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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李隆基忧虑的果然没错!

  这回安乐公主亲自上门了。

  “鸳纯水接旨。”

  安乐公主盛气凌人的坐在一旁,让太监宣读圣旨。

  鸳纯水神情憔悴的由惶恐的袁妞以及尚涌搀扶跪地等着接旨。

  “宣皇上旨意,国公,公孙谋之遗孀鸳氏,得即刻返乡并州,并且于‘青尼庵’削发为尼,赐名元贞,从此永伴青灯,为夫守节,钦此!”太监宣旨。

  “什么?陛下要小姐出家?!”袁妞闻旨大惊失色。

  “没错,这圣旨可是本公主专程向父皇要来的恩典,怎么,想抗旨?”安乐公主叱问。

  “可是,大人的尸首并未寻获,生死未卜,怎么就要小姐出家,这未免太……”

  “住嘴!”安乐公主怒喝。

  袁妞顿时吓得住了口。

  “公孙大人明明就已经坠崖身亡,尸首也许已摔成碎末,怎么找?莫再借口质疑,鸳纯水,你还不接旨?”安乐公主不可一世,气焰嚣张。

  鸳纯水失魂落魄,表情木然的起身,宛如活死人模样的由太监手中接下皇旨,没有一丝违抗或哭闹。

  这让安乐公主不甚痛快的冷嗤道:“成了寡妇,你也是个半死人了吗?”

  “公主……”鸳纯水万念俱灰的瞟了她一眼就再无表情。

  安乐公主见了更为不满,她该要哭天抢地的不依,该要震惊悲切于自己的下场才对,但什么都没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这让她恼恨极了。

  “哼,就算死了丈夫,也不能对本公主无礼,见了本公主还不跪下!”她突然仗势大喝。

  鸳纯水微愕的望着她,呆呆的不知她为何发怒。

  “还不跪!”见鸳纯水呆杵着,她怒瞪着眼,“好个大胆的刁民,来人啊,将这刁民给本公主押跪地上,让她结结实实地给本公主磕足三个响头!”

  从前这女人仗着公孙谋之威,从没对她跪行过大礼,甚至没把她放在眼里,今日她就要这女人对她施足礼,以泄她的心头之愤。

  左右太监立即将错愕的鸳纯水压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压着她的头,硬是往地上敲足三个响头,用力的程度,几乎让她头破血流,原本孱弱的身子,更加摇摇欲坠。

  一旁的尚涌与袁妞见状心惊愤怒不已,却又因身份低下,根本无力保护主子,只能涨着怒气见女主人受辱。

  “很好,记住,以后见了本公主,都要这么行礼,听到了吗?”安乐公主得意扬扬的看着鸳纯水屈辱的模样。

  “……”起身后,她的头还昏眩着,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该死的女人,怎么不回答本公主?”安乐公主又想藉机修理。

  “公主,夫人身子不好,又伤心过度,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尚涌忍不住跪地道。

  “闭嘴,这女人老早就目中无人了,本公主这回不过是教她如何认清本分,如何对本公主卑躬屈膝!”

  “小姐知道分寸的,求您别为难她了。”袁妞也哭着哀求。

  “袁妞、尚涌,没关系的,就照公主说的做吧,要磕头就磕头,要跪拜就跪拜,我无所谓的。”鸳纯水幽幽的说,似乎了无生意,万念俱灰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小姐!”袁妞急得不得了。

  “哼,你这女人依旧不知死活,莫非你以为有李隆基护着,就不怕本公主了?他李隆基是什么东西?本公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你已沦为本公主捏在手心的小虫子,总算轮到本公主来好好玩残你了!”安乐公主恶笑得意。

  当她一知道公孙谋已死,立即就狂喜地要来整死这贱女人。

  “是吗……”鸳纯水惨澹的笑着。

  “没错,你死定了!”

  “如果可以,就请公主整死我吧……我根本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

  “嗯……我只恨为什么心绞症还不一股作气地发作让我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她兀自呢喃着。

  “哼,你想死也得做了尼姑再死,等本公主将你玩残得够彻底后便会成全你的!”安乐公主张嘴狂笑。

  这女人自从成为公孙谋的妻子起,就与她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想起公孙谋为了这女人是如何的羞辱她,她就忿恨难当,这个仇她将全数奉还。“另外,既然出了家,就不再需要人家伺候,一干奴才一个也不许跟去,就连鸳家亲友,谁也不准去探她,违者斩!”

