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一番密商定下大计:杀肃顺。
恭亲王拜祭咸丰梓宫,确实动了真情,也确实让八大臣深信他此来目的主要是哭灵。
昏天暗地地哭了一个上午,恭亲王觉得头脑胀胀的,四肢无力。他中午时勉强在外宫吃了一点东西,用过膳便倒头睡下,足足睡了一个下午,几天来的旅途疲劳总算消除了一点。晚上,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在想心事:
“从肃顺这老贼看来,他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八大臣中最难对付的便是他,不知两宫太后此时是什么意思,明日便速去拜见二位皇太后,以共商大事。”
恭亲王到热河行宫的第三个早上,他准备去见两位皇嫂。宫中有个规定,皇太后、皇后及各嫔妃等均住在后宫,大臣们,包括皇族亲王需要见她们,必须先向内务府提出申请,批准后方可入后宫。热河行宫没设内务府,但也不能擅入后宫,特别是国丧期间,咸丰皇帝的嫔妃们都成了寡妇,一般不见客,整个后宫除了太监这些畸形男人,就剩下一个小男孩,小皇上了。
于是,恭亲王来到烟波致爽殿(议事大厅),向八大臣提出:
“本王打算后日回京,京城尚有要务在身,今日欲拜见两宫太后,稍尽臣于之心,这里的一切事务以后就全仰仗诸公了。”
他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今天他见了皇嫂,后日便回京,等他回京之后,他把承德热河行宫之重责,拜托给八大臣。听恭亲王那口气,仿佛八位顾命大臣全是臣子,而他自己才是皇室里的举足轻重的人物,也仿佛皇宫就是他的。恭亲王这一番话说得大臣们很不开心。毛躁的杜翰沉不住气了:
“六王爷谒见梓宫,情真意切,可见兄弟手足之情甚浓。两位太后虽是王爷的皇嫂,但她们正在居丧期间,恐怕不便见王爷,王爷还是先回京吧,以后我等奉梓宫回京,‘百忌’以后再见不迟。”
恭亲王心想:百忌以后,你们早已把持大权,全都迟了,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杜翰发言则是道出了八大臣的共同心声,不让本王见两宫太后,分明是封锁消息,好让你们阴谋得逞。
于是,恭亲王装湖涂,问道:
“有何不便?”
老奸臣滑的肃顺沉不住气了:
“杜大人言之有理,居丧期间,小叔子和嫂子理应回避,依老臣之见,恭亲王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肃顺这话说得很强硬,似明明白白告诉奕诉:
“你休想见两宫大后。”
恭亲王见势单力薄,力争不成,反而会引起他们的疑心,便又换了口气:
“不见也罢,免得见了又是一番伤心。”
恭亲王回到住处,非常寻规蹈矩,并没离开过住地片刻。肃顺派一个心腹的小太监来侍奉六王爷,小太监两天后向肃顺报告:
“六王爷半步也没离开住处,他每天起居正常,情绪稳定,行为规矩。”
肃顺终于松了一口气。
恭亲王要求拜见两位皇太后被肃顺之流挡回去之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西太后的耳里,她一听是肃顺从中作梗,不禁咬牙切齿:
“肃顺,你妄想一手遮天,我西太后也不是吃素的,你招高,我比你的招更高,咱俩比一比,究竟谁能斗倒谁。”
肃顺之流挡回了恭亲王,西太后就更加急切地想见他。西太后可以肯定肃顺之流大有暗夺皇位之势,他们企图架空皇上,自己逞威风。西太后躺在软榻上正沉默不语,考虑如何才能见到老六之事,只见她的胞妹,当年的叶赫姑娘,今天的七福晋走了进来,她已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她慢慢地走过来,挨着姐姐坐下。
平日里,在公众场合下,七福晋称西太后为“娘娘”,西太后称妹妹为“七福晋”,可今儿个是在西太后的寝宫里,又没有其他人,她们当然以姐妹相称:
“姐姐,你这些日子愁眉不展,人都瘦多了。”
“唉,妹妹,你怎知姐姐的苦楚,皇上年幼无知,肃顺一伙人把持朝政,根本不把我们两宫太后放在眼里,说是谕旨须加钤两宫印,但实际上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他们连一个字也不准两宫太后更改,两宫太后只是个虚设,说不定哪一天连这个虚设也就给废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依靠谁呀。”
“姐姐不用愁,听说六王爷已经来了热河,六王爷一向脑子灵活,他会设法帮助你们的。”
七福晋十分明白,咸丰皇帝驾崩后,姐姐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但她无力帮助姐姐,只有安慰姐姐。
“妹妹有所不知,老六人是到热河了,但肃顺之流硬不让老六进后宫,说是什么居丧期间叔嫂不得见面。”
“岂有此理,他们也欺人太甚了。”
七福晋当然为姐姐帮腔。姐妹俩正说着这事,安德海进来了。为了怕走漏风声,安德海依然是宫女装束,七福晋只觉得有个宫女走来,并没有细瞧来者。
“太后吉祥,福晋吉祥。”
安德海来了个双腿安,他一开口,便把七福晋吓了一大跳:
“妈呀,小安子,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七福晋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模样俊俏的宫女怎么会是小安子呢?!
