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诸子系年考辨-钱穆－四一、公输般自鲁游楚考

四一、公输般自鲁游楚考

　　《墨子鲁问篇》：“昔者楚人与越人舟战于江，楚人顺流而进，迎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难。越人迎流而进，顺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速。越人因此亟败楚人。公输般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强之备。楚之兵节，越之兵不节，楚人因此亟败越人。”据此，则越自灭吴，与楚接壤，沿江舟战，已非一日。初屡越利，逮公输至楚，而楚乃得胜算也。公输与楚惠王同时。孙氏《闲诂》谓：“《史记楚世家》惠王时无与越战事，盖《史》失之。”今考：《楚世家》云：“惠王十六年，越灭吴。四十二年，楚灭蔡。四十四年，楚灭杞。是时越已灭吴而不能正江淮北，楚东侵广地至泗上。”此即惠王时与越战事，岂得谓《史》失之？江淮北者，《正义》谓：“广陵县徐、泗等州也。”则楚之东侵，遵江沿淮，皆不能无水战。然则公输之游楚，宜在惠王四十四年前矣。（《越世家》“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于宋，与鲁泗东方百里。”此与《楚世家》所载绝异，一谓越以淮上地与楚，一谓楚东侵广地至泗上，一在句践时，一在句践卒后二十年。《志疑》引顾氏《大事表》，力辨句践弃地之不可信。然以系之《楚世家》东侵广地之下，而曰《越世家》亦云以淮上地与楚云云，两事并为一谈，实为疏失。盖其误始裴氏《集解》，而顾氏、梁氏不能辨也。参读《考辨》第三十五。）

　　汪中《墨子序》云：“《檀弓下》，季康子之母死，公输般请以机封，此事不得其年。季康子之卒在哀公二十七年。（按康子于哀三年始见传。）楚惠王以哀公七年即位，般固逮事惠王。”今假定公输生于鲁哀元年，康子母死，公输年当二十许。（《檀弓》“康子母死，公输若方小，敛，般请以机封。”郑注：“般，若之族。”刘端临《经传小记》云：“若疑般之子。”王引之《春秋名字解诂》从之，曰：“郑公子班字子如。《广雅》：如，均也。《孟子》：若是班乎？赵注，班，齐等之貌。是班亦均也。公输般即《孟子离娄篇注》所谓鲁班也。《汉书扬雄传》：般倕弃其剞劂兮，颜注般读与班同。公输般字若，与公子班字子如同义，若犹如也。”今按《檀弓》既云公输若方小，则其时般年决不在二十五以上。）至楚惠王四十四年，公输年当五十，至迟不逾六十也。楚既得志江淮之北，般以有功见用，遂献攻城之器而图宋，则为惠王四十五年以后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