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浅见就不用说了,连严根老人都架上眼镜仔细看着由香里从箱子中拿出的照片。
像是在哪里进行发掘工作时拍的快照。也许是有什么可笑的事吧,照片里,满脸胡须的严根老人笑逐颜开,露出一口白牙。在他的斜后方稍远一点的位置有一个男人,似是偶然被摄入镜头里的。
他年龄大概不到三十五岁,似乎本人也并未意识到自己被摄入镜头,看起来正在和哪个朋友在说话,嘴巴微微张开,眼睛则看着画面外的某个地方。也许是他的姿势与由香里当时在须磨浦公园所见的有所相像,而且也穿着深蓝色或是黑的央克,所以引起了由香里的注意。
“像是这个人。”
由香里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
“是松木。”
虽然焦距没对准,可老人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
“这么说来,你见到的就是这个男的了?”
“我想是的……但是,照片太小了,我不太肯定……”
“是啊,我想肯定是你弄错了。这个松木肯定不会是杀人犯。”
“不,我并没说这个人杀了前田小姐。”浅见慌忙更正道,“但是,那天他到底在不在须磨浦公园、是否乘缆车上了钵伏山,更进一步说,我只想确认他是否遇见过前田淳子。说不定,他有可能还看见过凶手呢。”
“嗯,这倒也是……”
严根面呈难色,但仍点点头,看来也不是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您说的松木,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怎么说呢,好像是于房地产的,很善于逢迎,本性倒不坏。从另一方面讲,还不如说是个懦弱的人。”
“他住在哪里?”
“哪里?……你难道想去找他吗?”
“对,有这个打算。”
“晤……”
严根嘟囔着,一种出卖朋友的顾虑,使他难以马上下决心。
“我想,我们去的话,总比被警察来这儿问的好。”
浅见若无其事地说道。
“警察?……警察会来吗?”
“嗯,如果事情发展下去的话,肯定会来的。”
“这样啊,他们会来啊……”
严根老人好像非常讨厌警察似的,愁眉苦脸地在纸上写下了松木的地址,并说“那你们就去看看吧”。
明石市大久保町八木
“八木,就在明石原人发掘地附近吧。”
由香里一眼看见,立刻说道。
“是,就因为这个原因,松木从小就很崇拜直良先生,因此才加入我们研究会。”
“直良先生,是哪位?”
听见浅见这么问,严根极其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着,你这个采访记者,连直良先生也不知道吗?”
“啊,不好意思,我知识浅薄。”
浅见很干脆地低头道歉。
“就是明石原人的发现者。”由香里调解似地说道。“明石原人的遗骨是直良信夫博士于昭和六年发现的。听说那时候直良先生就住在我家的附近,也就是大藏谷。”
“嗯,那么你家就在人丸前站附近了?”
“是,就在人丸小学旁边。”
“哦,是在高岗上,那地方景色很好。”
老人露出厂羡慕的神色。幸好有由香里,才好歹保住了与这个难对付的老头的友好关系。
“本来,我们这个小研究会是由直良先生的支持者组成的,研究会的目的及活动宗旨是为了声援先生以及明石原人。先生虽然有这么个伟大的发现,可是却受到中央学界的冷落。先生健在的时候,还来过好几次,我们也请他演讲过。先生逝世之后,我们继承了他的遗志,为培育民间的研究者而稍尽绵薄之力。”
一听之下,还真是个了不起的态度认真的团体。为了玩乐喝酒而集会,也许只是严根老人自我解嘲的话吧。
“这样说来,那么每个会员都应该很认真了。”
浅见问道。
“哈哈,我可不能保证每个会员都是认真的,也有像我这样敷衍了事的人啊。但是松木可绝对不是能做出坏事的人。总之,他很懦弱,因此做生意也老是亏本。”
“会员中,谁与松木特别要好?”
“这个嘛,只要是会员,大家都很要好。特别是松木,说话做事都很谨慎,从不多嘴多舌。”
“您知道松木曾与人吵过架吗?”
“吵架?松木?哪有这种事。他连争都不与人争的……但是,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事的?”
“啊……”
浅见与由香里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说出来。
“那个,其实,前田小姐在须磨浦公园见到松木——也不知是不是他——和另一个男人站在那儿说话时,对崎上小姐说过‘我去采访时,听到他和对方在吵架……’之类的话。”
“嗯,和对方吵架……要是那样的话,我想就不应该是松木了……对方是谁,你不认识吗?”
“是,我没见着他的脸。但车站检票员看得很清楚。”
“要是就这么着的话,刑警就会领着检票员来这儿了。”
浅见似乎摸准了老人的心思,又强调了一遍。
“嗯,那么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跑一趟了。早点去看看吧,我想肯定是弄错人了。”
出了金山堂,两人又坐上了山阳电车。从明石坐四站,到中八木下车,沿着与海平行延伸的250号国道稍向西走一点,就是松木房地产公司了。”
这儿也和金山堂一样,生意萧条。店里,一个似乎闲得无聊的女人正独自望着窗外。
看到两人进店,她立刻换上了笑脸,站起来说道“欢迎光临”,肯定好久没有客人来了。她也许在想,可能是新婚夫妇来找新建待售的房子呢。
“我们是严根先生介绍来的,请问松木在吗?”