西太后看出了门道,她不觉失笑:
“妹妹,小安子扮成宫女,模样俊俏吧。”
七福晋迷惑地点了点头,仍不解地望着安德海。安德海用一付讨好的口气说道:
“七福晋有所不知,小安子也不愿如此装扮呀。”
安德海用乞怜的目光望着西太后,仿佛在求西太后为他解释解释。西太后并没有让小安子失望,她从头到尾地描述了安德海出生入死,为自己效忠的故事。七福晋听罢后,不禁称赞安德海:
“好一个聪明的小安子,为你主子如此卖命,你主子不会亏待你的。”
西太后笑着说:
“猴精似的人儿,以后重赏你便是。”
“谢主子。”
安德海立在西太后的身边,为西太后捶背。
“小安子,六王爷来几日了?”
西太后这几天心不安,神不定,竟连恭亲王来几天她都忘了。
“主子忘了吗?六王爷来了三日了,听说后天即启程回京。”
安德海是听小皇上载淳说的,载淳告诉他的母后西太后额娘:六皇叔哭倒在阿玛梓宫前,听说他后天回京。
当时,小皇上说这话时,安德海正在东太后那里,他生怕小皇上认出自己,便远远地站在外厅帘子后。
“什么,后天就回京,这么快?”
听说恭亲王后天回京,西太后不禁心急如焚,大事尚未办成,如何是好!
“主子,若六王爷再见不到主子,大事可就难以办成了。”
安德海出生入死去请恭亲王,他当然希望恭亲王拜见两宫太后,以成大事。但他又不便直截了当地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以提醒西太后。西太后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招,她是出不了宫门的,必须让恭亲王进后宫,可现在情况明摆着:恭亲王进不了后宫。怎么办?
安德海看看西太后,又看了看七福晋,灵感来了。
“奴才有一计可试试,但不知是否冒犯两位主子。”
平日里,七福晋与安德海也都十分熟悉,她的性情又比较温顺,于是她淡淡地一笑:
“有良策就讲出来嘛,讲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安德海清了清嗓门,开口了:
“两位主子看奴才这身打扮,分明是一个宫女,不仔细留心观察的人,谁能想得到男扮女装。”
“小安子,不要扯远了。”
西太后正在为大事烦心,安德海却说自己男扮女装之事,不禁使得西太后有些不耐烦。
“主子,奴才是想,能不能让六爷也男扮女装,混入后宫。”
安德海这个大胆的计谋,可真把两姐妹吓了一大跳。你小安子是奴才,别论男扮女装,就是人扮狗模样也无妨,可六王爷是谁?那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是亲王,哪能开这样的大玩笑。西太后听后直摇头:
“不可,不可,屈尊潜入后宫,一则王爷不肯,二来万一被人们知道了,贻笑天下事小,杀头之罪事大。万万不可也。”
安德海实在想不出什么妙主意了,他只好默不作声。三个人都在沉默之时,东太后来了,她也是为此事发愁,来找西太后商量对策的。
“妹妹,六王爷眼见就要回京了,怎么办呀?”
东太后一进门便焦急地问西太后。本来,东太后对政治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咸丰驾崩后,她忽然感到孤苦无依,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有信任西太后。
“姐姐,我们也正为这事发愁。”
西太后便把刚才她与七福晋、安德海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东太后听。谁知东太后一听乐了:
“什么屈尊不屈尊的,都是自家兄弟,顾不得这么多礼节。
说到潜入后宫之罪,更不必担心,六王爷既然是男扮女装,当然要严密口风,除了我们四人知道,其他的人一律封锁消息不就成了。”
既然东太后认为这是妙计,西大后便同意采纳安德海的这个建议。但是,计划必须十分周密,万一有一环疏漏,都会酿成大过。她们几个人一直密谋到深夜,才制定出一个周密的计划来。
这天夜里,身怀六甲的七福晋突然大叫起来,宫女们连忙跑到七福晋的住处,寻问怎么回事,只见七福晋脸色蜡黄,面目扭曲,咬紧牙关,显出挺难受的样子。
“七福晋,怎么了?”
