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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今日郑府尹家里贺客满门,郑府嫁女儿,对方是义禁府的判事宋民演的独子宋道学。

  按朝鲜礼规,婚仪是在新娘家里举行,宋民演带着儿子前来迎亲,模样是无比的欣喜。

  宋家为官宦世家,代代受到朝廷的重用,可惜到了宋民演这一代,却生出了宋道学这个痴儿,行为能力约只有四、五岁,原以为儿子这辈子是娶不到象样的女人继承香火了,哪知他却忽然得到大君送来的大礼,安排了一桩极美的姻缘,对方可是贵族之女。

  虽说宋民演的官阶比郑府尹高得多,但自己的痴儿能娶到正常的官家小姐,已教他非常的惊喜。

  为了不屈辱对方,他刻意将婚仪办得盛大隆重,也邀请不少人观礼,这当中自然不能少了大媒人—敏原大君了。

  李豫端坐堂中,瞧着痴呆嘻笑的新郎,跪着将一对活蹦乱跳的野雁交给了满面怨气的郑府尹。

  这新郎送雁的仪式叫「奠雁礼」,野雁象征比翼双飞、恩爱百年,是朝鲜大婚必行的仪式之一。

  瞧着这婚仪如愿进行,李豫不禁瞥了身侧的金质重一眼。这小子安排得倒好,不仅收服了宋民演这老头为自己人,也替他教训了那丫头。

  金质重是越来越懂得察言观色、体察上意了,而这点好处,也不好,太清楚他想法的人,总是让人忌讳……

  「奠雁礼」结束后,以白底花纹的长布遮面、两边脸颊和眉心都贴上红纸胭脂的新娘,终于由内堂走出,开始进行「交拜礼」。

  依照习俗,新娘在婚礼仪式中不能露出脸来,以防在这喜庆的日子受到煞气侵袭,但李豫就像是能透过她面上的长布感受到她熊熊的怒火,这把火充斥着欲朝他飞烧而来的气势。

  他冷笑着。不管他是用何种手段逼她出嫁的,她再不满也得嫁,再说,在众人眼里,这可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呢!

  当新娘才站定,忽然—

  「爹,我尿急!」只见新郎官竟拉下裤子要当众撒尿,众人瞧得傻眼。

  「你忍着,待会爹再带你上茅厕。」宋民演赶紧上前拉住儿子的裤头,一张老脸都红了。

  「我不要,我尿急,忍不住了!」宋道学立即跺脚哭闹。

  这下连宋民演都汗流浃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宋大人还是先带他去茅厕吧,反正我不嫁了。」郑良良蓦地扯下脸上的长布宣布。

  不嫁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宋民演的惊愕反应自不在话下,不过此时众人好奇的却是「媒人」的反应。

  这丫头胆大包天,竟敢在这场合当着大君的面说不嫁?这岂不是让身为媒人的他没面子到极点

  「为什么不嫁,妳对新郎不满意?」李豫面无表情的问。

  郑良良目光挑衅的瞪向他。「不是对新郎不满意,而是小女对你,敏原大君不满。」

  众人闻言纷纷倒抽一口气。这人可是未来的世子大人,她竟敢对他如此的大不敬

  连李豫自己都微愣了一下,然后撇唇一笑。「妳对我有什么不满呢?」

  「你七日前要人来说亲,两日后即逼嫁,我若不从,要我爹提前退职,你这所作所为跟无赖恶霸有什么两样?」

  「大胆!竟敢怒骂大君,妳—」金质重出声大喝。

  「无妨。」李豫朝他挥手,转而望向郑良良。「我见郑大人年迈还要为国事操劳,想说嫁了女儿后让他减些政务负担,多些时间含饴弄孙,不料却遭妳误解,既然妳不想嫁,只要宋大人同意,我这媒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他一副好意受到曲解,满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郑良良见了直想撕了他的假面具。这家伙实在太阴险了!

  这会众人的目光全在指责她不识抬举,宋民演的老脸更是愤慨得涨红了。

  「郑家女儿若是不愿嫁,我宋民演不会强娶的!」以为是天上送来好礼,原来是一场空!他恨声说。

  「不要,爹爹,我要娶媳妇,你说今天要给我个媳妇的!我不管,我要带一个媳妇回家!」宋道学居然抱着郑良良不放。

  他头脑虽比稚儿,但体格却奇壮无比,这么用力抱住身材瘦小的她,让她一口气当场上不来,差点没断气。

  「你……你放……放开我。」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快出不来。

  「我不要,妳嫁我嘛,陪我玩、陪我玩嘛!」

  高壮的身躯抱着她摇晃,让她的胃被挤压得想吐。

  「我……」

  「每个人都躲我,没有人肯跟我玩,爹爹说娶了媳妇就会陪我玩,我要人陪,呜呜—哇—」他竟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又瞧傻了眼。新郎这副德行,难怪人家小姐不嫁!

