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虽把地图看颠倒了思维并无障碍,她说,法国人嫌地盘小,找他们老祖 宗算帐去,别跟咱大清过不去。法国总理茹费理站在地图前发誓破解古老的东方之 谜,最好的破解办是拥有它。刘铭传害怕洋儿媳进门,是怕串了刘家的纯种,但洋 妞的眼药水他必须依赖。
醇亲王奕譞匆匆走来,见长春宫前大小太监在门前站了一大溜,就略停了一下, 四下看看,发现了坐在宫门口的李莲英,走过去,问:“上头那儿有人?”
李莲英站起身说:“王爷不知道吗?老佛爷叫来李鸿章独对呢。”
奕譞皱起眉头,悻悻然,召他独对能对出个什么来,无非是讨好洋人!他气愤 地转身,一溜大步走了。
这天西太后精神显得格外爽朗健旺,腰板拔得溜直,她脚下三步外设了一张小 几,上面有一壶茶,李鸿章坐在小几旁的小杌子上。
慈禧太后叫他说实话,唐炯、徐延廷旭败了个落花流水,刘永福的黑旗军挺得 住挺不住。
李鸿章奏道,一向以来,上上下下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多,他多长了个心眼,打 发了刘铭传的儿子随刘永福一起行动,所得情报是无误的。
“你说这么罗嗦干什么?”西太后说。
李鸿章道,法夷决心扫荡刘永福黑旗军,在丹凤一带打了一大仗,刘永福兵马 损失殆尽,剩下不到三千人,难以为继,粮饷又跟不上,对我们颇为不利。
慈禧太后问:“ 你倒是个什么主意啊?”
李鸿章分析局势后,认为和战两途,都可用。战是为了和,和才能避战,这也 是天下大势、常势。
“你又七拐八拐,”西太后眉尖微蹙,说,“我问你,到底和好,还是战好。”
李鸿章仍在绕圈子,大局好在尚好,没与法夷最后破裂。曾纪泽在巴黎日夜斡 旋,他也在与法夷的使者福禄诺继续交涉。
西太后说:“老七是主张打的,老六却主和,你这里又不阴不阳,我要一句痛 快话。”
李鸿章道:“这几天军机上日夜谋划,都是给边境增兵加饷的事,可是谈得多, 并未真的怎样去做。老佛爷既然垂问战守事宜,到底有几分把握,臣不得不冒死上 言,求太后宽恕。”
“你尽管说,”西太后说,单独叫他来独对,就是要听他的见解,她说自己虽 有自己的主见,也从不堵塞言路。
“太后所言极是。”李鸿章似乎放开了胆子,说,中国拼军力、拚财力,均拼 不过法夷,百姓常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妨让让步,给洋人一点蝇头小利,先稳 住局面,尽量相安无事,待我们大清卧薪尝胆,达到兵强马壮,国富民丰的地步, 再放开手脚与洋人一决胜负,也不迟呀。他不承认这是胆怯,也不是退让,更非卖 国,韬晦之计正是为国家着想啊!
这话似乎打动了西太后,他沉吟良久,问李鸿章:“那个叫福什么的法国人… …”
李鸿章马上说:“叫福禄诺,译文是福禄寿的前两个字。”
“他倒挺会起名堂,”西太后用鼻子哼了一声,福禄寿他占了两个。她问这个 人怎么样?不至于太贪婪吧?
李鸿章启奏说,他约见过他几次,这人不像别的法国人,还有点廉耻,不是不 可理喻的。
西太后叫他悄悄去谈。不必声张,只要是为了社稷、朝廷,出了事她给李鸿章 兜着。
李鸿章说:“谢太后英明,为臣做主。”
“不过你也背着醇亲王点,我答应他派彭玉麟、李成谋几个人去助张树声抗法, 你的同乡吴大徵不也在吉林练了三千民军要上阵吗?”