侍寝的宫女连忙问七福晋,七福晋痛苦地说:
“哎哟,我肚子疼,疼死我了。”
宫女们知道七福晋只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不会是要生了吧。
可七福晋并没有吃什么腐烂食物,也不会是闹肚子,这下可真急坏了宫女们。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请太医,七福晋十分艰难地喊了声:
“快去请西太后,哎哟,我的姐姐哟,你快来。”
如果是别的福晋半夜里让宫女们去请西太后,打死她们也不敢,可七福晋不同呀,她是西太后的胞妹,万一出个什么三差两错的,宫女们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宫女连忙一路小跑地敲开了西太后寝宫的大门。
“三更半夜的,干什么?”
一个俊俏的宫女露出了半张脸,看得出来,她(安德海)满脸的不高兴。
“姑娘,我们主子,七福晋她突然腹部疼痛难忍,她命我们来请西太后。”
“哦,你等一会,我去问问西太后,去不去。”
不一会儿,男扮女装的安德海便回来了:
“你先回去吧,马上主子便驾到。”
七福晋仍然躺在床上直叫疼,果然,约摸半个时辰,西太后带着一个宫女(安德海)便赶到了。西太后坐在七福晋的床边,拉着妹妹的手:
“七福晋,你怎么了?”
“西太后吉祥,我只觉得肚子疼。”
“怎么个疼法?”
“开始是猛地一下疼起来,然后便感觉不到疼痛了,这会儿不间歇地一个劲地疼,哎哟,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这些宫女全是姑娘,只有西太后一个人生育过孩子,她说:
“七福晋怕是要生了吧。”
她这一说,几个宫女都愣住了,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可她们对怀孕、生孩子一点常识都没有,该不该生,是不是阵痛,她们一点儿不知道,全凭西太后一人说了算。西太后看了看宫女们,开始发话了:
“你们去两个人请东太后,其他人在偏厅守候,不得远离,也不得随便出入这卧室,产妇需要安静,再留一个人在此守候。”
宫女们很快便有条不紊地各就各位。西太后又转身对自己带来的宫女(安德海)说:
“你带一个姑娘去到宫外请个‘奶奶’来。”
“奶奶”是满族人对接生婆的称号。
安德海带着西太后的心腹宫女出了内宫,内宫侍卫上前盘问:
“两位姑娘,深更半夜的出宫干什么?”
“大哥,七福晋突然阵痛难忍,西太后遣我们到外面请个‘奶奶’来接生。”
侍卫一听哪里敢阻拦,便放行了。安德海并没有马上出宫,而是绕弯,绕到了恭亲王奕诉的住处。肃顺派来日夜监视恭亲王的人下半夜实在是熬乏了,便打了个盹,当他猛地醒来时,分明看见两个宫女从奕诉的卧室里出来,他马上警惕起来,轻手轻脚地挨近恭亲王的卧室,只见恭亲王正头偏向里面大睡呢,他还发出粗重的酣声。探子不禁笑了:
“风流王爷,你才来几天,便勾搭上宫女了,还一来就是两个,挺味儿。”
他料恭亲王风流之后一定会一觉睡到天亮,探子便倚着墙进入了梦乡。
原来,刚才探子看到的两个宫女,一个是恭亲王奕诉,一个是安德海。安德海带着西太后的心腹宫女潜入恭亲王卧房,恭亲王穿上了那位宫女的衣服,而宫女装作恭亲王躺在床上,故意发出鼾声,迷惑探子。
恭亲王与安德海一路小跑到了行宫大门口,安德海本来就女人调,他是阉人,再捏一捏嗓子,侍卫根本不会发现这位漂亮的宫女竟是个男人。
“大哥,我们主子七福晋眼见就要生了,烦劳大哥到周围庄子里请一位‘奶奶’来接生。”
那看门人一听便恼了,三更半夜的生什么孩子,可又不能不去,他喊醒另两个侍卫看门,自己便出去转了一圈。不一会儿,他一个人回来了。
“对不起,姑娘,四处连个耗子也没有,40里之内根本就没有村庄,我到哪里去请接生婆?”
安德海也并不恼,其实,他也知道半夜里根本请不到接生婆,如果真请到了,可就麻烦了。他说了句:
“走,咱们回去如实禀报主子便是。”
安德海与恭亲王入内宫大门时,内宫侍卫困得直打哈欠,他根本就没在意,其中换了一个人。开了门,一见“奶奶”没来,他随便地问了一句:
“你们请的人呢?”
