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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5.1节 阿谀献媚

  是奴才,也是情夫,安德海在西太后长夜独裳之际,充当了特殊身份的人物,博得了西太后的欢心。

  自从安德海荣升总管太监,他便抖了起来,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时时刻刻有许多繁琐的事务要做,他只须用用嘴,吩嘱小太监去做即可,所以,他有更多的闲暇时间陪伴西太后。

  西太后每日退朝后,便回到储秀宫歇息。这几年她与东太后垂帘听政,恭亲王奕昕尽力辅政,还算是国泰民安。西太后慈禧已届而立之年,她比前几年发福多了,看起来白白胖胖的,煞是引人。她有时对着镜子孤影自怜,好一个姣美憨态,只是无人赏识,岂不可惜。

  这一日,安德海站在西太后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西太后看。西太后穿着淡黄底子,红牡丹花的湘绣旗袍,衬托着她那张光彩流溢、娇媚无比的脸蛋,十分引人。安德海看呆了,西太后猛地一回头,她见安德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风韵百媚的西太后竟然被安德海看羞了,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安德海贴在西大后的耳根边,低声细语:

  “主子真像天上的仙女,美艳极了,主子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一举一动,飘若仙子。人人都说西施美,奴才认为这是没见过主子的缘故,见了主子,西施就不再是最美的人了。”

  西太后被安德海捧到了天上,她仿佛自己已进了天宫,飘忽不定,如醉如痴,如梦如幻,好一种人间滋味,让西太后沉醉其中。安德海渐渐地靠近西太后,他用那双男性特有的温暖大手,拨动慈禧的头发,他把脸贴在西太后的头发上,猛地嗅啊嗅。西太后仰起头,轻轻地问他:

  “小安子,你嗅什么?”

  “小安子在入醉境,小安子在天宇里,闻到了仙女散发的香气。”

  西太后被安德海几句话说醉了,她不由自主地依在安德海的胸前,沉浸在幸福中。突然,一个宫女闯了进来,她“啊,啊”的直往后退,想竭力掩饰自己的失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西太后怒目相视,安德海瞪大了眼珠子,吓得那位宫女连忙磕头求饶。西太后向安德海使了个眼色,安德海明白了西太后的意思,说了句:

  “你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了吗?”

  那宫女跪在地下,两腿直发抖,她机械地重复着安德海的话: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安德海手一挥,那宫女退了下去。安德海凑近西太后的耳朵,嘀咕了几句,西太后满意地一笑,说了句:

  “要快一点,干得干净些。”

  “扎。”

  安德海退了下去,当天夜里,那位宫女落水身亡。第二天早上,人们在御花园的小池中看见一个宫女的浮尸,人们都说这宫女一定是夜游症犯了,落水而亡的。

  按皇宫规定,凡是皇太后、皇后、嫔妃的寝宫,夜间由传寝的宫女们轮流值班,一般不准太监入寝宫侍奉她们。过去,西太后当然也恪守这个规矩,但是,这几年来,她破坏了一些祖制,她说宫女睡觉沉,夜里有个什么事,唤不醒她们,所以她特准一位太监入寝宫侍寝。这个人便是安德海。

  每隔一夜,安德海就要值班。春夏两季,他靠在竹帘外面等候召唤,秋季天冷,他便坐在棉帘子里面守夜。他与另外一个心细胆大的宫女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守在西太后的寝宫门外。有时,西太后也让他们在门边的睡椅上躺一会儿,甚至还能美美地睡上一大觉。就这么春夏秋冬,暑去寒来,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西太后长夜难捺时便辗转反侧,发出轻轻的叹息声,安德海在帘子外面听得分明,他又不好劝什么,他知道西太后年轻守寡,难免常有思春之情,自己是阉人,无能为力,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往日,从西太后那火辣辣的眼睛中,安德海也曾读懂过西太后的渴望,每次,安德海都竭力回避,不是自己不想让西太后解闷,而是自己实在是不能。这天夜里,又轮到了安德海值下夜班。

  这几日,天气特别冷,安德海缩在暖帘子旁边,正在打瞌睡。突然,他听到西太后猛地一阵咳嗽,安德海连忙端着痰盂走近西太后床边,西太后又咳了一阵,吐了几口痰,安德海轻轻地在西太后的后背上搓着揉着,以使慈禧舒服一些。西太后漱了漱口,喘了口气,说:

