,灰溜 溜地退下殿来。似他二人受睿王的专宠尚被不加理睬,不加批示,满朝文武还有谁敢再 奏及此事?
多尔衮的话说得自有一些道理。此时大清正面临着错综复杂的局势。北京在不到半 年的时间里,明亡李败清迁都,三易国主。然而,谁又能担保顺治的金銮殿能稳如泰山 呢?正在密切关注中原局势的文武百官们谁也没有这么乐观,这恰巧就成了多尔衮拒绝 的一个绝好理由。
此时,张献忠领导的农民军以成都为西京建立了大西政权,这样,大顺、大西、南 明在南京的小朝廷以及北京的大清“三方四国”鼎足而立,它们都会对大清的稳固和统 治造成致命的威胁。清朝迁都北京,实在只是统一天下的开始,至于何时才能真正一统 天下,多尔衮心里没有底,他不能不感到优心忡忡。无论是南明的残军势力,还是农民 军的余部,都是大清夺取天下的障碍,但无论是政治上的需要,还是此时的实际情况, 多尔衮都把农民军当成了头号的威胁,并由此而确定了先平西北,次定东南的战略部署, 以避免兵力分散,两线作战。
睿王府经过精心修缮十分巍峨高大,引人瞩目。正中的银安殿红墙绿瓦,与紫禁城 里的大殿似乎一般无二。府里城墙高峻,正门两边各有一只石狮,静静地守候在门旁。 这儿屋宇栉比,由多进四合院组成,院宇宏大,回环四合,极有气派。西边有荷花池和 大花园,东边有马厩、鹰房,后边还有神殿、佛堂。睿王府不仅品级高,而且建筑规模 大,王府的正房称为殿,殿顶覆盖绿琉璃瓦,殿中设有屏风和宝座,外表看上去就像是 一个缩小了的宫廷。由于睿王实权在握,一言九鼎,一切军政要事以及批票奏阜,不能 全给皇帝,只能交由他任意批答,所以他的府邸实际上就成了办理国事的朝廷。诸王、 贝勒、贝子、公以及文武大臣不必入朝办事,只须在府前听候命令差遣即可。故时人有 诗曰:“百僚车马会南城”,这南城就是南内,指的是睿王多尔衮住于南内洪庆宫的府 邸。
此刻,多尔衮正安坐在书案前把玩着大清的国宝——“制法之宝”的玉玺,它晶莹 剔透,光芒四射,令多尔衮爱不释手。如今他在府里处理国事,玉玺自然就得放在身边 了。当初,皇太极就因为得了这块玉玺才登基当了皇帝,而如今,这玉玺的真正主人是 大清的摄政王多尔衮,他其实早就是大清的无冕之君了。
“这玉玺本来就是我发现的,本该早就属于我了!”多尔衮紧盯着玉玺,想起了往 事。
天聪年间,察哈尔蒙古一直是后金政权的劲敌,皇太极曾三次亲征察哈尔,大伤了 察哈尔的元气,赤丹汗死后,余部由囊囊太后和林丹汗的儿子额哲各自带领,于是多尔 衮又奉命率军前往征讨,囊囊太后闻风而降,不久,额哲也率部主幼归顺了多尔衮。在 额哲归降的仪式上,额哲捧着一个四方的黄绫子包裹跪在了多尔衮的面前。多尔衮见额 哲表情凝重,心知包裹里的东西肯定非同寻常,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块罕见的稀世之宝 ——历代君王曾经拥有过的王玺!上面精心雕刻着两条青龙图案,栩栩如生,这块玉玺 据传自元顺帝以后就失踪了200多年,如今落在多尔衮的手里,怎能不使他欣喜若狂! “真是天遂人愿哪!皇太极,虽然你夺了我的汗位,但是上天有眼,却将这块历朝历代 传国的玉玺交给了我多尔衮,是天神要成全我,让我能当上大清的汗王呀!”
这块无价之宝之所以珍贵,据说它曾是为历代君王所拥有的,自汉代已传了一千七 八百年了!元世祖忽必烈拥有这块玉玺之后,如获至宝,告诫子孙后代要妥善保存此宝, “国宝在,则天下在;国宝失,则天下亡!”它因此成了自元代以来历代统治集团的信 物和精神支柱,它虽然是一块玉石,却象征着蒙古祖先的灵魂犹在,具有极大的号召力, 一旦失传,就等于从政治上、从“天命”上断绝了蒙古各部复国为帝的幻想。如今,国 宝重现,落入了多尔衰之手,这消息不胜而走,传到了皇太极的耳中,这位年富力强的 大汗兴奋地说道:“朕忆从来左耳鸣,必闻佳音;右耳鸣,必非吉兆。今左耳鸣,出兵 诸贝勒必有捷音至矣!”