  纷纷再瞄向堂上的媒人,敏原大君的性格,一般百姓不解,但与他接触过的官员,无不知他除了善妒好疑外,也爱记仇,当日郑家小姐曾当众给他难看过,这会让她嫁个痴夫,这份教训人的心思显而易见。

  而敏原大君向来也喜欢美化自己的恶意,就算整人,亦要落个美名,说起来怪也只能怪这丫头不长眼,谁教她要惹上了这号人物,会吃苦头也是自找的。

  郑良良勉强抽出被宋道学箝抱住的手,捧住他哭花的脸,声音极其轻柔的安慰他,「别……别哭了,你乖,我没有躲你,你先放开我,我才能好好跟你说话。」

  宋道学瞧着她明亮的双眸,不由自主的依言松开了双臂。「最多我不在这里尿尿嘛,妳会嫁我吧?」他担忧的问。

  她苦笑,「不嫁你,我一样可以陪你玩的。」瞧着他涕泪齐下,跟个娃儿没两样,她的神情极为温柔心疼。

  「不当我媳妇,妳还是会陪我玩是吗?」他马上破涕为笑。

  「当然。」他一定很寂寞,才会如此渴望有人陪,她不禁同情起他。

  「不必了,既然妳不嫁,我儿子也无须妳的怜悯!」宋民演气愤的拉过儿子,不想丢脸。

  她蹙起眉,「你―」

  「妳当真想悔婚?」这回开口的是李豫。一听到他的声音,郑良良就一肚子火。就是这家伙害得郑宋两家难堪的,他还有脸问!她当下板起了脸。

  「照方才大君的说法,是没有要撒我爹官职的意思,既然是我会错意,这场婚礼也就―」

  「照常举行。」说这话的竟是郑府尹。

  「照常举行?」她错愕的看向自己的爹。

  「没错。咱们允婚在前,宋大人才开心筹办婚礼,如今迎亲大礼之上,咱们怎能无信悔婚,妳还是嫁了吧!」郑府尹脸上充斥着悲愤,低着头这样说。

  郑良良简直不敢相信她爹会说出这种话。爹昨天还鼓励她逃婚,可她想这样逃避不是办法,她知晓李豫会来,决定直接面对他,当众戳破他逼婚的真相,可怎知她爹现在,竟要她继续拜堂?

  「良良,该交拜了。」郑府尹个性懦弱,受到身旁金质重的狠视威胁,立刻害怕得怯声说,也忘了自己昨晚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维护女儿的事。

  她僵住了。爹如此怕事,她如何能不嫁?

  接着她便教人推上前,长布重新覆上她的脸庞,宋道学更是等不及交拜,欢天喜地的冲上前再次抱住她,高兴到了极点的他,居然直接掀开她覆面的长布,嘟上嘴,当众堵上她的樱唇―

  郑良良惊傻了,所有人都瞧直了眼,而那「媒人」的心脏更是倏地爆跳起来。「金质重!」

  「大君。」见主子骤然变脸,他立即上前。

  「将人带走!」

  「啊?」没懂他的意思,金质重愣了一下,但见主子怒火中烧的瞪着那对相吻的新人,他眼一瞇,不敢再有迟疑,一把推开宋道学。

  这新娘今天不嫁了!

  主子面色非常的阴沉。

  金质重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坐在桌案前久久不语的李豫。

  他实在不解大君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仅没让那丫头嫁痴夫,还将她带回府邸来?

  大君到底有何打算?,这是他跟在大君身边这么久以来,最难理解他行径的一次。他很想问个清楚,该如何处置带回来的郑良良,然而见到主子阴鸶的脸庞,什么话都不敢多问了。

  良久后,李豫唤人了,「金质重。」

  「大君。」他立即上前一步应声。

  「把那丫头送去沐浴,洗干净后,让她来见我。」他吩咐道。

  「沐浴?」金质重微愕。

  这是什么意思?在大君府里,除了等着陪侍的女子才需要沐浴现身,其它人并不需要……难道大君想收郑良良为侍妾?

