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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易成伤(上)
“她怎么有孩子了!她怎么可以孩子!我不许!我不许!”汪皇后失控叫嚷着。
汪国公在一旁呵斥道:“你冷静点!”
汪皇后紧咬着唇:“不能让她生下孩子,绝对不行!她现在是皇贵妃,已经位同副后了!要有那孩子平安出世了,本宫还如何自处?”
“镇定!现在你首先要着急的,是如何把杀她那件事掩过去!曹吉祥可不是咱们这边的人!”
汪皇后不耐烦道:“那小太监是凤喈宫的,我早就安排好了。爹,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在地上涂油让她摔一跤,还是红花?”
汪国公一拍桌子:“够啦!皇上现在把她护得跟铁桶一般,再出事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让她生了孩子又如何?先不说是男是女,就算是个皇子,你也是实打实的嫡母!到时候过个一两年,让她一病而亡不就结了!”
汪皇后怔住了:“嫡母?”
汪国公柔声劝慰道:“你还得继续贤德。她这几个月不能服侍皇上,你还不快抓住机会?小不忍则乱大谋!”
汪皇后闻声陷入沉思。
万安宫中,程村霞嘱咐道:“娘娘这些日子累坏了,气血两虚,需得温补才是。而且坐胎之初最好日日静养,以免滑胎。”
允贤躺在床上点头:“谢谢师兄,我知道的。”
程村霞忍了一下,才道:“你和太上皇……算了,算我多嘴。你也是行医之人,也应当明白。只有做母亲的心情舒畅,腹中的胎儿才会康健。”
允贤强笑道:“我知道。我心有郁结,不过是因为绿香刚才告诉我,这回医女们一共只治好了一百三十四个,还是比太医们少了一大截。”
程村霞笑道:“她们还小嘛。娘娘既然有孕,我就揽个生意过来。以后,医女们让我接来调教,行吗?”
允贤微微笑道:“那可真要多谢师兄了。”
待程村霞出去。绿香关上窗门,却仍掩不住窗外知了的叫声
“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娘娘要是心烦,我拿些冰进屋里来?”
“不用了。”允贤沉思着,摇了摇头,她从手上抹下那只金玉镯,“绿香,帮我把它收好,搁在药箱子最里头。”
绿香接过:“咦?这不是您一直戴着的金玉镯吗?娘娘怎么突然不想戴了?”
允贤抚着自己小腹:“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这个镯子自然是不能戴了。”
绿香看着她的神情,一下子联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娘娘不必担心。南宫虽然还是有人看守,但一应用度都已复原,行动也自由多了。李大人他们去了南宫护卫,于大人他们也常去探望。皇上怕议论,肯定不会再对太上皇……”
“好了。以后太上皇的消息,不必跟我说了。”允贤打断她,轻声道,“现在,我只是皇上的皇贵妃,孩子的母亲,医女们的师傅……别的,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于东阳上前一揖:“太上皇不必忧心,南宫已经今非昔比。这一回,老臣就是拼着这条命,也不会让您再陷‘牢狱’!”
正说着,钱皇后抱着深儿,踱了出来。祁镇接过深儿,抱在怀里,不禁又想起了如今有孕在身的允贤,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皇上!”
祁镇回过神:“嗯?你在说什么?”
钱皇后轻叹一声:“臣妾在问,允贤妹妹怎么样了?于夫人说她和你一起抗疫,很是辛苦……”
祁镇强笑了一下:“她很好,她很快就要做娘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太子,柔声道:“到来年,她也会有一个像深儿这么漂亮的孩子了。”
“皇后娘娘驾到!”
祁钰正在听曹吉祥禀报,见汪皇后到来,不快道:“朕不是说了……”
话音未落,汪皇后已经走了进来:“是臣妾一定要进来的。皇上,臣妾知道皇贵妃落水一事,皇上在疑心什么。但是臣妾问心无愧,所以,臣妾想听听曹吉祥到底查出来了什么。”
祁钰看着她,语气变柔:“皇后多虑了。疫后诸事繁忙,这几天朕才没去看你。”
汪皇后强笑一下:“曹吉祥,你继续说吧!”