在高兴之余,多尔衮又陷入了深思,当时他才二十出头,手无兵权,羽翼未丰,根 本不能与天聪汗皇太极相抗衡。权衡利弊,多尔衮还是决定忍痛割爱以保全自己,继续 积蓄力量,以图大业。是自己的总归要属于自己,灵通宝玉自会有灵性,不可强求。
于是,多尔衮将传国之玉玺献给了皇太极,大喜过望的皇太极更加相信“天命”已 归后金,于是登上龙廷建立了大清帝国。而多尔衮也因战功和这一次意外的收获,倍受 皇太极的青睐和重用,在诸贝勒和大清国里声誉鹊起……
“王爷千岁,范大人和洪大人说有急事求见!”
多尔衮的回忆被打断了,他一摆手:“宣!”
程、洪二人面带笑容进了银安殿,向多尔衮禀报:“江南造使左懋弟、陈洪范、马 绍愉等,携带白金十万两,绸锻数万匹,风尘仆仆来此犒师。”
“何处的军士,要他犒赏?”多尔衮一时没听懂。
“说来可笑。”洪承畴从袍中拿出一封书信呈给多尔衮:“是那弘光小朝廷的兵部 尚书史可法遣来的,喏,史大人还有一封信呢。”
“噢,这史可法倒是颇通人情世故,有来有往的嘛。”多尔衮微微一笑。
原来,在此之前,多尔衮已让程、洪二人给史可法寄去了招降书,措辞相当委婉。 “予在沈阳,即知燕京物望,咸推司马。及入关破贼,与都人士相接,识介弟于清班, 曾托其手书奉致哀绪,未知以何时得达。比闻道路纷纷,多谓金陵有自立者,夫君父之 仇,不共戴天,《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所以防 乱臣贼子,法至严也。闯贼李自成,称兵犯阙,手毒君亲,中国臣民,不闻如遗一矢。 平西王吴三桂,介在东睡,独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义,念等世之宿好,弃近日之小 嫌,爱整貔貅,驱除狗鼠。入京之日,首崇怀宗帝后溢号,入葬山陵,悉如典礼。亲郡 王将军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勋戚文武诸臣,成在朝列,思礼有加。耕市不惊, 秋毫无犯。方拟秋高天爽,遣将西征,传檄江南,联兵河溯,陈师鞠旅,戮力同心,报 乃君父之仇,彰我朝廷之德,岂意南州诸君子,苟安旦夕,弗审时机,聊慕虚名,顿忘 实害。予甚感之。国家抚定燕都,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也。贼毁明朝之庙主, 辱及先人,我国家不惮征缮之劳,悉索蔽赋,代为雪耻,孝子仁人,当如何感恩图报? 兹乃乘这寇稽诛,主师暂息,遂欲雄踞江南,坐享渔人之利,揆清情理,岂可谓平?将 谓天堑不能飞渡,投鞭不是断流耶?……予闻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则以姑息,诸君 子果识时知命,笃念故主,辱爱贤王,官劝令削号归藩,永绥福禄,朝廷当待以虞宾, 统承礼物,带砺山河,位在诸王侯上,庶不负朝廷仗义,兴乐继绝之初心。……先生领 袖名流,主持至计,必能深维终始,宁忍随俗浮沉,取舍从违,应早审定,兵行在即, 可西可东,南国安危,在此一举!……”
“嗬,史可法写了两大篇的蝇头小字,洋洋洒洒的,你们汉文化之博大精深语汇词 义丰富简直令人折服!洪大人,就请你读一读吧,只挑精要的念,那些啰嗦之词皆可免 去。”
“嗻。”洪承畴清了清喉咙,接过书信,徐声念了起来。
“大明国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顿首,谨启大清国摄政王殿下:…… 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爱民,真尧舜之主也。以庸臣误国,致有三月十九日之事, 法待罪南枢,救援无及,师次淮上,凶问随来,地诉天崩,山枯海泣。嗟夫!人就无 君?……今上非他,神宗之子,光宗犹子,而大行皇帝之兄也。名正言顺,天与人 归。……谨于八月薄治筐篚,辽使犒师,兼欲请命鸿裁,连师西讨,是以王师既岁,复 次江淮,乃辱明诲,引春秋大义,来相诸责,善哉言乎!……今逆贼未服天诛,谍知卷 土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贵国除恶未尽之忧,伏乞坚同仇之 谊,全始终之德,合师进讨,问罪案中,共袅逆贼之头,以泄敷天之恨,则贵国义闻, 照耀千秋,本朝日报,惟力是视,从此两国世通盟好,传之无穷,不亦休乎?……”
