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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皇帝的忽必烈

  尽管忽必烈希望不仅仅被当作中国皇帝,但是他不能强迫别的汗国接受他的权威。作为蒙古大汗,他渴望统治广大地域,寻求对他作为整个蒙古帝国不容争辩的统治者地位的承认。斡罗斯的钦察汗国支持阿里不哥的汗位继位资格并且对忽必烈的胜利并不甘心。控制中亚察合台汗国的海都是忽必烈的死敌。只有波斯的伊利汗国创立者忽必烈的弟弟旭烈兀和他的后代承认忽必烈为大汗,但他们基本上是自治的。钦察汗国和伊利汗国纠缠于阿哲儿拜占牧场所有权的冲突中,转移了他们与大汗关系的注意力。

  面临对他的大汗地位的这种有限的承认,忽必烈变得更加认同中国,并且寻求对他成为中国皇帝的支持。为了吸引汉人的忠诚,他必须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传统的中国皇帝。如果他希望得到中国士大夫或精英的支持或者至少他们的默认,他必须恢复一些儒家的仪式和习惯。忽必烈保持一个蒙古人的本色并且不放弃蒙古人的价值观,不过他意识到为了得到汉人的支持他必须做出某些调整。

  忽必烈给他的汉人臣民的最明确的信号是把首都从漠北迁到中国北方。在他的幕僚刘秉忠的帮助下,他接受把首都从和林迁到今天的北京的想法。1266年,他下令建造汉人称为大都而突厥人称为汗八里的城市。蒙古人直接从汉语翻译,称它为大都。尽管回回人监督这项工程并且有大量外国工匠参与建设,在概念上和风格上这座城还是中国式的。因为忽必烈希望大都作为他努力吸引传统的汉人儒士的象征,设计者遵循了中国模式。但是,他选择了一个不落俗套的地点建设首都。和以前的大部分位于黄河或其支流附近的中国首都不同,大都位于中国北部边境附近(见地图33)。

  忽必烈选择这个曾是辽、金首都的地点,一是因为他领悟到他的帝国不仅仅只包括中国,二是他希望保持对他的蒙古故乡的控制。这个在中国北部的行政中心将向他提供一个监控地点并向他提供确保他对故园权威的基地。大都的主要欠缺是谷物储备不足。为弥补这个缺点,忽必烈从中国南方运来大量的粮食,最终还将大运河延长到首都。

  回回建筑师也黑迭儿和他的助手把大都建筑成典型的中国式的首都,但又带有一些蒙古格调,城市呈矩形,围在用土夯实的城墙之中。在它的外城墙之内是两道内城墙包围的皇城及忽必烈的住所和宫殿,百姓不得进入。城市按东西轴和南北轴对称地布局,宽阔的街道从11座入城的城门按几何图形延伸。街道足够宽阔,以至“九轨可并驰”。在所有的城门处,三层高的城楼用以警告对城市即将来临的威胁和危险。[1] 紫禁城里的所有建筑,包括皇帝自己以及后妃的住所、接见外国使者的大殿,以及湖、花园和桥都明显地和典型的中国式的首都相同。然而,在一些建筑物中蒙古装饰是明显的。在忽必烈就寝的帐篷里挂着貂皮帐帘,这是他念念不忘蒙古人的狩猎生活象征。在宫里的花园中设立蒙古风格的帐篷,忽必烈的儿了们经常居住在帐篷里而不是住在宫殿里。当忽必烈的后妃们临产时,她们就被移到帐篷中分娩。[2] 忽必烈从蒙古草原为他的宫殿台基带来青草和泥土,这样他自己和他的蒙古伙伴就不会忘记他们的传统。但是,最大的影响仍是汉人的。

  汉族对城市建设的影响也许最清楚地表现在忽必烈下令在宫殿附近建造的庙宇。太庙的建设表明他想取悦于儒家精英的愿望。汉人极为重视对祖宗的崇敬,建造太庙表示忽必烈想保持有关敬仰祖宗的礼仪。忽必烈还为他的八位包括成吉思、窝阔台和蒙哥在内的祖先建造牌位。毫无疑问相同的动机促使他在都城建立地坛和社稷坛。1271年,他下令按汉人方式每年在这些祭坛进行祭祀,以便在神的保佑下确保丰收。他甚至建造孔庙,在那里宫廷官员向这位中国圣人祭奠并进行一年一度的仪式。忽必烈很少参加这些典礼,仅仅派汉人幕僚代表自己。

  1274年阴历一月忽必烈首次在他的新首都主持朝会。随着大都成为更具汉人风格的都城,忽必烈原来的夏都开平或上都,即塞缪尔·泰勒·柯尔律治诗中的行宫(译者注:英国诗人,1772—1834年,《忽必烈汗》是他的著名诗作),变成别的用途。上都成为继续举行蒙古人萨满教仪式的主要地点,有元一代这些仪式一直在这里举行。[3] 上都不再是真正的首都,而越来越多地作为忽必烈的夏天休息场所和猎场,此地是他赖以保持和重申他与传统的蒙古事务息息相关的纽带。上都没有那么多的政府机构,从这一点上看,上都的蒙古风格更浓,而汉族影响较小,所以这为蒙古大汗提供了良好的宽松氛围,使他从中国皇帝必须承受的压抑的生活方式中摆脱出来。

  [1] 两个14世纪的史料,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和萧洵的《故宫遗录》,对当时北京的建筑和规模有极有价值的描述。南希·S.斯坦哈特在她的博士论文[478]《蒙古影响下的都城建筑:忽必烈的帝都大都》中,引用了这些史料。亦见她的论文[479]《忽必烈的都城规划》。中国的考古学家亦开始对大都遗址进行考察,他们近年的发现,见[702]元大都考古队:《元大都的勘察与发掘》;[703]《记元大都发现的八思巴字文物》;[704]《北京后英房元代居住遗址》;[797]张宁:《记元大都出土文物》。

  [2] [411]保尔·拉契内夫斯基:《中国汗廷中的蒙古祭礼》。

  [3] [653]见《元史》,卷77,第1923—1927页,特别是19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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