  她笑得更加张狂,断绝了任何可能帮助鸳纯水的人,她打算泄恨的第一步就是让她尝尽红尘忘断之苦!

  “你说什么?!那女人要出家?”榻上男人面自如纸,焰烈黑眸激射出恐怖的死光。

  “回大人……是安乐公主向皇上要来的旨意,要夫人削发为尼,为大人守节。”老妇抖声回话。

  “本官还没死呢,守什么节!”他迸声道,说完一口鲜血就要喷出。

  老妇大惊,赶紧端来汤药奉上。“大人,您重伤甫醒,动气不得,还请稳住心神,别大动肝火啊!”她苦劝。

  从她救下大人后,大人就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方才才忽然睁眼,虽然伤重还动弹不得,但她得知消息后不敢隐瞒,立即将消息据实禀报,可说完,瞧他盛怒的模样,她有些后悔了,就不知他怒极攻心,会下什么决定?

  他倏眯了眼。“削发为尼是吗?”蓦然绽出冷硬笑容。

  老妇见了浑身发寒。“大人……要老身去将夫人救出,请来见您吗?”

  他精敛眉目,接过她捧着的汤药,一口接一口的饮下,计量的眼神,阴鸷森冷,良久后才徐徐开口,“不必,本官亲自去接她!”他阖上眼,四周气氛森然吓人,恐怖的气息弥漫全身,再睁眼时吩咐,“去,去将尚涌唤来,本官要见他。”

  落发了。

  蓄了二十三年的三千发丝,一夕间,风吹散去。

  青灯下憔悴苍白的倦容依旧清丽,一身深藏色尼袍,从此画清红尘界线。

  她身未死,心已死。

  但心真的死了吗?为何她的心绪仍然持续在思念着某人……

  而且越来越思念,越思念心就越痛!

  好痛啊!

  她倏然拧起眉,只要她一动情,心头就难以承受的抗议起来。

  是佛祖在责怪她服侍得不尽心吗?

  在青灯下放肆了吗?

  可是……她真的情愿痛死也不想停止思念他呀──

  这回额上的汗冒得更凶了,捧着胸,她忍不住扶着案桌喘息?

  “原来你在这里!”一声骄蛮的声音,在用力推开房门闯入的刹那,叱叫出声。

  薛音律闯进后见她揪心倒地,先是些微吃惊继而讪笑,“元贞,你少给本小姐装病了,还不出来帮我祈福诵经,我可是已经付了住持老尼十天的诵经费用,这十天里你要日夜不能间断的为我祈福,今天才是第一天,你就想给我偷懒,想得美!起来,还不滚出来,当心我叫住持抽你鞭子!”未了她还狠踢她一脚。

  鸳纯水才勉力要爬起的身子,被这一踢立即又往地上跌去,摔痛得抚着脚踝,皱足眉头。

  “还装死,本小姐付了钱可没这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薛音律干脆揪起她的耳朵拖着往门外去,鸳纯水被揪拖得在地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已,浑身擦伤。

  “你……住……住手……”她只能虚弱的阻止。

  薛音律见鸳纯水越是不堪她就越是痛快,因此更是恶意的将她像拖着狗似的,一路拖往法场,让众多香客以及众女尼们看了惊讶不已,但谁也不敢插手,因为施暴者可是并州司马的千金,财大势大,谁敢得罪。

  她等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当她听闻鸳纯水被遣回并州为尼,她简直欣喜若狂,早打定主意,定要报当日的羞辱之仇。

  要不是这女人,她不会乏人问津,至今嫁不出去,更不会成为并州笑柄,她的骄傲与一生的幸福全毁在她手里,所以这回鸳纯水落在她手里,她将会让这女人生不如死!

  “哼,元贞,你这好吃懒做的女人,想拿了钱不办事,没这回事,还不立刻给本小姐跪地诵经!”

  将人拖至法场中央后,她直接将木鱼砸向鸳纯水的脸上,她的鼻梁一震,鼻子登时流出两道鲜血来。

  众人见了纷纷投以悲悯不忍的眼神。

  听说她曾经是公孙谋极为宠爱的虫子,珍贵希罕至极,无人敢轻慢,如今却……

  唉!

