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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卷 卷七十四 慈湖學案(黃氏原本、全氏補定)

  慈湖學案(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補定)

  慈湖學案表  

  楊簡        (子)恪    

  (老楊子。) 

  (象山門人。)

  (五世孫)芮 (六世孫)伯純 (七世孫)圭

  袁甫(別見《絜齋學案》。)

  馮興宗

  馮國壽

  史彌忠

  (父漸。)

  史彌堅

  (子)賓之(別見《丘劉諸儒學案》。)

  史彌鞏       (孫)蒙卿(別為《靜清學案》。)

  王撝(別見《麗澤諸儒學案》。)

  史彌林

  (父涓。)

  錢時  (子)槱

  (從子)允文

  洪揚祀

  夏希賢(子)溥  鄭玉(別為《師山學案》。) 

  趙汸(別見《草廬學案》。)

  汪汝懋  

  沈源

  唐轅

  (子)清之

  (子)潛之

  吳暾   鄭玉(別為《師山學案》。)

  汪汝懋(見上《大之門人》。) 

  方道叡

  洪震老  鄭玉(別為《師山學案》。)

  (並大之同調。)

  呂人龍

  陳苑(別為《靜明寶峰學案》。)

  (以下慈湖、融堂續傳。)

  宋夢鼎

  魯淵

  洪源 (子)璵

  張復

  (宋、魯同調。)

  洪夢炎      (族孫)賾 汪汝懋(見上《大之門人》。)

  史守之

  史定之

  陳塤   (子)蒙

  張端義(見上《慈湖門人》。)

  全謙孫  (從子)耆

  (父汝梅。)

  (附兄鼎孫弟頤孫。)

  全晉孫 (子)彥 黃潤玉(詳見《明儒學案》。)

  (族子)整

  桂萬榮  (子)錫孫

  (四世孫)同德

  桂彥良(別見《靜明寶峰學案》。)

  桂

  (並石坡續傳。)

  童居易  (子)鍾 (孫)金

  (附師李聳、(子)鋐

  王休。)  曹漢炎

  嚴畏

  黃震(別為《東發學案》。)

  (曹、嚴講友。)

  趙彥悈

  曾熠

  鄒近仁  (子)曾

  鄒夢遇

  葉祐之   張端義(見上《慈湖門人》。)

  徐鳳

  曹夙

  張渭

  張汾

  孫明仲

  沈鞏

  許孚

  朱介

  魏

  沈民獻(四世孫)輝卿(五世孫)源(見下《遯齋門人門人》。)

  劉厚南

  舒銑(別見《廣平定川學案》。)

  方溥

  王子庸

  馬樸   (子)燮(見上《慈湖門人》。)

  馬應之

  馬燮

  王琦    鍾季正

  舒益

  洪簡

  舒衍(別見《絜齋學案》。)

  吳塤

  吳坰

  余元發

  鍾宏

  曹正

  邵甲   (子)大椿   鄭棠

  王震

  鄭節夫(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顧平甫(別見《槐堂諸儒學案》。)

  張端義

  王晉老

  何元壽

  傅正夫

  傅大原(別見《說齋學案》。)

  薛疑之  (子)璩

  夏希賢

  洪揚祖(並見《融堂門人》。)

  錢槱(見下《融堂家學》。)

  趙與      (孫)偕(別為《寶峰學案》。)

  (私淑)真德秀(別為《西山真氏學案》。)

  劉宰(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舒璘

  沈煥(並為《廣平定川學案》。)

  袁燮(別為《絜齋學案》。)

  韓宜卿(別見《清江學案》。)

  蔣存誠

  沈文彪      (子)民獻(見上《慈湖門人》。)

  湯建

  (並慈湖講友。)

  葉秀發(別見《麗澤諸儒學案》。)

  韓度(別見《清江學案》。)

  (並慈湖學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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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湖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象山之門,必以甬上四先生為首,蓋本乾、淳諸老一輩也。而壞其教者實慈湖。然慈湖之言不可盡從,而行則可師。黃勉齋曰:「《楊敬仲集》皆德人之言也,而未聞道。」予因釆其最粹且平易者,以志去短集長之意,則固有質之聖人而不謬者。述《慈湖學案》。(梓材案:慈湖學派,梨洲原本附列《金溪學案》,自謝山始別為《慈湖學案》。)

  ◆象山門人

  文元楊慈湖先生簡

  楊簡,字敬仲,慈溪人。乾道五年進士,調富陽主簿。嘗反觀,覺天地萬物通為一體,非吾心外事。陸象山至富陽,夜集雙明閣,象山數提本心二字,先生問:「何謂本心﹖」象山曰:「君今日所聽扇訟,彼訟扇者,必有一是,有一非。若見得孰是孰非,即決定為某甲是,某乙非,非本心而何﹖」先生聞之,忽覺此心澄然清明,亟問曰:「止如斯邪﹖」象山厲聲答曰:「更何有也﹖」先生退,拱坐達旦,質明納拜,遂稱弟子。已而沿檄宿山間,觀書有疑,終夜不能寐,曈曈欲曉,灑然如有物脫去,此心益明。淳熙元年,母喪去官,營葬車廄,更覺日用酬應,未能無礙。沉思屢日,一事偶觸,始大悟變化云為之旨,交錯萬變,而虛明寂然。服除,補紹興府理掾,差浙西撫幹。知嵊縣,外艱不赴。起知樂平,召為國子博士,以爭趙汝愚之去,主管台州崇道觀。嘉泰四年,權發遣全州,未上,論罷,主管仙都觀。嘉定元年,累遷至著作佐郎兼兵部郎官。三年,除著作郎,遷將作少監。面奏:「陛下自信此心即大道乎﹖」寧宗曰:「然。」問:「日用如何﹖」寧宗曰:「止學定耳。」先生謂:「定無用學,但不起意,自然靜定,是非賢否自明。」他日,又言:「陛下意念不起,已覺如太虛乎﹖」寧宗曰:「是如此。」問:「賢否是非歷歷明照否﹖」寧宗曰:「朕已照破。」先生頓首為天下賀。出知溫州,督賦之吏,不入縣庭,但移文罷妓籍,訪賢人,崇孝養而已。架鑼戟門,令投牒者自鳴,鳴即引入,剖決無時。縣官賢否,即雜訪之,小民之至庭下者,言人人同,乃行黜陟。其待僚屬,方據案書判,有喏于庭者,無問誰何,即釋筆拱答。務以德化感人,民日悅服。除駕部員外郎,改工部,除軍器監、將作監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丐祠而歸,以寶謨閣學士、慈溪縣男、太中大夫致仕。寶慶二年卒,年八十六,諡文元。築室德潤湖上,更名慈湖,遐方僻嶠,婦人孺子,亦知有所謂慈湖先生也。所著有《甲■》、《乙■》、《冠記》、《昏記》、《喪禮家記》、《家祭記》、《釋菜禮記》、《己易》、《啟蔽》等書。