安德海故意唉了口气:
“唉,侍卫大哥也真没本事,连个接生婆都找不到,七福晋只好挺一挺了。但愿菩萨保佑,今晚不要生。”
“快,快,快进去,少啰嗦。”
看门人有点儿不耐烦了,他还等着做梦哩。他伸手便拉两个宫女进来,恭亲王生怕漏馅,连忙顺势进来。可是王爷心里忿忿地暗说:
“不要命了,竟敢对本王爷如此放肆。”
可一转念,他又不觉得可笑,这哪儿是什么王爷,这分明是个宫女。人啊,为了权与财,竟如此之可笑又可耻。
七福晋身边的几个宫女坐在侧厅里静候,她们虽然看见西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进进出出的,谁也不敢多问一句。在皇宫里就是有这个规矩,不管宫里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宫女们都不准多问一句,她们只等待召唤去干活,没有人对安德海的进进出出感兴趣。
此时,东太后也驾临七福晋卧房,西太后一见安德海回来了,便对七福晋身边的宫女说了句:
“你退下吧。”
宫女连忙退下,安德海也退在帘子外,把守着通往七福晋卧房的门,就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七福晋一见六王爷男扮女装,不伦不类的样子,忍不住想发笑,但她哪里敢笑,今夜,他们几人将在这里密商大计。七福晋只好敛起笑容,自己也退到卧室的一角静静地坐下。
卧室里三女一男,西太后、东太后、恭亲王、七福晋。东太后见到六弟就像见到了救命人似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哭得恭亲王的心都酸了:
“太后保重身子,臣保驾来迟,罪过也。”
西太后也不住地抹着眼泪,奕诉一见两位皇嫂如此之伤心,自己也不禁潸然泪下。西太后哭得越来越凶,如一个泪人儿:
“老六,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你可要给我们撑腰。现在外人欺负我们,我们娘几个哪儿还有活路。”
“皇嫂,为人弟,为人臣,老六也应为皇嫂效忠,皇嫂自当放心,老六不会让外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
东太后一见到奕诉,更想起了丈夫奕宁,她哭的不是政权之不稳,而是亡夫已去,悲痛不已。西太后生怕东太后再伤心,误了商议大事,便劝慰东太后:
“姐姐,现在不是流眼泪的时候,现在是和老六商议商议,如何才能保护皇上,咱大清的江山不被奸人断送掉。”
西太后一提起保护皇上,维护大清利益,东太后似乎清醒了许多。她对奕诉说:
“老六,肃顺、端华、载垣等人也太离谱了,竟不让咱亲人见面,平日里他们更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西太后见东太后也十分痛恨肃顺之流,便瞅准时机,火上加油:
“姐姐说得极是,肃顺目中哪还有两宫太后,他独揽朝政,目无王法,轻视皇上,罪不可恕。”
恭亲王本来心里就不高兴,自己是咸丰的亲弟弟,咸丰驾崩,他远在京城,他早就怀疑皇兄为何托孤于外姓人八大臣,而把自己的弟弟给冷落了,现在一听两位皇嫂数尽肃顺的勾当,心中便更有气,心想:
“肃顺呀,肃顺,你在热河行宫挟逼、迷惑大行皇帝,自己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好大的胆子!你把本王爷搁在脑后了!肃顺,你这小子,本王爷要你人头落地,死无全尸。”
“两位皇嫂,老六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西太后急了,眼见火烧眉毛,奕诉还那么吞吞吐吐的,她便催促:
“老六,咱是自家人,不要这么拘谨。”
“皇嫂,老六认为必须斩草除根,永无后患,保存实力,以利斗争。”
东、西太后又压低了声音,连七福晋坐在墙角边都听不清楚,安德海在帘子外更是急得要命,他一句也没听见。
当夜,恭亲王又在安德海的陪同下,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也。
第二天一大早,肃顺便听说夜里七福晋不适,他满腹狐疑,但没抓住什么把柄,也不好说什么。他喊来昨天夜里监视恭亲王的探子,探子怎敢说昨天下半夜他睡了一觉,他更不敢说自己曾看见两个宫女进入恭亲王寝室之事,反正自己不说,别人也不知道。再说,肃顺听守门的侍卫说昨晚有两个宫女出了内宫,肃顺方觉得自己失策,他只是交待男人不能进内宫,并没有说女人不能随便出入,这就给西太后带来了便利,可肃顺是心中有疑却说不出口。
西太后为了遮掩昨夜之事,第二天一大早便喊来太医给七福晋诊脉。大医仔细把脉,询问病情,七福晋只说肚子疼,太医明知其中有诈,但打死他,他也不敢走漏一点口风。西太后的政治手腕高强无人不知,虽然目前西太后并不得势,难保她日后不发迹,还是给自己留点退路好。所以,太医刚一离开内宫,肃顺问起七福晋病情时,他没敢说实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七福晋不小心动了胎气,刚才已给她开了安胎药,静养几日便会好转。”
当天,肃顺四处调查昨晚之事,企图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以大做文章,可调查来,调查去,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没能发现,他只好作罢。恭亲王这一天连房门都没出,一大早他就打了一趟拳,又耍了一会儿剑,似安详无事。下午,肃顺憋不住了,亲往恭亲王住处,想挖点什么出来。
“六王爷,好闲逸呀。”
肃顺一进门,便看见六王爷一个人在下围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只见恭亲王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眉宇轩昂,不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哦,肃大人,快请,里面坐。”
两人彼此揣测对方心理,显得关系十分紧张。
“六王爷这几日歇得好吗?”