  “小安子,别走远,我还想咳。”

  安德海侧立在西太后的床边,垂着头等候吩咐,他突然看见西太后的眼里噙着泪水,便走上前去,轻轻地为她抹去泪水。谁知西太后突然哭了起来,她把脸贴在安德海的手上,哭得好伤心。

  “姐姐,不要哭坏了身子。”

  安德海此时不把西太后当成“主子”看待,而称她为“姐姐”,可见,安德海用心之良苦。西太后一拉安德海的那双温暖的男性的大手,关心地问了句:

  “站在下边冷吗?”

  “嗯。”

  安德海不知说什么好,他随口“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西太后。西太后向上挪了挪身子,她半躺半坐在软榻上,显得十分疲倦。

  “小安子,给我捶捶背、捏捏腿。”

  西太后好生地享受了一番。安德海那不轻不重,极有节奏的拳头轻轻地落在她的腰间,顿时,她感到很舒服。安德海又准备给她捏捏腿,无奈,安德海站在床边,天又冷,西太后不愿把那双嫩藕似的大腿伸出来,安德海只好把手伸进棉被里轻轻地捏着。西太后仍觉得不舒服,她柔声地说:

  “小安子,上床来,坐到床上你不累。”

  安德海连忙爬到了床上。西太后的软榻好舒服,安德海觉得有生以来最柔软的床莫过于西太后的这个软榻了。他不敢坐到西太后的棉被里,只是双手伸进棉被。西太后娇喷地推了他一下,安德海身子向下一缩,滚进了西太后的被窝里,他闭着眼睛紧紧地搂着冰肌玉体,大气不敢出。西太后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

  “猴精的小安子,你不是个真正的阉人。”

  安德海对天发誓,当初自己没割净,可小刀刘师傅后来又补了一刀,真的阉割净了。西太后吃惊地问:

  “阉了以后,还想那个吗?”

  “想,当然想,只不过不能罢了。”

  安德海把头伏在西太后的双乳下,喃喃地低语。西太后贴住安德海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安德海试探性地抚摸着她的玉体,直至西太后发出轻轻的呻吟声为止。

  就这样,西太后与安德海的秘密交往保持了一个冬天。毕竟西太后刚过而立之年,她的欲望越来越大,安德海那美妙的十指已不能满足她的渴望,有时,西太后暗自流泪,无可奈何。一天,安德海又在为西太后解馋,西太后被他撩拨得难捺,不禁流下泪来。安德海深知自己的无能,他壮了壮胆子献上一计:

  “姐姐,弟弟实在无能,不过,眼前有一人可解姐姐燃眉之急。”

  西太后是饥不择食,她催促安德海快献良策。安德海见西太后那猴急模样,便大胆讲出:

  “荣侍卫,他怎么样?”

  其实,西太后当年做姑娘时与荣禄一段恋情,安德海并不知晓,不过,凭他那份聪明劲儿,他能猜的出来,西太后一定与荣禄有过什么,因为皇宫内外上上下下,除了安德海,就只有荣禄一个人对西太后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每次见到西太后时,安德海总观察到荣禄凝视西太后时那眼神很特别,荣侍卫的眼里总冒出一股热情来,那是有情人才会有的热望。

  西太后一听安德海这句,心中不禁大喜,她正渴望“荣大哥”那宽宽的臂膀,坚实、有力的大手。当初在安徽合肥时,“荣大哥”就曾渴望过兰儿,如今已届中年,什么经验也都有了,“荣大哥”一定功夫不错。不过,西太后对荣禄是可望不可即,平日里君臣相见,总在大殿上匆匆而过,荣禄难以接近玉体,如今被小安子一提,西太后乐得眉开眼笑,可她又不能过于暴露自己的喜悦之情,她只好随便似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安德海便找到了荣禄。荣禄做了皇宫头等侍卫,他早已娶妻生子。他身边除一美貌妻子外,还有三个美妾日日相伴,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年在安徽时,他与叶赫兰儿青梅竹马,感情甚浓,婚后,他从妻妾身上总找不到那种感觉。