  慈湖己易

  《易》者,己也,非有他也。以《易》為書,不以《易》為己,不可也。以《易》為天地之變化,不以《易》為己之變化,不可也。天地,我之天地;變化,我之變化,非他物也。私者裂之,私者,自小也。包犧氏欲形容《易》是己,不可得,畫而為一。於戲!是可以形容吾體之似矣。又謂是雖足以形容吾體,而吾體之中,又有變化之殊焉,又無以形容之,畫而為一。一者,吾之一也,--者,吾之--也,可畫而不可言也,可以默識而不可以加知也。一者,吾之全也,--者,吾之分也。全即分也,分即全也。自生民以來,未有能識吾之全者。惟夫蒼蒼而清明而在上,始能言者,名之曰天。又夫隤然而博厚而在下,又名之曰地。清明者,吾之清明;博厚者,吾之博厚,而人不自知也。人不自知,而相與指名曰,彼天也,彼地也,如不自知其為我之手足,而曰彼手也,彼足也,如不自知其為己之耳目鼻口,而曰彼耳目也,彼鼻口也,是無惑乎﹖自生民以來,面牆者比比,而不如是昏之甚者,見謂聰明也。夫所以為我者,毋曰血氣形貌而已也,吾性澄然清明而非物,吾性洞然無際而非量,天者,吾性中之象,地者,吾性中之形,故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皆我之所為也,混融無內外,貫通無異殊,觀一畫,其指昭昭矣。厥後又繫之辭曰,乾,「乾健也」,言乎千變萬化,不可紀極,往古來今,無所終窮,而吾體之剛健,未始有改也;言乎可指之象,則所謂天者是也。天即乾健者也,天即一畫之所似者也,天即己也,天即《易》也。地者,天中之有形者也,吾之血氣形骸,乃清濁陰陽之氣合而成之者也,吾未見夫天與地與人之有三也。三者,形也。一者,性也,亦曰道也,又曰《易》也,名言之不同,而其實一體也。故夫《乾彖》之言,舉萬物之流行變化,皆在其中,而六十四卦之義,盡備于《乾》之一卦矣。自清濁分,人物生,男女形,萬物之在天下,未嘗不兩曰天與地,曰晝與夜,曰夫與婦,曰君與臣,曰尊與卑,曰大與小,曰貴與賤,曰剛與柔,曰動與靜,曰善與惡,曰進與退,曰實與虛。博觀縱觀,何者非兩﹖一者,所以象此者也。又繫之辭曰,坤,「坤順也」,明乎地、與妻、與臣、與柔之類也,然非有二道也。坤者,兩畫之乾;乾者,一畫之坤也,故曰「天地之道」,「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又曰:「明此以南面,堯之所以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所以為臣也。」又曰:「吾道一以貫之。」則夫《乾》、《坤》之彖,雖有大哉至哉之辨,以明君臣上下之分,而無二元也。《坤》《爻》又曰:「直方大。」又曰:「以大終也。」又以明大與至之無二旨,《乾》與《坤》之無二道也。《乾》何以三「一」也﹖天,此物也,人,此物也,地,此物也,無二一也,無二己也,皆我之為也。《坤》何以三「--」也﹖天有陰陽、日月、明晦也,地有剛柔、高下、流止也,人有君臣、夫婦、貴賤、善惡也。,天下固有如此者也,聖人繫之辭曰「震」,明乎如此者,陽為主,自下而動且起也,此我之變態也。,天下固有如此者也,聖人繫之辭曰「巽」,明乎如此者,陰為主,陰入于下,柔隨之類也,此又我之變態也。,天下又有如此者也,聖人繫之辭曰「坎」,言陽陷乎兩陰之中,內陽而外陰,水之類也,此我之坎也。,天下又有如此者也,聖人繫之辭曰「離」,言陰柔不能以自立,麗乎兩剛,又有陽而中虛,為火之類也,此我之離也。天下又有者,陽剛止截乎其上,故繫之辭曰「艮」,艮,止也,明乎我之止也。天下又有者,陰柔散乎其外,故繫之辭曰「兌」,兌,說也,明乎我之說也。舉天地、萬物、萬化、萬理皆一而已矣,舉天地、萬物、萬化、萬理皆乾而已矣。《坤》者,《乾》之兩,非《乾》之外復有《坤》也。《震》、《巽》、《坎》、《離》、《艮》、《兌》又《乾》之交錯散殊,非《乾》之外復有此六物也,皆吾之變化也。不以天地、萬物、萬化、萬理為己,而惟執耳目鼻口四肢為己,是剖吾之全體,而裂取分寸之膚也,是梏于血氣,而自私也,自小也,非吾之軀止于六尺七尺而已也。坐井而觀天,不知天之大也。坐血氣而觀己,不知己之廣也。元亨利貞,吾之四德也,吾本無此四者之殊,人之言之者自殊爾。人推吾之始,名之曰元,又曰仁;言吾之通,名之曰亨,又曰禮;言吾之利,名之曰利,又曰義;言吾之正,名之曰貞,又曰固。指吾之剛為九,指吾之柔為六,指吾之清濁為天地,指吾之《震》、《巽》為雷風,指吾之《坎》、《離》為水火,指吾之《艮》、《兌》為山澤,又指吾之變而化之、錯而通之者為六十四卦而三百八十四爻;以吾之照臨為日月,以吾之變通為四時,以吾之散殊于清濁之兩閒者為萬物,以吾之視為目,以吾之聽為耳,以吾之噬為口,以吾之握為手,以吾之行為足,以吾之思慮為心;言吾之變化云為深不可測謂之神,言吾心之本曰性,言性之妙不可致詰,不可以人為加焉曰命。得此謂之德,由此謂之道,其覺謂之仁,其宜謂之義,其履謂之禮,其明謂之智,其昏謂之愚,其不實謂之偽,其得謂之吉,其失謂之凶,其補過謂咎,其忻然謂之喜,其慘然謂之憂,悔其非謂之悔,嗇而小謂之吝,其不偏不過謂之中,其非邪謂之正,其盡焉謂之聖,其未盡焉謂之賢,言乎其變謂之《易》,言乎其無所不通謂之道,言乎無二謂之一。今謂之己,謂之己者,亦非離乎六尺而復有妙己也,一也。二之者,私也,梏也。安得無私與梏者而告之﹖姑即六尺而細究之。目能視,所以能視者何物﹖耳能聽,所以能聽者何物﹖口能噬,所以能噬者何物﹖鼻能嗅,所以能嗅者何物﹖手能運用屈伸,所以能運用屈伸者何物﹖足能步趨,所以能步趨者何物﹖血氣能周流,所以能周流者何物﹖心能思慮,所以能思慮者何物﹖目可見也,其視不可見。耳可見也,其聽不可見。口可見,噬者不可見。鼻可見,嗅者不可見。手足可見,其運動步趨者不可見。血氣可見,其使之周流者不可見。心之為臟可見,其能思慮者不可見。其可見者,有大有小,有彼有此,有縱有橫,有高有下,不可得而一。其不可見者,不大不小,不彼不此,不縱不橫,不高不下,不可得而二。視與聽若不一,其不可見則一。視、聽與噬、嗅若不一,其不可見則一。運用、止趨、周流、思慮若不一,其不可見則一。是不可見者,在視非視,在聽非聽,在噬非噬,在嗅非嗅,在運用屈伸非運用屈伸,在步趨非步趨,在周流非周流,在思慮非思慮。視如此,聽如此,噬如此,嗅如此,運用如此,步趨如此,周流如此,思慮如此,不思慮亦如此。晝如此,夜如此,寐如此,寤如此,生如此,死如此,天如此,地如此,日月如此,四時如此,鬼神如此,行如此,止如此,古如此,今如此,前如此,後如此,彼如此,此如此,萬如此,一如此,聖人如此,眾人如此。自有而不自察也,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也,為聖者不加,為愚者不損也。自明也,自昏也,此未嘗昏,此未嘗明也。或者蔽之、二之,自以為昏、為明也。昏則二,明則一,明因昏而立名,不有昏者,明無自而名也,昏明皆人也,皆名也,非天也。天即道,天即《乾》,天即《易》,天即人。天與人亦名也。《大傳》曰:「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此非先聖之言也。憂即天,萬物即天,孔門之徒,聞聖人之言而差之以己意參其間,而有是言也,此非吾孔子之言也。「吾道一以貫之」,此孔子之言也。其曰:「易與天地準。」此亦非孔子之言也。何以明之﹖天地即易也,幽明本無故,不必曰仰觀俯察而後知其故也。死生本無說,不必原始要終而後知其說也。是皆非吾孔子之言也,其徒之己說也。神即易,道即善,其曰:「繼之者善也」,離而二之也。離道以善,莊周陷溺乎虛無之學也,非聖人之大道也。孔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此孔子之言也。聖人即易也,德業即易也,繼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又非孔子之言也。何者﹖離易與天地而二之也。子曰之下,其言多善,閒有微礙者,傳錄紀述者之差也,其大旨則善也。不繫之子曰者,其言多不善,非聖人之言故也。《乾》即《易》,《坤》即《易》,其曰「《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又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其非聖言,斷斷如白黑、如一二之易辨也。凡如此類,不可勝紀,善學《易》者,求諸己。不求諸書。古聖作《易》,凡以開吾心之明而已,不求諸己,而求諸書,其不明古聖之所指也甚矣。自古聖指東,學者求西,讀書者滿天下,省己者千無一,萬無一。孔氏之門,學者不知其幾,而日至者無幾也,月至者又無幾也,三月不違者,顏氏子一人而已,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矣,而況于不在孔門者乎!幸有一曾子獨不然,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此豈訓詁之所能解也﹖知之者,自知也,不可以語人也。所可得而語人者,曰「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而已,終不可得言也。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而已,實無得以告人也。何為其然也﹖尚不可得而思也,矧可得而言也﹖尚不可得而有也,矧可得而知也﹖然則昏者亦不思而遂己可乎﹖曰,正恐不能遂己。誠遂己,則不學之良能,不慮之良知,我所自有也;仁義禮智,我所自有也,萬善自備也,百非自絕也,意必固我無自而生也,雖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何以異于是!雖然,思亦何害于事﹖箕子曰「思曰睿。」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思亦何害于吾事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不可以精粗論也。儆戒無虞,罔失法度,正《易》道之妙也。堯、舜「允執厥中」,執此也,兢兢業業,弗敢怠也。禹之克艱,不敢易也。湯改過不吝,去其不善而復于善也。文王翼翼,小心也。信吾信,謹吾謹,儆戒吾儆戒,執吾執,兢兢吾兢兢,業業吾業業,艱吾艱,改吾改,翼翼吾翼翼,無二我也,無二《易》也。既曰「天下何思何慮」,而又曰執,曰兢兢業業,曰艱,曰改過,曰翼翼,無思無慮者,固如此乎﹖但兢兢,但業業,但克艱而弗易,但改過,但翼翼,方兢兢業業克艱而不易時,此心果可得而見乎﹖果不可得而見乎﹖果動乎﹖果不動乎﹖特未之察耳。似動而不移也,似變而未嘗改也。不改不移,謂之寂然不動可也,謂之無思無慮可也,謂之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可也,此天下之至動也,此天下之至賾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也者,傚此者也,非賾自賾、動自動也,一物而殊名也,一人而姓名字行之不同也。此非沈虛陷寂者之所能識也,亦非憧憧往來者之所能知也,然而至易也,至簡也。或者自以為難,近取諸身,殊不遠也。身猶遠耳,近取諸心,即此心而已矣。曾子傳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孟子學之曰:「仁,人心也。」又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又曰:「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黨朋友也。」於戲!此足以指明人心之本良矣,而學者往往遂領孟子之意,而不復疑其有他者,千萬而不一二也。故孟子言必稱堯、舜,于以知孟子之言雖諄諄,而當時之聽之者多藐藐。此道甚明甚易甚簡,而人自疑自惑不信。使當時聞言而遂信者眾,必不至勞孟子諄諄如此也。能識惻隱之真心于孺子將入井之時,則何思何慮之妙,人人之所自有也;純誠洞白之質,人人之所自有也;廣大無疆之體,人人之所自有也。此心常見于日用飲食之閒,造次顛沛之閒,而人不自省也。孔子曰:「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子思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當曰道也者,未始須臾離也,非曰造次閒為之,顛沛閒為之。無須臾而不為也,是心本一也,無二也,無嘗斷而復續也,無嚮也不如是而今如是也,無嚮也如是而今不如是也。晝夜一也,古今一也,少壯不強而衰老不弱也。可強可弱者血氣也,無強無弱者心也,有斷有續者思慮也,無斷無續者心也。能明此心,則思慮有斷續,而吾心無斷續,血氣有強弱,而吾心無強弱,有思無思,而吾心無二。不能明此心,則以思慮為心,雖欲無斷續,不可得矣!以血氣為己,雖欲無強弱,不可得矣,雖欲造次于是,顛沛于是,無須臾不于是,勉強從事,不須臾而罷矣。況于造次乎!況于顛沛乎!《書》曰:「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如此則亦偽而已矣,非誠也。孔子曰:「主忠信。」忠信者,誠實而已,無他妙也,而聖人以是為主本。或者過而索之,外而求之,必反失。忠信之心,即道心,即仁義禮智之心,即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之心,通于一,萬事畢,差之毫釐,繆以千里。不遠復,此心復也;頻復頻放而頻反也,亦危矣!然已復則如常矣,咎也。得此則吉,失此則凶,無虞他日之吉凶,但觀一念慮之得失。當《乾》之初而不肯潛,此心放也。當五而不能飛,此心固也。當三而不惕,此心慢也。當四而不疑,此心止也。循吾本心以往,則能飛能潛,能疑能惕,能用天下之九,亦能用天下之六,能盡通天下之故,仕止久速,一合其宜,周旋曲折,各當其可,非勤勞而為之也,吾心中自有如是十百千萬散殊之正義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非吾心外物也,故曰:「性之德也,含內外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言乎其自宜也,非求乎宜者也。孔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人之為道,似善矣,而孔子截截斷斷甚言其不可。孟子窺之亦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此豈計度而圖之也﹖此豈擬議而成之也﹖擬議而成其變化,此非聖人之言也,學者之臆說也。孰知夫「君子終日乾乾」而非意也﹖「頻復」 「獨復」而非反也﹖「利于不息之貞」而非升也﹖「震來虩虩」非懼也﹖「其亡其亡」非慮也﹖「何天之衢亨」非通也﹖「括囊咎譽」非閉也﹖「三日不食」非窮也﹖「揚于王庭」非得志也﹖「介于石」非止也﹖「出門同人」非往也﹖若終日用之,而鬼神莫我識也,聖智莫我測也,雖我亦有所不自知,而況于他人乎!如秋陽之暴,至白而無瑕也。如江、漢之濯,至潔而無滓也。混混乎無涯無畔無始無終也,天地非大也,毫髮非小也,晝非明也,夜非晦也,往非古也,此非今也,他日非後也,鳶飛戾天非鳶也,魚躍于淵非魚也,天下被日月之明照,而不知其自我也,天下霑雨露之潤,而不知其自我也,天下畏雷霆之威,而不知其自我也,日夜行乎我己之中,而以為他物也,其曰「範圍天地」,「發育萬物」也,非過論也。孔子曰:「哀樂相生,雖使正明目而視之,不得而見也,傾耳而聽之,不得而聞也。」哀樂必有形,哭笑必有聲,而曰不可見,不可聞,何也﹖此非心思之所能及也,非言語之所能載也,我之所自有也,而不可知也,不可識也。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未有知近而不知遠也,未有知小而不知大也,遠近一物也,小大無二體也。閨門之內,若近而實遠也,若小而實大也,即敬即愛,無不通矣,有倫有敘,無不同矣,放之東海之東而準也,放之西海之西而準也,放之南海之南而準也,放之北海之北而準也,不可思也,不可遠也。  