  众人只能轻叹,人生命运谁也难以预测啊。

  “是……”鸳纯水忍着全身的痛,以及胸口的气闷,颤抖的抱起地上的木鱼,低着首跪地,就地诵起经来,只是这声音断断续续,无力至极。

  “贱人,你在吟叫什么!”薛音律不满的抓起另一个木鱼砸向她。

  这一击正中她的胸口,让她脸色一阵发青,呼吸一窒,刹那间几乎断气,她用力呼上一口气息,这才稳住即将倒地的身子。

  气息更加不稳,胸口的疼痛加剧,再次抱起木鱼吃力的敲着,张口努力诵着祈福经,只盼薛音律能够满意。

  但她怎可能满意,一只脚又踹了上来。“你这个臭尼姑,这可是本小姐的祈福轻,被你念成送衷经了,你想诅咒我死玛?可恶的贱人!”

  鸳纯水又倒地了,这次她抱着木鱼再也起不来了。

  薛音律怒极,“装死?休想!”

  冲上前对着活死人发狠的拳打脚踢,众人惊骇,不敢阻止,直到她自己打累了,这才得意离去。

  大……大人……

  大人……

  她呓语着,不断呓语着……

  浑身是汗,胸口闷痛。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如果能就这么痛死,就真的……太好了呢……

  下意识里,她不由得泛起笑。

  只是笑意才刚起,身子就忽然被人粗鲁地揪超,她眉心一拢,努力睁眼,有人吵她,她又死不了了。

  “臭尼姑,还想睡,谁许你休息的?起来,继续诵经!”

  又是薛音律,才离去,怎么又来?“薛……姑娘,现在……不是深……夜吗?”

  “哼,是又怎么样?本姑娘要你日夜诵经祈福,你敢给我偷懒,真想要我打死你不成!”

  揪起人,连一件御寒衣物也不让她穿上,就直接拖往法场,黑夜中冷风飕飕,冻得她直打哆嗦。

  “快,开始吧!”薛音律凌人的催促。

  “是……咳……咳咳……”寒风刺骨,她不禁猛咳了起来。

  薛音律立即上前狠狠送上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诵经时还敢咳嗽,你想亵渎神明吗?”

  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鸳纯水连哭泣也哭不出来,爷一死,再无人护着她,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偏偏爷还在的时候,对她的心症千惊万愁,就怕它发作,这会人死了,该发作了,却才以凌迟她的方式慢慢折磨她,为何不让她一次发作得彻底,好死得痛快呢!

  “贱人,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开始!”

  “是……”她畏缩的颔首,在薛音律的监督下,开始规律的敲着木鱼,不断的祷念着祈福经,冷风依旧,她任由寒意袭骨,忽然口里一阵咸腥,由嘴角慢慢滑下一滴热液,她嘴角微扬。

  差不多了吗?她再不久就可以见到爷了吗?

  嘻嘻……

  任由嘴里的咸腥热液缓慢流出,沿着嘴角滑落至颈项,再玷污了素衣,敲着木鱼的手依旧规律,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是啊,她在念着经,念着让自己早日升天的经呢……

  “臭尼姑,你在笑什么?”黑暗中,只有神案上的几盏烛光闪烁着,薛音律惊见她鬼魅的笑容,发起怒来,莫非这女人还敢挑衅她?

  她根本无视于她的欺侮,不当她是一回事!

  可恶!

  火上心头,她冲上前扫掉她手里的木鱼,揪起她的衣襟,扬起手掌狠狠的就要落下,她要打烂她这张讨厌的笑脸,让鸳纯水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

  “贱人,你找死!”即将落下的手突然在空中顿住了,因为她愕然的发现四周突然全亮了,上百支烛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敢要本官的小虫子死?!”一声低沉阴鸷的声音骇然出现。

  看见由一群羽林侍卫用轿子抬着的是何人后,她大惊失色,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是鬼吗?她撞见鬼了吗?!

  薛音律惊骇得僵在原地。“公……公孙……孙孙大人?!”动也不敢动。

  就见轿上的人缓步下轿,依旧滚金锦袍加身,手持孔雀羽扇,身系铃铛型坠腰饰,清俊得恍若天人,他是活人?!

  “你做什么?”公孙谋黑潭眼眸射着嗜人烈焰,盯锁着她揪着人的手。

  瞬间,她感到寒气从背脊窜上,直冲脑门,手一松,鸳纯水人落地,瘫在地上瞪着眼前的人,霎时杏眸湿濡,掩不住想激动,更藏不住怨怼委屈,直勾勾的视着眼前的人。“您……”一个字后,就再也吐不出话语来。

  爷……爷……没死!