一听说严根的名字,她的脸色马上松弛下来了。
“老板刚刚出去了。”
“去哪儿T?是出差吗?”
“不,只是到海岸。我想又是去找骨头什么的吧。”
听到严根老人的名字之后,她立刻换了一种冷嘲热讽的语气。
“打扰了,请问你是松木先生的太太吗?”
“是,名为太太,实际上不过是工作伙伴而已。”
她笑都不笑地回答。
“松木是否经常这样不在店里?”
浅见装作一副同情的样子问道。
“是啊,他经常这样。就是在泡沫经济时候也就是经济形势最好的时候,他也能把生意丢在一边不管,去挖掘什么东西。”
她用对方已不可救药的语气说道。
“你说的海岸,是不是就是附近的西八木海岸?”
“对。他说最近经常下大雨,山崖倒塌,也许会发现什么东西。”
松木太太还拜托浅见和由香里,如果看到她丈夫,就请他适可而止,早点回来。他俩一边答应着,一边出了店门。
在小学和中学的郊游及野外实习中,由香里曾经三次去过出土过“明石原人的遗骨”的西八木海岸。
“这附近已渐渐被开发,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景致了……”
由香里一边留恋地看着周围的风景,一边解说。说是“以前”,其实最多不过几年前而已——浅见不禁觉得可笑。如果是严根老人的话,说到“以前”,应该是指三十年前或是半世纪之前了。而若是考古学者,也许是指几万年前的事了。
“确实如此啊,真不愧是当地人。这么看来,是因为从小学就开始灌输这类事,所以对直良博士也很熟悉了。”
“是这样。而且,我上中学的时候,这儿进行过大规模的发掘调查活动,发现了有加工痕迹的木片。而在此之前,对于直良博士发现了明石原人遗骨一事,中央学界有持赞同也有持反对意见的,总之是不怎么承认。但是,以此为契机,大家也开始认为遗骨是明石原人的可能性很大。也许是因为有了这件事,所以对此很关心吧。”
“嗯,这倒很好……”
浅见真诚地赞道。
“你说很好,指什么?”
“就是像你们这样,家乡有些值得引以为豪的东西。住在子午线通过的街道,又有明石原人、而且号称日本第一的明石海峡也快要竣工。真是幸福的人啊。”
“真讨厌。我可没觉得会被人那样羡慕。”
由香里微笑着说道。
“真的,我可是很羡慕。这里有明石鲷鱼、明石章鱼吃,还有烤鸡蛋。这样一来,真是再也不愿去别的任何地方了。”
“真的吗……不过,也确实是这样。我也就只在毕业旅行时出去过,除此之外,几乎哪儿都没去。即使是东京,也不是很想去。从家里的窗子眺望海峡,是我最喜欢的事了。”
“这样啊。这种心情我理解。”
他们俩像是忘记了正在调查杀人事件似的,一边轻松愉快地交谈,一边拐过标有“明石原人发现地”的拐角,不知不觉已走了很远。
2
虽然由香里说风景已变了很多,但海终究是海,汹涌的波涛一波推着一波似的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压过来。大片面朝海岸的高级公寓映入眼帘,公寓面前就是明石海峡,还可俯瞰淡路岛。的确是适合建设宾馆的优美的景区,这些公寓,也是在泡沫经济最盛期时建成的吧。
公路只修到抵达公寓为止,之后便是可供散步的小道。他们从兼作自行车道的护岸堤的斜坡下到海滩。面前就是明石海峡,大小的船只披着已快要落山的太阳的余晖,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直良博士发现明石原人遗骨的时候,这附近的海岸正不断地被侵蚀,山崖也一个接一个地倒塌。听说,在一个雨天的次日,直良博士很早就到海岸来,一边散步一边调查是否能从山崖的断层中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
海滩顶多也就二三十米宽。确实,如果没有护岸堤,陆地也许会被波浪侵蚀殆尽吧。
海滩上散落着各种漂流物,木材的碎片及塑料容器最多,似乎正在诉说濑户内海的污染正与日俱增。
两人在难以行走的海滩上朝着西方走去。此时已是晚秋,海岸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深深的寂寞连同海风一起吹拂过来。
在这个叫做屏风浦的海岸走了许久,绕过一个有突出尖端的山崖,两人总算看到一个男人正伫立在海边,远远地看着大海。
“啊,就是那个人……”
由香里几乎快要躲到浅见身子后面,小声地说。听到动静,那男人转过头来。正是照片中的男人。
“啊,下午好。是松木先生吧。”
浅见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走近了那男人。
“我是松木,您是?”
