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者一天也未厌倦功名,有诗为证:谋国已苍元老鬓,荷戈渐白少年头。太 监是奴才,奴才却可以左右亲王进退,他的润滑剂是白花花的银子,螳螂捕蝉,黄 雀在后,风雨破庙改变的不是陈天仇的复仇方式,而是渠道。
刘铭传书房里的图书够得上汗牛充栋了。刘铭传正在条案前写字,写了这样两 句:谋国已苍元老鬓,荷戈渐白少年头。一望可知,这是明志诗。
刘铭传虽在家乡养病多年,然而国家安危则时时悬念心间。刘铭传自称“养疴 田园,每念中国大局,往往中夜起立,眦裂泣下”,盼望着早日重赴沙场,杀敌报 国。中法战争爆发后,刘铭传力主抗敌,反对妥协,他上书朝廷说;“遇事迁就, 不惜玉帛,以解兵戎。然而和难久持,财有尽期,守此不变, 何以自立? ”他认为 在强敌面前,如果一味主和,那么必然是人民受戮,领土丧失,“剜肉补疮,期陵 胡底。”
庆亲王奕劻觊觎“虢季子白盘”,于是派亲信朱守谟来到刘老圩,希望能把国 宝弄到手。
朱守谟的形象并不像他的人格那样猥琐,白白胖胖,有几分斯文。瓜皮小帽, 考究的袍褂,鼻梁架着金丝眼镜,像个帐房先生。此刻他掠着茶碗上的茶末,正用 探询的目光研究刘铭传。刘铭传在看庆亲王奕劻的亲笔信,像看得很认真,又像很 吃力,半晌,放下信说:“好说,好说,王爷吩咐了,我能不当回事吗?”
一听这话,朱守谟喜笑颜开,夸他刘大人果然大度,他说自己早向王爷打保票 了,说你刘大爷是个讲义气的人,不是小家子气,要一张虢季子白盘的拓片,绝不 会不给。
“朝廷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了。”朱守谟下钓铒说,庆亲王爷马上有望执掌权 柄,对省帅大人是好事。刘铭传显得漠然。
“难道将军就不想建功立业?”朱守谟说,“我太了解省帅的心思了,您是待 时而动啊,只是没有识荆之人。您的贵人就是庆亲王,他跟我说,如果与法夷交战 大打,他第一个要启用你。”
刘铭传听了为之心动,沉了一下,才心口不一地说自己是久于疏懒之人,无意 于仕途,更无见功立业的本事。
朱守谟试探地:“大人不会让我空手而归吧,可否给我一张拓片?”
“要拓片有何难!”刘铭传说,“先生先去休息,天热,洗一洗,晚上我为先 生洗尘。”
刘铭传私下对陈展如说,时下庆亲王奕劻的权力炙手可热,权倾一时,在朝在 野的官员,纷纷上赶着去巴结,他明里是要盘底铭文拓片,实际是来要白盘,装傻 装得过去吗?况且,朱守谟已经传下话来,说庆亲王对他刘铭传很赏识,有可能举 荐他挂帅抗法呢。
陈展如说:“这正是好机会呀!你不是为抗法的战事吃不好、睡不着吗?你不 是总是为没当上封疆大吏愤愤不平吗?拿这个白盘去换顶戴,不正合适吗?”
“你是存心挖苦我呀!”刘铭传想做官,也不会这么下流、无耻。他从一介布 衣熬到一品顶戴、赏穿黄马褂,全是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换来的,没有半点折扣。他 说自己堂堂正正为人,岂能在世人面前落下个谄媚巴结的恶名?
“逗你玩,你还当真了。”陈展如说,既然老爷不想趋炎附势,那就索性断绝 了他的念头,永不留后患。
陈展如让他不用操心,等着好戏看。
刘铭传的四夫人陈展如设计,让家人扮成强盗,假装家中被盗,刘老圩火把连 成了片,枪战激烈。呐喊声中有人大叫:“快去报官啊,虢季子白盘叫人劫走了!” 圩内一片混乱。朱守谟站在门廊下恐惧而又疑惑地望着这场面,他亲眼看见一伙歹 人抬着大箱子穿过吊桥跑远了。“虢季子白盘叫人劫走!”朱守谟信以为真,无功 而返。
事后庆亲王才知道上了当,从此怀恨在心……
朱丽娅和刘铭传的儿子刘盛蛟情投意合,却遭到刘铭传的反对。刘铭传最怕刘 家后人的血液里混进别的血统。朱丽娅不顾刘铭传反对,前往越南战场寻找情郎。 在越南战场上刘盛蛟正陷入苦战……
自从徐延旭、唐炯望风而逃以后,刘永福处境更难了,几乎是独当一面。
这天,法军又与刘永福的军队展开激战,枪声激烈,硝烟在芭蕉和椰林上方弥 漫。
法军凭借着火器先进,正对黑旗军实施包围攻击,敌人的炮火打得阵前的清兵 抬不起头来,死亡枕籍。
当法军发起又一轮冲锋时,黑旗军退却了,刘永福吆喝不住,骑马落荒而走, 他身边只有一小股部队跟随。
斜刺里又有一股法国海军陆战队攻上来,刘永福正走投无路时,法军突然乱了 营,好多人中弹倒下,原来一队打着龙旗,帅旗上大书“刘”字的生力军旋风般从 丛林中杀出,为首的正是刚从天津回来的记名提督刘盛蛟,他胯下骑一匹枣红马, 在马上连连射击,率兵冲入敌阵。
法军被刘盛蛟的生力军打得晕头转向,站不稳阵脚,仓惶退却了。
在椰林中,刘永福跳下马与刘盛蛟抱到一起,说:“刘军门,你什么时候回来 的?真是天兵天将啊!你今天不来,我完了,黑旗军也完了。”
刘盛蛟说,怎么会呢!吉人自有天相,黑旗军威名远震中外,在河阳、广安大 战中,刘永福亲手阵斩法夷上校李威利,那真叫大快人心啊,越南皇上还封了他义 良男爵呢。他不想把回国不快的感受传染给将士,再三为大家鼓劲,说朝廷不会不 管他们,不久就会派大将过来。
刘永福称刘军门是将门出虎子,打起仗来,有他父亲刘省帅的英风。若是朝廷 能起用他父亲来抗法,那就天下无忧了。这样的大将不用,还等什么。
刘盛蛟不想讨论这事,意识到这里危险,主张马上离开,防止法夷卷土重来。
士兵们开始抬伤员,但伤号太多,抬不完,个个叫苦声连天,有一个重伤员见 走不成,遭不起罪,便开枪自杀。
刘永福闭了闭眼,灰心丧气地说,即使抬下去,也是个死,越南瘴气重,又没 有药,轻伤拖重,重伤拖死。
刘盛蛟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朱丽娅身上了。他告诉刘永福,有人代我们在国外 筹资买药了,她来了就好了。可在刘永福看来,这毕竟是远水不解近渴呀。
大潜山北面密林里有一座多年前就断了香火的清规寺。这是一处破败的庙宇, 陈天仇就暂住在这里。一天,一伙强盗躲进庙里,躲在暗处的陈天仇无意中听到他 们要抢劫“虢季子白盘”的打算。陈天仇心中顿时产生了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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