  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目光调向她,一路步至她身旁,表情瞧不出波纹,唯有那双冷眸闪动阴寒,泄漏了他那深不可测的怒涛情绪。

  低下身与她平视,手扬起,尚涌立刻呈上一件缎面披风,他缓缓用披风包裹住她,轻颤的抹去她憔悴嘴角上的血污,横身将她纳入怀里,接着起身抱着人快步回到轿里。

  起轿前,他头也不回的朝尚涌吩咐,“留命不留魂!”

  “是!”尚涌应声。

  “如何?”公孙谋负手望向窗外。

  “回大人,经小人诊治,夫人她……她经此磨难,身心俱创,心肺经脉全数受损,性命恐怕是……”大夫惶恐至极。

  “你说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残色严厉。

  “大人……小的只是实话实说……”大夫抖得更凶。

  “那把实话给本官说清楚!”

  “是……夫人心疲体虚,若想延命,再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小的建议,今后别再让夫人双腿着地一步,唯有长期待在床上静心养气,才是唯一可以为她续命的方法,但能续多久……小的不敢断言。”大夫索性跪下地,低着首,抬也不敢抬,就怕见到他阴残发怒的面容。

  下一刻,他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这才猛然抬头,赫然发现原本明净的窗棂已空,地上尽是支离破碎的窗棂残屑,再瞧见大人的神色,凶怒狂寒中……隐隐泛青……

  他吓得赶紧再低下首,再没勇气敢稍仰。

  经过一阵恐怖的寂静后,公孙谋才又出声道:“退下吧!”

  “是……”特赦后,大夫松口气的急急退下,伏身至门口,心一横,忍不住回头说:“大……大人,容小的放肆,您的……面容苍白中泛着青紫,伤势未愈……万不可再动真气。”

  他面目一沉。“知道了,下去吧。”缓下脸色,终至疲累的坐下。

  大夫不敢再多言,无奈的退出,尚涌随即入内。

  一见到尚涌,他精光再闪。“处理好了?”

  “回大人,教女不当,属下已经摘了并州司马的脑袋,全族约一百余口,全数发配边疆,罪女薛音律,削去她的头发,剁去双足,挖去双眼,仅留口手,监禁于尼庵深井,从此终身为大人与夫人诵经祈福,不可一日间断,谨遵吩咐,留命不留魂,留下命,但与死人无异!”

  “很好。”他抚着座椅扶手,鬼沉低笑。“本官一生运筹帷幄,不曾有失,唯独在水儿这件事情上轻心了,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意外的一天,更没想到有人敢欺侮她,是本官害了她……”

  尚涌心惊,跟从大人至少二十年了,大人倨傲,素来未见过他对任何事情自责,甚至倦怠过,如今……大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公孙谋目光灼灼的盯着床榻上的人儿,只是那每晚缠绕着他胸膛的发丝已荡然无存,原本全身最为丰腴的圆脸,如今凹陷死白,柔弱的身骨,恐怕一阵风就折了。

  无尽的心疼来回荡漾闷烧着,曲身坐上床缘。

  小虫子……熬得过去吧?

  手一紧,传来用力握拳的嘎吱声。

  忽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抚上他的紧拳。“爷。”

  声音软软缥缈,令冰凝的脸庞绽出了些许人气。“醒了?”他单指抚向她淡青色的眼窝。

  “我一直醒着,没敢睡……”鸳纯水的双眸逐渐飘出雾水。

  “怕我再次消失?”他紧绷着声音。

  “是啊……您是真的吧?那日摔下崖的不是您吧?”两道热泪顿时交错的滑过脸庞。

  “不,我确实坠落了山崖,不过崖下是深水,坠入水中,又教奶娘及时救起,这才幸运的捡回一条命。”他略述当日的惊险,尽量云淡风轻的带过,不希望她因而再次受惊。

  “奶娘?您何时有奶娘?我怎么没有听您提起过?”她略微讶异的问。

  “这位奶娘你见过的,就是先前长居庙里的老妇。”

  “是她?原来她是您的奶娘?!”她更吃惊了。

  公孙谋颔首。“也到了该告诉你一些事的时候了,不过这事说来话长,等你精神好些,我再细说给你听。”

  “好。”她笑着应声。

  见到她的笑容,他反而心酸起来。“那日是我轻敌,明明随着你去还发生这样的事,你该责怪我的。”

  “轻敌?爷已经知道当日我有危险,才忽然要陪我上山的?”她睁大眼。

  “嗯,只是我过于自信,以为凭仗着自己的武功再加上数十皇城侍卫,应当护得了你,哪知对方来的竟全是一方高手,这一战我失算了,也累及你了。”

  “爷知道是谁要抓我?”

