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女人固然有千姿百态,男人也不乏形形色色。
他们有好有坏,但一般都是优点多于缺点。凯茨心情好的时候,会看到圣和格里夫斯的可贵之处,甚至还会把廷格尔当成个给人带来快乐的大活宝。
可是汤姆林森却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这种人只能给“男人”二字蒙上耻辱。他阿谀放肆,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凯茨身上扫来扫去。
汤姆林森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打一条红黄绿相间的领带。新上装粘着污渍,脚上的鞋也邋遢得很。凯茨知道,在判断能力上自己称不上是个富有经验的老手。可是一看见眼前的汤姆林森,她心里的憎恶便油然而生。当汤姆林森在那儿口若悬河时,她心里暗想:这种人应该被关进大牢。就像踏进了肮脏的魔窟一样,凯茨简直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回去冲个淋浴才好。
“我只记得那是在布赖顿的阿斯达超市。在这之前我也卖掉过一回,不过那次说好是3年付款。现金付款不多见。”
凯茨抬抬身子,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我当时并不怎么热衷于与霍歇姆做这笔生意。这个人看上去不太像个会买这种书的人。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撒开大网,总有捞得到的鱼’,是吧?”
凯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汤姆林森又接着说:“后来我就去了。那儿地方不大,也没怎么装修,是吧?”
“没错。”
“我给他看了货,开了价。”
“然后呢?”
“然后,我就闭嘴,看他怎么说。你知道,做生意都这样。”他停了一下,“当时我正在想,他会付现金呢,还是用信用卡?突然他开了口,说:‘我只有1000镑,如果这是最低价的话……’”
“一套书的最低价是1050镑。于是我打电话告诉经理,有个人倒是很爽快地出1000。可那头儿说,如果卖不到1050镑,那就不卖。
“最后那老兄付了1030镑。月底的时候,我想办法从别处挪了20镑把这个差补上了。放到现在我可不干这样的蠢事了。”
“那他用什么付款?”
“当然是现金,这是从一开始就说好的。用现金付款的人毕竟不多。”
“你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电话?”凯茨道,“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情况。”看见汤姆林森自作聪明地冲着自己狡黠地笑,凯茨真想找个借口,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
“是我家里的电话,还是办公室电话?”他问。
“我们来之前,我们会先通知你。”
“那么,我把两个电话都留给你。”在他写电话号码时,凯茨问起以前有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现金买卖。汤姆林森说没有,不过他又补充说:“我们的头儿倒是提到一年以前这儿有一对夫妇也用现金支付过。要知道,我们不是十分欢迎这种现金交易,信用卡消费有利润可以提成。”
“那我怎么才能查到呢?”
“是查我们的现金交易吗?”
“还有买主情况。”
“今天下午我可以替你问问。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说完这番话,汤姆林森又笑了,好像在说:“怎么样,把你的电话也留下吧?”凯茨强压住心里的厌恶,告诉他,自己没电话。
“嗨!你会后悔的!”汤姆林森挑衅地说。
17
凯茨回到警察局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这个时间除了猪肉饼,没什么可吃的东西。她只好冲一杯热巧克力充饥。
她走上楼,只见雷德和林塞尔正站在桌上往门上贴着纸条。她和乔治·林塞尔比较热识。林塞尔五十多岁,以前是赛跑运动员,瘦瘦的,但很结实,头发有点灰白。林塞尔告诉她:“探长说他急着找你,你桌上还有几个留言条。”
“谢谢你。”她边说边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只见记事板上钉着三张黄色的便笺。这些便笺让她想起了瓦莱丽,想起明天是星期日。路过机房的时候,她见廷格尔和迪本在里面。廷格尔看上去有点儿春风得意,迪本却不太振作。
便笺果然是瓦莱丽留下的,上面简短地写着“周日早晨6点半,你家见。”另外两张都是杰里米·阿沃卡多留下的,要她回电话。凯茨把三张便条取下来,把其中两张粘在一起,放好,便下楼找麦金尼斯探长去了。
麦金尼斯正在打电话,透过玻璃窗,他示意凯茨先等一会儿。他看上去很激动,脸红红的。电话快打完时,他挥挥手让她进屋。他今天说话时,苏格兰口音异常浓重:“啊好,我会告诉她的。”
他放下电话,深深地吸了口气“坐下吧,情况怎么样?”
她坐直身子:“关于比奇曼,我们猜得没错。那百科全书果然是花了一千多镑现金买的。我想三桩案子都和钱有关。”
“你真这么想吗?”
“您难道不这么想吗?这些钱的数目听起来是不是太凑巧了?”