  他深知那是一段难忘的初恋情怀,是一个人一生中只能享有一次的。虽然经常在皇宫里面圣时可以见到初恋的情人,但当年的兰儿,今天的圣母皇太后却端坐在黄馒后听政,荣禄必须向这个女人行屈膝大礼。他每次目睹芳容,都不忍把目光移开,他的心底始终能涌出一阵激动的情感。

  “荣大人吉祥。”

  “安公公吉祥。是什么风把安公公吹来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荣禄忙命仆人送茶。他深知安德海是西太后面前的大红人,今天安德海亲临府下,一定是为西太后而来。至于他来有何贵干,荣禄可一点也没猜出来。

  “荣大人今天下午可到皇宫内廷一走,到时候,奴才定在内廷门前迎接大人。”

  安德海原来是来约自己入宫,不过荣禄可没敢往那方面想,一来他总觉得自己与西太后之间的关系是纯洁的,他不忍心玷污这种纯洁的感情;二则他也不知道西太后目前正渴望异性的安慰。他只是猜想西太后想让自己的势力去除掉哪一个不顺心的人,所以,荣禄并没有那方面的心理准备。

  到了午后,荣禄及时赶到,安德海果然站在内廷大门口在等待荣禄。荣禄坐的是四人小轿,安德海走在前面,一路引着轿夫走进了内廷。到了离储秀宫不远的地方,安德海手一挥,令轿夫们在内廷门外等着,他生怕轿夫出去以后胡说八道。轿夫走远后,他领着荣禄到了储秀宫。

  荣禄还是第一次进西太后的寝宫,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点忐忑不安。他只觉得眼花缭乱,香气四溢,熏得他只感到较酥酥的。荣禄规规矩矩地站在台阶下,听候命令。不消一刻钟,他见宫女一个个全走了出来,最后有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一个宫女把持寝宫大门,其中有一个模样俊美,从骨子里往外透灵气的小宫女还回过头来轻声喊了一句:

  “庆儿姐姐,多累你了。”

  那年长一点守寝宫门的宫女叫庆儿,是西太后的贴身侍女,平日里,安德海与她最接近,西太后的一些隐私也就只有她与安德海两个人知道。不过庆儿的嘴巴就像贴上了封条一样严,谁也甭想从她口中得到半丝儿关于西太后的话,谁也不敢、也不会问一句。

  安德海从寝宫里走出,他双手一揖,请荣禄入内。荣禄只顾入内,竟不知安德海何时已退出门外。荣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日呼:

  “臣荣禄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

  西太后微微一笑,柔声细语地说了句:

  “又没有外人,何必这么拘礼呢?”

  荣禄向后一看,安德海早就退出去了,寝宫里只剩他与西太后两个人了。今天,西太后穿的是便装,一件粉红色的湘绣小袄,袄上盘着蝴蝶花扣,下身衬着一条米黄色的长裙,把她那杨柳细腰衬托得十分清晰。西太后并没有梳旗头,而是披散着头发,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般飘逸。她穿着大红牡丹花的湘绣软底鞋。荣禄一看,心中暗自吃惊,眼前之人分明不是威严端坐黄缦后的那位皇太后,而是风流百媚的小寡妇。

  荣禄力避正视西太后,他怕自己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可是,越是害怕回避,他又越想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个够。西太后露出最温柔的那一面,款款地走向荣禄。荣禄清晰地嗅得到西太后身上那诱人的香气,他有一种如坠云雾的感觉,仿佛他正升入仙境。西太后忽然立住了脚步,她欲前又止,似一朵带露的玫瑰,娇媚可爱。

  “荣,荣侍卫快平身。”

  “扎,谢圣母皇太后圣恩。”

  荣禄低着头局促地立在西太后的面前,他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凭主观感觉今天西太后在储秀宫寝宫招见他,一定不是什么军机大事,而是……

  荣禄当然也很渴望得到这仙子一般的尊贵的西太后的玉体,这种渴望从十几年前,她还是兰儿时就萌发过。曾经有一度,他失去了兰儿的消息,但在荣禄的内心深处仍积蕴着某种祈求,他冥冥之中仿佛兰儿一定是他的,所以他对兰儿的热情一直未减。

  她走上来,轻轻地用香罗帕为荣禄抹去泪水。不知怎么了,西太后竟也控制不住自己,几滴泪水打在荣禄的脸上。荣禄忽然大胆地睁开眼,凝视西太后那含情脉脉的玉容,两个人的目光交合了,那是一种心灵的融合。荣禄再也不顾忌什么,他紧紧地搂着西太后的腰肢,在她的耳边低声呼唤:

  “兰儿,兰儿。”

  西太后酥软的身子躺在荣禄的怀里,一番风流,不必细说。

  颠銮倒凤后,西太后从一个小金匣子里掏出一个红软缎荷包,她歪着头,故意考荣禄似的,半娇半嗔地问:

  “荣大哥,你猜这荷包里装的是何物?”