“好极了,前几日日夜奔波,疲惫不堪,加之拜谒亡兄,万分悲痛,夜里歇不好,甚感心力憔悴。可这两日吃得安,睡得稳,养足精神,明日即起程回京。”
肃顺仔细打量着恭亲王,他一点倦意也没有。肃顺心中就像吃了定心丸,心想:
“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七福晋身怀六甲,难免有不适之状,深夜腹疼难忍,西太后派人去请接生婆也是情理之中。再说,料他鬼子六也不敢深夜偷入内宫,若是被人发现要治罪,他的脸面也没处放呀!谅他也没吃那豹子胆!”
“六王爷既然不放心京师,准备明日回京那就早早歇着吧,明日肃某及其他几位同仁定当来送行。”
“谢了,不劳你们大驾了,本王最怕分别时的悲悲切切的场面。”
肃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当时并未听出恭亲王话中有话。其实,恭亲王是明明白白告诉肃顺:你我这一别,是永别了。
恭亲王离开承德后,东、西两宫皇太后也并没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八大臣暗自庆幸,同时也嘲笑自己小题大作,虚惊一场。西太后似乎也收敛了许多,她平日足不出户,修身养性,肃顺之流甚感欣慰:
“到底是女流之辈,不过是争个名分,对于政权的渴望并不是十分强烈,不如给她个名分,以安这个女人的心。”
景寿这么一建议,八大臣商议了一下,也觉得这样做可以稳住西太后,省她乱生事。于是肃顺等人给两宫太后敬献新的微号,给东太后徽号是“慈安”二字,给西太后的徽号是“慈禧”二字,以示对两宫太后的崇敬。都以“慈”字起头,表示对两宫太后同等对待,他们认为这样做,西太后会感激他们。他们万万没想到,慈禧得了徽号后,就利用了这一徽号。她认为要使上次与恭亲王密商的大计变成现实,就必须扩大自己的势力,笼络一些人为自己卖命,以便一步步走向政治舞台。不过,自己现在还不便公开登场亮相,她要凭借自己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小皇上的生母,来完成这一宏伟大业。
新帝登基以后,要重新任命一批官员,以示皇上勤政。可小皇帝年仅六岁,他怎么能认材取人,任人唯贤呢?他只是凭感觉抽签命官。这是极其荒唐的任命之法,但载淳是天子,他的话便是圣旨,无人敢违逆,所以,他抽到谁的名字,谁的运气就好,抽不到的,哪怕是新科状元,也是白搭。
肃顺等八大臣先把候选官员的名字写在竹签上,糊好封上,放入签筒,然后捧上御案,两宫太后在旁边坐着,陪小皇上抽签。小皇上以为这是做游戏,挺高兴,一把抓出五六个签,往桌上一抛,又去抓第二把。两名皇太后一看傻了,这么抽,自己的中意人不一定能中签,一会儿,官位满了,万一中意人没抽到,可怎么办呀。于是,东太后轻轻地咳了几声,她用手揉着胸口,表现出疼痛的样子,小皇上和这位皇额娘最亲,他一见皇额娘不舒服,连忙跑过来扑在东大宫怀里,问长问短。东太后抱着他轻轻地俯在小皇上的耳边,说些什么。小皇子躺在东太后怀里不肯继续抽签,这可气坏了八位顾命大臣,肃顺上前跪在地上:
“臣等请皇上任命官员,以安社稷。”
“爱卿免礼,朕指派行吗?”
小皇上严然一副天子派头,称肃顺为“爱卿”,自称“朕”。
八大臣不禁心中暗喜,六岁的皇上登基才几天,进步竟如此之大,这乃大清的希望,群臣的福份。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皇子会说出这话来,他们真怕小皇子重演“封亲皇额娘为圣母皇太后”的那出戏来,万一他指派一个脓包怎么办?于是,肃顺仍跪着不起来,他婉言相劝:
“皇上,抽签定员,乃我等群臣共议所定,皆认为这样做很公平、合理,请皇上三思。”
皇上年龄再小,也听得出肃顺等人不同意指派官员,于是他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那就请爱卿把封签扯去,朕能读出名字的,就任命为官员。”
虽然肃顺等人也认为抽去封签不妥,但不好再次推辞,毕竟他是皇上,天子的意志便是群臣的意志,无奈,只好由他胡闹一气了。
“匡源。”
“臣在。”
顾命大臣之一的匡源被小皇上点中,因为小皇上认得竹签上的这两个字。
“景、景寿,这不是六额附吗?”
