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负责守第一关,武功上自然有独到的造诣。那两人原来乃是黑道上的人物,本就以暗器驰名,所练独门暗器叫“蜂尾针”,长不过半寸,其细如发,照例一发便是一大蓬。
暗器虽多,破空之声,却又不甚显著,兼且针上,染有剧毒!只要被中上一枚,便是麻烦!那两人发针之际,离谭月华只不过丈许,是以那两蓬百十枚“蜂尾针”,当真可以说一发即至!
谭月华在仓皇之间,连眼都睁不开来,只是从极为微弱的破空之声上,才知道了有人以暗器向自己偷袭,百忙之中,身形猛地向后一缩。
她这向后一缩,虽是仓碎间的决定,但是却无异是救了她的性命。
原来,就在发出暗器的电光石火之间,谭月华已然听出,所有的暗器,不是从前方,便是从左右两方,包抄而至,身后了无声响。
固然,在身后,可能是另有埋伏。
但是,当此危险关头,却绝不容得她多加犹豫,必须当机立断。
因此,谭月华身形,便立即向后闪去,那一闪,闪出了丈许,已然等于是将那两蓬蜂尾针的来势,阻了一阻,而她在一退出之后,连脚跟都未曾站稳,立双掌翻飞,已然“呼呼呼呼”,连拍四掌!
“蜂尾针”那样细小巳极的暗器,在暗器之中,最是歹毒,见隙即入。
若不是内力已臻绝顶,已达到掌风凝练,如同实质的地步,也是一样不能挡开,而谭月华的功力,虽然不弱,却还未曾有此修为。
只不过谭月华的双腕之间,各自连着一条长可四尺的粗铁链。
那两条租铁链,在她一连拍出四掌之际,随之扬起,如墨龙飞舞,炼影如山,将谭月华的全身,尽皆护在炼影之内。
只听得一阵“叮盯盯叮”,极为轻密的交鸣之声过处,那两蓬蜂尾针,尽皆被铁链,挡了开去!谭月华心知,自已此际,已然身在鬼宫之中,对方只一出声,大队高手赶到,自己便万无幸理。
因此,虽然将暗器挡开,仍然要速战速决。
此际,谭月华的眼睛,已然能够适应洞中的强烈光线了。
四掌一过,她立即收掌凝立,可是向前一看,却又愕然。
原来,眼前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谭月华的心中,不禁大为骇然,尚未等她弄明白是怎样一回事间,只听得冷笑之声,又起自身后,同时,“飓飓”两声,左右腰际,已然各传来了一下兵刃劈空之声。
谭月华这才知道,敌人巳然到了自己的背后!她连忙向前跨出了一步,只听得“嗤嗤”
两声,两柄明幌幌的尖叉,刚好在她腰际擦过。
谭月华心中暗叫一声“好险”,立即转过身来,身形一沈,一炼挥出。
在一炼挥出之后,她才有机会看清两个敌人是什么模样的人。
只见站在她面前的,乃是两个瘦长条子,面目甚是相似,青渗的面反,一脸阴骛之气,令人望而生厌,手中所持的,各是一柄共有三股,当中一股特长,锐利铮亮的尖叉。
谭月华那一炼,并未曾将两人迫开,只是将两人的攻势,略阻了一阻。
紧接着,那两人已然身形一矮,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各使一招“仙人指路”,尖叉直向谭月华的腰际摘到。
谭月华已然看清,那个山洞,除了另有一个小山洞,不知通向何处之外,四面洞壁上,全是银光闪闪的银片,不但映得全洞通明,而且连人影也可以反照出来,除了这两人之外,别无他人。
而这两人,又是一味猛攻,并不出声,谭月华感到正中下怀。
一见两人攻到,身子一侧,一提真气,足尖点处,已然凌空拔起丈许。
谭月华的这一下身形变化,可以说是突兀到了极点!可是,那两个汉子,也不是弱者,谭月华身形才一拔起,他们也已然变招。
只见两人动作一致,身子虽未拔起,那一招“仙人指路”,已然改招为“双峰插云”,那两人身量本高,谭月华在拔起丈许之后,身子又不免略略下沈,两人的尖叉,也有三尺来长,那一招“双峰插云”一使出,恰好剌向谭月华的小腹。
谭月华本来是准备,拔在半空之后,向两人凌空下击的。
如今一见两人,变招如此之速: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百忙中,双臂向下一沈,一招“风摆垂柳”,两条铁链,左右一分,分砸两人的面门。
那一招“风摆垂柳”,乃是她谭门家传的绝顶武功。
在使出那一招之际,内力之阴柔,无出其右。因此上这一招使出,无论是掌击也好,是持着任何兵刃也好,看来,犹如是五月熏风,在吹拂着杨柳的细枝一样,看来飘忽无力。但是实质上,却是变化由心,神妙无方,令人防不胜防。
她只想那一招便出之后,可以令那两人轻敌,再变化取胜。
怎知那两人,却颇是识货,一见两条老粗的铁链,向自己面门砸到,来势飘忽,像是自己扬了起来,而不像是对方有心拂出一样,竟也知道厉害,立即后退一步,尖叉一沈,改向铁链撩去!
只听得“铮铮”两声响,铁链已与那两人的尖叉相交。
那两下金铁交鸣之声,在山洞中听来,声音颇是嘹亮。
谭月华心中,暗叫糟糕,这一来,非将人惊动不可,自己只怕万难脱身,迅疾身子向下一沈,脚一沾实地,身形便是滴溜溜地一转。
谭月华知道此际,若是再不速战速决,自己更是危险,因此这一转,势子极是快疾,一转出之后,右手铁链,已向一人,劈头扫下。
但那人的身子,居然异常灵活,铁链未到,向前一滑,已然滑了开去。
而就在此际,只听得那隧道之中,傅来问话之声,道:“有什么事?”
谭月华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可是,问话甫毕,却只听得那两人道:“没有事,我们弟兄两人,自己过招!”