“也不一定。”麦金尼斯说,“伯恩利花了950镑,格林花了1000镑,这第三个家伙——”
“他叫比奇曼。”
“对,比奇曼,他花的可不止1000镑。”
“不过,这些数目都很接近。”
“接近是接近,可并不相同。你想想,这个星期会有多少人花900-1000镑?”
“可他们并没死啊,先生!伯恩利被害的那个星期,他还花了49.95镑买了件衬衫。还有,比奇曼说自己只有1000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联系。”
“不,是可能有联系。”
“再说,这三个人年龄相同。”
“是年龄相仿。”
凯茨不说话了,她有点沮丧:“我真是搞不明白。”
麦金尼斯拿出半瓶酒:“弗拉德,喝过这玩意儿吗?”
“没有直接喝过。”
听了这话,探长又取出一瓶姜汁酒,眼里闪过一种异样的眼神。
凯茨拿起姜汁酒,想把威士忌稍稍冲淡些,可倒得太少了。酒还没下去,她就觉得火烧火燎的。
“弗拉德,凯茨。”他的口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我觉得你很有直觉。这一点很像我,哦,是指从前的我。”他愣了一下,望着远处,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不凭直觉我也照样干,可你却不能。”他朝那半瓶酒指指,凯茨端起酒杯。
“我现在是出局了。现在有了电脑,凭直觉吃不开了。他们总是告诉我掌握情报材料是关键。虽然我能抓到坏人,可像我这样的人毕竟没人要了。”
凯茨听着,不知道麦金尼斯想说什么。
“弗拉德,看在上帝份上,别锋芒太露了。即使你觉得自己比他们明白,也不要说出来。万一坏了事儿,布莱克赛非把你生吞了不可!”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探长:“我听见了,可是我实在不明白……”
“是不是不明白我说的话?弗拉德,我的意思是暂时收收锋芒,但并不是不让你干。怎么想就怎么干。但是不要把事情透露给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那么穆尔警官呢?”
“我说了,是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过了许久,麦金尼斯又道:“今天布莱克赛问起你,他说电脑机房里缺个人手,让你去。我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找上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你就先去那儿干一阵子吧。”
“可我是个侦探,先生!我不能这么呆在屋子里……”她找不出合适的词,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得出去……”
“是出去抓凶手吗?弗拉德,有的时候你必须妥协。”凯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凯茨,你现在还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看看这个吧,”他递过去一张纸条,“不光是你,我也得去这个地方报道。”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谁也没再说话。凯茨咬着手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18
凯茨给瓦莱丽打电话时,他正在开会。她只好让秘书转告:凯茨·弗拉德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玩滑翔机。
走到机房门口,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进去。“该死的瓦莱丽,你在哪儿。”她的思绪又飘到了瓦莱丽的身上。
她一屁股坐到电脑前,回头对比利和莫伊拉道:“是布莱克赛让我来的,看来这儿就咱们和‘福尔摩斯’打交道了?”她重重击了一下回车键,屏幕上出现一大串文件目录,“情况怎么样,比利?”
廷格尔正在整理一大堆报告,他觉察出今天凯茨心情不好。他面无表情地递给凯茨另一堆报告,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哦,谢谢你,比利。还有你,莫拉。”她回头对着电脑喃喃道:“还要谢谢麦金尼斯探长,还有你,总督察先生。电话铃响了,莫伊拉拿起话筒。“告诉他,我在开会!”凯茨头也不回地嚷道。
送来的调查报告堆积如山,整理这些三个人足足忙了三个小时。5点以前,瓦莱丽打了两次电话,可是始终没和凯茨联系上。莫伊拉很少说话,廷格尔只是在四点钟的时候出去过了把烟瘾。
“莫伊拉,督促别人戒烟,你倒是很有一手。”凯茨笑道。
“比利?对付别人我还有更厉害的招儿呢!”莫伊拉回答。
电话铃声响了,莫伊拉拿起话筒:“说你在,还是不在?”
她觉得瓦莱丽已经被折腾够了:“谢谢,我来接。
她拿起电话:“瓦莱丽!”
“不,我是帕特里克·汤姆林森。《大英百科全书》,记得吗?”
“哦,你好,汤姆林森先生。”
“我这儿有你想要的消息,关于现金买书的事儿。”
“请说吧。”
“想和你一块儿去喝几杯,怎么样?是不是没门儿?”
“那还用问?”凯茨回答得非常坚决。
“你会后悔的。”
“知道,你昨天已经说过这话了。”
“好吧,说正经的。我这儿有三个人:住在霍夫的布雷尔哈维、布赖顿的亚瑟·邓思,还有皮斯的丁·斯摩尔先生。”
“谢谢。”
“他们去年差不多在同一时候买了书,留了电话,我以后每年都要给会员送几本书,让他们的藏书赶上最新的出版趋势。”
“会员?”