曹吉祥接着禀报道:“禀皇上,那小太监经查实,是凤喈宫之人。太后娘娘曾因他善于按摩,赐过他不少银子。奴才还在他住的地方,找到了他的遗书,上头说要家人不必难过,太后娘娘会照顾他们云云。”
祁钰接过遗书,看了一眼,已经是铁青了脸。
待得曹吉祥退下,汪皇后柔声道:“如此,臣妾总算清白了吧?”
祁钰不去抬头看她:“皇后……”
“皇上不要多想,臣妾没有他意。若是臣妾差点淹死,也会怀疑别人。”
祁钰抱着头:“母后为什么要杀允贤?朕想不通。”
汪皇后娓娓道:“皇贵妃自入宫以来,一直没有向母后请过安,而且……母后不喜皇贵妃因医女之事惹怒众臣,认为她是宫中祸患……”
祁钰恼怒道:“母后自当了太后以来,越发任意妄为了!”
“还请皇上为了母后的颜面,不要去凤喈宫问责,以免后宫再起纷争。”
祁钰犹疑道:“但是朕答应过允贤,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汪皇后咬了咬唇:“如果皇贵妃一定认为臣妾是凶手,臣妾可以让兰草认下这个罪名……”
祁钰一愣:“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皇后回去吧。”
汪皇后见机接着道:“皇上,我爹他……”
祁钰打断道:“瞧在你的面子上,国丈救疫失职之事,朕暂不追究。”
汪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握着祁钰的手:“多谢皇上!”
祁钰不着痕迹地轻轻推开她:“你我夫妻一心,重振宫廷,才是正经。”
祁钰看着奏折,却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
“皇上。”
祁钰回过神来,只见小马子正端着一碗燕窝恭候在旁。
“这是皇后娘娘打发人送来的燕窝羹,皇上要不要用一点?”
祁钰刚伸出手,却突然缩了回去:“不用了,倒掉吧。”
小马子诧异地看着他。
祁钰苦笑道:“皇后连上圣皇太后都敢下药,随口一说,就能把跟了她十多年的兰草推出来顶罪……朕总怕这里头也放了什么东西。你去把曹吉祥找来,谋刺皇贵妃的事,朕还想再问清楚些。”
“那天谋刺你的背后主使,查出来了,是母后的人。”
允贤震惊道:“不是皇后?”
祁钰欲言又止:“你不要乱猜,但真相恐怕也确实没那么简单。总之,你千万小心些,不管是坤宁宫还是凤喈宫的人,都远着些。朕又加了二十个侍卫给你,以后,一定要少出门。”
允贤仿佛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
祁钰微笑道:“对了,今天胃口可好?还作呕吗?”
“都没有。皇上,我现在已身子康复了,你就让我下地吧。我还想去太医院那边瞧瞧,不知道疫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御药房,我也想……”
祁钰脸色一沉。
“不行,现在养胎才是你的第一要务!疫症已经渐渐地平了,太医院有院判,你去做什么?再说,御药房的事那么繁琐,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管?”他看着允贤不快的神情,柔声道:“朕也是为了你好,宫里宫外现在都不太平,你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御药房的事你要不放心,就提拔一个医女帮你看着,就那个救了你的医女吧。平时,你可以写你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女医杂言》?只是一天只能写五百个字,不许劳神。”
允贤无奈应下。
祁钰宽心道:“这就对了。你休养得越好,孩子以后才会越健康,千万不可劳累着了……”
又过了三个月。这一日,太和殿内,祁钰正听着群臣的汇报。
“此次疫灾,南京疫死七千余人;江西建昌府疫死八千余人;武昌、汉阳二府疫死一万余人;京师附近,共疫死四千余人。”
群臣议论纷纷,赵国公上前道:“京师人口众多,然仅疫死四千人,太上皇、皇贵妃、于大人、谈大人均功不可没。恳请皇上下旨褒奖!”
祁钰略有不耐:“朕知道了,皇贵妃不已经升了位分了吗?”