“我是浅见。严根先生介绍我来的,打扰了。”
“严根先生?有什么事吗?……”
“很冒昧,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前段时间我在须磨浦公园见过你。”
“啊?……”松木脸上立刻浮现出警惕的神色。“哎呀,不记得了。”
“就是10月30号的早晨。当然,你那时和朋友在一起正谈得起劲,可能没注意到我。”
松木皱起眉头,露出怯意。严根老人说他懦弱,看来不假。
“失礼了,是浅见吗?您在哪儿高就?……”
“啊,忘了介绍了。我是杂志社的,是最近去世的前田小姐的朋友。”
“前田小姐……吗?呀,她真是让人同情……”
他边说边低下了头,也可能是想避开浅见的眼神吧。
“那天,松木在钵伏山见过前田小姐吧?”
浅见不顾对方的想法,步步紧逼。
“嗯?没,我没看到她。”
他这么说了后,突然想起这么一回答,就等于承认那天确实在须磨浦公园。(糟糕——)他不禁板起了脸。
“的确,那天我们确实进行了登山训练,从钵伏山出发,经过铁拐山,最后到达高仓台居民区。但我没有看到前田小姐,我们很早就上山了,前田小姐肯定是在我们后面上山的。”
“是啊,我想是这样。松木你们没有坐升降机什么的吗?”
“当然,没有坐。”
“那么,前田小姐是有可能追上你们的。她既坐了自动扶梯又坐了升降机,就是想追上你们两人。”
“但是,可能还是没追上吧。再说,你说前田小姐想要追上我们,是真的吗?”
“是,据检票员的证词,她确实是看见了你们两人,才追上去的。”
“但是,为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浅见与松木四目相对。也许是终于平静下来了吧,松木表情也轻松不少。
“但是,和您在一起的那个朋友是谁呢?”
“那天……”松木刚要说下去,突然恼怒地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好像在接受警察调查似的。为什么我非回答不可呢?浅见先生你与警察有关系吗?”
“当然与警察毫不相干。但必要时我也可以请警察来询问松木你的。”
“什么……”
松木被太阳晒黑的脸,掠过一丝危险的表情,让人感觉在他貌似懦弱的背后,藏着一种疯狂的凶恶的东西,就像遇到危险情况时,走投无路的老鼠也会反咬猫一口似的。
浅见沉默地盯着这时的松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在松木此时的心中,各种各样的想法正在左冲右突。
“为什么我会被卷入这种麻烦事呢……”
这话与其说是愤怒,还不如是在发牢骚,给人的感觉是他正在真诚地哀叹自己的不幸命运。浅见差一点就要认为松木与此事无关了,他好不容易才打住了这种想法。
“这也是没办法啊。一个人——而且还是你所认识的前田小姐被杀了。总之事实就是,你们登山之后,仅仅过了二十或三十分钟,前田小姐也登上了钵伏山。”
对于浅见无情的追问,松木的回答是将夹克的领子竖起遮住耳朵,耸起肩,表示自己听都不想听。
沉默了一会,浅见又说道。
“你的血型是什么?”
“血型?……为什么要说我的血型?”
“听说凶手的血型是AB型。”
“哼,你怎么知道这种事?你不可能知道吧。”
“这可不能说。这是警察调查的结果。”
“嗯……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跟我毫无关系了。我是A型。”
“是这样啊,这就好了。”
浅见是真心这么认为。他也确实不愿相信这个懦弱的男人就是杀害前田淳子的凶手。
“这样的话,那就是和你一起的朋友的事了。你能告诉我他的住址及名字吗?”
“这个……和他没有关系吧。因为他和我一直在一起。”
“到底有没有关系,最终就会知道。我只要和他见见面,问他一些事情就可以了。”
“你,你到底有什么权力……”
松木咬牙切齿地正要发牢骚,立刻又打住了。
“这样的话,你就去问吧。我以个人名义多说一句话,如果之后发生什么麻烦事,你可要能忍受。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什么的吗?”
“这样啊。这也投办法,我等你和我联络。”
浅见告诉他自己住在梨港宾馆。
“那么,这样就可以了吧。”
松木冷淡地打了个招呼,好像是去追赶已完全倾斜的太阳似的向西方走去了。
“啊,好可怕……”
由香里无意识地紧抓住浅见的手腕,声音都在颤抖。
沿着来的方向回去时,由香里也没松开手。
“但是,看来那人不是罪犯,这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血型不同啊。”
“但是,他也许是共犯。”
“这样啊……这么说,另外那个人就是凶手了?”
“我认为可能性很大。但是,有件事我认为很奇怪。”
浅见表情严肃地说道。
“刚才他说过自己的血型吧?”
“对,他说自己是A型血,和案件没有任何牵连。”
“在那之前他还这样问过:你们是怎么知道血型的?”