  絕四記

  人心自明,人心自靈,意起我立,必固礙塞,始喪其明,始失其靈。孔子日與門弟子從容問答,其諄諄告戒,止絕學者之病,大略有四:曰意,曰必,曰固,曰我。門弟子有一于此,聖人必止絕之。毋者,止絕之辭,知夫人皆有至靈至明,廣大聖智之性,不假外求,不由外得,自本自根,自神自明,微生意焉,故蔽之有必焉,故蔽之有固焉,故蔽之有我焉,故蔽之昏,蔽之端,盡由于此,故每每隨其病之所形,而止絕之,曰毋如此,毋如此。聖人不能以道與人,能去人之蔽爾,如太虛未始不清明,有雲氣焉,故蔽之,去其雲氣,則清明矣。夫清明之性,人之所自有,不求而獲,不取而得,故《中庸》曰:「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孟子》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固有之也。何謂意﹖微起焉,皆謂之意,微止焉,皆謂之意。意之為狀,不可勝窮,有利有害,有是有非,有進有退,有虛有實,有多有寡,有散有合,有依有違,有前有後,有上有下,有體有用,有本有末,有此有彼,有動有靜,有今有古,若此之類,雖窮日之力,窮年之力,縱說橫說,廣說備說,不可得而盡。然則心與意奚辨﹖是二者未始不一,蔽者自不一。一則為心,二則為意,直則為心,支則為意,通則為心,阻則為意。直心直用,不識不知,變化云為,豈支豈離﹖感通無窮,匪思匪為,孟子明心,孔子毋意,意毋則此心明矣。心不必言,亦不可言。不得已而有言,孔子不言心,惟絕學者之意,而猶曰「予欲無言」,則知言亦起病,言亦起意,姑曰毋意。聖人尚不欲言,恐學者又起無意之意也。離意求心,未脫乎意。直心直意,匪合匪離,誠實無他,道心獨妙。匪粗匪索,匪學匪精,一猶贅辭,二何足論!十百千萬,至于無窮,無始無終,非眾非寡,姑假以言,謂之一貫。愈辯愈支,愈說愈離,不說猶離,況于費辭。善說何辭﹖實德何為﹖雖為非為,我自有之。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非意也。孔子臨事而懼,好謀而成,非意也。此心之靈,明踰日月,其照臨有甚于日月之昭臨。日月能照容光之地,不能照蔀屋之下,此心之神,無所不通,此心之明,無所不照,昭昭如鑑,不假致察,美惡自明,洪纖自辨,故孔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夫不逆不億而自覺者,光明之所照也,無以逆億為也。嗚呼!孔子亦可謂善于發明道心之妙矣!亦大明白矣!而能領吾孔子之旨者有幾!鑑未嘗有美惡,而亦未嘗無美惡,鑑未嘗有洪纖,而亦未嘗無洪纖,吾心未嘗有是非利害,而亦未嘗無是非利害,人心之妙,曲折萬變,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何可勝窮,何可形容,豈與夫費思力索、窮終身之力而茫然者同!何謂必﹖必亦意之必,必如此,必不如彼,必欲如彼,必不欲如此。大道無方,奚可指定﹖以為道在此則不在彼乎﹖以為道在彼則不在此乎﹖必信必果,無乃不可,斷斷必必,自離自失。何謂固﹖固亦意之固,固守而不通,其道必窮,固守而不化,其道亦下。孔子嘗曰:「我則異于是,無可無不可。」又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可不可尚無,而況于固乎﹖尚無所知,而況于固乎﹖何為我﹖我亦意之我,意生,故我立,意不生,我亦不立。自幼而乳,曰我乳,長而食,曰我食,衣曰我衣,行我行,坐我坐,讀書我讀書,仕宦我仕宦,名聲我名聲,行藝我行藝,牢堅如鐵,不亦如塊,不亦如氣,不亦如虛。不知方意念未作時,洞焉寂焉,無尚不立,何者為我!雖意念既作,至于深切時,亦未嘗不洞焉寂焉,無尚不立,何者為我!蓋有學者,自以為意、必、固、我咸無,而未免乎行我行,坐我坐,則何以能範圍天地,發育萬物﹖非聖人獨能範圍,而學者不能也,非聖人獨能發育,而學者不能也,聖人獨得我心之同然爾,聖人先覺,學者後覺爾。一日覺之,此心無體,清明無際,本與天地同範圍,無內外,發育無疆界。學者喜動喜進,喜作喜有,不墮于意,則墮于必,不墮于固,則墮于我。墮此四者之中,不勝其多,故先聖墮其所墮,而正救之,止絕之,其誨亦隨以多,他日門弟子欲記其事,每事而書,則不勝其書,總而記于此。某即其所記,推見當日之事情,坦然灼然,而先儒未有發揮其然者。先儒豈不知毋義非無,而必以毋為無者,謂此非學者所及,惟聖人可以當之,故不得不改其義為無,而獨歸之孔子。先儒不自明己之心,不自信己之心,故亦不信學者之心。吁!賊天下萬世之良心,迷惑天下萬世至靈至明之心,其罪為大。某大懼先聖朝夕諄諄告戒切至之本旨隱沒而不白,使後學意態滋蔓,荊棘滋植,塞萬世入道之門,不得已故書。

  (梓材謹案:以上二篇,梨洲原本謝山《序錄》云:「釆其最粹且平易者。」知此外尚多釆錄,蓋其■未全。)

  附錄

  陳北溪《答陳師復書》曰「浙閒年來象山之學甚旺,由其門人有楊、袁貴顯,據要津唱之,不讀書,不窮理,專做打坐工夫,求形體之運動知覺者以為妙訣,又假託聖人之言,牽就釋意,以文蓋之。慈湖纔見伊川語,便怒形于色,朋徒私相尊號為祖師,以為真有得于千載不傳之正統。嚴陵有詹、喻輩護法,其或讀書,卻讀《語孟精義》,而不肯讀《集註》,讀《中庸集解》,而不肯讀《章句或問》,讀《河南遺書》,而不肯讀《近思錄》,讀《通書》,而不肯讀《太極圖》,而讀《通書》只讀白本,不肯讀文公解本。某極口為之明白剖晰,邦人始有知邪正所由分者,異端曲學,贓證暴露。」(補。)

  又《答陳伯澡書》曰:「楊敬仲持循篤而講貫略。」(補。)

  袁蒙齋《記樂平文元遺書閣》曰:「慈湖先生平生履踐無一瑕玷,處閨門如對大賓,在闇室如臨上帝。年登耄耄,兢兢敬謹,未嘗須臾放逸。學先生者,學此而已。若夫掇拾遺論,依放近似,而實未有得,乃先生之所深戒也。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敬之哉!」(補。)

  王深寧《困學紀聞》曰:「慈湖謂『文士之言,止可謂之巧言』。」(補。)

  宗羲案:象山說顏子克己之學,非如常人克去一切忿慾利害之私,蓋欲于意念所起處將來克去,故慈湖以不起意為宗,是師門之的傳也。而考亭謂除去不好底意見則可,若好底意見,須是存留,畢竟欲除意見,則所行之事,皆不得已去做,才做便忘,所以目視霄漢,悠悠過日下梢,只成得箇狂妄也。案慈湖之告君曰:「此心即道,惟起乎意則失之。起利心焉則差,起私心焉則差,起權心焉則差。作好焉,作惡焉,凡有所不安于心焉皆差。即此虛明不起意之心,以行勿損勿益,自然無所不照。」然則不起意之旨亦略可識矣,又何曾若考亭之言邪!但慈湖工夫入細,不能如象山一切經傳有所未得處,便硬說闢倒,此又學象山而過者也。

  祖望謹案:慈湖嘗改定《太極圖》,以為周子之說詳,簡之說《易》,蓋亦不取無極之說,以為道始于太極而已。

  謝山《碧沚楊文元公書院記》曰:「文元之學,先儒論之多矣。或疑發明本心,陸氏但以為入門,而文元遂以為究竟,故文元為陸氏功臣。而失其傳者亦有之。愚以為未盡然。夫論人之學,當觀其行,不徒以其言。文元之齋明嚴恪,其生平踐履,蓋涑水、橫渠一輩人。曰誠,曰明,曰孝弟,曰忠信,聖學之全,無以加矣。特以當時學者沈溺于章句之學,而不知所以自拔,故為本心之說,以提醒之,蓋誠欲導其迷途而使之悟,而非謂此一悟之外,更無餘也。而不善學者,乃憑此虛空之知覺,欲以浴沂風雩之天機,屏當一切,是豈文元之究竟哉!」

  (雲濠謹案:謝山又為《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云:「慈湖齋明嚴恪,非禮不動,生平未嘗作一草字,固非恃扇訟一悟以為究竟也。」又云:「慈湖于諸經俱有所著,垂老,更欲修群書以屏邪說而未就。」)

  ◆慈湖講友

  文靖舒廣平先生璘

  端憲沈定川先生煥(並為《廣平定川學案》。)

  正獻袁絜齋先生燮(別為《絜齋學案》。)

  韓先生宜卿(別見《清江學案》。)

  太學蔣先生存誠

  蔣存誠,字秉信,鄞縣人,金紫少子琚之孫也。為慈湖先生講學之友。聞歌有省,德性清明。其卒也,慈湖為誌其墓。(補。)

  沈清遐先生文彪

  沈文彪,鄞縣人,號清遐居士。以奧學峻行,與慈湖為忘年交。(補。)

  湯藝堂先生健

  湯建,字達可,樂清人。不為制舉業。天文地理,古今制度,考覈精詳,篤意兢省,深造理窟,學者稱藝堂先生。夙興必齋沐讀《易》一卦,鼓瑟自娛。所著《詩衍義》、《論語》《老子》二解、《藝堂文集》。(修。)

  (梓材謹案:黎洲原本列先生傳于陳止齋之門,謝山修之,並不明著其受學止齋。《溫州府志》載先生以其學授徒,又稱其「退與朋友商論,欣欣自得,年踰八十卒」,亦未詳其師承。朱氏《經義考》引胡一桂說,言先生交于楊慈湖,著有《周易筮傳》,則以為慈湖講友可也,故自《止齋學案》移列于此。)

  ◆慈湖學侶

  知軍葉先生秀發(別見《麗澤諸儒學案》。)

  隱君韓蕺山先生度(別見《清江學案》。)

  ◆慈湖家學(象山再傳。)

  承務楊磬齋先生恪

  楊恪,字叔謹,慈湖長子。慈湖為作《磬齋記》。官承務郎、沿海制置司準備差遣。錢融堂稱其克承家學,勉進未艾云。(參《慈湖遺書》。)

  ◆慈湖門人

  正肅袁蒙齋先生甫(別見《絜齋學案》。)

  堂長馮先生興宗

  馮先生國壽(合傳。)