谭月华听了,不由得莫名其妙。
从那两人的服饰看来,当然他们是鬼宫中的人物。而且,他们对自己,出招如此凌厉,也绝不像是对自己有什么好感。
可是,他们却又否认和自己在这山洞之中,正在激斗。
谭月华虽然不明白那两人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同伴,但那两人的话,却令她放心了许多,因此她知道,暂时,至少无事。
这一放心之下,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一连几招,在心净气躁之下发出,实是连她功力的一半,也未曾达到。学武之士,本来最忌是心浮气躁,而谭月华一入洞中,便仓皇失措,也是难怪她的。
当下,谭月华定了定神,便已然觉得,自己稳可胜此两人。
她不开口,只是淡然一笑,身子一侧,“呼”地一掌,掌缘如只,斜削一人的肩头,大铁链因掌缘的一沈,反倒向上扬起。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不避,反手一又,便当胸剌了过来。
谭月华那一掌,看来,去势如此劲疾,但怎知竟是虚招。
那人一又当胸刺到,谭月华反手一炼,将另一人挡开,同时,右手也已然改招,由掌而抓,使出了“玄武三拿”,绝顶搞拿手法,五指如钧,向尖叉疾抓而出,而右腕上的铁链,也已然变得向那人头顶砸下。
这一下改招,不但其快如电,而且,谭月华此际,心神已然定了下来,招式如同行云流水,从容巳极,潇酒已极。
那人陡地一呆间,连忙上身,向后一仰。
可是他那一仰,却只是避开了铁链的一砸,谭月华五措一紧,已然将尖叉抓住,猛地向旁一带!那人一个跟-,向旁一步跌出,谭月华就势一个“肘锤”,正结结实实,撞在那人的“大包穴”上。
只听得那人闷哼了半声,便已然斜斜跌出,“呛嘟”一声,尖叉也跌到了地下。
谭月华也不及去看那个自己撞出的人,是死是活,反正她知道自己那一撞,足用了八成功力,那人准是死多活少了。
当下立即转过身来,只见另一人满面怒容,踏前进身,一柄尖叉,已然将要递到了自己的面前,谭月华已然打发了一个敌人,心中,更是镇定了许多,一见这等情形,身子向旁,略略一侧。
谭月华将刚才那人,一个肘锤,撞得向外跌出,最后的一招,原是反手发出的。
因此,她自己只知道已然将对方握了出去,并不知道对方伤得如何。
但是,另外那人,却是将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见到自己人被谭月华一肘撞出之后,口角流血,软瘫在地,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
他们两人,本是弟兄两人,在黑道上走动时,也颇有名头,人称“关中双煞”。去年才闻名投入鬼宫。鬼圣盛灵因见他们两人,武功虽然平常,俱是一手暗器功夫,却颇有造诣,而鬼宫的第一关,正需要两个暗器了得的人防守,因此便收留了两人,令两人防守大门,两人心中甚是高兴。
可是,因为他们是新近来投,鬼宫中原来的人物,难免不将他们放在眼中。而关中双煞两人,也是性子颇为倨傲。
刚才,谭月华一闯了进来时,他们两人,已然不约而同地决定,绝对不要他人相助,就凭他们两人,要立下这一个功劳。
因之,在洞内,有人向他们询问,是否有什么变故发生的时候,关中双煞,异口同声地答应只不过是他们自己在过招。
也是谭月华命不该绝,因为若是关中双煞,一说明已有人混进鬼宫来的话,只要再有几个高手赶到,恐怕谭月华也难以应付。
而关中双煞之所以作如此决定,也是忒托大了些,以为对方只不过一个年轻姑娘,能有多大的能耐?却不知道谭月华的年纪虽轻,但武功修为,却已极高,连鬼宫双使,都难免遭她戏弄,何况关中双煞?一上来,因为心浮气躁,是以才一连几招,大失常态,待到心神安宁之后,关中双煞,如何是敌手?
当下,谭月华在一侧身,左臂趁势,向上略略抬了一抬。
那人的尖叉,带起一股劲风,“刷”地一声,在谭月华的胁下掠过。
谭月华一对尖叉在自己胁下擦过之际,左腕倏地一翻,一招“翻云覆雨”,五指如钧,径扣那人右手的脉门,那人猛地一怔,倒也能及时抽身后退,可是才退出了一步,谭月华的右掌,已然当胸逼到。
其时,那人刚一抽身后退,谭月华便闪动身形,逼了上去。
两人之间,已然相隔得极近,谭月华一掌逼出,那人无法以又来迎,百忙之中,只得左掌一翻,迎了上来,想要硬接谭月华的一掌。
可是,此际谭月华已操必胜之念,招式变幻,更是神妙无穷。
那人左掌一翻,谭月华已然倏地改招,由一掌“推云拿月”,突变为“星挂天际”,中措“拍”地疾弹而出。
那一下变招,不但招式改变,而且由掌而弹,电光石火之间,有两个变化之多。
得到那人知道谭月华已然不和他对掌之际,赶紧想撤掌回招时,那里还来得及?谭月华的中指,早已弹中了他手心的“劳宫穴”。
那“劳宫穴”,隶属于“手厥阴心包经”,在奇经八脉之中,正是属于心脉一系,一被弹中,那人全身皆震,面色青白,已然受伤不轻。
到了那时候,他才知道来人虽然是一个少女,但是武功之高,还在自己之上,自己万万不是敌手,后退了一步,想要出声呼唤,但为时总已晚了一步,谭月华踏中宫,走洪门,揉身直上,手腕一翻,一掌已然无声无息,疾如飘风地印中他的胸口。
那人本来一张口,准备叫喊的,那一掌被印中之后,只是“哈”地一声,出了一口气,身子便软成了一团,倒下地去。
谭月华顺势将他手中的尖叉,夺了过来,将两人拉到了那布帘之外。
一到了布帘之外,谭月华的眼前,便暗了一暗,只见那扇石门已然关上,在石门旁边,有一只径可尺许的铁轮。
那一只铁轮,连着一条条极粗的铁链,想是开启石门之用的。
谭月华正在侧耳细听间,听得远远似有鬼圣盛灵,号叫之声傅来。
谭月华心中一凛,知道那一定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那鬼圣盛灵,已经识破了鬼奴的谎言,心知不妙,因此赶回鬼宫来了。
谭月华心中,其时的紧张,实是可想而知,因为,若是鬼圣盛灵,能够由外而内,将石门开启的话,她便成了釜底游鱼。
她屏气静息,等在石门之旁,没有多久,已然听得石门之上,响起了击门之声。
那击门声,在洞内听来,甚是空洞,也甚是嘹亮,谭月华一下一下地数着,只听得共敲了三十四下,便没有了声息。
谭月华仍是一动不动地等着,只听得洞外传来鬼圣尖锐已极的声音,道:“快开门!”
