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抬头想了片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居比回答得十分直截了当:“杜妮在沙漠中,无意之间闯进了一个秘密基地。”
年轻人扬了扬眉:“什么性质的秘密基地?外星人的,美国国防部的,还是敌对国家的?”
居比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有人知道,那是一个极隐秘的基地——”
年轻人一挥手:“杜妮既然闯了进去,她就该知道那是什么基地。”
居比没有说什么,只现出一副十分迟疑的神情,显然事情大有曲折之处。过了片刻,居比才又道:“可是,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年轻人“啊”地一声:“所以她才会留在精神病院之中,接受照顾?”
居比的神情十分愤慨,用力点头。
年轻人摇头:“不能说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你至少应该相信。”
居比神情苦涩,哼了一声:“当然……我应该相信,可是……可是没有任何事实,可以支持她的叙述,她的遭遇是真实的。”
年轻人笑了一下:“通常情形都是这样一你想我做什么?”
居比搓着手,他个子又高又瘦,却有一双很大的手,下定了决心,才道:“想请你去见一见杜妮,她其实十分清醒,根本没有病!”
年轻人想了一想,才问:“杜良博士有什么意见?”
居比苦笑:“很怪,事情发生之后,社妮根本不愿意见他,他们……可是没有见过面。”
年轻人不禁讶然:“新闻报道说杜妮父母早亡,由叔叔杜良抚养长大的。”
居比点头:“是,杜妮平日对杜良叔叔十分尊敬,和她一起工作,如果有一天,不在她口中听到杜良叔叔,那真是怪事了……”
年轻人皱着眉,缓缓喝着酒,居比搓手搓得更急:“你不去见她,我自然可以转述她的遭遇,可是……那总不如你直接去听她说的好!”
年轻人已经估计到,整件事有一定的曲折性,可以探索一下。至少,去见一见那个自称有奇遇的杜妮,不会有什么坏处。
所以,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好,你去安排一个时间,再和我联络。”
他已经答应了要求,可是居比的反应,却奇怪之极,他非但没有高兴的神态,反倒现出十分为难的神情来,仍然不断搓着手。
年轻人又好气又好笑,望着他不出声,看他还有什么花样耍出来。
居比结结巴巴地道:“杜妮……虽然十分正常,可是在医院之中,被当作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隔离了起来,不准任何人探访——”
他才讲到这里,年轻人就发出了一下呼喝声:“那你还叫我去看她?”
居比被年轻人的呼喝,吓得倒退了一步,可是,他接着所说的话,却令得年轻人啼笑皆非,他道:“听说你神通广大,要把一个人从监管严密的精神病院中弄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年轻人真不知道是应该生气好还是大笑好,他还是连打了三个“哈哈”,他已经不准备再和居比说下去,因为居比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他先是弄了一个十分笨的狡狯,后来提出了要求,可是居然要年轻人从医院中把人“弄出来”。
年轻人转过身去后,就听到居比焦急之极的声音道:“我爱她,愿意为她请求任何人!”
不单是居比的语调,而且也由于他的话,打动了年轻人的心。
谈到爱情,没有人比他和公主之间的爱情更深刻。也只有自己本身有深刻爱情理想的人,才会明白爱情的伟大,才了解爱情在人的生命历程之中所占的重要地位。
年轻人停了一停,转过身来,看着涔涔汗下的居比,沉默了一会,才道:“情形坏到什么程度?”
居比愤然道:“医院方面,不知奉了哪方面的指示,什么人也不能见。”
年轻人摇头:“那说不过去,难道她的叔叔也不能去见她?”
居比喃喃地道:“我……不是太了解……”
年轻人看出居比热情有余,可是并不是十分有处事经验,他作了一个手势:“杜良博士一定可以见她,我们何不先和他商量一下?”