“是啊,买了百科全书,就成了我们的会员。”
“他们的年龄有多大?”
“谁?”
“哈维·邓恩还有斯摩尔。”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查。”
“那,帕特里克,你能不能……”她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些。
“没问题。”那边的回答很爽快,“不过,可能得再等一两天时间。”
“太谢谢你了,帕特里克。”
“没什么别的事了吧?”
“对。”话刚出口,一个念头闪进了她的脑海,赶紧补充道:“我是想说,还有事儿。”
“你能不能安排下星期访问用户?这样我可以假装实习生跟着去。”
“是和我一起去吗?”
“谁访问用户,我跟谁去。”
“是我。”
“那就和你一块儿去。”
凯茨再次对汤姆林森表达了谢意。放下话筒,她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想到晚上和汤姆林森一起加班,她一点儿也不感到兴奋,相反要瞒着探长和布莱克赛去做这件事倒着实让她伤脑筋。最后,她想通了,去它的,既然上班时间被拴在电脑机房里,那还可以利用下班时间干点什么。就把它权当作和男朋友共度良宵,那又怎么样呢?
和汤姆林森通话固然称不上是件快事,但至少让她从中获取了活力。六点了,她的心情也好多了。她给瓦莱丽打了个电话,两人决定七点在运通公司见面。
凯茨马不停蹄地往数据库里输入着挨户调查的笔录。她输入的速度很快,内容都是些连资料都称不上的东西。即使称得上资料,也离情报差着老远。出色的侦探只收集那些有助于破案的情报资料。不具破案价值的事实材料,只能把破案工作带人云雾里。“福尔摩斯”软件有长处也有短处。它能查找某人的犯罪记录,从档案局调出指纹记录,列出各事实间的可能联系。可是这些联系中绝大部分是毫无价值的偶然巧合。“福尔摩斯”的问题在于,它让人陷入事实材料的汪洋大海,无从得知哪些是关键材料,哪些人是真正的涉嫌人员。
凯茨眼前闪现出瓦莱丽和他的“东芝”手提电脑。他可以往里面输入材料,再把它们加以整理,贮存。可是材料终究是材料。有了它,固然我找材料的时候可以快一些,它还可以帮人设计,索引目录等等。但是最后把材料和结论联系起来的还是掌握信息的人。
要是哪一天电脑能把贮存的信息资料变成思想,那人类就真的失去了第六感觉。凯茨读到过一些有关直觉根本不存在的资料。这是一个无意识的过程。所谓警察凭直觉破案,其实还是指他们凭借丰富的经验和已知情况作出结论。有时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得出的结论竟会如此正确,可有的时候结论又是错误的。不能仅仅因为人们无法确切地表达出其中的原因,就下结论说他们的做法是毫无道理的。
凯茨的手在键盘上灵活地运作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输入的是什么内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开车到了某个地方,却不知从何而来,身在何处。她打印了一张信息清单,在上面写着:“男性,身穿类似淡黄褐色的外套”,“浅色外套”“浅色雨衣”。刚才输入的时候,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内容。她打算进一步查询一下。
屏幕闪了几下,过了一小会儿,打印机“哧哧”地响起来。五个目击者中包括拉尔夫夫人。其中三位认为目击对象是男性,一位认为是女性,一位不能肯定是男是女。五个人都看见了身穿浅色外套的人,其中三个人说,目击时间是10点左右,一人说是9点,还有一人认为是在九点半至10点之间。其中一位还提到了金色长发。至于吉姆·格林的案子,至今还没有来自霍歇姆的消息。
已经7点15分了,机房里就剩下凯茨一人。外间的办公室里黑漆漆的,只有她的办公桌上亮着黄色的灯光。她抬头看看钟,又低头看看打印出来的材料,轻声诅咒了几句。
瓦莱丽的车停在运通公司大楼旁边,车身笼罩在昏黄的街灯下。车已经发动起来,凯茨走到驾驶座一端的车窗旁,说了声“对不起”,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朝车里望去。她隐约看见有人在挥手,便又道了声“抱歉”奔到车身另一侧。车门锁着,她敲了敲窗。门开了,她钻进车里。
“我睡着了……”瓦莱丽慢吞吞地说。
“我来晚了。”
“我可没觉出你迟到了。”这显然不是实话。她吻了他一下。
车驶上斯坦尼时,凯茨说想走得远一些,“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她显得温顺。
“只要你下命令,怎么都行。”
“那么,去霍斯梅,你觉得远吗?”
