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盘旋上升,冲破浓雾的遮蔽,平稳地飞在蓝天之下时,这糟糕的心情几乎摧毁了我的平衡。心里的秩序忽然坍塌了,变得七上八下,各种心绪相互穿插着……如果我也可以像那个女孩儿那样“纵情”,我会赖在你的城市不走,赖在你的身边,管他别人怎么想,我可以高喊自己的爱情,既然是爱情,便可以为此做一切……可惜,我并没有这底气,不是怕为难你,就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
真没劲,这感觉糟透了。
断断续续写了这么长的信,还想接着写下去,因为害怕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对你的思念就会掐住我的脖子。你在我旁边的感觉那么强烈,走在你旁边时的温暖,你手掌按在我手背时的感觉,风把你的味道吹到我的脸上时的心悸……
我觉得自己像游魂,因为爱上了你?
早上起来,又觉得自己被你抛弃了。
——常文
我看着电脑,看着邮箱,看见你的信走进来……看完之后的感觉是安心。昨晚,我不停地担心你,说不清楚为什么,差点违反你临走时给我下的一周不打电话的“命令”。其实我知道你应对一切的能力比我强,可还是牵挂你。你好好的,别让我瞎操心。
现在我要去大画室,突然觉得可以开始画那幅照片。虽然你说,那照片本身就有油画效果,可我一直没找到一个点进去。
天黑了,我回到电脑前坐下,想接着给你写信。周围一片黑暗,看着鼠标一闪一闪的……你好吗?今天都干什么了?那里天气如何?秋天风很大吗?
我什么都没画出来。不说这些了。我高兴你不打电话的规定。你走了,但我们还会再见面,你还会回来,我也会去看你……这些都可以想见,但度过眼前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容易。
给我写信。我想你,非常。
——吴黔
今天我干什么了?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我还没有打扫屋子,你是不是正在庆幸自己没娶我这样的老婆,不会做家务。但我有别的优点,不是吗?我可以让你生气的同时忍不住要笑,这可不是一般的天赋啊,你说呐?!
我把车取回来了,一大早开车出去转了一圈。这里周六的上午,大街很空旷,我没有目的,瞎开,听“涅槃”唱的老歌。等红灯的时候,喝保温壶里的热茶;变绿灯时后面居然一辆车也没有,那就接着喝茶了,红灯,绿灯,红灯,绿灯……整条大街在我身后延伸着,少见的景致,属于周末的享受。
这个世界其实很大,常常很空荡,但却没有一个地方属于我们,思绪突然飘到这里,心情暗淡了。好在我们各自心里为彼此挖掘了一个角落。
我过去喜欢“涅槃”,主要是喜欢科本的嘶哑。他嗓音里有种绝望,也许就是这绝望的嘶哑把他引向了死亡。谁知道啊,不瞒你说,我听了Comeasyouare和Aboutagirl之后,才发现从前我没太留意的歌词,好像是故意写给我的。
来吧,像你过去那样,像你现在这样
像我希望你变成的那样
像朋友那样,像朋友那样
……我需要一个简单的朋友
……但我不能每个夜里都看见你
……
爱上你让我觉得那么充实,可是,与此同时,我也常常担心。具体担心什么,我又说不出来。比如,这歌词顿时把我的情绪弄得无比低落,也许,我只能做你的朋友,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你的信写得好“复杂”,好像一张藏宝图,几乎每行字后面都藏着什么。要是你能把你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多好啊,我不会觉得,那样你就不酷了,不男人了。你永远不会那样的,哎,可惜啊!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我就会更爱你啊?
是的,是的,我已经更爱你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该好好回忆一下……
记得从前的一个女朋友,我结婚前,我们经常下班后一起聊天。聊晚了,她就留下来过夜。有个晚上,临睡时,她对我说,哎,你要是睡着了,告诉我一声。
恋爱和睡着了,既不同又相同。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她还活着,我至少能告诉她,我恋爱了,尽管我不能告诉她,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可惜,她已经去世八年了。认识方仪后,我更经常地想起她,她们在某些方面那么相像。
那次开车去东山的路上,我爱上了常文!
我放了《毕业生》的电影音乐……《你要去思卡堡集市吗?》响起的时候,我没看见但感觉到了常文的心绪。他握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你要去思卡堡集市吗∕带我问候一个朋友∕她曾经是我的挚爱……”我默默地瞥着他,他看着前方,忽然间,我看见他眼睛里有了泪光。我的心收得紧紧的,好像就要发生什么大事。
他说,好多年前,第一次听这首个歌的时候,喝多了。
我当时猜想,他喝多的时候一定也哭了。但我不敢问证。
你居然为一首歌喝多了。我说。
别笑话我。他说。
怎么会呐,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很幸运,能碰到这样的男人。在那些特别的时刻里,可以跟他像歌里唱的那样,“用无言交谈,用无声倾听”。这么想的时候,自己变成了能被一首歌改变的女人,愿意为眼前这个男人做一切。
别往心里去,这不算优点,我还摔掉了一颗牙呐!常文这么说的时候,我从自己的遐思中抬眼看他,他眼神中那份永远无法消失的沉重,立刻提醒我,我能为他做的一切是那么有限,无论怎样,他是一个我不该爱的男人,因为他是别人的男人。
奇怪的是,这一刻里,我居然那么肯定,我爱上了这个男人。
哎,哎,咋回事,你?说话!别闷着,别分散我开车的注意力。常文突然对我大喊起来,回来,回来,别走太远。
——吴黔
今天,我想起我们开车去东山的那个下午。还记得我们听《毕业生》时的谈话吗?我忽然想知道,那首歌那么打动你,是不是它的歌词让你想到了旧日的挚爱。
问候昔日的爱人,石楠花丛,小镰刀……哎,有一天,你会不会因为我再听这首歌时流泪呢?当我也变成了你旧日的恋人……
我知道你看到这些话立刻就会生气,至少很沮丧。对不起了,可我现在就很沮丧,如果给你写信时我还不能胡说八道,那就更沮丧了,还不如去世呐。我已经写累了,我闭上眼睛,好像又跟你在一起了,好像你正在厨房给我泡茶,现在我等着你送茶来,顺便在我脖子上掐两下……
怎样,你都不能想象,我有多想念你。
你肯定不想念我。
——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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