李鸿章:“是,吴大徽的民兵已运到了天津待命。这吴大徵人很好,不过……” 他笑笑打住了。
“是个书呆子,对吧?”西太后敏感地接了下半句。
李鸿章笑了,“太后圣明。”
西太后说:“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叫人费思量,你跪安吧,我也耗了半天 精神了。”
于是李鸿章跪下去叩了头退出。李莲英递上一本地图,上靣全是英文,西太后 本来就看不懂地图,几次都拿倒了,还是李莲英给正了过来,并且告诉她上北下南 在西右东,指着一片海棠叶状的地方说这就是大清国版图。西太后问法夷在哪,李 莲英是事先做了记号才一下子翻到的。西太后说,他这地方是不大,这都是祖宗传 下来的,嫌地盘小,找你祖宗算帐去,跟咱大清找什么别扭!
巧的是大洋彼岸的法国总理府,茹费理与海军殖民部长斐龙海也站在地图前。 他们可是看得懂地图的。
茹费理用手拧着线条粗犷的下巴,说,遥远的东方有时真是个谜,像古巴比伦 楔形文字的法典,像埃及金字塔的木乃伊一样,干瘪而神秘。中国也一样,譬如女 人把一双好好的脚弄小、弄成残废,还说那是美,斐龙海说脚大了嫁不出去。两个 人都笑。茹费理说,想破解古老的东方之谜,最好的办法是拥有它。
斐龙海根据法国驻华公使报告,他们那个昏庸的老太婆现在是举棋不定,又想 打,又想和,和又怕吃亏,打又怕打不过。他认为这是我们威逼他们签约的良机。
茹费理说那个李鸿章还算识时务。可听说他女婿是个强硬的主战派?
斐龙海道:“是,他们叫清议派,译过来就是嘴上功夫的意思,但也得小心, 他们主战的人一旦占了上风,就会有一场大仗打。”
“那就叫他们尝尝苦头好了,”茹费理不以为然地点起一支雪茄,抽着说,无 非大打,大打大败,赔得更惨。这就是东方人的结局,请阁下深信勿疑。这正合他 意。法国人必须先发制人,要增兵,要多派军舰去,他无法抵御来自东方的诱惑, 他问阁下呢?
按斐龙海的意愿,让那个散发着尸臭的国度成为一个法语国家,才令人高兴呢。
二人哈哈一笑。
茹费理问孤拔将军在哪里?在越南的港口吗?
“不,他有可能在归国的船上。”斐龙海说,“他回来休假。”
“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茹费理激动地嚷,这是个最不适宜的休假期,孤拔 打败了中国,可以让他休一年,他提议马上取消他的休假令。
“恐怕来不及了。”斐龙海说。
“那就告诉他,一上岸,马上来见我。”茹费理说他必须立刻返回东方。
“你是一个残酷的上司。”斐龙海笑道。
“但我对法兰西来说却是仁慈的、负责任的。”茹费理说,“好了,你和军方 的人商量一下,尽快把东方作战方案拟定出来。”
斐龙海答应着:“是,阁下。”
厄运正在靠近刘盛蛟。
就在这一天,越南兴化北部原野正拉开激战的序幕。,法军在一片凸起的山岗 上布下重兵,正向对靣清军开炮。
清军左面是一片黑色旗帜,在“黑旗军刘”的帅旗下,刘永福率领骑兵冒着炮 火掩杀而来。
右面是刘盛蛟的队伍,杏黄旗上大书“记名提督刘”,青年英俊的刘盛蛟身先 土卒,喊声震天,先向敌人用排枪攻击,之后挥舞马刀砍杀而来。
法军的阵脚乱了,炮兵扔下了沉重的大炮后退,但步兵拥了上来。
开阔地上骑兵捉对儿厮杀,草地上尸体纵横,血水流进小河,喊声、枪声、冷 兵器撞击声一片,杀得天都显得混沌起来。
骑在马上的刘盛蛟力战四五个骑手,他接连把两个红裤子法国骑手砍下马去, 却不防背后有人向他开了一枪。
刘盛蛟仰面摔到马下,他眼前的云天倒转,树木、草地,车轮般打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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