  「还有问题?」李豫脸色明显沉凝下来。

  「没有,我这就去办。」金质重不敢再迟疑,迅速退下。

  看到属下吃惊的模样,李豫表情更显阴郁。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失常?让自己从「媒人」变「抢匪」,不但让所有人皆惊愕得说不出话,那宋民演更是吓得老脸惨白到快昏厥过去了。

  而事情会变成这样,只因那丫头当着他的面教人「轻薄」了?忆起那画面,他又开始烦躁的拧眉了。那个该死的宋道学是什么东西,竟敢吻她―

  忽地他面容一敛,回答自己,那宋道学并不是什么东西,是他作媒给那女人当丈夫的对象……

  他冷静了下来,发觉自己对那丫头有着奇怪的感觉。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教她明媚的双眸吸引,之后也常在不经意问想起她。

  他一度认为那是自己记仇的缘故,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那微妙的不同。

  这回再度见到她是以媒人的身分要将她嫁人,但她那慧黠的神采却再次勾起他心中的千头万绪。

  他不是冲动的人,既然将人带回来了,就定要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教他自毁名声的当众抢新娘?

  「郑小姐,妳不得无礼,不能闯入―」金质重根本斓不住人,一团气焰高张的火球已经自行拉开门板,烧进李豫的房里。

  郑良良头顶冒火的瞪着房里的男人。

  李豫愕然的抬眉迎向她的怒火,见她依然是一身未褪去的嫁服,冷哼了一声,「金质重,这是怎么回事?」

  他赶紧跪下。「郑小姐……她……她不愿意褪衣沐浴。」想到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额上不禁冒出了汗来。

  他没想到这丫头的脾气这么硬,敢无视大君的命令拒绝沐浴,此刻还直闯大君房里,种种胆大妄为的行径连他都吓到了。

  李豫视线再度回到了郑良良身上,见她火气不减,冷笑道:「金质重,你退下吧!」他挥了手。

  言下之意是不怪罪他了,金质重这才松了口气,即刻退到廊外并将门板拉上。

  「好了,我本来就打算要见妳的,既然妳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来,有话妳就先说吧!」他宽宏的道。

  郑良良抿了抿红唇,气冲冲的在他面前席地坐下。「大君,你别再在我面前装好人了,你老实说,你是个小人吧?」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口。

  他怔了一下后,仰头大笑。「妳真的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他发现自己没有生气,只觉得她老实得可爱。

  「如何,你承认吧?」她认真的问。

  李豫止住笑了。「对,妳说的没错,我承认,我是一个小人。」他也慎重其事的回她。

  她一听,小手往桌上一拍。「我就知道,承认也好,表示你还有救,改邪归正吧,别再做些小人做的事了。」

  她竟劝起他来了?!

  他再次大笑,门外的金质重则是一脸的惊异。大君被辱,怎不怒反笑?

  「妳认为我该如何改正才好?」李豫嗤笑着问。

  郑良良双眸对他露出嫌弃而不满的眼神。「首先,改掉你好大喜功的毛病,不要再压榨官员们帮你撑面子了;再来,去掉猜忌多疑的恶性,我听说你每隔一阵子就『清理门户』一次,排除可疑异己,这种行为会让身边的人心寒,无人肯对你忠心;还有,别再小心眼的搞报复,我这人喜欢直话直说,你若不满可以当面说,将我嫁给痴夫的这种行径,实在幼稚无耻到极点!」

  门外的金质重听到这里已然抽气连连,脸色大变。这丫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难不成不想活了?!

  李豫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神情转为僵凝。这丫头还真敢说!

  「是你要我说的,若发火,表示你果真度量狭小,听不进劝谏。」她小脸欺近他一寸,一副完全没在怕的模样。

  他沉瞳细瞇,「很好,既然妳如此了解我,从今而后我也不会再对妳装腔作势了,什么仁德大君,全是狗屁,是我塑造出来的假象,妳,将是唯一可以看清我真面目的人。」他咬牙冷笑道。

  「唯一?难道你没有心腹吗―啧啧,大君,我就说你这人疑心病太重,竟连一个可以诚实面对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孤寂悲哀了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连连啧声摇头。如果连门外的金大人都不算是他能推心置腹的人,那这人也实在活得太孤独了!