语音之中,带着盛怒。
谭月华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已然知道,事惰确如鬼奴所言,即使是盛灵本人,也难从外面将那扇石门打开!
鬼圣盛灵的内功,当然也到了极高的境界,而且,他所练的邪门功夫之中,一招“鬼哭神号”功夫,便是专以声音去扰乱对方心神的。
但这时侯,他人在洞外,洞壁厚达三尺,那扇石门,也有两尺来厚,一点隙缝也没有,他的怒叫之声,传进了洞内,却也已不十分响亮!
只听得他在外,怒叫了几声,又“叭叭叭叭”地敲起门来。
这一次,快十七下,慢十七下,才一敲毕,谭月华突然听得身后有人道:“咦?奇啊,有人敲门,关中双煞,为何不开?”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刚才外洞,分明有打斗之声,两人却说是自己过招,莫不要生了什么变故,咱们去看看!”
谭月华一听两人的讲话声,已然心知,那是刚才向关中双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便将身子一闪,来到了角落处。
她才闪身过去,便见布帘一掀,两个人走了近来,那两个人才一出现,立即便发现了倒在地上,关中双煞的尸体。
两人一齐“啊”地一声,道:“不好!”
同时,洞外的鬼圣盛灵,也已然尖声叫道:“已有奸细,混入宫中,快开门!”
谭月华此际的心情,重又紧张到了极点。
可是,她见那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便竭力镇定,并不发动。
只见那两人互望一眼,道:“教主在外,我们先将门开了再说!”
两人一齐踏前一步,背对着谭月华,去转动那只大铁轮。
谭月华一见机不可失,一等两人的手,握上了大铁轮,便悄没声地,从后面掩了出来,右手迸指如戟,一招“投石问路”,疾点而出,左面那人,连“哼”都未曾哼出,背后的“灵台穴”,已被点中,身子向旁一斜,向另一人靠去。
那另一人,在仓碎之际,这不知生出了什么变故,回头道:“咦,你怎么……”
他下面一个“啦”字,尚未出口,谭月华右掌,已然将印到了他背后。
那人直到此际,才知道混进宫来的敌人,就在自己的身后。
赶紧回过身来,“呼”地一掌,反击而至,两人出掌,俱皆快疾无比“砰”地一声,双掌已然相交,谭月华立时真气运转,内力疾吐,那人下盘一个不稳,被谭月华的掌力,震退了一步!
他本来是站在石门边上,辖身迎敌的,被谭月华震退一步之后,背心已然靠在石门上,只见他双臂扬起,十指如钧,正待向谭月华狠狠扑来之际,突然石门之上,傅来“砰”地一声巨响!
那人又身不由主,向前跌出了一步。
谭月华身形一闪,让了开去,只见那人跌出一步之后,口喷鲜血,倒于就地。
一时之间,谭月华也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但谭月华究竟是绝顶聪明的人,一转念间,她已然想到,那人实是死于鬼圣盛灵之手。
鬼圣盛灵两番叩门,无人将门打开,他心中自然大怒,因此便发招向石门击出。
在他发招,向石门击出之际,那人恰好背靠在石门之上。鬼圣盛灵的内力,传了过来,“隔山打牛”,此人等于是背后挨了盛灵的一掌,焉有不立即倒地不起,伤重身死之理?
谭月华一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大是高兴,心知鬼圣盛灵在外,就算是暴跳如雷,但是鬼宫之中,把守第一,第二两关的四人,全已死在此处,其余人,只怕未必听得到他的叫唤之声。
因此,便再不停顿,径自越过布帘,身形闪动,穿过了那光亮已极的大洞,来到了那隧道的面前,略一停留,只见那条隧道,漆黑无比,和大洞中的光亮,恰好相反。
向内看去,也不知有多么深多么远。谭月华心知吸然只有这一条道路,再往内去,自然因此而通,因此毫不犹豫,足尖一点,便自向那条隧道内,飞掠了进去。她这里身形如飞,箭也似向内射去,才一跃进了丈许,眼前便已然漆黑。
可是也就在此际,她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可是她在那瞬息之间,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来,百忙之中,连忙收住了脚步,一掌向前,拍了出去,一掌拍出之后,只听得“砰”地一声,竟击在一块铁板之上,同时,掌心之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灸了一下一样,感到了一阵异样的疼痛!
谭月华心中猛地吃了一惊,想起在仙人峰上,那怪人曾对自己说过,鬼宫之中,步步危机,说不定在柱上,在壁上,都可能染有剧毒,若是一不小心,推了上去,便自中毒。
自己虽然一进洞门,便已然伤了四人,还将圣灵阻在门外。但是要将吕麟救出,还不知有多少事要做,何以竟然如此大意?
一惊之下,连忙后退一步。
刚才,她乍由明而暗一样,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侯,隔了一会,她已然可以约略在隧道之中,辨出情形来:心中不由得暗怪自己冒失!原来,那条隧道,看来黑沉沉地,像是不知道有多么深,可是实际上,却只不过丈许深淡。
谭月华在隧道口子上,用足了力道,向里面窜去,而隧道其实,却只不过丈许深淡,便已然到了尽头,若不是在-那之间,谭月华觉出有什么不对的话,早已整个人,一齐撞了上去。
如今,她虽然及时收住了势子,但是手掌却击了那处一下,掌心的那阵异样疼痛,是不是已然因此中了剧毒?