  荣禄不解似地摇了摇头,西太后用手指轻轻地点着荣禄的脑门子:

  “忘性倒挺好,你可记得那天夜里的事了?”

  经西太后一提,荣禄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终生难忘的图画:

  “兰儿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这就是夜明珠,是我小时候从奶奶的妆奁盒中拿的,后来奶奶发现她心爱的宝贝丢了,大吵大闹,吵得我躲在门后不敢说话。奶奶死后,我时常把它拿出来玩,你要是喜欢,我就把这夜明珠送给你。”

  “喜欢吗?等你做新娘子的时候,我要看你戴上它。”

  往日一幕一幕地浮现在眼前,荣禄辨不清是喜还是悲。现在,心爱的人确确实实地躺在自己的怀里,但她并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九五之尊当今皇上的亲娘,是尊贵的皇太后,早已不是当年的兰妹妹。

  “主子,是时候了。”

  安德海在寝宫门外轻轻地呼唤,荣禄吓得一身冷汗,他“咕录”一声从床上立了起来,局促不安地望着西太后。而西太后一副镇定、安祥的神态,她不慌不忙地说:

  “你什么时候再来?”

  荣禄当然渴望日夜陪伴着心爱的女人,可事实上又不能,他只是个臣子,若是让外人知道他与皇上的娘有私情,这颗脑袋可就要搬家了。荣禄一时无语,西太后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她这几年,独守空房,夜深人静之时,辗转反侧,寂寞难耐,有时,她竟恨起咸丰来,怨他死的太早,留下这么一个天生爱风流的年轻寡妇,好不凄惨。她见荣禄一言不发,不由得心中不快,她淡淡地说了句:

  “跪安吧。”

  听到这冰冷的三个字,荣禄猛醒,他与西太后之间已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这可怕的屏障切断了他与当年兰儿的挚爱。荣禄一声不响地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荣禄一出去,西太后便蒙着头大哭了起来,她哭得好伤心。

  她低声地抽泣着,守在门外的安德海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敢进来劝西太后,他深知西太后那喜怒无常的脾气,他怕此时西太后心情不好,迁怒于他。

  “小安子,进来。”

  西太后一声令下,安德海悄悄地走了进来,低着头,等待西太后发话,可西太后什么也不说,安德海立在门边,进也不好,退也不好,十分尴尬。突然他的眼前一亮,他分分明明地看见小茶机上放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饰物,那金饰物呈圆形,好像上边还有些图案。

  “主子,你瞧那是什么?”

  安德海手指茶几上的金饰物,西太后抬起头来一看,这分明不是宫中物品,一定是刚才荣禄临走时留下来的。她让安德海把它拿过来,安德海捧着金饰物走了过来,西太后伸手去拿的时候,她竟然忘了自己躺在软榻里的是赤条条的一丝不挂的胭体,她无意中伸出了白皙细腻、诱人的双臂。安德海的目光被拉直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西太后。西太后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裸体很诱人,她也不作任何掩饰,只是说了句:

  “小安子,快帮姐姐把衣服穿上。”

  安德海领了这美差,不敢怠慢,他一件一件地帮西太后穿好了衣服,又帮西太后梳了梳头。西太后还真惊讶安德海还有这么一手绝活,他梳起头来,不轻不重,连一根头发丝也没被拉掉。

  西太后非常赞赏这一手,她说:

  “小安子,以后你常来帮我梳梳头,好舒服,比她们的功夫好多了。”

  安德海立在西太后的身后得意地笑了。又过了三天,安德海在西太后的授意下,再次把荣禄带到了储秀宫,他与西太后细细地品味着合欢帐里的美梦。临走时,西太后突然问起那块金饰物的事,荣禄回答那块奇异的金饰物是一位英国牧师送给他的,是一枚伊莉莎白体育奖章,牧师送给了他,他觉得这是外国的洋宝贝,便准备送给西太后。可上次西太后面呈怒色,荣禄不敢多说什么,放下奖牌便走了。

  西太后听了荣禄的一番描述,笑了:

  “瞧你,咱们俩是什么关系,你还那么拘礼,我可不愿你在我面前称臣,你永远是我的‘荣大哥’,我永远是你的‘兰妹妹’,好吗?”