“我根本就不知道它在哪儿。”他说。
“在格乐德和彼得斯之间。”说完,她补充道:“就35英里远,我们可以听听音乐,说说话,多好。”
“是吗?也许还可以去格里格斯喝一杯。”
“离得很近吗?”凯茨问。天下起了毛毛雨,车窗蒙上了一层水珠。
“见你的鬼,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呢!”
“我真的很想坐坐长途车,瓦莱丽。”她边说边抚弄着他的手臂。
“没问题,我其实就想听你说这句话。”
他们出了城,驶出A27号公路,上了A283公路。瓦莱丽决计不再追问这次旅行的缘由,只是告诉凯茨自己刚读完那本《自私基因》。
“这本书不错。看来我不是我,只是一堆早已排列好的基因,对吗?”
“这只是看待遗传的方式之一,瓦莱丽。如果说人类做事是出于某种动机,那么那些猪啊、狗啊、其他生物不都是一样吗?”
“当然。”瓦莱丽说,“或许苍蝇、跳蚤,甚至细菌和病毒都有它们各自的目的。但是基因……”
“为什么基因就不能有动机呢?”
“因为它们不会思考!”他让车速保持在50迈,享受着驾车的愉悦。他认为书里关于行为解释的那一部分更有意思,凯茨追问理由。“哦,我也说不上来。比如说关于献殷勤,膜拜仪式等都很有意思,还有关于妒嫉。”这时,车旁闪过一块路标,上面写着:“珀尔伯夫,5英里。”
“哦,是的,”凯茨说,“妒嫉倒是一种比较容易解释的行为。”
“你说说。”
“比如说,有两个人,就拿你和我做例子吧。假如咱俩住到一起,并且有了个孩子,这其中什么事只有我知道而你却永远不会知道?”
“我在开车,”他说,“还是你说吧。”
“好吧。换个说法,假如你和一个女人上床,她有了孩子,那么孩子是谁的?”
“我的,当然是我的!”
“你怎么知道肯定是你的?也许她还和别人有过性关系。所以,在这一点上你无法肯定,但孩子的母亲可以肯定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我们得忍受十月怀胎带来的种种不适。可是做父亲就容易多了,随便哪个男人都应付得来。
“你说什么?”
“瞧你,瓦莱丽!你的偏见暴露出来了吧。
“往下说,继续。
“拐弯,走通往米德赫斯特的A272公路。”她停顿了一下,“好吧。雌性哺乳动物知道自己是孩子的母亲。为了把孩子抚养成人,她得找个帮手。孩子身上有自己的基因,她心里就有了底。现在真正失落的该是那个把精力投在别人的孩子身上的那个所谓‘父亲。’”
“这跟妒嫉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不要相信人们说的什么‘妒嫉使人失去理智,’什么‘她要是爱你,总会回到你身边’一类的鬼话。好好想想,如果一个男人牢牢看住自己的妻子,他就不会戴绿帽子。而那些思想解放的家伙都在照看别人的孩子。虽然也许他爱那个女人,很乐意这么干,可是那终究不是他的孩子,这后者就是缺少妒嫉带来的后果。
“哦,”瓦莱丽恍然大悟道,“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说,男人最好把老婆牢牢拴住,不要让别的男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完全正确!”凯茨说,“但是男人不会简单地把女人锁在家里,他们会耍些小伎俩去达到同样的目的。”
“既然女人明确了做母亲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妒嫉呢?”
“这妒嫉跟男人的妒嫉是两码事儿。女人只想有个人照顾孩子,最让她牵肠挂肚的就是孩子不能失去父爱。毕竟,男人在外面稍微拈拈花,惹惹草,还不算太严重,而女人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我也可以去和女孩子搭讪搭讪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假设而已。如果哪一天这个大众情人往家带回一打孩子,她妻子不疯了才怪呢。”
“我还是不太明白……”
“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给女人带来不安全感。”
“这儿肯定离格里格斯不远了。”瓦莱丽插嘴道。
“是吧。”凯茨正说得兴起:“在这件事情上,男人一不小心就会戴绿帽子。所以他们对女人的占有欲要强而又强。可见,对男人来说‘妒嫉’倒是件好事。”
“好吧,老实说,今天晚上为什么迟到?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嗬,你倒是学得真快。”车放慢了速度。
19
路边的告示牌上写着:“车过小镇,请小心驾驶”。这里有明确的限速规定,他们俩摇下车窗把车速放慢到了每小时25英里。
“这地方太差了!”凯茨叫了起来。
“感觉就像是别人的宠物一样。”瓦莱丽接着道。
“你说什么?”