居比咬着下唇,忽然又昂起了头来:“好,事实上在事情发生后,我和他通过电话,但他一口拒绝,所以我不想再去找他。”
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一起再回到客厅去,居比吸了一口气,两人一起回到了厅堂中。
他们离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厅堂中的人已走了不少,可是杜良博士还在,在一个角落处吸着烟斗,样子十分优郁,并没有和别人交谈。
看他的神情,十分落寞,显然他本来想在这里和会员交谈,可是大家对他的话题,都没有什么兴趣,逼使他失望。所以,当年轻人和居比向他走过去的时候,他立时用期望的神情望着他们。
居比先向杜良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博士,我是居比,曾和你通过电话。”
杜良一听到居比的自我介绍,就现出了十分冷淡的神情,只“哦”了一声,便继续用力去吸烟斗,再也不理睬他。居比相当镇定:“我相信杜妮一定曾经提起过我的名字,我们不但是同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杜良的态度更冷淡:“没有,我从来也未曾听她提起过阁下的大名!”
杜良博士的话,客气之极,可是也冷淡之至。居比一连碰了两个钉子,有点不知所措。年轻人在杜良的身边,坐了下来,对着杜良,向居比指了一指:“世上如果还有人关心杜妮小姐的话,我相信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这位居比先生。”
年轻人的话说得十分诚恳,杜良博士喷出了大口的烟,他的视线就透过烟雾,向居比望去,居比和他对视着,过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杜良才道:“我相信她的话。”
居比立时道:“当然相信,她决不是一个说谎的女孩子,而且,也正由于她的话是真的,所以她才会被隔离,是不是,博士?”
居比说到这里,神情相当激动,杜良博士的神情也相当激动,居比又道:“连你也不能见她?”
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四面看了一下,其他的会员对他们都没加注意,博士欲言又止,年轻人一扬眉:“是不是要换一个地方详谈?”
杜良博士这时才用略为疑惑的眼光,望向年轻人:“阁下是——”
年轻人一摊手,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才道:“我是一个局外人,是居比先生通过了相当复杂的关系,希望我能对杜妮小姐的处境,有所改善。”
杜良博士的神情更疑惑:“你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年轻人的回答,十分简单:“事在人为。”
居比看来想在一旁帮助介绍年轻人,可是别说他对年轻人不是十分了解,就算了解他的为人,如果要介绍年轻人,只怕也无从介绍起,因为他的生活,大多姿多采了,简直不知如何介绍才好。
年轻人微笑了一下:“简单他说,我是一个过着冒险生活的人。”
杜良博士还有点不放心:“请举两宗你最近的冒险生活例子来听听!”
博士的要求,不是很礼貌,可是年轻人并不放在心上,而且,最近,恰好有两件事可以供他举例,所以他就道:“第一件,我发现有一批外星人,在地球活动,阻止地球军事科学上的发展,挽救地球人步向灭亡的危机。”
杜良博士睁大了眼睛,盯着年轻人,神情讶异莫名。居比也望向年轻人,他扬起手来,像是想试一下年轻人的额头,是不是在发烫。
年轻人的声调很平淡:“第二件,我知道了一个人类自古以来的大秘密,一种力量,邪恶的魔界力量,一直在暗算人类,使人类自相残杀,犯下种种的恶行。这种魔界引诱的力量,几乎暗算了每一个在地球上生活的人,暗算也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甚至更久远!”
年轻人讲完了之后,居比和杜良博士都呆了好一会,居比更不由自主地喘着气。杜良哺哺地道:“天,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年轻人笑:“一个喜欢探索神秘事物的人,杜妮小姐的遭遇,博士把她的遭遇和美苏联合发射火箭的事联在一起等等,都有足够条件,引起我的探索兴趣。”
当年轻人说到“把她的遭遇和美苏联合发射火箭的事联在一起”的时候,杜良博士的反应,十分强烈。他先是陡然震动了一下,然后不住用手中的烟斗,敲着椅子的扶手,身子左右摇摆着。
年轻人并非故意那样说的,当他那样说的时候,他根本也不知道,一个沙漠生物学家在沙漠中失踪了三天,怎么会和美苏这两个超级大强国联合发放大空探索火箭有关。
可是,杜良博士刚才先说了那件大事,又突然提到了他侄女失踪的事,可知两者之间,必有若干联系。
而且,年轻人又在居比的口中,知道杜妮正在精神病院中被隔离。美国是一个民主国家,国民的人权都受到保障,若不是为了特殊的原因,决不会有这种情形出现。而要用这种办法对付杜妮,当然要通过有特别权力的机构,这种机构,大多数和国防、情报、太空总署有关,使用的理由,多半也是用军事秘密的大帽子。
由此可知,杜妮确然有不少古怪的经历,至少,使有关方面认为她必须隔离!