  馮興宗,字振甫,慈溪人,慈湖高弟。于書無所不讀。每聆誨言,輒心領神會。袁蒙齋甫持節江左,延為象山書院堂長,群士信嚮。蓋先生忠信篤敬,毫髮無偽,訓警懇至,語自肺腑流出,故人之感悟者亦倍深切。慈湖誘掖後進,許與固多,至其稱先生,謂于聖道獨有啟發,晚益融貫,表裏洞然,殆知及而進於仁守者矣。其卒也,蒙齋為誌其墓。從弟國壽,(梓材案:《慈湖遺書》有《為馮似宗壽樓文昌詩》,未知即國壽否。)亦師事慈湖,時號二馮,未竟其學,早卒。(參《袁蒙齋集》。)

  (梓材謹案:蒙齋言:「先生居慶元之慈溪七世矣。」《蒙齋集》又有先生《言行記》云:「築室金川之湖濱,蓬戶甕牖,氣浩如也。」)      

  文靖史自齋先生彌忠(父漸。)

  史彌忠,字良叔,鄞縣人。第進士,初為鄂州咸寧尉。官滿歸里,橐中裝,視之官時良多,其父漸怒,先生懼,召里人畢集,悉發篋以示,皆書帙也。監文思院門,以慈湖薦,宰廬陵,有能名。從守南安,會盜甫平,為政尚安輯,蠲白撰錢以便民。守吉州,治如南安,蠲田租十有八萬。閩寇大作,提舉福建常平鹽茶事,薦陳韡為招捕。事定,功賞一不受,真西山遺書美之。時從弟彌遠久在相位,數勸其歸。年未七十,首乞致仕,以子為丞相,累除資政殿學士,贈少師,諡文靖。(參《延祐四明志》。)

  忠宣史滄洲先生彌堅

  史彌堅,字固叔,忠定浩幼子,文靖之從弟也。與諸兄並學于慈湖。以軍器監尹臨安,兄彌遠入相,以嫌出為潭州湖南安撫使,平湖寇羅孟傳,守建寧,行義倉法,真西山紀其政績。守鎮江,力薦劉漫塘于朝。以兄久在相位,數勸歸,不聽,遂食祠祿于家。十六年,以資政殿學士卒,諡忠宣。吳鶴林《泳行詞》有云:「在熙寧則不黨于熙寧,如安國之于安石。在元祐則不趨于元祐,如大臨之于大防。(同上。)

  附錄

  □□□曰:「予嘉定初年,官浙東鹺幕,時史丞相以禮部,滄洲以浙漕,同案視壽成山陵,昆仲職位未至大相遠。及丞相當國,以尚書處滄洲,誠未為過,而滄洲懇辭,十數不止,丞相亦終不強之,天下仰其高。溧水在太學,以丞相故,不得成校定者累年。及既出官,循序而進,未嘗超躐。在溧水為郡所抑,自他人處之,干造物,求速化,溧水終安之。此某所以于二公願執鞭而不可得也。」(補。)

  又曰:「滄洲以丞相親嫌,卷懷而去,海內觖望。聞其當國勢危疑、人心渙散之際,有言人所難言者。」(補。)

  華文史獨善先生彌鞏

  史彌鞏,字南叔,文靖從弟也。從慈湖遊,好學彊記。入太學,升上舍。時衛王柄國,寄理不獲試,淹抑十載,始登進士第。李悅齋開鄂閫,辟諮幕府事。壽昌戍卒失律,欲盡誅其亂者,乃誅倡者一人,軍心感服。端平初,入監都進奏院。轉對,有護蜀保江之奏。嘉熙元年,都城火,先生應詔上書,謂:「天倫之變,世孰無之﹖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謂『霅川之變,非濟邸之本心,濟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其言深契聖心耳。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體魄于地下,豈不干和氣,召災異乎﹖」出提點江東刑獄。歲旱,饒、信、南康三郡大祲,俾釐 戶為五,甲乙以等第振糶,丙為自給,丁糶而戊濟,全活百餘萬口。徽民操戈劫人財,逮捕,法曹以不傷人論罪。先生曰:「持兵為盜,貸之,是滋盜也。」推情重者僇數人,一道以寧。饒州兵籍溢數,請汰冗兵。令下,營門大譟。呼諸校謂曰「汰不當,許自陳,敢譁者斬。」咸叩頭請罪,諸營帖然,廩給亦大省。召為司封郎中,以兄子入相,引嫌丐祠,遂以直華文閣提舉崇禧觀。里居,絕口不道時事。卒,年八十。真西山嘗曰:「史南叔不登宗之門者三十年,未仕為其寄理,已仕則為其排擯,皭然不污有如此。」(參史傳。)

  附錄

  □□□曰:「溧水惠書,敘述平生,有擺脫世務,退然以寒畯自處之意。」(補。)

  史和旨先生彌林(父涓。)

  史彌林,號和旨,文惠同產弟刪定涓之子也。文惠之存,刪定獨能辭其官不拜,而恬然用累舉恩致祿以終其身。刪定沒,授官者必欲以貤其子,先生又辭不拜。(參《戴剡源集》。)  

  (梓材謹案:和旨先生與饒州君定之,皆楊、袁門人之傑然者。見謝山所作《甬東靜清書院記》。文惠即忠定之初諡也。)     

  帥屬錢融堂先生時

  錢時,字子是,淳安人。慈湖高弟。讀書不為世儒之習。以《易》冠漕司,即而絕意科舉,究竟理學。江東提刑袁蒙齋甫建象山書院,招主講席,學者興起,大抵發明人心,指擿痛決,聞者皆有得焉。丞相喬行簡薦之,授祕閣校勘。詔守臣以其所著書來上。未幾,出佐浙東倉幕。召入史館檢閱。以江東帥屬歸。所著書有《周易釋傳》、《尚書演義》、《學詩》《四書管見》、《春秋大旨》、《兩漢筆記》、《蜀阜集》、《冠昏記》、《百行冠冕集》。人稱為融堂先生。

  新安州學講義

  彥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洙泗問仁,隨問而答,縱橫參錯,初無異旨,然其地步各有淺深,而所以教之者,不容于躐等。至此一章,明白洞達,精詳的切,此先聖特以語顏氏子歟!仁,人心也。此心即仁,虛明渾融,本無虧闕,為意所動,始失其所以為仁,為物所遷始失其所以為仁,為習所移始失其所以為仁,為欲所縱始失其所以為仁,狂迷顛倒,醉生夢死,昏昏憒憒,日用而不知,皆己私為之窟宅,非本心然也。先聖曰:「改而止。」又曰:「過以改除。」夫所謂用力于仁者,果安所用其力哉,用力于克己而已。如月之明,雲翳之即昏,如水之清,泥滓之即渾。雲散天空,淵澄海淨,則其本清本明者固自無恙。禮者,天則之不可踰者也,一踰此,則無非己私。有一毫己私,即不足以為禮,有一毫非禮,即不足以為仁。先聖于此,不曰克己為仁,而曰「克己復禮為仁」,非于禮之外而他有所謂仁也,曰「復禮為仁」者,所以明復禮之即仁也。大哉,禮乎!分而為天地者此也,轉而為陰陽者此也,變而為四時者此也,列而為鬼神者此也,此即本心之妙,即所謂仁也。克己即復禮矣,復禮即為仁矣。夫以天地之廣大,陰陽之闔闢,四時之運行,鬼神之變化,而此禮實為之則。一日克己,豁然清明,道心大同,範圍無外,謂之天下歸仁,良不為過。然而此事斷斷在我,實非他人所能致力。古訓每曰自強,曰自修,曰自成,曰自牧,曰自昭,明德皆由己之謂。若不由己,其見必不決,其進必不勇,其發必不果,其行必不力,必搖于外誘,必亂于意見,必動于浮論虛說,支離纏繞,必不能斷割,故態惡習必不能掃除,倀倀然中無定守,而欲倚人言為之主宰,必不能特達。先聖既以克己答顏淵之問,遂斷斷曰:「為仁由己。」又斷斷曰:「而由人乎哉!」所以截外馳之路,使之彷徨四顧,略無倚仗,而斬截決裂,一斷諸己也。一斷諸己,直心而用,無所回撓,安得受制于外物也哉!顏子至此,聞言不疑,即求就實工夫,而請問其目,其為問也密矣。人之日用,應酬萬端,舉不外乎視聽言動。之四者,名四實一,無非天則。非禮則勿,是之謂克。雖然,不特接于目而後為視也,暗室屋漏,一念之邪,而不正之色,已雜然乎在目,知其非禮,隨即泯然,則視無所蔽矣。不特接于耳而後為聽也,暗室屋漏,一念之妄,而不正之聲已譁然乎在耳,知其非禮,隨即泯然,則聽無所蔽矣。以至于言,以至于動,不特宣之于口,發之于事,而後見也,念慮隱微之地,大明澄照,微過則改,則言動無所蔽矣。克己工夫,全在一勿字上,行之而熟,守之而純,變化虛明,略無所累,則雖縱目而視,縱耳而聽,肆口而言,隨感而動,安往而非仁哉!顏子方皇皇然欲從末由,發鑽堅、仰高之歎,一聞斯語,如旅而歸,請事之言,其應如響。是以「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不遷怒,不貳過」,以至「三月不違」,無往而非事斯語之時矣。故以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

  附錄

  趙寶峰示子弟曰:「錢某小人,行己著書,趨時悖道,罔眾干名,乃斯文中所當誅斥。史臣乃贅某于道統之後,未知其似是而非。」(補。)

  (梓材謹案:是說與本傳相背,謝山蓋以為然,故于《石坡書院記》亦有微辭云。)

  司農洪默齋先生夢炎

  洪夢炎,字季思,淳安人。寶慶元年進士。端平閒,禁軍搆逆,命先生延諭,既受旨,索飲至醉,臥省廡下,徐以單騎入軍,或引斧砍其導卒,血濺衣而色不為動,曉以逆順,皆安堵聽命。會高沙軍變,命先生綏之。至維、揚,閫帥趙葵詭以指日可破,先生曰:「攻討者,制閫之大義,撫諭者,天朝之至恩,殊恩曲赦,非愛卒、愛百姓也。」遂入城宣詔,進叛酋,開以自新之路,一軍以安。尋以大宗丞贊浙幕,召拜司農,差知衢州,卒于任。著有《文集》二十四卷、《奏錄》三卷、《高沙撫錄》、《荊襄語稟》各一卷。(參《萬曆嚴州志》。)

  (梓材謹案:先生號默齋。嘗以桃源酒官入郡幕。為本一族祖,與融堂並登慈湖之門。詳見《本一傳》。先生父承務郎璵,袁蒙齋誌其墓。)

  朝奉史先生守之

  史守之,字子仁,忠定之孫,忠宣之從子也。先生未嘗見陸子,而從楊敬仲、袁和叔遊,得于私淑所聞。仲父彌遠當國,先生心弗善也,作《升聞錄》以寓規諫。退居月湖之陽,遂以朝奉大夫致仕,寧宗御書「碧沚」二字賜之。彌遠甚畏之,每有所作,輒戒其家,勿使十一郎(雲濠案:一作「十二郎」。)知之。(補。)

  祖望謹案:史子仁居碧沚,不與時諧,以道自任。所著書曰《世學》,以闢異端為第一義,別署「九六子」。

  (梓材謹案:謝山《答萬編修問史學士諸公遺事帖子》云:「子仁,方叔之子。心非叔父所為,中年避世遠嫌,退居月湖之松島,杜門講學。又學古文于樓攻媿。方叔名彌大,吏部侍郎忠定長子。」)