“这个地方,就像别人养的宠物一样。它很可爱,把玩够了还可以还给人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可没有想像的那么好:失业率高,工资低,各种服务设施也不健全……不过,光是看看风景倒还不错。”
“那就太惨了。”凯茨说。
“对现实主义者来说,的确是有点惨。”他说。
他们驶过一排红色的公用电话亭,只见前面是个屋檐低矮的酒吧,门口挂着块黄绿相间的大招牌“醉鬼”。“太好了!”瓦莱丽一眼看见了这个招牌,车拐进停车场。
周五傍晚,停车场里也是高朋满座。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车停在了一辆黑色富豪车和一辆白色卡车之间。还没下车,就听屋里一片嗡嗡的说话声,叮叮当当的碰杯声,赌场里间还传来吆喝声。
“太棒了!”凯茨叫了起来。瓦莱丽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朝她做了个鬼脸。
酒吧里人头攒动,黑漆漆的矮桌上放满了啤酒瓶和玻璃杯。靠墙的四周,人们三三两两围着吧台坐着。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屋子,吧台后的侍者一个个心力交瘁,脸色苍白。屋子的一角飘过来一股甜丝丝的烟草味儿,有个人正在那边讲笑话,周围至少有10个人围着听故事的结局。这个人留一头式样难看的棕黄色头发,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蓝眼睛,红脸蛋鼓鼓的。故事总算收场了,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一名“听众”的肩。“嘿,乔治老兄!”有人喊道,“又在吹牛吧!”
“吹牛我自己知道。”乔治回答。
瓦莱丽凑到凯茨耳边问要什么饮料,她要了杯干白。他的气息热热地吹在耳边,快乐在凯茨的心里荡漾开来。瓦莱丽很快消失在一片桌椅之间。
一对夫妇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凯茨很快占据了那两个座位。说实话,坐了一整天,她倒很想站一会儿。过了不久,瓦莱丽回来了。他两手端着饮料,腋下夹着菜单,看上去像个招待。看凯茨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他有点茫然。凯茨突然觉得他简直像个小男孩一样。她朝他挥了挥手,瓦莱丽的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我想,你可能饿极了。”瓦莱丽说着,用手拍着写在塑料板上的菜单,“反正我是饿了。”
菜单上的字显然是用老式打字机打的,整张单子看上去乱糟糟的。在不该空格的地方有许多空格;所有的“e”都漏打了;所有的“r”字母都比别的字母高出一头。凯茨点了一份鸡和薯条,瓦莱丽要了份食虫虾。
女招待在人丛中来回穿梭,动作很麻利,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她叫“安妮”。她不是那种羞答答的小女孩,已经三十好几了。看起来,她活得很开心。
“请稍等五分钟,小姐!”她说着,往桌上放了张“17”的牌子。吧台那边传来一阵阵哄笑声,乔治还在讲笑话。“知道那个讲笑话的家伙是谁吗?”瓦莱丽凑近了问。
“那是乔治吧……嗯,好像很有性格。”
她呷了口酒,那是一种廉价酒,凉凉的,不过还说得过去。瓦莱丽把酒和可乐掺在一起,据说这种饮料喝多了,不知不觉就会大醉。凯茨尝了尝,觉得味道就像咳嗽药水一样。
瓦莱丽说自己喝得高兴是常有的事,不过倒是难得喝得酩酊大醉。“除了失恋的时候。”他变得一本正经起来,“那种时候,我会关了灯听着埃尔顿·约翰的爱情歌曲,来个一醉方休。”
“你可不像那种借酒浇愁的人。”她说。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他不客气地说,“没准哪一天,我会听着埃尔顿的《蓝眼睛》自杀,而且会发现沙发上还有个空酒瓶。”
“我想像不出自己会那么低落。”她有些伤感。
“低什么?是说沙发吗?”
“是情绪低落,竟会到想自杀的程度。”
“那有什么,”他幽幽地道,“也许现在说这些不是时候。”
安妮端着托盘过来了,叫着:“17号!谁是17号?”瓦莱丽朝她挥了挥手。她动作麻利地取下盘子:“一份食虫虾,一份鸡,一张账单,谢谢!”一转过身,她又忙着招呼下一桌:“18号?”她手上平平稳稳地托着盘子,看上去毫不费力的样子。
“看上去不错。”瓦莱丽说。
“是吃的,还是要招待?”
“当然是吃的。我喜欢瘦瘦的女孩子。”
“哦,是吗?”