“是呀,是这么说过,那说明什么呢?”
“这就是说,松木没有想到的就是,警察为什么会对凶手的血型这么有把握。”
“……”
“按常识来说,如果是你,会想到什么情况呢?”
“什么情况?是问查明血型的方法吗?专门的方法我不太清楚,但就常识而言……”
由香里眼睛盯着天花板,一边思考着,然后说道。
“如果在犯罪现场有凶手的血液,或是头发,就可以查出来吧。我在推理小说上看到过,如果有唾液留在香烟上,也能检验出来。此外,还有性……”
由香里要说的“性行为……”刚讲了一半,就慌忙停住了。浅见也就权当作没听见。
“的确,大致就是你说的这些吧。不论是谁,只要稍微想一下,都能想出来的。可是松木却没有想到。他对考古学一向很感兴趣,然而却连这样的科学常识都没有,而且也丝毫没有想到,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是不是他没有亲眼目睹前田被杀呢?”
“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会想像到各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也不会对警察能够把握血型这一点有任何意外了。但是我的感觉是,从他当时的口气来看,他认为警察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血型的。”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当时他的口气确实是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一般来说,如果有女性在山上遭到袭击,应该首先会想到被强暴。但是,松木知道没有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也知道尸体旁边并没有留下香烟头或头发——这就是说,他很清楚犯罪现场和抛尸现场不是一处地方。而且,在下了雨之后,案发现场更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他对这一点,有着绝对的自信。因此,他才会下意识地问‘警察怎么知道血型的呢’这么一句话。”
“的确如此!情况一定是这样……那么,前田被杀的时候,他一直在场了?如果是这样,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凶手了吧?”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是,你也看到他刚才的表情了吧?我让他告诉我他同伴情况的时候,他拒绝是拒绝了,可并不是很坚决。这给我的印象是,有可能他会和我联系。而且我有一种预感,他今晚就会和我联系。”
“那就是说,他也明白,如果警方已经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么事情迟早都会败露。”
“对,有可能是这样。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他的同伴也不是凶手,或者是,即使是凶手,也认为自己的罪行绝对不会暴露。可是,如果他和我联系,可能还有一种情况。”
“是什么?”
“是想杀我灭口喽。”
“啊?你是说要杀你?”
“哈哈哈,不必那么吃惊嘛。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因为如果要杀我,那么连你也必须杀掉了,就连严根老人也不得不杀了。甚至和他关系不太好的太太,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今天说的这些情况,那么电许也能觉察出他的罪行了。但若是像这样逐个杀人灭口的话,凶手怕是不太下得了手。”
“可是,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呢?”
“哈哈哈,看你都吓坏了。你最近要注意少走夜路,控制自己的夜生活啊。”
“我才没有什么夜生活呢。因为大学6点以前就要赶我们回去了,然后就只能直接回家了。”
“哦,还真早啊。”
“以前这一带经常有流氓出现,高仓台住宅区的一个女孩就曾在我们大学门前的坡道上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现在虽然没有再发生这样的事,可是大学也十分小心,于是就制定了那样的规定。”
“说到高仓台,刚才松木也提到了吧。他说那天他们从钵伏山路经铁拐山,然后下来到高仓台那里。”
“对,是这样的。虽然那儿现在已经是住宅区了,但以前则是高仓山的一部分,和六甲山的山脊连在一起。现在已经成为六甲山的纵向徒步旅行路线的一部分了,经我们大学的正北侧,穿过拇尾山、横尾山和须磨阿尔卑斯,一直可以通到摩耶山。”
“这么说,从神户女子大学也可以通到钵伏山了?”
“是的,但是,还是乘索道轻松一些,而且如果对自己的脚力没有什么自信,或者不是特别喜好的话,我想一般是没有什么人愿意从校园那里去登钵伏山的。”
浅见回到刚才的公寓楼,来到护岸堤的时候,感觉周围的风景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似的。回头看去,原来太阳已经藏在快接近地平线的云层里了。
浅见一直把由香里护送到家,虽然由香里婉言推辞说自己的家就在附近不需要送,可是浅见觉得从礼貌上来说还是有必要去打个招呼的。
崎上家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在,都用不着浅见做自我介绍,因为由香里早已把发现前田淳子尸体的经过详详细细地给她说过了。她母亲笑着和浅见打了个招呼。
“使您女儿也卷入进去,让您担心了!”浅见道歉说。她母亲反而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哪里。”
“由香里一直觉得前田的失踪是自己的责任,因此能让她亲自找到案发现场,至少也是一种安慰啊!这多亏了您啊!”
由香里的母亲请浅见一起吃晚饭,他谢绝了,在门口就告辞了。由香里一直把他送到坡道上,有些得意地指着对面隔着一条山谷的那片昏暗的森林说道:
“柿本神社就在那片森林里,对面的高楼是明石天文科学馆。下次你一定要在白天来,我给你做向导。”
“好,那就拜托了!”