“臣在。”
六额附也被小皇上点中,因为他又认出了这两个字。
“董元醇、左宗棠、丁宝帧……”
小皇上一连串地读出了几个候选者的名字,八位大臣都有点纳闷,小皇上怎么一下子认得了这么多人名。可是,既然皇上金口所点,也就只好委以重任,这其中有八大臣预先商议好的人员,也有他们的对头,大概是天意吧,既然皇上有至高无上的皇权,这些人命中注定成为载淳登基以来第一批任命的官员。八大臣根据他们平时的政绩委以具体官职,不久,这批官员便各就各位,为朝廷卖命了。
小皇上一共才读了几个月的书,怎么一下子认得这么多的人名呢?这里面还有些故事呢:
八大臣商议由小皇上抽签命名,两宫太后得到这个消息后,十分着急,她们一商量,一致认为必须趁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笼络一些人,将来这些人肯定能派上用场。记得恭亲王说过:
“有个董元醇,此人效忠朝廷,素与肃顺有隙,若有机会,扶他一把。他日必有大用。”
于是,两宫太后决定这次任命官员,无论如何也要扶董元醇一把。几天前,她们喊来了小皇上,如何教他呢?又不能太露骨,六岁的小儿尚不懂事,万一他原原本本在大殿上学了出来,可就糟了。还是安德海脑子转得活,他献上一计:
“奴才认为硬教皇上认这三个字不妥,不如让奴才试试看。”
安德海仍男扮女装,居然小皇上没有认出她便是自己最讨厌的一个太监,不消两个时辰安德海便取得了小皇上的信任。小皇上觉得这个刚来的宫女与其他宫女不一样,其他宫女都不肯陪他捉蝈蝈,捉迷藏,她们都有点太拘谨了。而这位宫女就像个太监,胆子特别大,什么样的小毛毛虫,“她”都敢拿过来,掂在手心里摆弄。尤其让小皇上开心的是“她”居然捉来了一只青蛙,“她”把青蛙的两腿拴住,青蛙一急,直往前跳,可它怎么也挣不开绳子,小皇上看着它有些可怜,便解开绳子,它一跳,跳进了花园的水塘里,游远了。小皇上一急,哭了,闹着“她”快把青蛙捉来,可“她”说青蛙找妈妈、爸爸去了,只有找到这只青蛙的爸爸,才能寻得到这只青蛙。小皇上连忙问:
“青蛙的爸爸在哪里,它叫什么?”
“她”说:
“青蛙的爸爸也生活在池塘里,不过,你喊它,它不会应的,只有把它的名字写在池塘边,它发现自己的名字才会游过来,告诉你它的儿子在什么地方。”
“那朕令你快写。”
“皇上,奴婢不会写字,这样吧,让你的亲皇额娘帮着写下来,奴婢再来呼唤它。”
于是,这个“宫女”便和小皇上一道找到了西太后,小皇子央求皇额娘一定要帮这个忙,西太后拗不过他,便铺开宣纸,她问:
“青蛙的爸爸叫什么?”
“主子,青蛙的爸爸叫董——元——醇。”
西太后慢慢地写出三个大字:董——元——醇,她故意在皇上的眼前绕了几绕,问道:
“是这三个字吗?”
那“宫女”点了点头。小皇上小心翼翼地把这三个字拿到池塘边,对着池水大声疾呼:
“董——元——醇。”
呼了半天,也不见“青蛙爸爸”游过来,他只好败兴而归。
今天,大殿上抽签任官员,小皇上发现一个竹签上写着“董元醇”三个字,不禁又想起那件事,竟脱口而出:
“董元醇。”
这出由西太后幕后指挥,安德海一手导演的闹剧竟实现了他
们的政治理想,他们借小皇上之手把董元醇捧了上来。虽然董元醇的死对头肃顺十分不开心,但肃顺又不便直言,只好默不作声。
八大臣一商议,既然皇上给董元醇封了个官,又不能抗上,只好强忍心中不快,派董元醇赴山东,做山东道监察御史。这位董元醇往日就死心塌地地效忠朝廷,他早就不满肃顺恃才自傲,目中无人,专横跋扈,他暗中与恭亲王来往密切。当他接到圣旨后,他马上拜见了恭亲王。当然,此时恭亲王正想利用一个人把两宫太后推上政治舞台,以便自己以后逐渐利用两宫太后,甚至挟制两宫太后,以把持朝政。
“董元醇拜见王爷。”
“免礼,免礼,董大人快快请起。”
“王爷,蒙皇上恩典,董某不才,委以重任,实在是感激涕零,董某当为皇上效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恭亲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便和颜悦色地说:
“董大人,我大清200多年来,繁荣兴旺,国泰民安,可近年来,内忧外患,太平军、捻军妖孽作乱,英法联军掠我财物,大行皇帝早崩,如今皇上虽聪明过人,无奈皇上冲龄,尚不能明治国家,肃顺等八个顾命大臣赞襄幼主,我等望尘莫及,令人心忧啊。”
董元醇一听恭亲王对自己的死对头肃顺也是满腹意见,便放心了,找到知音了,于是,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董某斗胆,董某欲上书皇上,恭请两宫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并于亲王中简派一两个人,令同心辅弼一切事务,王爷你看如何?”