  “自然知道,还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我,一旦我丧命,他们就对你没兴趣了。”

  “啊……莫非您是为了救我,故意跳下崖的?”她捂起惊呼的嘴。

  “只有我死,你才能逃过一劫。”

  她泪流满面,这唯我独尊的男人,竟然可以为了她舍命!

  含泪怔怔呆望着他,她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福德,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对她至情至爱的男人?“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做爷的小虫子,永世不分离。”

  “这可不行,我这辈子受困于你,让我‘有志难伸’,倘若生生世世受你牵制,我可要苦不堪言了。”他露出惨澹的笑容。

  “爷!”她不禁轻嗔。

  “傻瓜!”他展笑宠爱的拂过她的唇瓣。

  鸳纯水忽然握住他的手,轻颤的将小脸贴近他的掌心,泪水又成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没有失去您呢!”又将他的手移至她的胸窝,用心跳感受他真实存在的体温。

  他用着多年来最赤裸无饰的神情,深望着她。

  紧握着他的手,她哭笑着问:“爷,我有点冷呢,您可不可以像从前一样,抱着我帮我取暖?”

  “嗯。”他正有此意,挪身至她身侧躺下,暖暖地抱住她。

  “爷好温暖喔。”埋进他胸窝,她感恩的泪湿他的衣襟。“您没事,我也没死,一切又回到从前,真是太好了。”她珍惜满足的轻叹。

  “是啊!”应着声,他的心更为抽痛,也发觉她的身子比他想像的更加轻盈孱弱。

  “爷。”

  “嗯?”

  “我不会死的!”她突然说。

  公孙谋心绪微震。“当然。”压抑着的声音听来有些紧绷。

  “我是说真的,我不会丢下爷一个人走的。”怕他不信,她信誓旦旦的重申。

  “……好。”他根本不敢相信冷情的自己也有哽咽的一天。

  “那您……别皱眉头了。”

  他不由得挑起眉。“嗯?”

  “我知道自己不能死的,一死您铁定会变成恶魔,您那顽劣的性子,再无人牵制得住了。”

  “哼,你知道最好,记住,若敢先我一步离去,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与结果!”他的人瞬间阴狠了起来。

  “不会的,我不会食言的。”她急急道。

  他目光放柔,抱着她的手臂不禁缩紧。

  “那您别再为了我皱眉好吗?”鸳纯水甘于承受在他怀里的压力。

  他沉默不语,眉头依旧深蹙。

  “爷,您知道吗?您拢眉时看起来老了好几岁耶!”她叹了声。

  他眉毛挑得老高。“你嫌我老?!”

  此刻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阴沉。

  “你说什么?公孙谋没死?!”皇城里的金阁殿,韦皇后几乎魂飞魄散。

  “奴才听闻公孙谋出现在并州,还将已出家的鸳纯水接走了。”老太监十万火急的禀报。

  “什么?!他也知道鸳纯水被安乐逼去落发的事了?”她更加惊慌失措,极为慌张的看向闻讯后也六神无主的女儿。

  “我死定了……”安乐公主坐不住的跳了起来。

  “奴才还得到消息,公孙谋他……他正准备起程回长安了。”老太监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啊!”母女俩同一时间吓得跌坐在地。

  “母后,没有事逃得过公孙谋的法眼,他铁定知道是咱们干的,这回是回来找咱们算帐的,怎么办?怎么办?”安乐公主慌乱的挥着手。

  “怎么办?哀家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都是你,非要打鸳纯水的主意,说什么抓了她就能要挟公孙谋让你成为皇太女,结果派去的人竟然误杀了他,这也就罢了,但这会人没死,就该咱们死定了,一切都是你这该死的丫头害的!”

  “我……我也是为了母后的野心着想,才出此下策的,怎知会是这种结果!”安乐公主慌了手脚的不知如何是好。

  “住口,这下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野心!”韦皇后勃然怒斥。

  “我……我不要死啊!哇──”安乐公主一急竟不顾身份的号啕大哭。

  “住口!住口!你这没用的丫头!”

  韦皇后更火怒了,反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大惊,这才住了口,但依然慌得魂魄无依,韦皇后咬着牙,见着失控的女儿,反而冷静下来了。

  “好,既然已无回头路,那就休怪本官心狠手辣的铁了心。”她阴狠的迸出杀意。“安乐,这回得由你亲自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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