  知州史先生定之

  史定之,鄞縣人。嘉定閒,知饒州,廣濬城隍。著《鄉飲酒儀》、《太極圖論》、《易贊蓍說》、《饒州志》二卷。(參《饒州府志》。)

  (梓材謹案:先生亦楊、袁高弟,忠定第二子,彌正之子也。)

  司業陳習庵先生塤

  陳塤,字和仲,鄞縣人。嘉定十年,登進士第,調黃州教授。喪父毀瘠,考古禮行之,歎曰:「俗學不足學。」乃師事慈湖,攻苦食淡,晝夜不怠。再調處州教授。累官至太常博士,獨為袁絜齋議諡,餘皆閣筆。論政切直,史彌遠問之曰:「吾甥殆好名邪﹖」先生曰:「好名,孟子所不取也。夫求士于三代之上,惟恐其好名;求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耳。」出判嘉興府。彌遠卒,召為樞密編修官。尋守衢州,監司閩、浙者久之。入為國子司業。知溫州,未上而罷。臥疾,抽架上書占之,得《呂東萊文集》,其《墓誌》曰:「祖謙生于丁巳歲,沒于辛丑歲。」先生曰:「異哉!我生于慶元丁巳,今歲在辛丑,于是一甲矣。吾死矣夫!」

  附錄

  史彌遠為先生母黨舅氏,先生于轉運司及禮部兩試第一,彌遠當國,將為先生謀加恩數,先生卻之。

  教授處州,理宗求直言,先生上封事,直聲聞天下。為學錄、為宗正寺簿,俱奏對,盡言切直。賈貴妃入內,先生又言:「乞去君側之蠱媚,以正君德。」彌遠駭曰:「吾甥殆好名邪﹖」先生云云。

  為太常博士,朱端常子乞諡,先生曰:「端常居臺諫則逐善類,為藩牧則務刻剝,宜得惡諡曰『榮愿』。」

  先生嘗與御史蔣峴講《中庸》不合,判福建,為峴所劾。

  謝山《同谷三先生書院記》曰:「吾鄉前輩,于朱、呂、陸三家之學並有傳者,而陸學最先楊、袁、舒、沈,江右弟子莫之或京。楊、袁尤多昌明之功,顧其大弟子自袁正肅公而外,陳侍郎習庵其最也。」

  直閣桂石坡先生萬榮(附從子錫孫。)

  桂萬榮,字夢協,慈溪人。以進士授餘干尉。邑多豪右,先生一以紀律繩之。馭民則用慈愛,?a class="__cf_email__"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data-cfemail="b261076e19f26124">[email protected]迪者,恥為不善。秩滿,民乞留,調建康司理參軍。鄉人史彌遠為相,欲招致之,先生以分定固辭。差主管戶部架閣,除太學正。輪對,奏絕敵、選將二事。除武學博士,改宗學,出判平江府。累官直祕閣,遷尚書右郎,除直寶章閣奉祠歸。先生嘗問道慈湖,慈湖告以「心之精神是謂聖」,(梓材案:是語本《孔叢子》。)遂築石坡書院,讀書其中。從子錫孫,通《春秋》,十歲試童子科,號為神童。登紹定進士,歷官御史兼崇政殿說書,忤旨罷。尋以集英殿修撰召,不起。(參《寧波府志》。)

  謝山《石坡書院記》曰:「慈湖弟子于大江以南,《宋史》舉其都講為融堂錢氏。予嘗攷之,特以其著述耳。若其最能昌明師門之緒者,莫如鄞之正肅袁公,蒙齋侍郎陳公、習庵及慈之桂公石坡。顧袁、陳以名位著,而桂稍晦。今慈湖東山之麓有石坡書院,即當年所講學也。桂氏自石坡以後,世守慈湖家法,明初尚有如容齋之敦樸,長史之深醇,古香之精博,文修之伉直,聲聞不墜,至今六百餘年,猶有奉慈湖之祀者,香火可為遠矣。石坡講學之語,實本師說,曰明誠,曰孝弟,曰顏子四勿,曰曾子三省。其言樸質無華葉,蓋以躬行為務,非徒從事于口耳,故其生平踐履,大類慈湖。《宋史》言:『慈湖簿富陽,日講《論語》、《孝經》,民遂無訟;石坡尉餘干,民之聞教者恥為不善。慈湖守溫州,力行《周官》任卹之教,豪富爭勸勉;石坡在南康,感化驕軍,知以衛民為務。慈湖,史氏累召不出;石坡方嚮用,力辭史氏之招,丐祠終老。』方石坡之官平江也,朱侍郎在知府事,征輸鹽課急迫,牽連拘繫甚繁。石坡力言其無辜,為請寬不得,乃挾行至獄中,願與所拘繫者同處。侍郎不得已,縱遣之。論者以為,石坡不愧其師,而侍郎有慚其父。其所請絕敵、選將諸奏,皆名言也。嗚呼!慈湖之心學,苟非驗之躬行,誠無以審其實得焉否。今觀石坡之造詣,有為有守,豈非真儒也哉!石坡晚年,最為耆壽,東浙推為楊門碩果,並于蒙齋、習庵,蓋其道之尊如此。」

  郡守童杜洲先生居易(附師李聳、王休。)

  童居易,字行簡,慈溪人也。嘗從鄉先生李聳學古文,又學《小戴禮》于校書郎王休。一日參楊敬仲,與語,大奇之,遂舍所學學焉。登嘉定十六年進士。鄭忠定清之柄國舉補登仕郎。朝議欲使諸路置買浮鹽司,除擬已定,先生詣執政歷陳利害,命遂寢。相國趙忠靖葵開閫淮東,以先生攝天長簿。時諸路屯兵,每棗熟,禁民採取,民失其利。先生上書乞弛其禁,旁九郡皆獲免。既而元兵攻城急,邑令與主將不協,軍民疑阻,先生力為陳解,遂協力捍防,城賴以全。調諸暨簿,惡少攻剽為姦,尉莫能致,先生以計悉擒之。上績課最,轉宣義郎知邵武之泰寧,移判夔州。遷太學博士,以身為教,學者仰之。以言會子事忤上,出判吉州。未幾,遷本州同知。陞中奉大夫,知廣東德慶府,蠻獠雜居,民悍難化,先生撫以愷悌,三載,民樂耕桑,門不夜闔,獄囚屢空。尋上章乞歸,居杜洲之濱,學者從之,稱杜洲先生。(參《寧波府志》。)

  謝山《杜洲六先生書院記》曰:「慈溪縣鳴鶴鄉者,杜洲童先生居易家焉。慈湖世嫡弟子,石坡而外,即推童氏,累代不替,諸家學錄中所未有也。書院則先生之孫副尉金始肇造之,而得朝命于其子桂。嘉興顧嵩之、吾鄞孫元蒙俱來為山長。其時甬上書院多設長者,而以杜洲為最盛。有先聖碑亭,有禮殿,有講堂,有六齋:曰志道,曰尚德,曰復禮,曰守約,曰慎獨,曰養浩。其中為慈湖祠,旁為六先生祠。有書庫,有祭器。門廊庖湢,纖悉畢備。有田租以資學者。蓋彷佛四大書院規制而為之耳,意良厚矣。」

  尚書趙先生彥悈

  趙彥悈,字元道,餘姚人。累官吏部尚書,兼給事中,以華文閣直學士知平江府卒。先生言:「人疑象山為禪,是未之思也。誠意正心以至治國平天下,原于致知二字,禪矣乎﹖」其題《己易》曰:「聖人之《易》,不離先生此書,不離斯人篤好欲刊之心,不離刊者之手,不離觀者之目,不離誦者之口,不離聽者之耳,又不離不刊不觀不誦不聽者之耳目手口。斯旨也,先生實有覺于事親從兄,喜怒哀樂、兢兢業業、日用之閒。」

  曾先生熠

  曾熠,字定遠,廬陵人。得慈湖《己易》、《閒居解》二書刊之。謂《西銘》之意,認天地為一家,《己易》一書,悟天地為一己,其流行發見,精粗必備,厥功益大。然先生之意,欲學者于良知良能苗裔之發見,體察而用力。慈湖以為,才言體察,是未信此心之即道也。先生復問曰:「平常正直之心,雖人所固有,然汩沒斲喪憧憧利欲之塗,須體察于膠擾之中,而後能不失。今懼其起意也,不敢體察,坐聽是心之所發,則天理與人欲並行,何以洞識乎﹖」慈湖答曰:「定遠猶未覺未信也。《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日用豈無膠擾﹖膠擾乃變化,即天地之風雨晦冥也。君子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改即足矣。故孔子曰:『改而止。』改而不止,是謂正其心反成起意耳。」先生乃喟然曰:「今而後知此心虛明,萬理萬化盡在其中。君子所以用力于仁,學而不厭者,必有事焉,初非臆度料想之謂也。」

  縣丞鄒歸軒先生近仁(附子曾。)

  鄒近仁,字魯卿,一字季友,德興人。以特恩為靜江法曹,再調龍陽丞。問學于慈湖,與語,從容良久,即了然無疑滯。嘉定二年,疾革,語其子曾曰:「吾心甚明,無事可言,爾曹修身學道則為孝矣。」言訖而瞑。(雲濠案:先生子曾,字伯傳,慈湖云:「因元祥而亦覺。」)所著有《歸軒集》。先生一再語頓覺,人告之過,歛衽受教。所當為,不畏強禦。非道非義,一介不取。(修。)

  附錄

  先生父尉建德,甫三歲,生母去,又五歲,父卒,嫡母董氏撫之。先生思其生母,不敢言。又三十年,董氏卒,乃求之,謂兄弟曰:「近仁方寸亂矣。」詣建德物色多端,竟不獲。時先生同母弟永之,出繼董氏,宰濡須,先生涉江訪之,亦不知,乃反建德,私自念曰:「吾生母,鄧宣教女也。」乃求戶籍閱之,則尚有鄧宣教戶,大喜。及入鄧鄉,而鄧氏已無人矣。兩足馗折,旁皇不復能去。一鄰婦聞而蹙然,出謂先生曰:「妾亦鄧女也。前此記有姑流離自外歸,後適九華童氏,儻斯人乎﹖」如其言求之,果在焉。先生相抱流涕。留數日,謀奉以歸,其生母不可,乃出金以奉母。歸而問慈湖以處之之道,慈湖曰:「歲時往省可矣。」(補。)

  鄉貢鄒艮齋先生夢遇

  鄒夢遇,字子祥,(雲濠案:子祥一作元祥。)樂平人也。從祖近仁,慈湖高弟,故先生亦從學焉。慈湖嘗曰:「自孔子沒,學者陷溺于文詞論議,喪本靈而事意見,寥寥二千載,自知自信者少,若夢遇者,其庶幾乎﹖」又曰:「心之精神是謂聖,百姓日用而不知。鄒氏二子,其殆知之者乎﹖」一字艮齋。慈湖知樂平,先生以鄉貢生從容接論,久之而有覺。隔礙未除,慈湖益導之,遂徹底澄明。其言曰:「事親從兄之閒,不思不勉,無非實地,變化云為,張弛闔闢,宇宙在吾手。」又曰:「渾然之中,品節調理,粲然以列。」又曰:「人皆以兀坐端默為靜,吾獨以步趨應酬為靜;人皆以步趨應酬為動,吾獨以兀坐端默為動。」嘉定四年,趙禮闈而疾作,將卒,歌曰:「嘉木扶疏兮,鳥鳴關關。暑風舒徐兮,庭中閒閒。起視天宇兮,浩乎虛澄。」(修。)