恭亲王沉吟了半刻,他在猜度董元醇此时是真心话还是虚意刺探王爷心理。董元醇见恭亲王沉吟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他额上直冒冷汗。恭亲王一见董元醇神色慌张,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里便有了底。
“难得董大人一片苦心,大清朝有如此之忠臣,再次兴旺为时不远也。”
听到恭亲王这话,董元醉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他舒了一口气,心想:
“我的妈呀,差一点脑袋就搬家了,好险哟。看来,恭亲王和自己是一心的,只要在这关键时刻帮王爷一把,日后定会得到十倍二十倍的好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此时上书皇上,帮助两宫大后及恭亲王占领朝廷正是自己比别人略高一筹之举。真是天意,爹娘怎么生出个这么绝顶聪明的董元醇,事成之后,荣华富贵之日,不能忘了爹娘给自己一个聪明的脑瓜子,更不能忘了老天爷的恩赐,定当烧香拜佛,感谢老天爷的厚爱。”
想到这里,董元醇流露出得意的微笑。恭亲王为了笼络人心,将自己心爱的翡翠鼻烟壶一只、唐三彩雕马两座、吴道子真迹一幅送与董元醇。董元醇被留在亲王府吃了顿饭,饭后恭亲王亲自送客,临别时,董元醇一再表示,即刻赴山东任职,任职以后马上上书皇上,以示自己之忠心。
承德热河行宫上空笼罩了一层乌云,本来肃顺等八位顾命大臣与两宫太后尚能平安相处,谁知,有人却在平静的水面上掷了一颗石子,一下子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原来,肃顺等人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他们收到了两份不同寻常的奏折,写奏折的人是手握重兵的兵部侍郎胜保和山东巡抚谭廷襄。
这两份折子都用黄绫硬裱封套。一份写着“恭请皇太后圣躬懿安”,另一份则是给皇帝请安的折子。虽说只是两份请安的折子,但具折人则用黄绫硬裱封套,这已明确表示有拥戴皇太后之意。可见,朝廷上已明显形成了两股敌对势力,一股是肃顺等八位顾命大臣,一股是恭亲王奕诉及一些王公大臣,他们围绕两宫太后是否辅弼小皇上,大做文章,一场争权夺利的恶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一日,八大臣及小皇上、两宫大后正在大殿里议事,肃顺提出请安折子一事,并痛斥胜保和谭廷襄,说他们违反祖制,将请安折加封黄绫,有辱皇上。此话立即引起了西太后的反唇相讥,她忿忿地说:
“臣子写个请安折,还要经肃中堂过目,并横加指责,太过分了吧。”
东太后一见大有起战火之趋势,连忙从中阻拦。
“胜保与谭廷襄之做法,虽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必要追究过错,无非是个请安折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肃顺一向敬重东太后,但此事非同寻常,他仍是不依不饶,坚持小皇上谕旨,责斥具折人,其他七个顾命大臣也齐刷刷地跪在地下,请求小皇上按肃顺之意拟旨。西太后见自己势单力薄,不可再与八大臣发生冲突,她想起了恭亲王“保存实力,以利斗争”的话,便忽然起身,拂袖而去。
西太后一离开,肃顺等人便逼迫小皇上及东太后下旨。无奈,六岁的小儿浑然不懂事理,软弱的东太后生怕弄僵关系,只好违心以小皇上口吻拟谕旨一份:
“向来臣工无具折请皇太后安之例,本日胜保、谭廷襄联衔并胜保单衔均具上请皇太后圣躬懿安,且与朕安同列一折,实属有违体制,并于缟素期内呈递黄折亦属不合,胜保、谭廷襄均交部议处。钦此。”
事后,东太后暗自抹泪:
“先帝呀,你尸骨未寒,就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肃顺之流咄咄逼人,就连请安折子加上个黄绫封套,他们也大做文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后,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如何安身。”
西太后忿忿离开议事大殿,回到自己的寝宫,沉默不语。她深深地感到势单力薄,东太后太软弱,皇上年龄太小,在这里无人可依,不禁暗自伤怀。安德海见主子整日闷闷不乐,甚感忧心,他生怕过重的精神负担把主子压垮了,便搭讪着走过来。
“主子,当务之急是保持稳定的情绪,你大事尚未成,可不能退缩。奴才真恨自己无用,不能帮主子排忧消愁。”
西太后感激地望着安德海,她心潮起伏,倍感安德海之忠心。多少年来,是这么一位太监一步一步把自己捧上去,不管什么艰难局势下,小安子都永远和自己站在一起。她不禁叹了口气:
“小安子,你早已尽力了,姐姐心里明白。你若不是个公公,姐姐一定保举你做大官,让你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只可惜,算了,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老天爷安排你为姐姐鞍前马后奔走,也是咱姐俩的缘份。”
西太后因“请安折”一事抑郁寡欢数日,突然她又兴奋起来了。
原来,董元醇到山东赴任以后,立即上了一道奏折,以“事贵从权,理宜守经”为依据明确提出“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之建议。西太后见到这个奏折时,心中为之一喜,但她又不便喜形于色,于是便征求八大臣的意见。谁知肃顺的脸一沉:
“荒唐,一个小小的御史竟也能上此奏折,纯属不该。”
西太后也是寸步不让,反唇相讥:
“依肃中堂之意,两宫太后应该怎么办?”