谭月华翻过手掌来,看了一看,掌心腴白,却又并无异状。
谭月华总是不放心,潜连真气,向掌心逼了一逼,才跨前一步,向前看去,只见拦在前面的,乃是一扇铁门,在右下方,有一个门环。
她心知那把守第二关的人,本来可能就是守在这铁门前后的,如今杖灰丫死去,自然也不再有人,守住这铁门了。
因此,她大着胆子,拉了一拉那门环,但是铁门却纹丝不动。
谭月华心中暗暗焦急,前后左右,一阵乱拉,待到偶然间向上一提之际,那扇铁门,竟然“刷”地一声,便被提高了三四尺。
谭月华心中一喜,这一次,她已然有了上次的教训,行事也小心得多,大铁链先向内挥了一挥,见并无动静,才身形一矮,钻了进去。
一钻进了之后,又顺手一拉,将那度铁门,关了起来。
刚才,她在拉动铁门之际,还可以听得洞外鬼圣盛灵的怪叫之声。
可是铁门一合之后,她只觉得耳际陡地一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那种寂静,和在外界的任何寂静,却截然不同。在外界,无论静到了如何程度,总多少有一点声音,可是如今,却是确确实实,静到了一点声音也没有,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谭月华知道自己,在进了这扇铁门之后,才算是真正地进了鬼宫。
她定了定神,向前看去,只觉得眼前,迷蒙蒙地,说亮不亮,说暗不暗,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也是一个山洞,在那山洞的四面,并无通路,只是在山洞正中,有一个丈许方圆的圆洞,直通地下。
谭月华闪动身形,来到了那圆洞旁边,俯身下去,只听得下面有两个人的对话之声,传了上来,像是一男一女模样。
那男的道:“教主一听得吕总镖头到了,便立即出迎,倒是奇事,那吕总镖头,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厉害人物?”
那女的道:“当然便是那小贼的父亲了!”
谭月华听到此处,心中不禁猛地一动,暗忖那怪人,并未乱说,那女子日中所说的“小贼”,当然是指吕麟而言了。
那男的语音,突趋愤恨,接道:“你不提起那小贼,倒也罢了,一提起他,我便心中有气!”
那女子“格”地一笑,令人毛发悚然,道:“说真的,究竟那次,为什么连左判官都有了不是,你倒说来听听!”
那男的道:“教主差左判官,带着我们三人,一齐去劫那小贼,那还不是容易的事?我们一出手,便已然将小贼劫到……”
那男的才讲到此处,突然顿了一顿,道:“咦,怎么有声音?”
那女子“呸”地一声,道:“这里号称无音之界,那里会有什么声音。”
那男的道:“没有声音也不对,祁老三和丁七兄呢?”
那女的像是大不耐烦,道:“理他们作什么,你管你说下去便了!”
谭月华知道,“祁老三”、“丁七兄”两人,便是适才一个死在自己指下,一个被鬼圣盛灵,以绝顶内力,隔门震死的那两个人。
她心中暂时还未曾想出有什么妥善的法子,可以不被人发觉,因此仍是屏气静息地听了下去。只听得那男的续道:“我们一将那小贼劫到手中,便将之装在一个布袋之中,连夜照着教主的吩咐,赶回鬼宫来。那布袋本是由左判官扶在胁下的,怎知到了鬼宫,解开一看,布袋中竟是一口死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人掉了一个布袋,教主哪得不怒!”
那女的像是对这一番话,大感兴趣,道:“如此说来,你们几个人,连左判官在内,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岔子了?”
那男的恨恨地道:“不要说我们不知,就算是那小贼本身,只怕也只知是被人劫走,而不知道中途又转了手哩!总算教主神通广大,亲自出马,又将小贼抢了回来,要不然,我们几个人,日夕耽心,还能够再在鬼宫安身么?”
谭月华对于吕麟遇劫一事,便不知其中详情,因此听来也颇有莫名其妙之感。
而如果其时,吕麟也能够听到这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的话,则他心中,一定会感到极大的诧异。因为,他在一被掳劫之际,身在布袋之中,曾经得劫他之人言讲,要将他送至鬼宫中去。
可是后来,他却在那个山洞之中,碰到了一连串的怪事。
那一个山洞,显然并非鬼宫!
可知那男的所言,并未夸张,吕麟自己也不知道,鬼宫中人,将他劫走之后,会在半途失手,换上了一口死猪!
当下谭月华又听了一会,慢慢地移动身子,探头向下看去。
她身子才一移动,便听得“刷刷”有声。因为她所在之处,本来已然是静到了极点,连心跳声都可以听得出来。
她移动之际,虽然小心到了极点,可是仍不免发出极大的声响来!谭月华心中一凛,知道再难躲过,果然,只听得下面,一声断喝,道:“是什么人?”
谭月华心知,行踪既巳彼人发现,与其由他们窜上来,还不如自己跃下去的好,因此便大声答道:“是我!”一个“我”字才出日,身形一纵,已然从那圆洞之中,直落了下去!
她才一跃入那圆洞之中,便听得“嗤嗤”的暗器嘶空之声,三点银星,如“品”字形,自下而上,向她电射而至。
谭月华明知自己向下这一跃,不啻是跃向龙潭虎穴,因此早有准备,左掌当胸,右掌翻飞,掌发不已,铁链飞舞,将全身尽皆护住,因之,那三枚暗器,尚未射到,便已被全部格飞!
谭月华真气下沈,身子迅速下坠,片刻之间,已然脚踏实地。
等她脚踏实地之后,抬头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呆,一时之间,竟然讲不出话来!