“据史公信中意思,他是不肯降顺我朝了。”范文程拈着胡须总结了一句。
“哼,不识时务!”多尔衮脸色不悦。
“其实,这弘光政权已是外强中干了。据来使告之,史将军已受到排挤而到江淮督 师,朝中由闭党马士英当权,皇帝朱由崧是一个吃喝嫖赌无所不精的昏君,对奏折简章 无一能通。正所谓‘秦桧在内,李纲在外’,料那史将军空有杀贼之心却无回天之力 了。”
“嗯,洪大人言之有理。看来我大清先前的檄文已蒙骗了弘光君臣,以致史可法竟 对我们产生了‘联虏剿寇’的幻想。若趁机出兵,那弘光小朝廷又正内江,将士将难以 协力同心,或许南京一举拿下。”
“对呀!目前李间已被英王和平西王压缩在了陕西,成了困中斗兽,料实难与我大 清抗争了,而弘光倒成了大清一统天下的最大阻碍了。”范文程点头表示赞同。
“就这么办!既然招抚不能解决问题,只能以兵戎相见!他史可法敬酒不吃吃罚酒, 完全是他自找的!”多尔衮目露精光,拍案而起:“即刻派快马八百里加紧,命豫亲王 多锋马不停蹄,从西安挥师南下!”
早在入关之初多尔衮就命和硕英亲王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率领平西王吴三桂、智 顺王尚可喜等满汉蒙3万余骑,由山西经陕北攻击西安李自成农民军。同时又令豫王多 铎为定国大将军,率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计2万余骑,欲渡黄河南下征明,待 机出师。现在,清军捷报频传,清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攻陷渲关之后,很快又占领了 西安。李自成这一回真成了“流寇”,在转战途中被杀,余部溃不成军,四下逃散。
喜讯传来,多尔衮以及文武群臣齐集武英殿向幼主福临行礼称贺,喜气盈廷。两宫 皇太后也盛装来到了武英殿,传懿旨预备酒宴,与文武百官同贺。
席间,多尔衮只是坐着发呆,众人也不敢多问,只顾自个儿吃喝。原来,顺治进京 以后,多尔衮再也不能像在盛京那样随意进出后宫了。汉人的规矩多,宫里的太监宫女 多如牛毛,稍不留意就会落下什么把柄,堂堂的叔父摄政王心里能不有所顾忌吗?这一 回见了孝庄后,真是望眼欲穿哪!
“唉,想我多尔衮,功高盖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大玉儿,我一日不得到你 便一日不罢休!瞧她那杏眼微惺的含情样子,想是也早就耐不了宫中的寂寞了,得想个 两全其美的法子,早日解除我二人的相思之苦!”因为有了心事,所以多尔衮没喝几蛊 就醉了,近来他总是这样,几乎是沾酒就醉,不胜酒力。真弄不懂,他原来是个嗜酒如 命的人,再说了,塞外草原上的男人有哪个不是酒中豪杰?可为什么现在却不胜酒力了 呢?是的,他想女人了。这两年多来,多尔衮戒马倥偬,一心为国事操劳,竭力压住了 内心的风流欲望,他的欲望已经放在了权力上了。现在,权力已经到手,他生理上的欲 望又在心里蠢蠢欲动了。多尔衮从12岁娶妻,现在已经有了四妾四妻。但俗话说妻不如 妾,妾不如偷,他最喜欢偷香窃玉,这一点,他们三兄弟倒颇为相似。
醉醺醺的多尔衮回到了明南宫自己的府邸。天气闷热,他一边摇摇晃晃地往房里走, 一边用力扯拉着衣服,几个婢女太监慌忙上前要搀扶多尔衮,多尔衮一甩手,眼珠子一 瞪:“滚开!”酒气冲天,吓得下人们不敢出声。
“嗯,怎么稀里糊涂走到了元妃的卧房?”
多尔衮与元妃名为夫妻,实际上早已各睡各的卧房,很少往来了。元妃只道自己人 老色衰,又没能为多尔衮生个一男半女的,心里有愧又有气,便日渐消瘦,闷闷不乐, 整天呆在卧房里不愿意见人。多尔衮也乐得清静,正好他可以在外面胡作非为了。
今天,多尔衮多喝了几盅,便鬼使神差地一头扎进了元妃的卧房。他忽然有些清醒 过来,转身就要离开。“嗯?好香呀,元妃的房里放了什么宝贝这么香?”