海峡已经溶入了一片黑暗中,船上的灯火像萤火虫一样摇曳不定。此时,浅见的心情也愉快起来,走下了人丸町的陡坡。
3
浅见急着从崎上家出来,匆忙赶回宾馆也是为了等松木那儿的回音。他要了份三明治的外卖,然后就着速溶咖啡吃完了晚饭。
8点多的时候,富永打了电话来,说自己在三富那里,问浅见是否有空出来。
浅见回答说,现在还不行。富永一听便说,我买了点东西送你,那我就到你那里吧。过了十分钟左右,富永带着在中华街买的烧卖和葡萄酒到了宾馆。
富永听了有关前田淳子的情况后,一时间沉默不语,不过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原先活泼、爽朗的性格,健谈起来。
“这儿我还没住过,景色可真不错啊!到阳台上去吧,免得打扰邻居。”富永不好意思地说道。
倚窗眺望,夜景十分迷人,昨天和今天举行结婚典礼的人似乎挺多的,还能看到明显是来新婚旅行的情侣。
“啊呀!一个人住在这么高级的宾馆里,实在是有些浪费啊!听说浅见你还是独身,要是和女朋友一起来就好了。”
“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啊!”
“嗯?真的没有?你应该是挺受女孩子欢迎的啊!”
“不,真的没有。”
见浅见沉下脸,富永也觉察到自己说了不太合适的话,赶紧岔开话题。
以旅馆的四周为中心,港口定时发车的单轨列车呈逆时针方向行驶,如同银河铁道的光带一样无声无息地飞驰。这是完全由电脑控制的无人驾驶列车,到神户市内大约只要十五分钟,确实很方便。
无论是港湾人工岛,还是单轨列车,神户市制定的新都市开发计划目前看来进展很顺利。
从“走向大山,拥抱大海”的这一口号开始的开发,计划要削除六甲山的背后——即位于北侧的山地,然后用那儿的土砂,填埋神户港,以弥补神户市土地面积狭窄这一天生的缺陷。
这一构想在1958年神户市开发局提出的同时就开始付诸实施,正如崎上由香里说的那样,这一构想已经完成,六甲人工岛也基本完工了,现在第二港湾人工岛正在建设中。
削山填海——这虽是极其单纯的构想,但它的惊人之处就在于土砂的搬运都是使用传送带来进行的。在六甲山系的山下挖掘隧道,让传送带从那里通过,直接抵达须磨海岸的港口。使用这总长达到十四公里的传送带,可以避免使用翻斗车带来的麻烦和问题。而在千叶县,由于行至交叉路口的超载翻斗车在紧急情况下刹不住车,常常导致与列车相撞。有鉴于此,所以神户政府才觉得有必要采取措施即使用传送带。
富永说到这里,浅见也连连点头称是。
“神户的这个都市开发计划可是划时代的哦,但是,任何事情的成败都要留待时间的证明。现在就有传闻说,填埋地区的地基开始下沉了。”
“这么说来,我也听说了在旗振山、铁拐山的北侧,由于挖掘沙土,可能会引起山体滑坡的事。”
“是的,如果只是行政当局就算了,但是社会上的一些商人也趁着开发的热潮,大搞所谓的“开发”,这不得不让人担心啊!特别是这一带的地质很脆弱,每当下过雨,就会发生小规模的山体滑坡,稍不留神,很有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灾难啊。”
浅见边听富永说话,边想像明石西八木海岸的崩塌情况,头脑里浮现出每到下雨时,那个松木就沿着海岸散步,看看有没有骨头露出来的样子。
在这种毫无关联的想像中,浅见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那种情况下出现的意识,往往可以成为想法和构思的雏形,这是浅见从以往的经验中得到的启示,可是,有的情况下也会产生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呢?)
浅见凝神想要看清在灰色的意识空间里漂浮的呈紫色的蛋型的真面目。
“你怎么啦?”富永担心地问道,浅见这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我只是稍稍走了神,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啊,是这样啊,那我就告辞了,你好好休息吧。”
浅见安慰地说道“没事的”,富永便回去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时,浅见突然不安起来了,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不对劲。
而松木那头也没有回音,这就更加重了浅见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愈发清晰起来了。
(糟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注意到呢?
浅见快步奔向电话,拨了记在笔记本上的松木房地产的电话。
“这里是松木家。”话筒里传来松木太太疲惫的声音。
“对不起,晚上又打扰您了,我白天来拜访过,请问您丈夫在家吗?”
“哦,我丈夫出去了。”
“知道他去哪里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他也没说到什么地方去和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去了金山堂呢,总之他躲着我,偷偷摸摸地打了电话来着。”
“什么时候回去的呢?”
“7点之前吧。”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可能是松木劝说他的同伙要费些时间吧,或是……
挂了电话后,浅见原先的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凶手要杀松木灭口——)
在凶手看来,目前警方“搜查”的线索只有松木一个人,只要除掉松木——这难道不是一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想法吗?