原来,在她的料想之中,那“鬼宫”既然在地厩之下,当然徒有“宫”名,实则上,只不过是一些山洞而已。
她进洞之后,一连经过了两个山洞,也都证明她所料不虚。
可是这时候,当她抬头看去时,眼前的景象,却不能令她不呆。
只见她自己本身,是站在一个石坪之上。
那个石坪,约有亩许方圆,平滑无比,石坪向前去,乃是一道宽可四五丈的绝壑,阴风阵阵卷上,也不知有多么深。
绝壑对面,又是另一个亩许大小的石坪。
在两个石坪之间,也就是那个绝壑之上,有三度石桥,横卧如虹,跨过绝壑。
那三座石桥,每座相隔,约有丈许,虽然是天生而成,但是却已经加上人工的雕琢,再加上原来的石质中,含有不少晶玉,全被依照大小,雕成了狮虎龙凤等形状,映着身上面三二十丈高处,一个裂缝处射下来的一幅阳光,晶光生辉,玉气流辖,光是这三座石桥,已然具有仙家气象,令得人一望之下,几疑置身仙境,何曾想到鬼域两字?
而在对面的那个石坪之上,却又的的确确,有着一座宫殿。
那一座宫殿,气象巍峨,雕栏玉砌,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谭月华确是做梦也未曾想到,鬼宫鬼宫,竟当真是这样气象巍峨的一座宫殿,因此乍见之下,不禁大是一呆,也是人情之常。
而就在她一呆之际,已然听得一个女子,尖声喝道:“小娃儿,什么人?”
谭月华听得对方一喝,才猛地雀起,如今大敌当前,何以自己竟然只管瞻赏起来,连忙定睛向前看时,只见一男一女两人,正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境大石上,体态甚是优闲,看情形,是根本未曾将自己放在他们的心上。
谭月华向那两人一打量,心中不由得大是恶心。只见那女的,披着一头乱麻也似,灰白相间的头发,一张马面,灰渗渗地,毫无生气,倒吊眉,三角眼,项间挂着一串纸钱,耳上串着两枚,由人顶骨磨成的耳环,一身褐麻短衣,神情之丑恶,实是见所未见。
而那个男的,更令人一见,便转过脸去不想瞧第二眼。
只见他身子,臃肿肥胖无比,可是一张脸上,却又极为瘦削,最可怖的是他左颊上,也不知是新创,还是旧痕,竟然烂糟糟的一大片,血肉模糊,丑恶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两人的眼中,全皆是绿光闪闪,可以看出这两人的功力不弱。
而且,就在两人一问之际,只听得宫殿之中,一声钟响,正门的石阶之上,已经突然出现了一排八个,一身黑衣,手执长又的人物。
谭月华见了这等情形,心知自己的迹踪,已经完全暴露!
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心中反倒坦然,淡然一笑,道:“两位如何称呼?”
那一男一女两人,对望了一眼,心中也不禁大为奇怪对方如何会来到此处的。
因为,不要说那石门,万万无法弄开,而且,关中双煞,以及祁老三等人,岂是容易应付的?一时之间,两人竟也猜不透谭月华的来头。
只听得那女的怪声道:“我是毛太婆,这一位,人称鬼面太岁刘独!”
谭月华一听得两人,报出了名头,心中不由得暗叫了一声“苦”。
她只当鬼圣盛灵不在鬼宫之中,鬼宫内,只怕巳然没有什么高手。
却不知道,近年来,鬼圣盛灵,有意在武林中振作一番,除了鬼宫原来的高手之外,又四出派人,去罗致了不少邪派中人,来鬼宫之中,作为自己的助手,以张声势。
这毛太婆和鬼面太岁刘独两人,谭月华也曾听得人说起过。
这两人,本来在滇南澜沧江一带走动,所学的武功,极是邪门。多年之前,听说他们曾经想联袂来中原生事。
但是,他们尚未到中原,便在云南境内,伤了点苍派的两个弟子,结果,仍然被点苍派的高手,逐回澜沧江的老巢去。
却是再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人,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鬼宫!
由此可知,鬼宫之中,一定不止他们两人,还有着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邪派高手,匿伏其中,自己进了来,无异送死。
谭月华呆了半晌,才道:“原来是两位,久仰!久仰!”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凶多吉少,但是却不能就此气馁,总要竭力想法子,化险为夷,因此一面敷衍,一面在设法砌词,如何将两人,骗了过去。
怎知道鬼宫之中,人物虽多,不下三二百人,但是每一个人,却都另有标志,是鬼宫中人,便一望而知。
谭月华若是早知道了这一点,还可以从已死的四个人中,任何一人身上,将那标志取来戴上,或者还可以瞒过毛太婆和刘独两人。
可是,那标志却只是插在发上的一朵黑色的小花“若是不知究里的人,万难发现,谭月华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因此,她才一现身,刘独、毛太婆两人,已然知道她不是鬼宫中人。
可是,他们两人,见谭月华的态度,甚是镇静,一时也不发作,仍然坐在石上,毛太婆冷冷地道:“然则你是谁?如何来的?”
谭月华陪笑道:“我姓谭,当然是鬼圣盛灵,请我来的!”
谭月华自以为自己的那几句话,或则可以将两人,暂时慑住。
怎知道她不讲那句话还好,一讲那句话,更是露出了破绽。
原来,在鬼宫之中,鬼圣盛灵上孕有无比之尊的地位,鬼宫上下人等,皆以“教主”两字称呼之,谯敢直呼其名?
而谭月华却不知道那一套,冲口而出,竟然讲出了“鬼圣盛灵”四字。
毛太婆的三角眼中,绿光闪闪,倒吊眉毛,略一轩动,冷笑一声,笑声未毕,陡地身形一长,五指如钓,带起一阵厉啸,已然向谭月华劈头抓下!
毛太婆在谭月华一出现之后,一直是端坐石上,并不动弹。
可是此际,说动便动,陡然出手,事先毫无迹象,一出手,便又是凌厉无匹的招数,五只手指上,指甲长可七寸,隐泛青光,一望便知道,她的指甲之上,染有剧毒。
谭月华见对方陡地出手,心中一惊,连忙抽身后退。
可是毛太婆在身形涨起之后,居然在一招不中之下,犹有余力,手臂一长,反向谭月华的腰际,“呼”的又是一瓜抓出!