  鄉貢葉同庵先生祐之

  葉祐之,字元吉,(雲濠案:一本葉元吉,字祐之。)吳縣人。弱冠鄉貢,有志于學,凡先儒所是者,依而行,而訶者必戒,如是者十有七年,終未相應。得慈湖《絕四記讀》之,知此心明白廣大,異乎先儒繳繞回曲之說,自是讀書行己,不敢起意。寐中聞更鼓聲而覺,全身流汗,失聲歎曰:「此非鼓聲,皆本體光明變化,而目前常若有一物。」慈湖至吳,先生摳衣求教,一聞慈湖言,其物泯然不見。慈湖之詩曰:「元吉三更非鼓聲,慈湖一夜聽鵝鳴。是同是異難聲說,何慮何思自混成。爐炭幾番來煖熱,天一點吐圓明。起來又無窮景,水檻澄光萬里清。」學者稱為同庵先生。忍窮四十年,一日,酣飲極醉而卒。以手鈔詩一卷,付其內弟張端義,且自為跋,引李長吉詩為中表投廁中以諧之。端義以師事先生,不敢用中表禮也。(修。)

  附錄

  元吉儀矩峻潔,然如玉樹。家素貧,典衣賣書,潛心性理之學。誦諸尊宿語錄,先後次序數百言。尤工于詩,其喜而作云:「木葉臨風皆好色,稻田流水亦新聲。」佳句也。(補。)

  祕監徐先生鳳

  徐鳳,字子儀,浦城人。生四歲,知讀書,七歲能屬文,十四五閱古今書略,二十第進士,累得國子監書庫官。始先生試博學宏辭,垂中矣,以一字疑而黜,及是再試,又以一事疑而黜,朝論雜然稱詘。官至朝散大夫、祕書少監,直顯謨閣,知贛州。嘉定十七年卒,年四十八。其教授溫州,溫多士,為東南最,而好訾議,難帖服。先生年甫二十餘,渾然端且重,善開迪,不嚴而威,名卿大夫爭遣子弟從之遊,至他郡縣士亦輻湊。更三太守,皆敬之。慈湖謂:「可與語道。」著有《內制》十卷、《十箴》一卷、《文集》二十卷。(參《真西山文集》。)

  曹先生夙

  曹夙,字叔達,餘干人。見慈湖于縣庠,聞其提唱,晝忘食,夜忘寢,旬有四五日而忽覺。

  張先生渭

  張先生汾(合傳。)

  張渭,字渭叔,張汾,字清叔,新昌人。渭叔少有俊譽,富戶欲妻以女,笑不顧。師事呂大愚及慈湖,以偽學罷歸。渭叔、清叔皆不遠數百里問學,慈湖告之曰:「心之精神是謂聖,孟子『仁,人心也』。人心即道,故舜曰道心。日用平常之心即道,故聖人曰中庸。庸,常也。于平常而起意,始差始放逸。」渭叔領會無疑,及歸而有覺。嘉定元年卒,年三十七。

  里正孫先生明仲

  孫明仲,富春人。慈湖為富陽簿,先生從學,聞「執事敬」一言,日夜從事,至右手運用,左手猶拱其專如此。如此者閱兩旬。時召為里正,公移方急,而日出入阡陌,奔走應辦,憂勞申苦則甚矣,而實未嘗微動也。紹熙三年卒。

  沈先生鞏

  沈鞏,字元吉,嘉禾人也。學于慈湖,稱上弟,與吳之葉元吉齊名。(補。)

  徵君許止齋先生孚

  進士朱先生介(合傳。)

  布衣魏先生(合傳。)

  許孚,字□□,號止齋,昌國人也。與徐都曹恭先為同里。受業楊文元公,終身不仕。以孝義倡鄉閭,屢徵不赴。其時昌國儒者尚有朱進士介、魏布衣,皆為揚、袁之學者。(補。)

  沈先生民獻

  沈民獻,鄞縣人,清遐居士文彪子。清遐嘗別築亭館,招慈湖講學其中,命先生執經問難于其間。(補。)

  朝請劉寶山先生厚南

  劉厚南,字子固,慈溪人,沈清遐也。與民獻皆事慈湖。嘉定進士,授瑞安尉。邑瀕海,多盜,先生政慈惠,盜遂息。慈湖出守溫州,以其勤于奉職,奏之,累階進秩,皆有能聲。以國子博士召館下,喜得師。會日食,詔求直言,上疏有云:「陛下自登大寶,今將二紀,凡懼災罪己,導人使諫,不知幾詔,叩閽投匭,應詔來諫,不知幾疏,求言于今日,人未必不指為玩,獻言于今日,人未必不視為常,惟因言以見于用,尊聞以行所知,斯為得之。」言極剴切,帝加獎諭,遷著作郎,轉朝散大夫,知台州,轉朝請大夫致仕卒。(參《寧波府志》。)

  (雲濠謹案:先生號寶山。見程撫州士龍所作行狀。)

  舒先生銑(別見《廣平定川學案》。)

  方先生溥

  方溥,字成大,樂平人。慈湖有「誠確正直」之譽。(補。)

  王先生子庸

  王子庸,錢塘人。慈湖為浙西撫屬,先生問學,自謂有疑。慈湖告以「不假更求,本無可疑。」先生曰:「非不知之,而疑自若也。」積十八九年,淑景揚輝,躍然如脫,從此不復疑矣。再見請益,慈湖曰:「云何﹖」先生曰:「意猶有所未盡。」慈湖曰:「習氣之未易消釋也。如此猶有未盡者,意也,先聖之所止絕也。止絕此意者,又意也,又先聖之所止絕也。即疑即意,何思何慮,縱心盡意,匪動匪止,孝于親,友于兄弟,信于友,恂恂于鄉里,自先聖曰:『吾無知也。』而某亦安得所知以告子庸也﹖」

  主簿馬先生樸

  馬先生應之(合傳。)

  馬先生燮(合傳。)

  馬樸,字季文,樂平人,主廣昌簿;猶子應之,字定翁;子燮,字敬叔,俱受學于慈湖。許以「有得」。且曰:「武城宰得人矣。」敬叔尤得于持敬之說。

  學官王先生琦

  王琦,字表文,與余永之元發皆樂平人。慈湖稱先生為直友,而永之亦有志者。先生為學官,永之亦以薦入仕。

  舒先生益

  舒益,字裕父,樂平人也。慈湖嘗訓之曰:「孔子且發憤忘食,況後學之昏。能無隨物而遷,其日夜思省己過,兢兢而已。」其後慈湖稱之,以為度越流輩。(補。)

  縣令洪先生簡

  洪簡,字子斐,(雲濠案:一作子裴。)樂平人,忠宣公皓曾孫也。以任子知茶陵縣。慈湖先生稱之曰:「子斐于道有覺,若在孔門曾父子之儔也。」(補。)

  舒先生衍(別見《絜齋學案》。)

  吳先生塤

  吳先生坰(合傳。)

  吳塤,字仲和,樂平人。與弟坰,俱學于慈湖。嘗曰:「塤敏,不踰月而至矣。坰踰年亦當知德。」坰字仲郊。(補。)

  庶官余先生元發

  余元發,字永之,樂平人也。學于慈湖。母卒,不能舉葬。洪文敏公贈之《序》曰:「永之葬母求助,而于士夫不仁之栗,又以義不受,以故僕僕經年。予為之悲傷其意。昔李方叔亦以葬親之故,乞憐于東坡。東坡以一馬與之,且為立券曰:『如有好事能周君,肯捐二十萬錢,則并券付之。』予老退無閑馬,又不能虛立二十萬券,坐視元發之急,嘆息而已。」後以薦入仕。(補。)

  學錄鍾了齋先生宏

  鍾宏,字遠之,一字子虛,樂平人。慈湖為邑宰,從之遊。嘉定進士,官太學錄。(雲濠案:《江西人物志》:「先生以進士主建德簿,再任貴溪丞,著惠政。同門袁蒙齋表諸朝,稱其學有淵源,實得故閣學楊簡之傳。由兩浙漕屬入為太學錄。供職甫一月,謁告省親,累擢皆不起。」)所著有《論語約說》、《了齋綴■》。

  縣尉曹先生正

  曹正,字性之,樂平人。鍾宏稱其「寂靜弗忘,酬應非擾」。亦慈湖高弟也。官永明尉。(補。)

  邵先生甲

  邵甲,壽昌人也。慈湖弟子,嘗與陳北溪論學不合。(補。)

  (梓材謹案:謝山所補■底,載先生號顧齋。又言其門人曰鄭棠,字景召,明初尚存。考《嚴陵志》,顧齋乃先生子大椿之號,鄭為顧齋門人,為慈湖三傳弟子,不得為

  ◆先生門人,故別載之。)

  附錄

  北溪與之書曰:「賢者講鬼神之事,偏執異端死而不亡之說,滯而不化,續出江西至言,乃知賢者病根所在,而于諸老先生之言,枉用許多工夫。」(補。)

  王先生震

  王震,嚴陵人。陳北溪稱其九歲已能文,十二三已志道。又言其學淵源祖象山。北溪寓嚴陵郡學,先生欲往四明求師,北溪因作「謹所之」以贈之。(參《北溪文集》。)

  附錄

  北溪與之書曰:「四明持敬苦行一節為可美,而學術議論只是一老禪伯,看之不破,寧無潰亂,極為良資美質痛惜。」(補。)

  鄭先生節夫(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顧先生平甫(別見《槐堂諸儒學案》。)

  直言張荃翁先生端義

  張端義,字正夫,鄭州人也。居于吳,即朱長文樂圃故址。少讀書,兼習技擊。嘗師項平齋于荊南。一時耆艾如慈湖、說齋、鶴山、菊坡、習庵皆從之遊,而尤服膺其中表葉元吉,亦慈湖高弟也。愛作詩,兼工詞。其《賦蜨》云:「不因花 退盡,必是夢殘時。」極為時所傳誦。書其圃曰「江湖旦過」,用浮屠家所謂旦過寮也。端平更化,應詔上第一書。次年,再應詔,上第二書。三年,明堂震,應詔上第三書。有詔龍州安置。執政謂:「詔以直言,罪以直言,非祖制。」得免。乃自笑曰:「故事,宰執、侍從用安置,庶官用居住,土子用聽讀,軍將用自效,予小臣,而用大臣之法乎。」晚自號荃翁。所著有《荃翁集》,亡矣。又有雜記曰《貴耳集》,今存。顧其論真文忠公晚節不終,失民望,則有足與《黃氏日鈔》相證明者,惜其亦惑于浮屠之言耳。(補。)

  王先生晉老

  王晉老,字子康,樂平人,樞密剛中孫也。以任子仕。從慈湖遊。

  州守何先生元壽

  何元壽。(補。)