“千真万确。那种运动型的女孩子最吸引我,我……”
话没说完,他突然停下不说了。凯茨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她叫凯茜。我们是中学同学,却相互不喜欢。上大学时,我们又到了一块儿。我们各自和别人约会,有时互相谈自己的恋爱经历。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自己深爱的人竟是对方。”他的一只手攥成了拳头:“凯茜的曲棍球打得不错,她甚至还可能会代表英国参加比赛。可是她不想那么做。我们俩在一块儿是那么幸福,从来没什么争执。她25岁那年,我们决定结婚。那时我的事业刚有点儿起色,她怀孕了,正在写一本烹饪方面的书。”瓦莱丽放松了攥紧的拳手。
“我们沉浸在幸福里,几乎忘了周围世界的存在。那时候,我没什么抱负、野心可言,只想和她厮守在一起。现在想想,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现在至少会有四个孩子,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他又停了下来,凯茨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她后来出事儿了。刚考完期终考试,她们几个孩子要出去庆祝庆祝。她没系安全带,就在回来的路上,她从车里摔了出去。”
“哦,瓦莱丽,我……”凯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虽然保住了性命,头部却受了重伤。凯茨,你不知道,她原来有多美。这以后,我去看过她几次,可她开始拒绝我。一开始,医生说,等她养养病会好的。后来,她对我变得越来越敌对。我们常常吵嘴。出院以后,她住到了她父母在韦罗尔的家里。我去过那儿一次,她父亲说,凯茜还不能从这场噩梦中恢复过来,让我不要再去找她了。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她现在在哪儿?”
“在伯克郡。一开始,我不知她去了哪儿,后来她参加了那里的静坐示威,得到一份照顾残疾儿童的工作。两年前,她给我母亲寄了张名信片,说是孩子们从来都没发现过她头上的伤疤。”
凯茨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问:“你现在还爱她吗?”
“不,我想自己已经不再爱她了。可是每当情绪低落的时候,总会想起这段没有结局的感情。”
两人默默地坐着,谁也不开口,仿佛都在等待阴霸过去。瓦莱丽换了个话题,他认为那个说笑话的乔治不是个农民,就是个猎场的看守。
关于凯茜的阴云在凯茨心中渐渐褪去,她又慢慢恢复了自信。她从桌上轻轻拿起账单,塞进口袋。这倒不是因为它和伯恩利或格林的账单有什么联系。这次只是为了纪念和瓦莱丽共进晚餐。
“讲讲关于滑翔机的事儿吧,瓦莱丽。我是会害怕,还是兴奋?”
“我保证你会喜欢。”
“瓦莱丽,你太棒了。”
瓦莱丽挺挺胸,伸展了几下身上的肌肉,很自信的样子。
“它有多大,你的滑翔机?”
“确切地说,它已经不再是我的了。记得吗?”
“可是它到底有多大?”
“机身大概长10英尺,座舱有6英尺长,就在机翼底下。”
“听起来不太大。”
“确实不大。”
“可是足够了,是吗?”
“当然不是,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我想去打个电话。”她蓦地说道。
见瓦莱丽有点儿不高兴,她连忙解释:“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晚上得给人回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格蕾丝·阿沃卡多:“弗拉德小姐,杰里米在办公室。请稍等。”她听见电话里有人喊:“亲爱的!电话!”接着,有人从什么地方喊了几声,格蕾丝喊道:“是那个布赖顿的侦探!”大约十几秒钟后,话筒里传杰里米的声音。
“谢谢你给我回电话,弗拉德小姐,十分感谢。”
“不用客气,阿沃卡多先生,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这回是我帮你。有些事情我忘了告诉你。”听起来,他好像有些兴奋,“乔治·伯恩利和吉姆·格林,被杀的不止是他们两个人。”
“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说得慢一些?”
“行,好吧。那是去年——不,不对,是今年一月份。有个叫约翰·戴维斯的家伙给我打电话……”凯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阿沃卡多的呼吸有点急促,“这个戴维斯,他要用现金支付工钱,和那两个一样。”
“请继续往下说。”她道。
“嗯,这个人想在电话里谈价钱。可是我从来不这么干,所以跟他约了时间。”
“后来呢?”
“约会前一天,我听说他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显然,那是场事故。他喝多了,从阳台上掉了下去。验尸官说这是意外死亡。”
“我明白了。”凯茨道。
阿沃卡多继续往下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那宗活儿,戴维斯先生想出1000到1100镑,这个数目同那两位先生差不多。当然,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伯恩利和格林,所以也不会把他们三个人联系在一起。当时我只是想自己运气不好,到手的买卖又跑了。现在,我想起这个人来了,觉得该让你知道。”
“你做得很对,阿沃卡多先生,谢谢你。”
“那,这次要提供证词吗?”