(怎么回事啊!)浅见暗自责怪自己轻易就从西八木海岸回来这一疏忽。
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总之,下一步怎么办,除了等待,似乎别无他法。
直到上了床,浅见还是闷闷不乐,一直不能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后,又被噩梦惊醒,梦见从崩落的悬崖上有无数的白骨露出来。
早晨醒来后,浅见就打开电视,担心有什么新的案件发生,然而,就算是早晨在哪儿发现尸体的话,等到上新闻报道也要有一段时间吧。
到8点的时候,浅见又给松木家打了一个电话。
“他昨晚一直没有回来,像这样还是第一次呢。”
松木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这更证实了浅见心里不祥的预感。
“他会在哪儿呢?您知道吗?”
“会在哪儿呢?”
“找找看吧,怎么样?”
“找找……这……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松木太太像是觉得浅见多管闲事似的,挂掉了电话。
可是浅见脑海里一直想像着被凶手杀害的松木的尸体被抛在荒原或是海底的情景,这让他坐立不安。
吃完早饭后,浅见出了旅馆。港湾班船上,带着孩子的观光客十分引人注目,孩子们则叽叽喳喳地挤在无人驾驶车辆最前端的像是啰望车的里面。看到这些,浅见才想起今天原来是星期天。
但是,理所当然,搜查总部是没有什么星期天或者是休息日的,须磨警署的川上部长也来上班了。早晨的搜查会议结束以后,搜查员们准备根据线索去搜查,在这个乱哄哄的时候,浅见在门厅找到了一脸困倦的川上。
“啊!我们又见面了!你来得可真够早的,也太敬业了呀!”
川上有点吃惊地说道,语气里透着厌烦,至少是不对浅见的来访表示欢迎。
“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浅见严肃地说。
“重要?什么事?可我马上就得出发了呀!”
川上扬起下巴,指着在旁边待命的年轻刑警说。查访搜查通常是两人一组行动的。
“事实上,调查前田案件时提到的在须磨浦公园车站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找到了。”
“什么?”川上也愣住了,急忙转过身来。浅见向他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昨天的“调查”。
“你这么随心所欲地做事,让我们很不好办嘲!”
川上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忽视对方了。
“现在说不准还真得把这个人看紧一点呢,这个叫松木的地址你知道吗?”
“在明石市大久保町八木……”
“这样,我们去一下吧。”
“可是,松木昨晚就没有回来过。”
“嗯?……”
“我想会不会是……”
“会是什么?”
“我是想,他会不会被杀了。”
“怎么会呢?”
川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了。
听了浅见的说明后,川上转过身来拉着他说:“你先进来吧。”他们走进警署,看来川上也并不急着做什么查访调查。
搜查总部就夏坂主任一个人在,他正在整理文件,听了川上的汇报后,并不太高兴。
“对不起,你能再往松木家打个电话吗?”
虽然夏坂的语气很札貌,可是他微黑的脸已清楚地表明他不太满意。
上午10点30分——浅见看了时间后,拿起了电话。话筒里松木太太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不耐烦了,只说了句“他还没有回来呢”就挂断了电话。如果是在平时,浅见早就要发火了,可是一想到她可能事实上已经成为“寡妇”,浅见就不得不有些同情她了。
夏坂警部说道:“那也许真是如你所说。”
然后,浅见和川上坐上年轻的鹤谷刑警开的车向松木家去了。从第二神明道路开车到明石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
松木太太看到浅见带着刑警一道来了,有些惊慌。这一来她准是觉察到自己丈夫出了什么大事了,对浅见的态度也和之前判若两人。
据浅见太太说,松木昨天傍晚从海岸回来后,一直就不太高兴,然后一个人发了一会愣。6点半左右,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打了电话,7点左右就出去了。
“我倒是问他要去哪里,可是他只说马上就回来,后来就一直没有消息了。”
“关于电话的内容,就只知道昨天说的那些吗?”浅见问道。
“是呀,他打电话时的声音很小……不会是给一个女人打的吧。”
看来,丈夫到底去了哪里,她的确一无所知。为了慎重起见,浅见给严根老人打了电话。他也没有关于松木的任何消息,反而还问浅见:“松木怎么啦?”
