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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何腾蛟经营湖南的举措失当

  在南明史籍中,何腾蛟的地位非常显赫。他在弘光朝廷覆亡时拒绝了清方的招降①,最后被俘坚贞不屈,英勇就义,值得肯定。然而,在抗清事业中,何腾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人们往往不相信“忠臣”误国,南明史上却是屡见不鲜。

  1645年三月,左良玉父子率兵顺江东下时,何腾蛟作为湖广巡抚被挟制登舟,跳入水中逃脱,然后取道江西宁州(今修水县)进入湖南长沙。当时湖广的南部(就是后来的湖南省)还处于明朝统治下,隆武朝廷任命他为湖广等地总督。何腾蛟既摆脱了左良玉部的挟制,又深得隆武帝的信任,而且当时清廷用兵重点在东南沿海省分,一时顾不上湖广。何腾蛟实际上掌握了湖广文武官员的任命权和湖南各州县的钱粮,如《永明县志》所记,“乙酉年,明督师何讳腾蛟退守长沙,湖南各府属钱粮俱解督府”②。何腾蛟本可以做一番事业,然而,他在用人行政上倒行逆施,举措毫无足称。这首先表现在他既无知人之明,又无御将之才,却私心自用,急于拼凑一帮自己的班底。他伙同章旷、傅上瑞(二人都由他推荐为道员、巡抚)把具有抗清实力的大顺军余部主力排挤出湘,收罗并重用湖南当地的明朝杂牌军队如黄朝宣、刘承胤、曹志建、张先璧之流,为他们请官请爵,奉若骄子。这些人乘机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除了危害地方外一无足恃。何腾蛟的亲信章旷原先主张用“南人”(即上述黄、刘、曹、张辈)排斥“响马”(大顺军),眼看这些“南”将割据自雄,连督、抚也指挥不动,又建议道:“向谓用北人不如用南人,某谓用外镇不如用亲兵。与其以有用之金钱,养望敌还奔之响马,不如养站得脚跟之南兵;与其以有限之金钱,养进止自如之外镇,不如养可予夺、遣发惟命之亲兵。且有亲兵则可以自强,自强则可以弹压响马,驾驭外镇。此壮威制胜之术也。”①何腾蛟非常欣赏他的意见,于是派人分别从广西,贵州等地召募兵将,很快就拼凑成了一支三万多人的“督标”、“抚标”亲军,其将领有吴承宗、姚友兴、龙见明、覃裕春、满大壮、胡跃龙、向登位等。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批乌合之众既弹压不了“响马”,也驾驭不了“外镇”,从未起过“壮威制胜”的作用。既热衷权势又昏庸无能的何腾蛟、章旷之流拚命扩充兵员,不仅丝毫没有增强湖南的抗清实力,反而严重地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弄得民穷财尽,派系林立。王夫之记载:“腾蛟既奉便宜之命,骤加派义饷,兼预征一年民田税,每亩至六倍以上。不足,则开饷官、饷生之例,郡邑长吏皆以赀为进退;又不足,则开募奸人告密,讦殷富罚饷,朝宣、先璧、承胤皆效之。湖南民展转蔓延,死亡过半。”①

  自从岳州失守后,明军扼守岳州南面的新墙与清方对峙。1646年(顺治三年,隆武二年)六月,清湖广当局派总兵祖可法、张应祥进攻新墙,章旷部署的“亲军”大败,满大壮阵亡,龙见明被活捉,姚友兴等闻风丧胆,丢弃汎地南逃,新墙遂为清军占领②。只是由于清方动用兵力不多,目的仅限于巩固岳州防线,才没有继续南下。这年九月,何腾蛟、章旷决定大举北伐,由章旷督兵由湘阴进攻岳州,移文制抚堵胤锡督马进忠部由常德北入长江顺流接应。何、章调集的军队除督、抚标下亲军以外,还有王进才部和王允成带领的水师,浩浩荡荡水陆并进,企图一举攻下岳州,进而收取湖北。清岳州守将马蛟麟见明军势大,向武昌请援。清湖广总督罗绣锦仅派参将韩友、高士清、惠之观接应,兵力相当有限。明军进至岳州附近时,马蛟麟同副将李显功不过派数百名骑兵出战,在万由桥击败陆路明军,趁势追杀五十里;接着又击败王允成部水师①。章旷失魂丧魄窜回湘阴,把战败的责任推到王进才“新营”(王进才原为大顺军偏将,后归附何腾蛟)身上。这时,堵胤锡节制的马进忠部由长江东下直至湖北嘉鱼县六矶口,“武汉震动”,得到章旷军一败涂地的消息才主动撤退。进攻湖北的计划受挫后,章旷、堵胤锡来到长沙同何腾蛟会面,堵胤锡“盛称马镇之勇,微弹湘兵之怯”,章旷、何腾蛟愧恨交加,更加仇恨曾为“响马”的大顺军和马进忠部。

  ① 《明清史料》丙编,第六本,第五四四一五四八页,《抄录招抚湖南文武各官书启本稿》,原件佚名,经核查即清招抚云贵加兵部右侍郎兼右金都御史丁之龙所作招抚何腾蛟及湖广文武官员文稿。

  ② 康熙六年《永明县志》卷九,兵寇志,兵变。

  ① 蒙正发《三湘从事录》。

  ① 王夫之《永历实录》卷七《何腾蛟传》。在同书卷九《王允成传》中有类似的叙述:“时腾蛟粮餫不给,征义饷于民,过旧税三倍。复开告讦罚饷,倾殷富户。请将效之,劄弁四出召募,奸民旦裹抹额,夕掠邻右,湖南千里,炊烟几断。”特别有意思的是,在王传中讲了乡居的前金都御史郭都贤(弘光初立时曾授户部尚书,郭拒不到职)见何腾蛟等横征暴敛,民困已极,作诗讽咏。何腾蛟心怀嫉恨,竟对王允成说郭都贤隐居的石门山“积金粟可赡数万人支十年,山径险绝,敌即至不能攻入,任痛饮,拥姬妾坐待太平邪!”说得王允成垂涎不已。次年,清军入湘,王允成率部直奔石门,才知道郭都贤“所居茅菴槿篱,无足据者”,大失所望,转往溆浦、沅州一带。由此可见何腾蛟用心之阴险。

  ② 新墙之战,顺治三年七月清偏沅巡抚高斗光揭帖中说:“本年六月十九日据总兵祖可法、张应祥塘报湖南大捷等事。……该职看得新墙乃湖南之门户,今已歼其精锐,破其门户矣。有传逆抚何腾蛟遁还贵州,其调来土司之兵俱各归本地者,虽凤闻未必尽实,然大约人心瓦解,风鹤皆惊,其必然之势也。”(见《明清档案》第四册,A4—186号)。《清世祖实录》卷二十六记这年六月湖广总督罗绣锦报告岳州署总兵官马蛟麟等阵斩伪帅满大壮,生擒伪将龙现明等。蒙正发《三湘从事录》则记“副将吴承宗、参将满其灵、都司郭泰被执”,承认了新墙战役失败。但他记清方领兵将领为固山祖大受(寿),实为祖可法之讹。

  ① 康熙二十四年《巴陵县志》卷九《战守》。蒙正发在《三湘从事录》中无法否认何腾蛟、章旷召募来的亲兵懦怯无能,就胡言乱语硬说岳州之败是由于王进才部争抢清军马匹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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