“也许吧,明天我去问一问。”
“你觉得戴维斯先生真的是意外死亡吗?”
“我希望是。不过,请别担心,明天会有人给你打电话的。”
她放下电话,朝瓦莱丽走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瓦莱丽此时正低着头,用手指弹着玻璃杯。
“嗨!我回来了!”打完电话回来,那种做警探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她想让自己今晚就是凯茨,而不是什么警察,但却办不到。她嘴里谈着自己的大学生活,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单出神。她心不在焉,说出的话也索然无味。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瓦莱丽显然有点儿不高兴。
“我很抱歉。”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刚才那个电话,又是坏消息。”
“是有人被谋杀了吗?”
“也许吧,我不太清楚。”
“那你明天要上班了?”
“没错,瓦莱丽。不过周日我肯定能抽出空来,咱们一起去飞。”
“那好,时间就定在——”
“准时六点半!”“她追不及待地喊起来。
“行!一定要多穿点儿,至少穿两双袜子。我这儿有飞行服,还有靴子。”
“到时候会刮风吗?”
“也许会。不过刮风也没关系。只要不刮旋风、暴风雨。倒灌风或是上暖流风,只要风比较稳定,再强也没关系。所以,夏天是最糟的。还有就是过了上午10点也不行。那时地面已经被烤热了。我们得早晨或黄昏时去,那时的气流比较容易预测。”
“那么,座舱有多大?里面有操纵杆之类的东西吗?”
“哪来的座舱,就有一个吊在底下的座位。”
“一个座位?那我呆在哪儿?不会把我绑在机翼上吧?”
“当然不会。来看这儿。”瓦莱丽用手比划着机身的布局,“咱们俩坐一块儿,就像两人共骑一辆摩托车一样。当然,这比骑摩托车更挤。”
“听起来很保暖的样子。”
“当然,这样你就不会感觉冷了。”
过了好一会儿,凯茨又想起一件事来:“瓦莱丽,有几件事我想在这儿核对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可谁让咱俩一块儿出门呢?”
“什么事?”他问。
“我想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只有这一家酒吧,修车厂在哪儿。最主要的是乔治·伯恩利为什么会上这儿来?”
“看来,今天和我共进晚餐的是不折不扣的好警探了?”
“瓦莱丽,别挖苦我了,这是我的工作。”听了这话,瓦莱丽的脸色有点儿阴郁。
女招待告诉他们,福斯特修车场就在通往格尔德的路上,左边最后一家就是。而且,这里的酒吧也不止这一处。“你们肯定是从米德赫斯特方向来的,不然的话,你们肯定看见了。那家店名叫偷猎者”,离这儿就100码远。它就在下一个拐角上,过去我在那儿干来着。工资和这儿倒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在这儿干小费多,尤其是周五晚上、对了,那边那个讲下流笑话的人就是乔治·福斯特。”
凯茨又问:一这里工作好找吗?”
“那就看你了。”安妮答道,“农场倒是有活儿,可是挣钱不多。我有个妹妹在诊所干。至于其他人,大多数都得到外面去找活儿。”
“这么个小地方居然还有诊所?”
“那可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诊所,是城堡的私人诊所。”安妮朝后看了看,觉得在这儿耽搁得太久了,“你瞧,我得走了。”
“太谢谢你了,安妮。”凯茨边说边掏出两块钱小费。
“随时恭候。”安妮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想出去走走吗?”凯茨问瓦莱丽。
“是去那个叫‘偷猎者’酒吧吗?”
“不远。安妮说,只有100码远。”
瓦莱丽看了她一眼,耸耸肩喝完了手里的酒,从外面看,“偷猎者”酒吧算得上是小镇上最煞风景的建筑物了。门口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
进门一看,这里倒像是一间真正的酒吧。“醉鬼”是那种司机和暴发户常去光顾的地方,这里才是真正的酒友常来的地方。这儿的人用粗糙的手捧着啤酒罐子豪饮。墙上胡乱涂着黄色的涂料。几百年的烟熏火燎,墙已经成了棕色。地板是松木铺的,常年的踩踏使之成了灰色。
瓦莱丽要了酒。
“那么这位小姐要什么,先生?”
“一样。”凯茨答道。
听两人问起城堡,侍者指着正在不远处喝酒的一个头发稀疏的怪老头说:“去问老汤姆吧,他清楚。他在那儿于了好多年了。”
老汤姆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听有人问起城堡,他显得很骄傲:“我在那儿锄草,那儿全是草。教授不喜欢那儿乱糟糟的。所以,我一天到晚都在锄草。我们有一台拖拉机那么大的割草机,教授说要把湖边路旁的草锄干净。这样看着才舒服。
“噢,你问城堡里的产科诊所是吗?那是外国阔太太们生孩子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外国人?”