  荣禄听了西太后这柔声细语的倾诉,心里好一阵激动,他由衷地笑着并把西太后紧紧地搂在怀里吻啊吻,两人再次倒在了软榻上。这可急坏了门外的安德海。他深知荣禄与西太后的私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皇宫里闹出什么风流丑事来,不但西太后难坐江山,就是他小安子的头也保不住。

  刚才,坤宁宫的一位宫女来请西太后过去共品鲜荔枝。本来,广西总督送来了鲜荔枝,东太后吩咐宫女给西太后送一篓过来,可小皇上哭着、闹着硬是不肯,他提议把储秀宫的皇额娘请过来共品荔枝。东太后无奈,只好顺从了小皇帝的心意,便差了一个宫女过来请西太后。这宫女一来到储秀宫,安德海就把她挡在了门外:

  “姑娘轻点,可别吵醒了主子,这会儿主子正休息哩。”

  那宫女不禁纳闷儿,这一大清早,睡哪门子觉啊,可她不敢多问,只好耐着性子等西太后睡醒觉。安德海一看她没有走的意思,连忙说:

  “姑娘还是先回吧,等主子一旦醒来,我立刻告诉她。”

  谁知那宫女并不知寝宫里还藏着一个大男人,她执意耐心等待。这一来,安德海可犯愁了,万一房里的动静大了,被宫女听出来,岂不坏了!于是,他咳了几声,意思是给房里的两个人报个信。可西太后似乎并没收到安德海的暗号,低声细语不断,那宫女幸亏有点麻木,她并未留意倾听房内动静。安德海再也憋不住了,他亮开了嗓门:

  “主子,母后皇太后差个姑娘请主子过去吃荔枝。”

  这一声喊叫,可把荣禄的胆儿给吓破了,他并不知道内宫的诸多规矩,以为宫女马上就会闯进寝宫,不由分说,连滚带爬钻到了西太后的床下,严严实实地躲了起来。西太后一见荣禄这狼狈样,又气又恼,她冲着安德海大叫了一声:

  “小安子,该死的奴才,哀家正在闭目养神,乱叫什么,掌嘴20下。”

  安德海一听西太后发火了,他不敢违抗西太后的意志,连忙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吓得那位宫女连连后退。

  “安公公,我走了,你可别忘了请太后过去吃荔枝。”

  姑娘走后,安德海落了几滴眼泪,他好委曲。刚才可真着实地打了自己,他知道西太后发话赏他几个大嘴巴,只是为了泄气,可打不打以及打得轻重,就全由自己定夺了。他为什么打得那么重,几下就把脸打肿了?安德海其实是打给那位坤宁宫的宫女看的,他只有这么狠狠地惩罚自己才能把那位姑娘吓跑,可谓用心良苦也。

  西太后从床下拖出了荣禄,她气急败坏地说:

  “没用的东西,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我这卧房别说一个小小宫女,就是她东太后也不敢撞入。以后把胆子放大一点,不然影响我的情绪,我可不愿看到你这一副熊样。”

  荣禄惊魂初定,他急于离开。西太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

  “下次几时再来?”

  荣禄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乐得西太后眉开眼笑。她半羞半怒地推了荣禄一把:

  “好一个小馋猫。”

  荣禄走了,安德海低着头走了进来,他哭丧着脸立在西太后跟前。

  “怎么了?小安子。”

  西太后早已把刚才的事给忘了,她一抬头看见安德海的脸又红又肿,她诧异了。安德海便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细细描绘了一番。西太后听后,还真有一点儿感动,她抚摸着安德海那张被打肿的脸说:

  “小安子,难得你这份孝心,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安德海看到西太后如此心疼自己,干脆趴在西太后的怀里,呜呜地放声哭了起来。西太后为安德海抹去泪水。这一男一女,一奴一主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自此以后,每隔三五天,安德海便悄悄地把荣禄引进储秀宫,乐得西太后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一日,荣禄走后,安德海又趁西太后心情好的时候进来献媚。他听着西太后哼了几句戏曲,便阿谀地说:

  “主子也会唱戏吗?”