种种迹象,都表示这件事大有可疑之处,所以年轻人才说那值得探索。
至于杜良博士何以忽然神情如此不安,年轻人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是注视着杜良,观察他进一步的反应。
杜良博士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镇定,他望着年轻人:“你有极敏锐的观察力,希望你对杜妮有帮助。”
年轻人不置可否,他提议:“舍间离这里不远,而且也不会有人打扰——我的妻子也是冒险生活者,如果她肯参加,对事情更有帮助!”
居比立时站了起来,杜良行事显然比较慎重,毕竟年轻人对他来说,只是新相识,可是年轻人的气度轩昂,自有慑人的、令人信服的神态,所以博士也没有犹豫多久,也站了起来。
年轻人有点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他确然十分着急,他和公主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一对,这时,分开已超过了一小时,那是十分罕见的情形,公主也十分不高兴。
年轻人有一次和公主说:“我们要设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
公主却低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年轻人立时激动起来:“这两句诗,是狗屁不通,怎么可以不在乎朝朝暮暮。每分每秒都要争取,不要以为一个人的一生有许多秒,一个人最好的时光,算是六十年,那也不过——”
公主的心算本领在年轻人之上,她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道:“也不过十九亿秒左右!”
年轻人感叹:“过去一秒就少一秒,有许多东西,失去了,还有可能找回来。可是时间,过去了的,永远成为过去,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过去的一秒钟拉回来;而过去了一秒,生命就少了一秒。”
年轻人越说越激动,公主和他紧紧相拥。
他是一个连一秒钟也不愿和公主分离的人,如今,一小时多,几乎是四千秒了,他自然心急要回到公主的身边去!
年轻人驾车,以最高的速度驶回住所。一路上,他想到可以见到公主,有着由衷的喜悦,嘴角挂着别人看来也会感到甜蜜的笑容,使得杜良博士忍不住道:“贤伉俪的感情很好。”
年轻人没有用言语来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更是甜蜜。
年轻人推门走进住所,就是一呆。公主自然立即掠起一阵香风,向他扑了过来,两人立时紧拥在一起——相爱的男女,身体的接触十分重要。年轻人在亲吻了公主之后,回头向杜良和居比看了一眼,神情大是尴尬。
他曾向两人说,他的住所可以详谈,不会有人干扰。可是这时,他的住所之中,却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客人,个个都是现代艺术家,服饰装扮之奇,如果有两个外星人夹杂在其中,反倒会叫人感到太正常了。
当然,这十个人发出来的声响,就算不致于把人的耳朵震聋,也足以令人自然而然,要张大了口喘气,这时,杜良和居比就是这样。
公主看出了年轻人的尴尬,可是她也不能就此赶走客人。两人互望了一眼,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这时向杜良和居比作了一个手势,把两人引进书房中,一关上门,完善的隔音设备,就把噪音完全隔绝在外。
杜良和居比直到这时,才异口同声道:“尊夫人竟如此美丽!”年轻人微笑道谢,居比有点可惜:“可惜尊夫人不能参加我们的谈话!”
年轻人不在意地向书桌上看了一眼,看到笔座上有一个红点已经亮着。他知道,公主虽然在外面,可是通过装设,她可以在小型的耳机之中,听到这里交谈的一切,如果她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讨论。
而且,也不会妨碍公主和现代艺术家的社交谈话。
年轻人取出了酒——酒的用途很多,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能没有酒,也是它的主要用途。
杜良吸了一口气,又取出烟斗,他开门见山:“事情发生之后,我只见过她一次,一个军事单位忽然通知我去见她
年轻人间:“军事单位?”
杜良博士愤然:“我不知道像美国这种开明的国家,居然还有这样秘密的军事单位的存在!”
杜良皱着眉:“一个上校,一个少校,神情十分肃穆,先向我问了很多问题,正当我大为不耐烦的时候,他们才说:“‘令侄女杜妮出了点事,你要去看看她!’”