  从来没被人污辱得这么彻底过,李豫青了面容,「真是感谢妳提醒,否则我还不知晓自己竟然过着这么悲惨的日子。」这话几乎是由他齿缝里迸出的。

  郑良良笑了笑,眉宇间流露出慧黠淘气。「所以你得好好的感谢我,放我回去吧!」她瞬间面色一整,严肃地提出要求。瞧着她变化多端的娇容,他不由得绽出阴森的笑意。

  「妳知道我带妳回来做什么吗?」脱去假面具,不再假仁假义的作戏后,他那笑容虽然还是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至少真实,代表他不会再在她背后放冷箭,她可以正面迎击。

  「你想做什么?」她问。

  他笑得极为阴险。「既然妳不想嫁痴夫,就来当―」

  「慢着!」她心惊胆跳的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得罪了你,你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你若想带我回来洗衣拖地做些下人工作,我接受,但是当你的女人,绝对不可以!」她赶紧将话说死在前头。

  李豫饶富兴味的睨着她,「想做我的女人,妳会不会太抬举自己了?」他轻蔑地扫视她一眼。

  郑良良脸庞不由得泛红。「若你没那个意思,又何必要我更衣沐浴后才能来见你?」她忸怩的问。难道她真误解了什么?

  「妳以为呢?」见她双腮红赧的模样,他目光不自觉停驻在她脸上,似欣赏又像疑惑,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总是这么鲜活动人,连脸红都显得异常精神?

  「就是不明白才要问清楚,因为你的要求很奇怪嘛!」她微嘟着嘴解释。他是很奇怪没有错,因为他现在非常厌恶看见她这身装扮,更恼她教人轻薄去的红唇,若不洗净后换套衣服再来见他,他实在非常不爽!

  「妳不过是士大夫家的女儿,见王子之前沐浴更衣理所当然,这有何奇怪?要说怪,妳违反我的命令,又直闯我的房门,这不怕死的性格才真的奇怪。」他反倒指责起她来了。

  「我不是不怕死,我只是不接受被人莫名其妙的安排,就算要死,也想死得理直气壮。」

  李豫瞪着她,居然完全不恼她的无状。「咱们朝鲜女人,哪个不是事事接受安排,豪无怨言,妳倒叛逆,完全不像出身士大夫家的大家闺秀。」

  她耸了耸肩,「谁说女人就不能拥有主见,我过世的娘告诉我,我要做什么都成,只要诚实面对就可以。」

  「诚实面对?」

  「对,不管是诚实面对自己心里所想的,还是真诚面对别人,只要无愧于人己就行。」

  无愧于人己?无怪乎会养成她这大胆无畏、勇于表达的性格,只是他身边从来没有过像她一般勇敢诚实的人,若让这种人帮他做事……成吗?他心中原本刚形成的决定,有了些许的动摇。

  「我啊,是乐观派,相信世上没有真正的坏蛋,就连你,虽然小人了点,我认为还是可以改变的。」她嘴角一扬的笑说。

  李豫双眸闪动了一下,这话虽然无礼,但他心头却不自觉的浮出笑意。这丫头有种特质,能让人忘了防备,不知不觉与她推心置腹,轻易的就能听进她的「逆耳忠言」,这不就是她最能利用的地方吗?既然冲动带她回来,就不能不好好安排,而现下只需给她一点特训就好……

  「我带妳回来不是要妳当我的女人,而是有任务让妳做。」他终于下了决心。

  「任务?」

  「嗯,我要妳进宫担任侍女尚宫。」

  「什么?你要我入宫当宫女?」没让她嫁给痴夫,改而将她送进暗无天日的后宫,这男人的心会不会太黑了点?

  「啊―」郑良良腰间教人打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请压低腰杆,跪拜时眼睛不能直视对方,要记得,宫里的每个人都是主子,直视是大不敬的行为。」老尚宫手里拿了根藤条,不客气的朝她后腰又打了一记。

  她痛得眼泪都要飘出来了,但还是得忍着,眼前这个女人是当年照顾李豫的侍女尚宫,因年迈才请愿出宫的,她的教导非常严厉,稍有不对,就藤条伺候。

  「妳是大君指定要送入宫里的人,得以免去参加尚宫考试,直接破格担任侍女尚宫,为了不让大君丢脸,妳得比别人更加认真学习宫廷礼仪。」老尚宫绷着脸训斥。

  那家伙说要把她送进宫是玩真的,今天光练这跪拜礼,她腰弯了不下千次,也被藤条修理了几十下,呜呜……真痛啊!