  謝山《司馬溫公光州祠堂碑跋》曰:「宋紹定中,州守何元壽所建,節推葉祐之為之記。祐之乃慈湖先生門人也。元壽向但知其為吳產,而不知其淵源。及讀祐之碑文,有云:『蘇公焄蒿悽愴之論,固也。詩曰:「鳧鷖在涇,公尸來燕來寧。」祐之因是詩悟中庸之旨,曰:「微之顯,誠之不可揜也。」慈湖夫子嘆以為千古不傳之妙。夫子沒,絕口不敢道者,五年于茲。何侯亦夫子之門人也,因公之祠,敢復誦之。』乃知元壽亦出慈湖之門。」

  傅先生正夫

  傅正夫,佚其名,建昌人,象山高弟,子淵之從子也。為慈湖門人。慈湖卒,將葬,先生不遠千里,訪真西山于粵山之麓,以銘為請。(參《真西山集》。)

  (梓材謹案:先生有所錄慈湖訓語,西山跋云:「非正夫之心與先生之心通貫為一,豈能傳之簡牘,不失其真哉!然則先生之言,固有功于後學,而正夫所錄,又有功于先生者也。」是先生為慈湖高弟。又絜齋先生訓語,亦先生所錄,而西山跋之,則先生又為絜齋弟子矣。《絜齋集》中,有贈先生書,勉其善學慈湖之學。絜齋又跋子淵兄弟行實,有子淵化行百里,不勞施為,自然感動,和父居官,率由此道。子野老于韋布,其子正夫親炙慈湖,有得于中,氣脈相續,無有間斷云云。)

  傅先生大原(附見《說齋學案》。)

  薛玉成先生疑之

  薛疑之,字季常,號玉成,永嘉人。薛氏世學蓋三百年,先生學于慈湖,刊華據實,猶程以緒餘。偽學禁興,隻手衛道。著《伊洛源流》,各為譜傳。又以弓冶授其子云。(參《林霽山集》。)

  (梓材謹案:先生平陽人。宋俞文豹《吹劍錄外集》云:「永嘉玉成先生薛季常疑之作《伊洛源流譜》,自孔子、子思、顏、曾、孟子至濂溪周子以下,凡九十餘傳。慶元間,書始成,而學禁正嚴,樓攻媿題其端曰:『玉成以吾道方屯,恐數十年後,老成彫喪,後生小子,不知根柢,耳濡目染,日變而不復還,故作此書。』」《林霽山集》未言其名與字,即據《吹劍集》補之。)

  隱君夏自然先生希賢

  正字洪錦溪先生揚祖(並見《融堂門人》。)

  錢誠甫先生槱(見下《融堂家學》。)

  少師趙節齋與

  趙與,字德淵,湖州人。嘉定十三年進士,累官至觀文殿學士,歷知七府。景定元年卒,贈少師。嘗見慈湖而問曰:「某于日用應酬,都無一事,只未知歸宿之地。」慈湖曰:「心之精神是謂聖,人皆有是心,心未嘗不聖,何必更求歸宿。求歸宿,乃起意,反害道。」德淵奉教終身。

  宗羲案:慈湖所傳,皆以明悟為主,故其言曰:「此一二十年以來,覺者踰百人矣,古未之見,吾道其亨乎。」然考之自錢融堂、陳和仲以外,未必皆為豪傑之士也,而況于聖賢乎。史所載趙與以聚歛稱,而慈湖謂其已覺,何也﹖夫所謂覺者,識得本體之謂也。象山以是為始功,而慈湖以是為究竟,此慈湖之失其傳也。

  附錄

  德淵知平湖,嘉熙四年大饑,分場設粥,以寓公方萬里為長者,請董其役,全活者數萬人。寶祐三年,再守,修舉學校,行飲射禮。尹臨安十三年,城中見口計日食文思院米三千石,嘗籍北關米船,每日四千石入城則米價減,二千石則價貴,適入三千石則價平,無不中者,乃于監橋置平糶倉,二十有八歲,儲浙西米六十萬石,皆精鑿,視米價貴,輒平糶之,竟十三年中,民食其惠。(補。)

  謝山《奉臨川帖子四》曰:「讀《陸子學譜》至《趙與》、《袁韶傳》,心有疑焉。四先生之講學吾甬,句東無不從之遊者,故其中不無非種之苗。慈湖弟子則有史丞相彌遠及與,絜齋弟子則有袁參政韶,即史嵩之亦嘗與和仲講學閣下。《學譜》于史氏二相不錄,而趙、袁則裒然大書,但與少年,慈湖所以許可者甚備。觀其因求師之故,自苕霅遷居從學,是慕道誠勇矣。自其尹臨安以後,則大改素行,而本傳紀之不詳。」又曰:「吾鄉自元延祐、至正以至明成化,舊志并滎陽、南山文獻諸錄,皆不為與作傳,至《嘉靖志》始有之,時則其裔孫有為達官者故也。與原籍青田。《永樂處州府志》有《與傳》,亦言其善理財以佐國用,而又言其尹京,善發擿,有趙廣漢之風。愚謂宋季之臨安,亦豈可以廣漢之治治之者,不過借此以恣其聚歛之威而已。至袁韶本傳,不詳其過,而卷末總論,以為時相私人,其見于諸家奏疏者,皆指以為彌遠之黨,似皆不當為之諱者也。且大儒之門下,不必竟無不肖,前之則有朱子之傅伯壽,又前之則有楊文靖公之陸棠,又前之則有程子之刑恕。與其進,不與其退,斯亦聖賢之所無如何也。」

  ◆慈湖私淑

  文忠真西山先生德秀(別為《西山真氏學案》。)

  文清劉漫堂先生宰(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清遐家學

  沈先生民獻(見上《慈湖門人》。)

  ◆滄洲家學(象山三傳。)

  通奉史先生賓之(別見《丘劉諸儒學案》。)

  ◆獨善門人

  知州王先生撝(別見《麗澤諸儒學案》。)

  ◆融堂家學

  錢誠甫先生槱

  錢槱,字誠甫,融堂之子。慈湖嘗曰:「誠甫近于嘉定十有二年元夕後一日有覺,至晦日,又大通。」又贈言曰:「誠甫遠訪從容,近月問答亦詳矣。」將歸,侍,復求言。「孔子曰:『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誠甫領斯教也,毋或昏。」(參《慈湖遺書》。)

  縣令錢竹間先生允文

  錢允文,淳安人也,融堂從子。咸淳九年進士,武岡令。傳其家門之學,學者稱為竹間先生。(修。)

  ◆融堂門人

  正字洪錦溪先生揚祖

  洪揚祖,字季揚,嚴州人也。從慈湖、絜齋遊,而卒業于融堂。累官至正字,輪對者三。以講學正心誠意為啟沃,學者稱為錦溪先生。有集,漫塘雅稱之。(修。)

  (梓材謹案:梨洲原本《金溪學案》附傳,謂:「先生淳安人,袁甫之門人也。」據此則先生嘗從袁氏父子遊也。)

  隱君夏自然先生希賢

  夏希賢,字自然,淳安人也。融堂弟子。(雲濠案:一本作慈湖弟子。攷《嚴陵志》,言先生之學,嘗會其極于象山、慈湖之要,未言受學于慈湖。)究明性理,洞見本原,杜門不出者三十餘年。家無隔宿之儲,而泰然自如,學者皆稱為自然先生。三子皆承其學,而仲子溥最著。(補。)

  庶官呂鳳山先生人龍

  呂人龍,字首之,淳安人。景定進士,融堂之高弟也。胸次灑落,日與學者指點浴沂風雩之樂。仕止小官。學者稱為鳳山先生。有集。(修。)

  ◆習庵家學

  侍郎陳先生蒙

  陳蒙,字□□,和仲子。年十八,上書萬言,論國事。為太府寺主簿。入對,言賈似道為相時國政闕失,貶建昌軍簿,錄其家,惟青氈耳。德祐初,以刑部侍郎召,不赴,卒。(參史傳。)

  ◆習庵門人

  直言張荃翁先生端義(見上《慈湖門人》。)

  全真志先生謙孫(父汝梅。附兄鼎孫、弟頤孫。)

  全本心先生晉孫(合傳。)

  全謙孫,字真志,鄞縣人。與弟晉孫,字本心,皆學于陳侍郎和仲之門,為陸文安公、楊文元公私淑高弟。其再傳為黃南山,明初大儒也。自先生父菽和汝梅,伯兄本然鼎孫,以及季弟頤孫,本然子耆,三世置義田以贍其宗,謂之「義田六老」。(補。)

  ◆杜洲家學

  童松簷先生鐘

  童聲伯先生鋐(合傳。)

  童鐘,號松簷,杜洲子也。弟鋐,號聲伯。為杜洲六先生之二。(參《鮚埼亭集外編》。)

  謝山《杜洲六先生書院記》曰:「六先生者,首杜洲;次松簷,蓋杜洲子鐘也;次懋山曹山長漢炎,則杜洲之徒,最稱耆宿,曾掌慈湖書院者也;次東發黃提刑,及與杜洲講道者也;次草堂嚴高士畏,亦杜洲之徒也;次聲伯,松簷弟鋐也。曹、黃、嚴三氏,其居在鳴鶴鄉中,當日聚處于講堂最多,故並祀之。」

  副尉童先生金

  童金,字子丹,慈溪人,杜洲先生之孫也。至元間,以才能薦,授進義副尉,歲督海運。秩滿,扁所居曰「一間」,即先廬側築室百餘楹為義塾,割腴田四頃,延名師以淑來學。(參《兩浙名賢錄》。)

  ◆杜洲門人

  堂長曹懋山先生漢炎

  曹漢炎,字久可,慈溪人也。慈湖、杜洲二院堂長。(補。)

  高士嚴草堂先生畏

  嚴畏,號草堂。亦杜洲之徒也。(參《鮚埼亭集外編》。)

  (梓材謹案:先生慈溪人,紹熙年右榜進士,謝山稱之曰「高士」。)

  ◆曹嚴講友

  文潔黃於越先生震(別為《東發學案》。)

  ◆同庵門人

  直言張荃翁先生端義(見上《慈湖門人》。)

  ◆馬氏家學

  馬先生燮(見上《慈湖門人》。)

  ◆王氏門人

  鍾先生季正

  鍾季正者,樂平人也。從王琦遊,嘗跋慈湖謝過遺墨云:「慈湖以訂頑二字用諸文告,先生謂:『良知良能,人皆可為堯、舜,請無以頑斥。』慈湖亟改,自謝不謹。嗚呼!今之令有慈湖否﹖今之友有先生否﹖」(補。)

  ◆邵氏家學

  教諭邵顧齋先生大椿

  邵大椿,字春叟,壽昌人也。號顧齋。(梓材案:謝山原稿作顧齋之子,此從《嚴陵志》改正。)所著有《四書講義》。官為龍遊教諭。元初,士子宗之。(補。)

  ◆玉成家學

  薦舉薛先生璩

  薛璩,字叔容,平陽人也。其父受業于慈湖,而先生所著《孔子集語》二十卷。又著《宅揆成鑑》,嘗進之朝,時人稱之。(補。)

  (雲濠謹案:溫州府志:「先生名據。淳祐閒,臺省交薦,賜出身。嘗為《天保釆薇末議》二卷。」)