  “会,小的时候我最爱听昆剧,还有徽剧,那悠扬的曲调,还有戏于们婀娜的身姿可美了。”

  西太后转而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德海又不失时机地接着讨西太后的欢心:

  “主子,既然主子如此喜欢唱戏,不如在宫里搭着戏台,让京城里的戏班子进宫献艺。”

  西太后一听正中自己的下怀,可她又说:

  “过去未曾有过这等事情,这么做好吗?”

  安德海马上接了过来:

  “有什么不好,祖制上还没有太后垂帘听政哩,主子您不也做了吗?而且自从主子垂帘听政,四海平静,百姓安康,外面人人都称这几年叫什么‘同治中兴’,这不是主于您的功绩吗?主子想听戏,招几个戏班子进宫,这是小事一桩,没有人会说什么不妥。”

  西太后被安德海一捧,飘飘忽忽仿佛到了天宫里,轻飘飘的,不知西东。她当即拍板:

  “好,依你之见就这么办,过几天你就准备搭戏台之事。你再到京城四处打听打听,一定要选进最好的戏班子。至于酬金嘛,那是小事一桩。”

  “扎,奴才一定尽心尽力地办这事。让主子您不出家门就可以听上戏。”

  安德海可真忙活了好一阵子,他首先找到了内务府总管,向他们交了个底,要求他们选派最好的工匠来筑戏台,戏台要搭得

  大一些,比民间所有的戏台都气派,还要精心地装饰一番。不出一个月,一座豪华气派的大戏台便搭好了。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到京城里四处打听挑选戏班子,安德海一想四处打听也不是个法儿,他猛地想起了一个人来。谁?安德海的表舅王毅顺。

  当年,王毅顺曾资助安德海念书,谁知这个外甥不争气,前先只念了几个月的书,就被私塾先生赶出了学堂。当安德海自闭后,表舅王毅顺又帮忙找人,疏通关系,顺利地把安德海送进了宫做太监,安德海的心中一直都很感激这位表舅。不过,自从自己人了宫,做了奴才,就失去了许多自由。一开始,安德海还抽点空去看望表舅,可这几年来,自从安德海成了西太后身边的红人,日夜侍奉西太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王毅顺。

  这个王毅顺乃京城一个戏班子的老板,他对梨园情况了如指掌,现在何不去请教他呢。安德海买了些精致的点心,一路到了表舅家。王毅顺一见安德海来了,连忙把外甥让到了屋里,泡茶相待。王毅顺早就听人说,皇宫内宫有个小安子,是西太后身边红得发紫的人,他早就猜到一定是外甥安德海,所以,安德海有好些年没登门看望他,他也不生气,他能体谅出外甥的难处。

  “德海,你的今天来之不易呀。”

  “表舅,外甥若有不敬之处,还请您老人家多包涵。”

  王毅顺一听安德海这如此得体之谦词,心中不禁暗喜:

  “德海这孩子长进了,连说话举止都有点文儒之气了。”

  王毅顺知道安德海此来一定有事,他便问:

  “德海,你有什么事需要表舅帮忙的?”

  安德海暗自佩服表舅的洞察力,到底是在世面上混了几十年的人,什么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安德海便直言道:

  “外甥此来是想请表舅帮个忙,如今国泰民安,圣母皇太后日夜操劳,暇闲时想听听戏,解解闷儿。宫里已搭好了戏台,单等我挑选精湛的戏班子。抓紧排练了。”

  王毅顺一听安德海的“国泰民安”,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社会现实,他深有体会。昨天,他还听说四川一带连年水灾,甚至有几个村庄竟绝了户。但王毅顺是不会告诉安德海这些事的,即使告诉他这些事,他也不相信,就是相信了也无济于事,反倒引起双方的不快。所以,话都到了嘴边,王毅顺又把它咽了下去。他明白自己唯一的职责就是给外甥提供一些艺技高强的戏班子。他沉吟了一下,一口气点出了几个班主姓名:

  “宣武门南的王轩庭昆剧班不错,他们的唱、念、做、打都很有功夫。前门边的小桃红徽班的几个旦角长相都很俊俏,人称‘凤凰堆’。”

  安德海听完王毅顺的介绍,便说:

  “表舅,事不宜迟,烦劳您劳走一趟,带外甥去见见他们。”

  王毅顺带着安德海找到了这两个戏班。班主们一听是皇宫里找挑班子,乐不可支,他们纷纷表示一定挑选最好的角儿,给皇太后献艺。

  几天后,经过精心挑选的两个戏班子进了宫。安德海为了讨西太后的欢心,首先安排戏班子在一个小院落里加紧排戏,争取以最优异的成绩向西太后汇报。演员们岂敢怠慢,一个动作,一种姿势,一刀一剑,一招一式,反复揣摩、练习,仅半个月的功夫,个个戏子都大有长进。

  准备的差不多了,安德海便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恭请两宫太后及其他嫔妃们看戏。安德海特意为两宫太后准备了非常舒适的软榻,又摆上了许多果盘,以供两宫大后边吃边看戏。一群宫女们前呼后拥,两宫大后款款落座。西太后回头看了安德海一眼:

  “小安子,找个座坐下吧。”

  “谢主子。”

  安德海搬了个凳子,坐在西太后身边,他把西瓜籽一个一个地用手嗑开,然后递到西太后的手里,西太后边看戏边吃瓜籽。

  过了一会儿,安德海又为她剥开了一支香蕉,西太后看人了迷,不去接香蕉,安德海一见香蕉皮一剥开,马上变了色,便把香蕉随手扔了,又剥开一支等着。如此往复有时竟达十几分钟,连扔叨多根香蕉,直到西太后伸手接了为止。

  这天开场戏唱的是“贵妃醉酒”。只见戏台上的“杨贵妃”,半醒半醉之态,摇摇晃晃,一步三摆,杏眼含娇,桃唇带露,好一副天生丽质娇媚态。只见西太后两眼一眨也不眨,面带微笑,轻轻点头合拍。安德海知道今天太后心情格外好,一定能得到太后的赞赏,说不定还能得到赏钱哩。

  看完戏,回到储秀宫,西太后仍沉浸在迷人的戏曲中。刚才那个旦角演员扮像极好,她不但体态优美,婀娜多姿,而且举止得体,唱腔优美,把贵妃醉酒后的美姿与醉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简直让人看了以后弄不清她是个戏子,还是贵妃再世,真假难辨。西太后不禁自言自语:

  “真是个美人儿。”

  “主子,你说谁是个美人儿,是那戏子,还是贵妃?”

  安德海不失时机地逢迎西太后,西太后笑着说:

  “当然是说杨贵妃了,当年李隆基‘三千宠爱在一身’,她的娇媚态把皇上的魂都匀去了,白居易说她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真是个天底下难觅的大美人,无怪乎唐明皇这么宠她。”

  安德海笑眯眯地说:

  “我说她杨贵妃不是最美的,人人都说贵妃太丰腴,她的腰像个大水桶,我认为她虽迷人,但比起主子您来,可就逊色多了。主子您身如杨柳,面似桃花,玉手纤纤,绿云扰扰。以后呀,定有人颂扬主子之功德,表现主子之美貌的。贵妃虽美,但能找到扮演她的戏子,恐怕以后欲表现主子的美貌,连合适的扮演人都找不到,天下无人能及主子之美貌呀。”

  一席话说得西太后如坠云雾,飘飘然,不知其所以然。她开心地嫣然一笑:

  “好个猴精羔子,看我不打你的嘴,烂嚼舌根子。”

  西太后装作嗔怒地拍了安德海几下,安德海趁势抓住西太后的玉手,轻轻地拍打自己的脸。

  “主子狠狠地打,奴才的这张脸早就该让主子打了。”

  西太后一抽手,安德海顺势倒在西太后的怀里,两个人调笑了一会儿。安德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句:

  “主子,奴才去小院瞧瞧他们排戏去,让他们再排几出好戏。”

  “嗯,还是小安子心细,去,让他们多排几出有看头的戏。”

  安德海当然明白西太后所说的“有看头”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乐癫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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