谭月华纤腰一扭,又向外避开了丈许。
她才一避开,只见人影连闪,刚才在宫殿正门的那八个黑衣人,也已一起跃过了石桥,来到了这个石坪之上。
同时,宫中又傅来了两下钟声,一个服装古怪已极,着阴司判宫装柬的人,身量极高,已然出现在宫殿的门口。
而鬼面太岁刘独则立即高声畔道:“左判官,有奸细混进来了!”
那被称作“左判官”的大-,身形拧动,便过了石桥,向谭月华望了一眼,便直向上面那个圆洞,“刷”地窜了出去。
谭月华见了:心中不由得一阵发凉。
左判官一到上面,当然立即发现一切,也会将鬼圣盛灵,放进洞来。
也就是说,一切都完了。
谭月华心中,暗暗地长叹了一声,一连挥出两炼,将毛太婆逼开了一步,只听得鬼圣盛灵,尖锐已极的怪啸声,已然铺天盖地而来。
谭月华心知自己,已然万万不是敌手,但是她却仍不甘心,就此失手被擒,一声长啸,足尖点处,身形已然凌空拔起。
起到了半空之中,身子突然一个斜窜,在半空之中,越过了毛太婆,已然落在文许开外之处。
谭月华的身法虽快,但是围住她的,已有不下二十余人之多!
她虽然越过了毛太婆,但是甫一落地,已有四个黑衣持叉的大汉,向前跨出了一步,四柄尖叉,“飕飕”刺到。
其时,鬼圣盛灵的嚎叫之声,已是越来越近,叫人听来,心惊肉跳。
谭月华明白,自己只是作困兽之斗,反正落到了盛灵的手中,也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何不趁此机会,伤上对方几个,则虽遭不幸,也算值得。
因此,她一见那四柄尖刃,已然挥到了自己的面前,绝不犹豫,反手便是一抓,已然迅即将一柄尖叉,抓在手中。而在她反手一抓之际,腕间的铁链,也已然砸了出去,向那人劈面压出。
那人陡地一惊,向后一退,那柄尖叉,已然被谭月华劈手夺过。
谭月华一夺又在手,便趁势向前一送,又柄正擅在那人胸前的“旋机穴”上,那人怪叫一声,向后直跌了出去。
他们动手的地方,离那悬崖很近,那人向后一退,一脚踏空,怪叫之声,顿变得空洞己极,那人已向深不见底,阴风阵阵的绝壑之中,直跌了下去。
谭月华夺又,撞人,一连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捷无此,将那人撞退之后,其余三柄尖叉,离她尚有尺许。
谭月华身形一沈,右足提起,左足支地,滴溜溜地一个转身。
在她一个转身间,连炼带又一齐挥出!只听得“铮铮铮”三声响,三柄尖叉,一齐被她砸飞,三人之中,有两个逃得稍慢了些的,均都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此际,激斗之中的兵众相交声,呼喝声,以及盛灵所发,剌耳已极的嚎叫声,交织成为一片,声势喧一闹,到了极点。
可是,就在那三个人,被谭月华在一转之间,逼出之际,所有的声音,突然之间,静了一下,静到了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谭月华在-那之间,也不禁为之一怔。
左掌当胸,右掌外翻,作了个应变之势,定睛看时,只见众人,虽然仍是将自己围在核心,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几条人影,正由上而下,窜了下来,身法奇快无比。
第一个,正是刚才向上跃出的鬼宫左判官,接下来,便是鬼宫双使,盛才,盛否,在鬼宫双使之后的,正是鬼圣盛灵。
谭月华一见鬼圣盛灵,已然赶到,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心知再动手,也是无用,右手将尖叉,向地上用力一挥,“铮”地一声响,尖端直没入石中尺许,叉柄兀自擅抖不已。
鬼圣盛灵,才一现身时,满面怒容,可是抬头向谭月华一看间,突然现出了一个十分惊愕的神情,面上的神色,也不像刚才那样地盛怒,只是闪着阴森森地目光,望定了谭月华。
谭月华到了这时候,心中反倒没有了害怕之念,淡然一笑,说道:“武林中傅说鬼宫难入,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鬼圣盛灵阴恻恻一笑,道:“谭姑娘居然能够到得此处,已是大不容易了。”
谭月华听鬼圣盛灵,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姓氏,而且,语气之中,也像是不十分凶恶,心中不由得一怔,暗忖莫非自己,还有生机?
正想设词询问,巳然听得鬼圣盛灵吩咐道:“左判官,谭姑娘远来辛苦,且将她带去,休息休息再说!”谭月华实是弄不懂对方的心意,一见左判官大踏步地向自己走来,身子一侧。
但鬼圣盛灵又道:“谭姑娘找巡辉肚Ю锒来,到了鬼宫,当然不能随便离去,是也不是?”
谭月华“哼”地一声,道:“鬼圣,鬼奴如今在什么地方?”
她见事情,已然完全败露,不禁深为鬼奴耽心,是以有此一问。
只见盛灵面上,杀机隐露,虽然只是一-那间的事,但是却也令得人毛发悚然,冷冷地道:“他迟早要落在找的手中,倒不劳谭姑娘多操心了!”
谭月华听出鬼奴巳然逃走,暗忖他轻功如此之佳,谅来不致于有事,心已放下了一半,又问道:“然则你待将我如何?”
鬼圣盛灵,“桀桀”怪笑数声,道:“本来,凡擅入鬼宫之人,皆不能活着出此地底,但是谭姑娘当然例外,待我与令尊接头之后,自有处置,谭姑娘请稍安毋躁!”
谭月华心中,又是一奇,道:“原来你认识我爹的么?”
鬼圣盛灵道:“大名鼎鼎,火礁岛主,七煞神君,武林中谁人不知?”
谭月华这已是第二次听得人称呼她的父亲,为“七煞神君”,她心中只是莫名其妙,想不到自己的父亲,何以竟会有这样的一个外号。
但此际,她却没有心思,去多想这一件事,冷然道:“如此说来,你是要将我软禁起来了?”