室内静悄悄的,罗帐低垂,窗帘半掩。多尔衮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在房里转悠 着,东闻闻西嗅嗅,像只鹰犬似的。咦?多尔衮眼睛一亮:只见元妃的床前并排放着四 只绣花的高底鞋!
多尔衮只道元妃一个人枯寂无伴,此刻不知与哪个姐妹正相拥着午睡呢,一时好奇 心起,便蹑着靴脚儿,伸手撩开了罗帐。这一看不打紧,醉眼朦胧的多尔衮似被魔法定 住了,直勾勾地盯着睡在床上的另一个女人,这不是豪格的福晋吗?这女人长得真俊呢, 年轻细皮嫩肉的,鹅蛋式的脸儿,一双细眉弯弯的,半润的鼻子,一点朱唇,血也似的 红润。可能是天热,她只穿一件水红的绸子夹祆,袖管肥而短,露出两弯雪白的膀子, 一个手脖子上戴着一只金镯子,另一支手腕上则套了一只翠镯,丰容盛髯,模样十分迷 人。
多尔衮的酒劲又上来了,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豪格:该 死的王八羔子,我与你娶的是一对姐妹,为什么将那又黄又瘦的姐姐给了我,而那又白 又嫩的妹妹却被你占了去?你小子仗着有小皇帝撑腰,如今又从庶民复爵为亲王,可你 别忘了,如今大清是我多尔衮说了算!哼,但愿你这个王八羔子在山东被流寇杀死才好 呢,我索性把你的妃子也占了来!
此念一起,多尔衮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躲在床慢后头,伸手便在豪格福晋那粉嫩的 脖子上摸了一把。
豪格福晋午睡方醒,忽觉脖子上痒痒的,便下意识地伸出春葱也似的纤手在脖子上 挠着,嘴里嘟哝着有些含混不清:“姐姐,我好像被小虫子蜇了一下子,怪痒的。”
“虫子?哪来的虫子?”元妃也醒了,睁着眼睛发呆。
“本王便是一只大虫,要将你二人一口吞掉!”多尔衮见无法躲藏,只得一撩床幔 笑嘻嘻地露出了头。
“呀?”豪格福晋一声娇喊,粉脸通红,急忙伸手整理发髻,可低头一看,只见自 己脖子下的衣扣不知怎地开了,白花花露出了一片胸脯,更觉羞愧难当,忙两手掩怀, 往元妃身后躲。
“王爷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早?臣妾不知王爷要来,特地唤了妹妹过来。她如今一个 人在府里也挺闷的。”
“臣妾博尔吉济特氏容儿见过王爷。”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了嘛!你们两姐妹快快起来梳洗一番,陪本王一起吃酒。”
“时辰不早了,容儿也该回去了。”
“你又何必急着回去呢?反正回去也是孤孤单单的,不如在府里多住几日陪陪你姐 姐吧。”多尔衮的眼睛仍在容儿的身上打转儿。
“黄鼠狼给鸡拜年。”元妃嗔了多尔衮一句:“王爷,我们要更衣了,难道您还不 避开吗?”
“好好,我先到园子中去,吩咐下人们摆酒。”多尔衮乖乖地出了门,听到了容儿 吃吃的娇笑声:“姐姐,干吗对姐夫那么凶?”
容儿的笑声真是犹如隔叶黄鹂,娇脆动人,多尔衮心里一荡,已经暗自发誓要把这 个天仙似的妻妹兼侄媳妇弄到手。
多尔衮自此便像着了魔似的,紫禁城也不去了,除了每日在银安殿处理一些要务之 外,便想着法子怂恿元妃将容儿接进府里小住几日。元妃不知是计,也乐得与妹妹一起 说话解闷儿,于是姐妹俩常常在明南宫里四处走动,赏花、下棋,叽叽咕咕说些体己话, 倒也自在。这可急煞了欲火难撩的多尔衮。自从那日无意中领略了容儿的香泽以后,多 尔衮的眼前便常常出现那美人娇羞妩媚的模样来,鼻管子里常常好似有容儿脖子上的脂 粉香味儿。容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好似在撩拨着多尔衮那颗不安分的心,令他 抓耳挠腮,心中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却没有下手的机会,怎么样才能调开她们俩姐妹呢?