看来事态严重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决定先回去。刚刚到第二神明道,对讲机响了,是夏坂主任,只听他说道:“有紧急情况,快到移情阁的岸边来一下。”
川上回答道:“明白了,马上就到。”夏坂接着说,“刚刚我们接到垂水警署的情报,说在移情阁的岸边漂着一具男性死者的尸体。我怀疑就是浅见说的那个叫做松木的人。”
自己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变成事实了,浅见突然觉得全身泄了气一样,十分绝望。
4
在浅见家举行的纸牌会上,游戏一开始,咏诗的纸牌上就有这么一句:“明石舞子的信鸥啼鸣告别之淡路岛山。”
明石、舞子和须磨以前是作为风光明媚的名胜地之代表为人们所熟知,特别是舞子海岸的畿驯松更是被盛赞为“千两松”,隔着松林,可以远眺淡路岛,欣赏美景,因此在这里建有栖川皇族别墅等很多的别墅。
大正二年(1913)中国革命之父孙文曾来过日本,为了纪念这一事件,特修建这座移情阁。虽是一座八角形、很具特色的三层建筑物,由于外观看上去像是六角形的,所以当地人爱称它为“六角堂”。
移情阁所在的神户市垂水区东舞子街,是明石海峡大桥靠陆地那边的大街。
移情阁外侧的填埋地,现在已经用作明石海峡大桥在舞子附近的施工基地了。在这海岸上用来固定大吊桥的桩子,也正在建设之中。施工基地占地面积很大,宿舍和材料都并排地建在一起。
基地海边耸立着高度超过两百米的桥脚,让人切身感受到新景观的诞生。
上午11点钟左右,一位操作员发现在施工基地的岸壁下方漂着一具尸体,他和同伴把尸体拖上岸的同时,报了警。
尸体是三十岁到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在身上没有发现能证明他身份的物品,只有在上衣上绣着“松木”字样的花纹。
据推测,他的死因是由于头部受到棒球棍一类钝器的数次打击后,引起脑挫伤致死。可以说是遭到了残杀。
在浅见他们到达以后不久,松木太太也赶来了,死者果然是她丈夫——松木则男。
在确定死者身份的时候,连浅见也竭力克服恐惧,凑近死者,观察伤处的状况,可是松木太太却像是过度紧张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可见他们的夫妻关系已经是相当疏远了。
在垂水警署进行实地调查的同时,浅见作为知情者,也配合警方做笔录。川上站在一旁,时不时做点解说,证明事实关系。
现在就连警方也不得不承认,从发现前田淳子的尸体直到现在,浅见的推理和行动都是绝对正确的。
现在已经达成一致结论:前田淳子的被杀和这起杀人案一定存在着联系。
依据这个观点,决定搜查主要由须磨署的搜查总部负责,垂水署起协助作用。
下午5点,浅见疲惫不堪地坐在在须磨署会议室的椅子里,隔着窗户眺望傍晚的天空里飘动的云霞。搜查总部的大会议室的隔壁,是一间至多只能容纳十个人左右的小房间。
浅见已经丝毫都不想动了,大概所谓的身心疲惫就是指这种状态吧。
特别是对于最终没能阻止松木的被害,浅见十分自责和内疚。他认为自己太轻敌了,这种只要稍微考虑一下就能想到的情况,他居然没考虑到。
可是,浅见的失策还在于过于轻信松木的“胆怯”了,浅见认为“胆怯”和“小心谨慎”是近义语,可没有想到像松木这样胆怯的人,却能朝着就连是第三者的浅见都能想到的危险,一步步地接近。
但是实际上松木的确是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去见了危险的对手。
(为什么?)浅见不仅仅是因为松木而恼火。
一定是松木压根就没有想到对方会杀掉自己。就是说,他对凶手是十分信任的。
听崎上由香里说,前田淳子在“采访地”曾见到两个人,当时这两个人还在互相漫骂。
(采访地是在哪里呢?——)
浅见重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了。
一直以来浅见都认为淳子所说的“采访地”就是由严根老人带领的明石原人研究会,而且,就是到现在也没有能够推翻以上观点的证据。但很有可能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松木的同伙是与明石原人研究会无关的人,那么怎样才能找到有关这个人的线索呢?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是夏坂警部和川上部长,后面跟着穿便衣的刑警,房间顿时显得拥挤起来了。
等全都到齐后,夏坂警部首先发言:“这实在是件很不寻常的一件案子啊!”
“警方原则上是不允许身为普通百姓的浅见参加搜查会议的,但是考虑到目前的事情经过,我认为现在不是讲这个原则的时候了。而且……”夏坂身子突然向前微微倾了倾,低声说。“事实上,刚才我向警察总部打电话询问了一下,才得知浅见原来是警察厅浅见刑警局长的弟弟。”
“哦?啊,这……”
浅见感到很意外,吞吞吐吐地答道。
“哈哈哈,你小子可真是不够意思啊!要是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我们对你也会客气点啊。”
“很抱歉,我倒不是想隐瞒什么,因为我只是觉得我的调查行动和家兄没有什么关系。”
“不,还不仅仅如此,我听说,你在侦破前段时间发生的布引瀑布杀人案件(注:参照《神户杀人事件》)中也有突出的表现啊!真不愧是个名探啊!这次也无论如何请帮助我们破案吧!拜托了!”
“哪里哪里,只要我能做到……其实,我既然已经参加到案件侦破中了,应该是我来请求,让我继续干下去吧!”