鬼圣盛灵,尚未回答,勾魂使盛才,已然厉声喝道:“将你软禁,还是便宜了你,多-嗦作甚?”
谭月华的性格,也极是刚强,此际,她虽然已经等于是身落人手,但是,她却一样不甘心受人奚落,立即冷笑一声,道:“凭你们这一双宝贝,也有资格来与我说话么?”
语意之间,对鬼宫双使,蔑视到了极点。
盛才盛否两人,日前,在武夷仙人峰上时,才一上山,便当着众人,吃了谭月华兄妹的一个大亏,一直怀恨在心。此际,见谭月华自己闯进鬼宫来送死,心中本来已恨不得将她立时,捣成碎片!
但是,他们看父亲的情形,却又不想加害谭月华,因此才隐忍不发。
此际,给谭月华如此一说,两人面色,顿时一变,各自踏前一步,便要对谭月华不利。
可是,他们两人,也只是跨出了一步,鬼圣盛灵,双臂一伸,已然将两人拦住。
两人齐声道:“爹,这丫头!”
他们话未讲完,鬼圣盛灵,已然面色一沈,道:“我自有主意,你们不必多言!”
鬼宫双使,满怀愤怒,俱是却也不敢违扭,只听得鬼圣盛灵,又缓缓地道:“我留住她不杀,也是为了你们两个人,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么?”
鬼宫双使两人,本来,满面皆是悻然之色,可是一听得乃父如此说法,立时之间,竟然尽皆面露喜色,齐声道:“爹,可是为我?”
两人各讲了一句之后,又相互瞪了一眼。
鬼圣盛灵道:“究是为谁,我如今尚未决定,你们也不必争。”
盛才立即道:“爹,我是长子,当然先要为我!”
盛否瞪了他哥哥一眼,道:“爹自有主意,你何必多说?”弟兄两人,竟然口角起来。
鬼圣盛灵,眉头一皱,喝道:“你们争什么?左判官,快带她下去!”
他们父子三人的对答,谭月华就在一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却不明白他们父子三人,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鬼圣盛灵,一声吩咐之后,左判官已然向她,这近了一步,道:“谭姑娘请!”
谭月华心想,这件事,自己反正已然是丢人之极的了,与其此际在万万不能取胜的情形之下硬来,还是暂时按兵不动,静候时机的好。
因此,她只是“哼”地一声,便跟在左判官后面,向前走去。
走过了正中的那座石桥,没有几步,便上了石阶,上了石阶之后,谭月华细细观察那鬼宫的建筑,只见所有一人合抱粗细的大石柱工竟全是天然生成的,当真是夺天地造化之妙。
不一会,上了石阶,左判官却不带着她从正面行走,而向偏门中走去。
一进去之后,眼前便是一暗,只见乃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谭月华此际,只和左判官在一起。她知道鬼宫中,左判官的地位甚高,武功自然也不会差。
当然,一个对一个的话,也可能获胜。
只不过,此际已然深入鬼宫的腹地,更何况鬼宫之中,高手如云,一出声之间,立可赶到,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她只是一声不出地跟在左判官的后面,不一会,便已来到了地道的尽头。
只见那隧道的尽头处,有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圆洞。从圆洞中望下去,只见下面,灯光通明,一层一层,也不知有多少深。
而有一道螺旋形的楼梯,一直向下,通了下去。左判官来到圆洞跟前,便冷冷地道:
“谭姑娘请先下!”
谭月华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左判官的面部,一点神情也没有,只是本然道:“自此而下,便是鬼宫十八层地狱,难道谭姑娘竟不知道么?”
那鬼宫“十八层地狱”,武林之中,确是无人不知,但其间情形,却也无人知晓。谭月华此际,身临其境,方知端的。
拾级而下,只见乃是一层一层天生而成的岩洞,每一层,约有三两丈高下,亩许大小,除了那一个圆洞,螺旋形的楼梯,一直向下通去之外,别无其它的信道。从那楼梯中,向每一层看来,也只是亩许大小的一块空地,除了点着许多火把以外,别无其它陈设。
只不过,在四面,可以看到很多石门,想是一间一间的石室。
谭月华一直向下走去,算来,已然走过了十七层,左判官仍然不叫她停止。
谭月华一面向下走去,一面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为的是,自己一到最后一层,当然会被禁锢在石室之中。是凶是吉,尚自难料。
但是,自己虽被禁锢,却已然到了本来万难到达的第十八层地底迷宫之中。
她自然记得,那怪人曾经告诉她,吕麟被禁锢的地方,就在最底层。
也就是说,她和自己要救的人,相隔得已然极近。
谭月华心中暗忖,由此可知,自己到鬼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鬼圣盛灵,并不知道,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将自己关到此处来了!
一面想着,一面已然来到最下的一层之中,只见左判官向外,跨出了几步,来到了一扇石门面前,用力向里一推,那石门便“轧轧”作响,被推了开来。谭月华向内看去,只见石室内有丈许方圆,一张石床,一张石几,除此而外,别无他物。
左判官直到此际,面上才泛起了一丝阴笑,道:“谭姑娘请进。”
谭月华“哼”地一声,挺胸走了进去,心想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石门之上,并没有什么锁,等他走了之后,自己可以出来,寻找吕麟,先和他取得了联络,再作道理。
左判官见谭月华走进了石室,才为她点着了石几之上的一盏油灯,然后,才站到了石门旁边,冷冷地道:“谭姑娘,你莫看刚才,下来之际,一路无阻,那是有我与你在一起的缘故。若是你自己,想要上去,却是寸步难移,莫要枉送了性命!”
谭月华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在石床上,坐了下来,左判官冷笑数声,将石门一带,“砰”地一声,门已关上,他人也走了出去。
谭月华一等他将门关上,立即一跃而起,以耳贴门细听。
只听得他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开去,谭月华才松了一口气,立即想将门打开,但是上下看了半日,才知道那石门,根本不须要加锁,也绝对没有法子,从里面打开。
原来,那石门和石壁的接口处,竟然天衣无缝,而石质又是光滑坚硬之极,门又是向内开的。如果人在外面,虽然石门,极是沉重,但是一推之下,便可以推开。人在室内的话,除非“金刚指力”,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能够将十指一齐插入坚硬无此的石门之内,才有法子,将门拉开!