这一日,容儿正呆在自家府里发问,忽有侍女来报,说是摄政王大福晋邀她去游北 海。容儿正在迟疑间,珠帘一挑,元妃的两个贴身待女迎了进来,口口声声清肃王大福 晋上轿。这容儿便不再疑惑,姐姐派了贴身的侍女来迎接也是常有的事情,便略作梳洗 随两名侍女出了门,上了轿子。几名差役抬着轿子穿大街过小巷,曲曲折折走了许多路。 容几坐在轿子里,一路透过珠帘贪看着北京城的景色,倒也不急不躁的。
“大福晋,请下轿吧。”
“哦,到北海了吗?”容儿这才觉得浑身一阵清凉,抬头一看,只见四周树荫深密, 水面清波荡漾,顿觉神清气爽。
北海是明代的西苑之一。当初元代将皇宫两侧的太液池、万寿山、仪天殿等称为三 海——即北海、中海、南海,明宣德年间对万寿山上的主要建筑物进行了修缮,将仪天 殿改称清暑殿,并专门修造了一座通向两岸的大石桥。北海在三海中面积最大,而北面 又占了一大半以上,四处风景幽雅,楼台参差,假山堆叠,树林成荫,实在是一个清凉 避暑的好地方。
容儿沿着一排双层的临水游廊,袅袅婷婷地走着。游廊迂回曲折,倒映水中,景色 十分别致,她不觉得看呆了。
“大福晋,请上船吧,王爷在那琼华岛上候着您呢。”
“王爷?”容儿这才回过神来,细眉一挑:“不是说元妃姐姐邀我来的吗?”
“怪奴才嘴笨,说走了嘴!”撑船的老太监嘻嘻笑着,装模作样伸手要打自己的嘴 巴子。“是元妃娘娘在岛上等着您哪。来,慢着,让奴才扶您一把。”
几名侍女、太监远远地站在一边,吃吃地笑着,神情有些诡秘。容儿心生疑窦,连 连喊着:“慢着开船,我要上岸!”
“这可由不得您了。奴才冒犯大福晋了,实不相瞒,睿王爷正独自在岛上等得心焦 呢。”老太监说着将小船向湖心划去。
“这,这么说元妃姐姐没来吗?”容儿有些不安起来。
“奴才说不准儿,也许随后娘娘就到呢。”
“那,你先将小船划回去,等元妃姐姐来了,我们两姐妹一同再去琼华岛。狗奴才, 你听清楚了没有?”
“奴才不敢!您要打要骂都随您的便,只是这船不能划回去,眼见就要到了,大福 晋您站稳喽。”老太监使足了力气朝岛子划去,没有理会紧张不安的容儿。
“狗奴才,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容儿一时气恼,抬脚要踢老太监。老太监身子微 微一偏,容儿没踢着身子却失去了重心,“卟嗵”一声掉进了湖里。也难怪,这船太小 了。
老太监吓得面色惨白,正要呼救,只听又是“叶嗵”一声,岛上白影一闪,一个人 也跳进了水里。
原来,多尔衮一门心思想把豪格福晋弄到手,这才想出了个主意把容儿骗到了北海。 这事只有他的贴身侍女和太监几个人知道,这琼华岛上景色幽雅,闲人不得随便进入, 多尔衮因此选中了这么个地方要引诱容儿上钩。眼见得容儿已经上了小船,坐在庆宵楼 中石凳子上的多尔衮喜不自胜,目不转睛地盯着船上的美人儿。可是忽地小船一摇晃, 容儿失足落水,多尔衮顾不得多想,甩掉靴子纵身跳进了水里,于是便上演了一出“英 雄救美人”的好戏。
容儿被多尔衮抱上了岸,早已吓得脸色煞白,花容失色。撑船的老太监颤颤巍巍地 送了干手巾又倒了茶水,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里说这下可是大祸临头了。
“胡公公,这里没你的事儿了,等回到府里本王赏你二十两银子,下去吧。”
“嗻。”不仅没受惩处反而还得到了奖赏,老太监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乐颠颠 地退到湖边守船去了。
“容儿,没吓着吧?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了。”多尔衮起身捧着一块干手巾笑吟 吟地对容儿说道。
“不,我,我自己来。”容儿惊魂未定,瞥见多尔衮也浑身湿漉漉地,不由得一怔: “王爷,你,救了臣妾?”
“难得有这个机会。真得好好谢谢胡公公,容儿,侄媳妇,你的皮肤又细又嫩,你 的胸脯又白又软,看在天神的份儿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多尔衮忽然直挺挺地跪在 容儿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容儿的双手用力摇着。
容儿赶紧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多尔衮那灼人的目光。孤男寡女的,已是肌肤相亲了, 自己衣衫单薄又湿了个透,早被他看了一个够,奈何?容儿想挣脱却已是浑身酥软乏力 了。
多尔衮嘴里“天仙,美人儿”胡乱叫着,将容儿搂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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