“那太好了,哈哈哈,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了!”
夏坂大声干笑起来,其他刑警也附和地笑起来了,其实夏坂虽然表面是在笑,心里也不见得十分高兴吧,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家里人,所以总不能板着脸做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浅见也深知这一点,所以稍稍弯了腰,显出很谦和的样子。
“下面,我们进入正题吧,有关被害人松木则男的资料已经复印好了,请大家参阅。”
夏坂把写得满满的B4纸放在桌子上,传给浅见他们那边。
开头写着:松木则男,三十一岁。其余都是一些有关案件的概要,其中有两点特别值得注意。
一是推定的死亡时间,是昨晚的8点到9点,也就是松木从家里出来短短一小时左右的工夫,松木和凶手见面后,很快就被杀害了,这就说明,凶手当初就是出于要杀害松木的目的而把他叫出来的。
另外一点就是推定的抛尸现场,现场是连晚上也会有操作员出入的地方,所以外面的可疑人员是难以进入的,经过调查。推测作案地点是在现场的东侧——垂水湾到盐屋渔港之间的某一块地方。在这中间有一个叫做“平畿海湾垂钓公园”的巨大的填埋地,只要了解这一点,就知道从哪里都可以把尸体扔进海里,也就是说,凶手对地形是十分熟悉的。
可是,在至今为止的取证调查中还没有发现昨晚有符合条件的可疑人物。
“怎么样?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夏坂试探地看着浅见,问道。
“还没有。”浅见摇摇头说。
“总之,当务之急是让须磨浦公园车站的检票员仔细看看金山堂严根老人那儿的照片,请他指认一下其中有没有和松木一起登钵伏山的那个人。”
浅见重新说明了一下前田淳子曾经在须磨浦公园见到的“穿黑夹克的两个人”。
“另一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但也有可能没有在照片中出现。”
“明白了!马上就去,等结果出来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夏坂不愧是很干练的警部,做事果断而迅速。
散会后,川上部长领着浅见到了夜色笼罩下的须磨街。
“这儿有做关东煮①的饭店呢。”——
①一种日本菜肴,指烧杂烩,关西风味的关东煮指源于日本关东地区的关东煮引入到关西后,在其口味上加以改变使其更加适合关西人。
小饭店在一条小巷里,并不是十分气派和华丽,但店里到处都飘着诱人的香味。
川上要了烧酒,浅见要了一瓶啤酒,两人对喝了起来。其实,所谓的“关东煮”就是杂烩,这里杂烩要加淡淡的酱油,不如东京菜看起来颜色清爽逼真、上档次,但是尝了一下,味道十分鲜美。
“我可真没有想到你是刑警局长的弟弟,真是大吃一惊啊!”川上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啊呀,别提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在哥哥的光环下生活,难道不可怜吗?”
看到浅见一副无奈的样子,川上不由地说了一声“嗯”。
“要是我的话,沾点光也不错啊!”
“哪里啊,无论我做出什么成绩,别人都会认定这是因为哥哥了不起的缘故,假如我做了错事,就会拿来和哥哥比,被批评得一塌糊涂。”
“的确如此啊!听了你的话,我深感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事呀!”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川上看上去兴致很高。
“浅见,那个叫崎上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哪里,她只是被害人前田的学妹,而且,你知道她和我年纪相差多少?她还是神户女子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呢。”
“可是,只要两人心心相印,年龄应该不是问题吧。”
“你这么随心所欲地评论别人,可是很失礼的呀!”
“是吗?没有关系吧?……她又是个美人,而且是神户女子大学的女孩,总的说来印象都很好。我在坡道上常和这些年轻活泼的女孩子擦肩而过,给人的感觉真是不错啊!啊呀!你瞧,我这么说,是不是像个小痞子了啊?”
川上懒散地笑着,一边说着这些无聊的话。
“这么说,那边的坡道上经常有流氓出没了?”
“是啊,以前经常有这样的事发生。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当时还在旁边的长田警署任职呢,失踪的女孩至今下落不明!”
“我也听说是这样,警察都搜查过了吗?”
“那是当然啦!这里的须磨警署负责搜查,在事情发生后就立即出动交通机动队,设卡盘查,但是还是没来得及。
近年来车辆道路十分发达,一眨眼的工夫车子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孩的尸体吧?”
“没有,这对女孩的家人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事啊!
一直过了很长时间都不能举行葬礼,女孩的母亲因此得了神经衰弱症,真可怜啊!其实,若是发现尸体也就死心了,但是已经过去十年了,肯定已经完全变成一堆白骨了。”
旁边桌上的客人用厌恶的眼神瞪着他们,在饭店里吃饭,谈沦这样的话,确实是不太合适。
浅见一边苦笑,一边向旁边的客人低了低头,行了个礼。
就在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浅见突然感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似的,觉得自己先前的方案出了问题。
浅见预感到他将发现之前遗漏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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