但是上右当真是金刚指力,已然练到了这样地步的人,又焉会被鬼圣盛灵,困在第十八层地狱之中?
谭月华一觉出自己无法将门弄开,心中不由得大是懊丧,双腕之间的铁链,挥动不已,“叭叭叭叭”,在石门上一阵乱击。
她内功已然极有根底,每一炼挥出之间,力道俱是甚大,带起“呼呼”的风声。然而,她一连挥了三二十炼,炼炼皆击在石门之上,那石门上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谭月华心知不济事,只得倒在石床之上,静思应变之策。
但是她此际,在斗室之中,根本走不出去,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呆了一会,正待什么都不管,自顾自练功之际,忽然听得东面那幅石壁上,传来一阵“拍拍”地撞击之声。谭月华心中一凛,暗忖那是什么声音,立即跃起身来,以耳贴墙,只听得墙那面,传过来的击墙声,似乎清晰得许多。
谭月华心中好奇,也举起手来,在石壁上拍了几下。过了一会,只听得那面传来一个极细极细,不是留神,根本听不出来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谭月华此际,巳然可以料到,那发话之人,一定也是被关在此间的武林中人。他的声音听来如此低徽,当然是因为石壁极厚之故。
因此她也大声回答道:“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是什么人?”
那面那人,像是叹了一口气,也听不真切,只听得他道:“我姓吕……”
谭月华一听得那三个字,心中大喜过望,忙道:“你是吕麟?”
那面那人,静了一会,谭月华再用心烦听时,却得不到回答。
她又接连叫了几声,仍然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谭月华又举掌在石壁之上,拍了两下,也是没有回音,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颓然回到石床之上。才一坐下,忽然又听得石门“轧轧”连声,响了起来!
谭月华心中一凛,连忙闪身在石门之后,不一会,石门便已被推了开来,而谭月华则正好在石门后面,只见一个黑衣人,托着一只盘子,走了进来。一见石室之内没有人,像是呆了一呆。
就在他一呆之际,谭月华已经倏地出手,迸指如戟,向那人腰际的“带脉穴”点去,一点便中,那人一震,便自不能动弹,手中的盘子,向下一侧,要跌了下来。
谭月华唯恐盘子的落地声,惊动他人,手一探,已然将之接住。
向盘子一看,原来装的乃是食物。
谭月华向外探头一看,空荡荡地,并没有人,她一日颠波,腹中早已饥饿,但是却也不及进食,将那人的黑衣,剥了下来,向自己的身上套去,头上,也像那人那样,以一块黑布,包住了头发,托了空盘子,向外走去,在走出之际还“砰”地一声,将石门带上!
此际,谭月华心中,不禁忐忑乱跳,因为,她虽然已经逃出了石室,可是能不能安然脱出鬼宫,却还是毫无把握的事。
她在门口,略停了一停,心想,目前最要紧的事,当然是要弄清,在自己邻室的那人,是不是吕麟,四面一看,并无他人,身形一闪,已然来到隔邻那间石室的石门之前。
谭月华竭力镇定心神,真气运转,用力向石门一推,那石门虽然沉重,但是在她的大力推动之下,“轧轧”连声,居然推了开来。
谭月华连忙探头,向内看去,只见那间石室之中,也是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儿,在石床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那少年人的神色,甚是憔悴,但是一双眼睛,却极是有神。
谭月华和那少年人,一望之间,便从那少年人的面上,看到了飞虎吕腾空的影子,心中已然知道那少年正是吕麟。
谭月华见到了吕麟,心中便是高兴。本来,她对于在鬼宫之中,和吕麟晤面一事,已经完全绝望,因为她自己也已然身落人手。
可是,却想不到世事变幻,如此难料,在她身落人手之际,还会有机会和吕鳞相见。
她向内一探头问,那少年也是一怔,谭月华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吕麟?”
那少年身子一挺,站了起来,也是低声道:“你是谁?”
谭月华道:“我便是刚才在邻室之人,姓谭。”一面说,一面闪身而入。
吕麟的面上,现出了讶异之色,道:“你姓谭?难道是谭伯伯的女儿谭月华?”
谭月华见吕麟在一见面,便能够叫出自己的姓名来,心中不禁大为奇怪。当然,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吕麟错将韩玉霞当成谭月华的话,他们两人,早就诊在苏州相见了。
当下她便道:“不错,我就是谭月华,是为你而来的,你在这,有多久了?”
吕鳞叹了一口气,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已有多久,此处日夜不分,怎么能计算出时日?”
谭月华低声道:“然则你想不想逃出去?”
她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还想吕麟年少,只怕没有这个胆子。
怎知吕鳞一听,立即眼射中出欣喜的光芒,道:“当然想逃,谭姐姐,你呢?”
谭月华见他答得干脆,正合脾气,也是颇为高兴,道:“我们一起走!”
吕辚身形一闪,来到了门口。他比谭月华小两岁,可是却长得高大,和谭月华相较,已然差不多高下。两人在门口略顿了一顿,四面一看,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地,身形幌动,已然来到了楼悌口上。
向上望去,那楼梯不知经过多少,才能通到顶上,谭月华想起适才,左判官所讲的话,低声嘱咐道:“这里,步步危机,你可得小心些!”
吕麟自从在路边的那间茶寮之中,被胖仙徐留本向外-出,又被鬼圣盛灵,劫走以来,虽然未曾吃什么苦头,可是却一直被幽禁在那石室之中,自然也知道鬼宫的厉害,因此便点了点头。
谭月华握住了他的手,两人足尖点处,已然向楼梯上窜了上去。
他们只当,就算梯间,有人埋伏,自己也可以设法应付。
怎知鬼圣盛灵,以鬼宫作为他的巢穴,数十年来,苦心经营,其间的机关变化,绝不是寻常人,所能以想象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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