一时,肃顺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暂时还不愿与西太后撕破脸来对着干,他只能沉默不语。西太后便转向其他几位大臣:
“将所请垂帘暂理朝政,饬群臣会议。其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辅弼,开具空名谕旨,只候简派。并于大臣中择其所可充师傅者共同保举。”
载垣一听西太后公然允准了董元醇的奏请,立即暴跳如雷,提出抗议:
“启奏太后,这折不该这么处理。”
西太后拖着阴沉的腔调:
“那你说该怎么办?”
端华、景寿一看不能硬顶下去,便答应去拟旨。
大臣们下去后,决定写一道明发上谕,痛驳董元醉之奏,先由军机章京吴兆麟写了一份初稿,交给肃顺看后,肃顺觉得语气太平缓,就让八大臣中的杜翰重拟一稿。杜翰果然不负重望,将董元醉之奏折批得体无完肤,然后交与西太后。
西太后只读了开头几句,便只觉得血直往头上涌,气得发晕。谕旨不但没按她的意思写,而且还对董元醇之奏折加以批驳,尤其是有这么几句话,就好像钢针一样,直刺西太后的心窝:
“我朝圣圣相承,向无皇太后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御极之初,何取更易祖宗旧制?该御史奏请皇太后暂权理朝政,甚属是非!”
“该御史必欲于亲王中另行简派,是诚何心?所奏尤不可行!”
这道谕旨分明是表明八大臣之心迹,明明白白地表示:垂帘听政,祖制不允。
西太后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她再也坐不住了,气哼哼地到了军机处。八大臣早就作好了最充分的思想准备,他们料到西太后会来找麻烦,所以他们佯装镇定。东太后正抱着小皇上也在这里议事。人们见西太后怒不可遏地闯了进来。
“杜翰,你是何意思,竟敢冲着两宫太后开火了。”
只见杜翰扑通一声跪在地下,
“杜某不敢,为臣怎敢冲击两宫大后,皇太后息怒。杜某不过是认为董元醇上折之不妥,并无半点诽谤皇太后之心。”
“放屁,搬什么祖制,分明是以势欺人。”
西太后甚至口不择言,粗话也脱口而出。杜翰仗肃顺等人在场,人多势众,当然也不相让,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双方越争越凶,都放开了嗓门,声震殿宇,吓得小皇上紧紧地搂住东太后的脖子,浑身直打哆喷。西太后张牙舞爪,肃顺恐怖狰狞,两人甚至想动手。最后,肃顺说了句:
“我们赞襄幼主,乃大行皇帝之重托,不能听命于皇太后,请你们看奏本,本来就是多余的。”
一听这话,西太后是火上加油,怒不可遏,她呼天抢地地嚎啕大哭起来:
“先帝呀,你尸骨未寒,我们孤儿寡母的就被人欺负,老天爷呀,这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小皇上看见亲皇额娘一哭,自己也跟着哇哇大哭,一时间,军机处像个哭丧场,哭声震天。东太后一见这也太不像话了,居然在这严肃的场合大吵大闹,她既觉得八大臣逼人太甚,欺负她们娘儿几个,也觉得西太后有失体统,一向姻淑、文静的东太后突然拍着桌子,大吼一声:
“都给我住嘴,滚下去。”
她的一声呵斥还真起了作用,八大臣再也无一人发言,西太后也制上哭嚎,小皇上贴在东大后的胸前一个劲地发抖,他也不知出声了。冷静下来以后,肃顺等人也觉得刚才确实有点过分了,连忙跪在地下:
“为巨失礼了,望太后恕罪。”
东太后忿忿地说了句:
“都跪安吧。”
“庶。”
就这样,西太后与八位顾命大臣的唇枪舌剑总算平息了。可他们之间的怨恨愈来愈深,以至最后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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