“她们的皮肤是棕色的,不是南美人就是阿拉伯人。她们戴着墨镜,穿着高级的衣服,坐那种长长的小车来。我们这儿没这种女人。”他呷了口酒继续说:“还有那些开车的,他们都是些大块头。”
瓦莱丽替老人要了一品脱酒,老汤姆高兴起来:“嘿!伙计,我正在给这位小姐讲这儿的事呢。
“有没有男人去那儿?”
“有,我就天天去。还有教授,老板乔治·福斯特。以前还有一个年轻人在图书室干过一阵子。”
“还有吗?”
“还有就是那些保镖了,他们老围着他们的老板。”
“你有没有在城堡见过像我朋友这样的年轻人?大概30岁左右?”
“以前在星期天见过,”老汤姆说,“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20
凯茨挽着瓦莱丽朝停车场走去。她轻轻斜靠在瓦莱丽身上。两人挨得那么近,他好像有点儿紧张。凯茨心里暗暗打算;星期天她要让自己完全成为一个女人,不再让工作来打扰他们。
早晨,她不到5点就起来了,现在已近晚上门点了。这个星期她真的很累,可她现在还不能停下来休息。乔治叫B恩利肯定来过这个地方,而且来过不止一次。她觉得该为这个想法庆祝一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对不起瓦莱丽。
“我知道自己对工作太上心了,瓦莱丽。”她说,“我也知道现在应该是放松自己的时间。可是这太难了。我现在刚刚出头,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我出洋相,我可不想出什么差错。”
瓦莱丽一语不发,她往他身边靠了靠:“瓦莱丽,你能理解是吧?”
“这件事我会再好好去想想的。”他说。凯茨觉得他在开玩笑,不由得抬起头来。黑暗中瓦莱丽抓起她的手狂吻起来。
白色卡车早已开走了,那辆黑色的富豪车还在。看起来,酒吧里的人是准备在那里过通宵了。瓦莱丽把她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他蹲下身子。直视她的双眼,仿佛是要寻找什么答案似的。他的吻是那么热烈,凯茨有点儿不知所措。她在他颊上,眼上轻轻吻了两下。瓦莱丽站起身,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进了车。
“你想听什么?”瓦莱丽指着一堆磁带问。
“是让我选吗?”
“对啊,今天晚上。”
凯茨翻出一盒老歌,放进录音机。磁带发出“哧哧”的声音,歌声响起时,他们离开了停车场。
车沿着小路驶着,车窗外闪过一排排篱笆墙。凯茨把手放在瓦莱丽腿上,他跟着磁带唱了起来。凯茨想嘲着笑他几句,可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瓦莱丽的确有一副好嗓子。
他们走小道穿过树林,来到大路上,融入车流朝东驶去。车流人流中,两人心里都有些淡淡的失望。
车驶过霍夫,经过黑色的船坞和银色的大海,来到昂得曼街上。几天前,凯茨在这里发现了吉姆·格林的尸体。现在想想,那些事情是那么遥远,那么不可思议。不一会儿,到了因科曼街。凯茨想让瓦来丽留下,却不知怎么开口。她有点儿紧张,似乎呼吸也不畅快了。终于,为了能透透气,她还是开口了:“我就不客套了。不过,愿意进来坐坐吗?”
“好吧,进去吧。外边太冷。”他说。
跨出车外,海上吹来的冷风立即将她裹了起来。月亮从云背后露出脸来俯视着水中的倒影。她闻到了海水咸咸的味道。跑上台阶掏钥匙的时候,她回头看见瓦莱丽正面向大海站着。门开了,她又回到了暖洋洋的家里。
踏进门,客厅里的红地毯仿佛正在期盼着他们的到来。凯茨平时很少体会到这种回家的感觉。这就像圣诞节购物回来,踏进门闻见母亲做的肉饼时的那种感觉。
她甩掉外衣快步上楼,感觉瓦莱丽热辣辣的月光正在背后注视着自己。她动作迅速地钻进厨房。不一会儿,面包,饮料就准备齐了。客厅里没有什么动静,瓦莱丽的手搁在唱片架上,眼睛却不在那些唱片上,而是有些失落地望着自己。她放下手里的托盘,耳边响起了埃尔顿的《蓝眼睛》……
早晨6点,凯茨醒来时,瓦莱丽还在身边热睡。她悄悄溜下床来到门边。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但是在这样的早晨,即使门发出的吱吱声都仿佛把全世界的人吵醒似的。门锁“咔”地一声开了,凯茨走进浴室洗了个澡,觉得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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