一听得杜妮有事,杜良便大吃一惊,杜妮自幼父母双亡,由他抚养长大,感情有异于一般叔侄。而且,找上门来的又是高级军官——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沙漠生物学家和军方怎么会牵上关系的。
杜良博士瞪着那两个自称来自国防部,具有有效证件的军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不住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那上校不是很喜欢说话,样子阴森。少校却是一个十分漂亮的青年人,他道:“嗯……你的侄女……杜妮小姐,据她说,看到了一些景象,不过我们不相信她的话,所以希望她和亲人见一见。”
少校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一般来说,见了亲人总会说实话的,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她受了相当程度的惊吓。博士,她到那荒凉的沙漠里,目的是——”
杜良博士立即回答:“搜集标本,她专门研究沙漠动物的生长情形。”
杜良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他和两个军官,是在他的办公室中见面的。若干天之前,他和杜妮也在这里见面,杜妮来找他,十分高兴地道:“叔叔,明天我就出览到阿利桑那州去,采集标本,只有我一个人去,我想可以真正体会一下沙漠动物的寂寞生活方式。”
杜良笑了起来:“沙漠生物的生活一定寂寞的吗?”
杜妮也笑:“想是当然的。叔叔,我要去的那一片沙漠,全年都不降雨,干燥之极,除了昆虫和爬虫之外,没有发现过别的生物。我希望可以找到土拨鼠,要是在这种沙漠中也有脊椎动物,那么外星也可以有生物!”
杜良博士研究外星生物存在的可能性,很有些独特的见解,有一部分人同意,也有一部分人反对,未能成为科学上的定论。
听了杜妮的话,他就道:“外星生物必然在外星的独特环境中发展,地球上不可能有模拟的环境。”
杜妮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就跳跃地走了出去——她不是十分美丽,可是充满了青春和活力,连走两步路都充满了动感。
杜妮这次来过之后,就没有跟他再见面,然后,就是两个军官的来到。
杜良博士还想间什么,那少校已经在催:“是不是立刻可以启程?”
杜良瞪了眼半晌,他当然不是一个可以说走就走的闲人,可是再忙的人,看见有十万火急的事,还是可以说走就走的。
跟那两个军官上了车,杜良就觉得事情十分之不寻常——那辆车子,无法自内看到外面,而且,车身上,也没有任何国防部的标志,看起来像是一辆;日货车,可是速度十分高。
少校解释:“事情和军事秘密有关,所以我们的行动,要保持适度的秘密。”
杜良那时可以接受这样的解释,但是当他被要求戴上眼罩才能下车时,他提出抗议。
那上校到这时,总算开了一句口,阴恻恻地道:“国民有义务和军方合作!”
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把手按在腰间的佩枪上。
杜良当然不会怕他开枪,但也知道抗议不会有用,所以就答应戴上了眼罩。
然后,他登上了一架小型喷射机,根本不知道飞往何处,飞行时间约莫是两小时。从纽约起飞,两小时可以到达不知多少地方,所以杜良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到杜妮的。
他见到杜妮,是在一幢建筑物之中——他甚至无法说出这幢建筑物的外形,因为他是蒙着眼走进去的。
杜妮是在一个大套房中,陈设不是很豪华,可是十分舒适,有两个女护士在照料着她,看得出她的生活不错,但当然没有自由。
杜妮见到杜良,就扑了过来,叫:“叔叔,他们不相信我,告诉他们,我从小就不撤谎。”
上校和少校也跟着走了进来,少校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杜良急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妮急速地喘着气,少校道:“慢慢来,把一切经过说出来。”
杜妮又喘了一会,神情十分惊恐,她道:“我不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什么、我只是照实说!”
她一面说,一面用求助的眼光望向杜良,杜良拍着她的手背:“只管说……”
杜妮低头一会,便开始说她的遭遇。
杜妮的遭遇,在这个故事中,占十分重要的地位。年轻人听到这故事时,是由杜良复述的,杜良说得十分详细,为了更容易理解,便把杜妮的叙述,用她自己亲自经历的方式转述出来。
那样,就更可以了解事情的古怪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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