  ◆獨善續傳(象山四傳。)

  教授史果齋先生蒙卿(別為《靜清學案》。)

  ◆自然家學

  教授夏大之先生溥

  夏溥,字大之,自然先生仲子。博通經學,兼工詩,為安定書院山長,一以安定學規課士。遷龍興教授。鄭師山學于淳安,自言得大之啟發之功。趙東山亦嘗師之。其詩自成一家,當時稱為夏體,而東山謂其大似誠齋。師山亦稱其古文。先生在龍興與道園善。(補。)

  夏先生清之

  夏先生潛之

  清之,潛之,大之兄弟,皆承家學。(參《嚴陵志》。)

  ◆大之同調

  修撰吳朝陽先生暾

  吳暾,字朝陽,淳安人也。八歲能詩文,留心性理之學。嚴陵自融堂講學後,弟子極盛。入元,則夏自然為大師,而先生接之而出,以《春秋》教授,成泰定進士。其官番陽也,土貢皆以金,然非滇中葉金則不中格,民苦之,先生力言于朝,始得以常金入貢。陞鎮平尹,兼知軍事,轉峽州路經歷,所至皆有聲。未幾,解印綬去,授徒講學,以終其身。追贈翰林修撰。先生弟子最盛。鄭師山之侍其父于淳安也,受業三年,其後師山雖為朱子之學,然追溯生平得力,必曰自朝陽先生云。所著有《吳修撰集》。(補。)

  隱君洪復翁先生震老

  洪震老,字復翁,淳安人也。私淑慈湖之學。延祐中,以薦入上都。與時相書,陳時事,鯁直不諱。已而棄去,隱居不仕。講道授徒,尤長于詩,有曰:「白波九道自流雪,青玉一峰長拄天。」世盛傳之。所著有《觀光集》一卷。鄭師山之學于淳安也,嘗曰:「朝陽先生,吾師之;復翁、大之二先生,吾所資而事之;本一,吾友之。」(補。)

  ◆楊錢續傳

  隱君陳靜明先生苑(別為《靜明寶峰學案》。)

  知州宋先生夢鼎

  宋夢鼎,字翔仲,淳安人也。私淑慈湖、融堂之學。至順進士,累官知奉化州。(補。)

  舉魯岐山先生淵

  魯淵,字道源,淳安人也,學者稱為岐山先生。私淑慈湖、融堂之學。成至正進士,出為華亭丞。新安失守,行省檄先生與監郡脫脫引兵而西,焚賊壘六十餘,遂會大軍于新安,與富山巡檢邵仲華共守豪嶺。賊再犯,眾驚將潰,先生以忠義相激,始定。已而終敗,為賊所得,守節不屈,被羈于白石源,先生吟詠自若,豫作自祭文,誓以必死。其後賊敗,先生得逃,復歸華亭,以《春秋》傳學者。起為浙江儒學副提舉,以疾歸。洪武初,累徵不起。所著有《春秋節傳》、《策府樞要》。(補。)

  教授洪先生源(附子璵。)

  洪源,字子泉,淳安人也。私淑慈湖、融堂之學。洪武中,以薦舉入太學,授安仁教諭。其謂諸生曰:「講學須明,聞道須行,無鶩于外,以叨虛名。」歷滁州、邵武、福州,學者極盛。侍郎璵,其子也。(補。)

  ◆宋魯同調

  司訓張書隱先生復

  張復,字明善,淳安人也。德性宏毅,尤精《春秋》之學,太守陋為學宮司訓,學者稱為書隱先生。所著有《春秋中的》一卷。時與吳朝陽、宋夢鼎、魯道原齊名,曰「四先生」。(補。)

  ◆默齋續傳

  洪本一先生賾

  洪賾,字君實,其後字本一,淳安人也。淳安自融堂為慈湖高弟,而先生之族祖夢炎亦登其門,故淳安之士,皆為慈湖之學。先生少肆力于群書,延祐中,慕太史公之所為,將北遊燕、薊,以求中原文獻之盛,涉江抵維、揚,有感而止。歸而遊于杭、越之間。周仁榮、杜本、柯九思、張翥皆名士也,雅重先生。柯公為文宗所向用,以書招之,欲以國子助教處之。先生答曰:「嚴陵山水以子陵顯,吾將買扁舟、荷草笠以追其躅。」至正十二年,平章以兵討紅巾于新安,將校欲自淳安以西即糴兵以樹威。先生上謁,為陳脅從罔治之說,所以招徠人心。平章是之,欲留先生以自助。力辭不得,乃往,甫一日,竟以疾歸。是冬,元帥退軍新安,先生上書謂:「自新安至淳安,一卻二百里,非古人退無疾走之謂。幸而寇不我追,若乘勝而來,我之退,何時已。」又說以單車克復新安之策,不能用也。先生為學,要于本領端厚,不使支離曲碎,破壞心術。嘗語學者曰:「為學當以求仁為先。聖人言仁雖多,然皆因門弟子之問,隨其淺深高下而答之,獨『里仁為美』以下七章,皆夫子之所自言,門人以其序而記之。知記言之有序,則知求仁之有方矣。」其說甚長。其所著曰《庸言■》,諸經皆有考釋。鄭師山方遊淳安,與先生善,自謂得往復討論之功。其後再見于錢唐,師山已為朱子之學,漸不同矣。然師山銘先生之墓,則曰:「是天下之公言,不以此而廢彼也。」(補。)

  ◆真志家學

  全味道先生耆

  全耆,鄞縣人,本然長子,而真志先生之從子也。受學于真志,自署味道子。(補。)

  ◆本心家學

  徵君全遯翁先生彥

  全彥,號遯翁,本心先生子也。本心傳慈湖之學,以世其家。先生為洪武中徵士,辭不就,而傳其學于南山黃氏。南山嘗曰:「吾幸識理趣于年者,皆吾師遯翁先生之教也。」(補。)

  隱君全修齋先生整

  全整,字修齋,本然、本心二先生族子也。少受業于二先生,修明慈湖之學,而受《詩》于丁鶴竿之門。有明草昧初開,士爭趨風雲之會,而先生獨承先人之教,不樂仕進。其所居在剡源第五曲,曰三石草堂。永樂初,徵修《永樂大典》不就。年八十餘卒。所著有《三石山房集》四卷。(補。)

  ◆顧齋門人

  鄭先生棠

  鄭棠,字景召,邵顧齋門人。明初尚存。(補。)

  ◆節齋續傳

  隱君趙寶峰先生偕(別為《寶峰學案》。)

  ◆慈湖續傳

  徵君楊小隱先生芮(附子伯純、孫圭。)

  楊芮,字大章,慈溪人,文元五世孫。文行素優,性尤坦易,好施,衣食僅自給,少有餘,則分賑其貧者,非義不苟取與。元學士危素、御史余嘉賓交薦,不起。洪武初,有司特起之,以病不行。子伯純,授南康都昌縣丞。孫圭,知南陽郟縣。世篤先訓,不喪所守。(參《成化四明志》。)

  (梓材謹案:先生號小隱。見鳥《烏春草文集》。)

  (雲濠謹案:《寶雲堂集》有寶峰先生《送楊大章往江西詩》,因尋訪先世楊文元公遺書云。)

  ◆大之門人(象山五傳。)

  隱君鄭師山先生玉(別為《師山學案》。)

  隱君趙東山先生汸(別見《草廬學案》。)

  縣尹汪遯齋先生汝懋

  汪汝懋,字以敬,本歙人,後徙淳安。其父斗建,受業方蛟峰之門,而先生後遊吳朝陽、夏大之、洪本一三君之門。以鄉薦為推官,攝淳安縣事。尋為定海縣尹,以慈恕簡靜稱,而折獄如神明,境內無冤。此縣多虎,或入市郭為民害,先生齋戒禱之社,明日,居民見虎浮江去,嘗宿南鄉廣嚴寺,夜聞虎聲,衣冠起禱之,詰朝,有虎死山中。張承旨翥記其事。暇則與諸生講學。在定海凡五年,以老病請致仕,不許。先生一夕扁舟宵遁,客于鄞之沈氏,因講學焉。所著有《春秋大義》百卷、《深衣圖考》三卷、《禮學幼範》四卷、《善行啟蒙》四卷、《歷代紀年》四卷、《山居四要》四卷、《遯齋■》三十卷。其弟子曰沈源、唐轅,皆鄞人。(補。)

  ◆朝陽門人

  隱君鄭師山先生玉(別為《師山學案》。)

  縣尹汪遯齋先生汝懋(見上《大之門人》。)

  員外方愚泉先生道叡

  方道叡,字以愚,淳安人也,蛟峰曾孫。受學朝陽之門。以《春秋》召,成至順進士,授翰林編修,入史局。出為嘉興推官,再調杭州判官,以歸,尋除江西行省員外郎。明初,再召不出。所著有《春秋集釋》十卷、《愚泉詩■》十卷、《文說》二卷、《詩說》一卷。(補。)

  ◆復翁門人

  隱君鄭師山先生玉(別為《師山學案》。)

  ◆本一門人

  縣尹汪遯齋先生汝懋(見上《大之門人》。)

  ◆遯翁門人

  僉憲黃南山先生潤玉(詳見《明儒學案》。)

  ◆石坡續傳

  教授桂容齋先生同德

  桂同德,慈溪人,石坡先生萬榮四世孫。謹厚敦樸,篤信好學,聞于遠邇,請益者無虛日。教授郡庠,以德行為本,懇懇言曰:「窮經窮史,固學者事,而入孝出弟,尤所當先。今日之孝,即他日之忠,忠孝兩全,人道備矣。」故一時親炙其教者,咸有成立。所著有《容齋集》。(參《兩浙名賢錄》。)

  文裕桂清溪先生彥良(別見《寶峰學案》。)

  桂古香先生

  桂,字懷英,慈溪人。倜儻不群,詩書充 積。方正學慕其名,不遠數百里而至。及與議論,驚服。既卒,學者尊之曰古香先生。(參《慈谿縣志》。)

  ◆清遐續傳

  沈先生輝卿

  沈輝卿,字明大,鄞縣人,清遐居士五世孫,而民獻之玄孫也。沈氏累世富饒,至先生而家益落,能削衣貶食,以度艱虞,儉設薄施,以致充裕。其子源,將從祿藩閫,先生斥之曰:「吾家以詩禮相傳,棄儒而即吏,非吾志也。」立止之。(參《戴九靈集》。)

  沈先生源(見下《遯齋門人》。)

  ◆遯齋門人

  沈先生源

  唐先生轅(合傳。)

  沈源,鄞縣人,清遐居士六世孫,明大之子。唐轅,明大。皆事汪遯齋。(補。)

  (梓材謹案:戴九靈志明大墓云:「使其子源與其唐轅受業于定海尹汪汝懋以敬之門,後又延致以敬于家,俾子若以卒業焉。」是先生之從遯齋非一時矣。又案:唐先生字伯度,句章人。嘗率其弟輪,字仲規;轂,字叔直;輻,字季齊,學于戴九靈,九靈為作《唐氏四子字說》。其父復禮,以擅匿官鹺事被陷,執拘以歸京師。伯度請代父梏,叔直又奪而代之。叔直抵京,近臣奏其非罪,免歸,九靈又為作《唐二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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