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鸿章变得十分谨慎,躲在清净无为的寺院中,坐读圣贤书,卧听钟鼓声, 可是戊戌政变的邪风还是吹开那两扇紧闭的院门。慈禧传他即刻进宫呢!李鸿章心 弦一阵紧扭,难道他仅仅是同情康有为的小动作也没躲过那女人的一对猫眼?是福 是祸,主吉主凶,他也只能向紫禁城闯去。
紫禁城又进入夕阳斜照中。但李鸿章的感受却大有不同,没有得到策马进宫的 厚待。显然这是一种信号,他不得不向坏处思量,脑海里想起谭嗣同就义时的绝命 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但他品来品去,品不出半点 快哉的味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还是活着做官,不活也不做官了,还有什么作 为。但他能不能活着又能不能做官,全要看那女人了,那女人正在疯狂地捕杀变法 维新的志士!
养心殿里景物依旧,只是铺着黄缎子坐垫的侧座已经撤去,光绪连应声虫的角 色也当不成了。慈禧一脸阴气森森,瞅着李鸿章行礼如仪之后,既没赐座也没赏茶, 怪声怪气地问道:“朝廷里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李鸿章迎头堵住:“没人 去说,只是有个耳闻。”慈禧很是不快:“哟,这不还是听说了嘛!”李鸿章再次 迎头堵住:“臣闭门思过,未出贤良寺一步。”慈禧越发不快:“这么一说,你中 堂李大人置身事外啦。可惜言官没有放过你,有好几份奏折都是弹劾你的,指出你 和康有为是同党!”李鸿章三次迎头堵住:“臣一向主张变法维新。如果主张变法 维新就是康党的话,臣自然就是康党;但臣与废立之事毫无所闻,与推行新政的猛 士也毫无往来。”慈禧一怔,这话说得软里透硬,李鸿章实在是鬼难拿。但她还要 拿上一拿:“话可别说绝了。你堂堂的李中堂竟和那来自乡野的康有为在朝房里密 谈就瞒过我了吗?”李鸿章四次迎头堵住:“臣向康有为告诫三点:变法维新不可 狂药猛泻!不可全面开花!不可只发号令却不求实效,还是先把洋务运动搞起来! 康有为听得很是用心,却又半点不照做。当面尊我中堂,背地骂我肥贼,我就知道 他们难成大事了。”慈禧脸色放松了,看来他们同是一本经,却是念法和做法全然 不同。她还能把这位汉臣抓在手中,却是嘴皮子还不放松:“看来你比他们高明。 我可更不明白了,你高明之士怎么还要进他们的强学会呢?”李鸿章不仅迎头堵住, 而且激动万分了呢:“皇太后圣明,面对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若再不取洋夷之 长,习洋夷之技,还能保住国家吗?强学会译洋书汲洋学,大有用处呢!”
被这话降住,慈禧再也扔不出什么酸腔和辣调了。只得偏过头去,怪起随侍的 宫女了:“怎么不给李中堂上茶,有话坐下来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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