  「今天的跪拜练习就到此为止。」老尚宫终于宣布。

  就在她几乎要感恩的发出欢呼声前,老尚宫又说:「改为练习如何伺候主子的膳食礼仪。」

  郑良良的脸当场又垮下。

  老尚宫清了清喉咙继续道:「用餐前,妳必须先为主子挑掉会噎人的骨头或鱼刺,如果主子用膳时食物沾黏上汤匙或筷子,侍女尚宫得立即用锅巴水为主子的餐具弄干净,还有―」

  「哎呀,我闹肚子了,请妳等等再说,我先离开一下,待会回来。」她实在受不了,假装肚疼抱着肚子溜了。

  老尚宫怒着脸,想追人,动作还是不及她利落,转眼就让她跑得不见人影。

  终于脱离苦海的郑良良,躲到府里造价昂贵的人造林里,跺着脚生闷气。现在是怎样?她非得进宫不可吗?

  要知道,一朝为宫女,终生是王上的女人,一生不能婚嫁,在宫中只有少数的女人能得到王上的青睐,绝大部分的人都得孤独寂寥的过完残生,想出宫解脱,得像教导她的老尚宫一样,等到年老体衰或疾病缠身才能请愿离宫。

  况且她根本没有意愿成为王上的女人,更不想老死宫中,所以她该―

  「别想逃,妳一定得进宫!」彷佛猜中她的心事,有道声音严厉的响起。

  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她现在正恨得牙痒痒的人,她火大的转身瞪人。

  「妳既然不想嫁人,那就进宫去,反正我父王也不会看中妳,妳大可在宫中养老。」

  李豫脸上尽是恶毒的表情。

  「你!」郑良良气坏了。「谁说我不想嫁人啊我想嫁给喜欢的人,要不是你的关系,我早―啊!你做什么?」她的手腕忽然被他箝握住,痛得她皱起眉。

  「妳有喜欢的人了?」他沉声问,无视自己扼住她手的力道有多大。

  「有又如何,关你什么事?」她痛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发现皓腕上清晰的出现他的指痕。

  瞪着自己的杰作,他竟涌起一种心疼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忽略心中那份异样感受。「那男人是谁?」

  她不满的睨着向他,「都说不关你的事了,何必多问!」她撇过头,不理他。

  李豫越来越不爽。「妳最好与那男人断个干净,因为妳与他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只要我不进宫就可以!」

  「问题是,我决定妳非进宫不可。」

  「你折腾人也该有个限度,我若坚持不进宫,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严峻的脸庞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我想郑府尹会知道我能怎样的。」

  「你威胁我!」这家伙莫非想要对爹不利?

  「我从不威胁人,通常是别人自己主动为我达成目的。」他的笑容极为嚣张。

  这男人简直不可一世到了极点,她想起婚礼上爹会坚持要她出嫁,十之八九就是他从中给了压力,爹胆子小才不得不妥协的。

  真是个阴险的人物!「不对,你要我进宫绝非只是要教训我这么简单,你定是想要我进宫帮你做什么勾当……一定是这样没错!」她忽有所悟的道。

  李豫脸上绽出赞赏的神情。「没错,我是有目的才想让妳进宫的。」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什么目的?」

  「进宫前会让妳知道。」

  郑良良瞪着他。「你不怕进宫后,我不听话不帮你办事?」

  他轻笑,很有自信的说:「不怕。」

  「我警告你,别想拿我爹的前程威胁我,若你想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罢我爹的官,我也不会听你的话照办的。」

  他挑了挑眉。「妳说我疑心病重,我瞧妳疑心病也不轻,只会疑心我想作恶,怎不想说我是要妳去做好事?」

  「哈!你这人一肚子坏水,能做什么好事?」她嗤之以鼻。

  「妳不是说我应该还有救,这会怎么还是将我贬得一文不值?」

  她语塞。他的口才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可恶!

  懒得与他多说,刚转身要走,他又将她拉住。

  她不耐烦的回身,「我要回房去接受老尚宫的特训,不然怎么进宫?」她以为他要说的是这个,自己主动先回答塞住他的口。

  「立即断了与那男子的联系,因为我不允许!」李豫脸色深沉的对她说。

  那个男子?喔,是那个男子啊!

  郑良良不悦起来。「你真的管太多了,我尚未进宫,还不受宫廷规范,我爱与谁联系就与谁联系,大君您国事繁忙,就别注意小女的这些琐碎小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面对他,样子让人看了很火大。

  而他也真的火起来了。「是吗?那我会将这件小事交给金质重去处理,相信不久后,那男人会被找出来,然后从此让人再也联系不上,就如妳所说的,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消失得宛若不曾存在过。」

  「你!」她气得跳脚。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他哈哈大笑的离去,但隐藏在肚里的却是满腔的愤怒。

  男子,不管是谁,他都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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