正说着,石亨突然急奔进来:“臣有急报,皇上!瓦剌也先闻我国疫难,特亲率使臣三千人,欲至京城慰问,并与我朝会盟!”
众人震惊。
祁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们到了哪了?”
“大约还有四五天,就能到大同。”
于东阳急道:“皇上,也先此举大有蹊跷。且不说会盟之事是真是假,他带了不多不少的三千人来,就分明是试探!如果我朝软弱回应此事,只怕他就要别有图谋了!”
祁钰有些茫然:“那该如何是好?”
“即刻派军增援大同,且皇上应亲率大军,去大同与其会盟。究其结盟之心是真是伪之后,再适机决断!”
汪国公忙道:“不可胡言。如今国内疫灾未消,皇上要是去了,谁来主持大局?何况也先不过是一国太师,皇上若去,岂不失了身份?”
祁钰忙道:“汪国公此言有理。”
于东阳惊讶道:“皇上莫非没看过兵部的折子吗?前几日也先已杀了瓦剌可汗,自立为大元天盛大可汗了!”
祁钰一脸尴尬:“朕忙于政事,一时没有细看。”
“一国国主来访,且不怀好意,如果皇上不去会盟,只怕他就更有借口,挥兵直入!大疫过后,我大明国力大不如前,实是经不起刀兵之灾了,还请皇上为万民着想,拒也先于国门之外!”
赵国公、石亨等皆上前:“臣等附议!”
祁钰无奈道:“好,就依卿等所奏,叫礼部兵部安排相应事宜。朕三日后出京。”
汪皇后闻讯赶来,慌忙地劝阻道:“皇上不能去!您去了,京中空虚,不正好是给太上皇留了空子?”
一旁的吴太后也急道:“皇后说得对。那也先才杀了什么可汗,凶残得紧。要是你去了有个万一……”
祁钰无奈道:“朕都已经宣旨了……”
汪皇后一急:“那也可以换人啊,赵国公、于东阳,谁都可以去!皇上,你就算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杭妹妹着想啊,她腹中的皇子还才几个月大啊!”
祁钰听到这话,一下子呆住了,满腹心事,吴太后和皇后的话竟再也听不进去了,一直浑浑噩噩到傍晚。
晚膳后,祁钰信步漫游,不知不觉就进了万安宫。他示意下人不要作声,默默地走到门外,看到允贤正倚在贵妃榻上轻抚着自己已经鼓起的肚子,心中一热,突然就拿定了主意。
绿香抬头看到他,喜道:“皇上,刚才小皇子踢娘娘肚子了!”
“真的?”祁钰快步上前,用手碰着允贤的小腹,感受到那细微而有力的撞击,他全身一震。
祁钰轻轻地抚着允贤的小腹,慢慢红了眼圈。
允贤不解道:“皇上,您怎么了?”
祁钰轻声道:“朕不会离开你们的,朕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们的!”
朝堂之上,群臣议论纷纷。
赵国公忧虑道:“于大人,我听到消息,说皇上昨儿跌伤了腿,已经动弹不得了。”
于东阳没有说话。
石亨低声道:“哪有那么巧……分明是怕死,不想去大同罢了……”
于东阳忙打断道:“别乱说话,皇上也是咱们能议论的?”
这时,小马子站上高台:“肃静!皇上驾到!”
众臣忙安静站立,只见祁钰坐在一张软榻上,被四个太监抬了进来。
群臣交换着颇有深意的眼神,祁钰轻咳一声。
“朕昨日不慎跌伤,腿骨已折。因不能颠簸受累,故瓦剌会盟一事,需另择人前往。”他不去理会于东阳等人失望的眼神,接着道:“于东阳,你既是兵部尚书,便带团前去会盟吧。”
于东阳躬身:“臣人微言轻,实不能代言国事。”
祁钰眼睛一闪:“朕加封你为太子少保,这总够了吧!”
“两国会盟,是君王之事。臣不敢代之!”
祁钰忍住怒气:“朕现在身子不适,你是硬要逼朕前往吗?”
“臣不敢,臣斗胆请皇上以国事为重。至于路途颠簸,可令工匠日夜赶制御轿。绝不会影响皇上疗伤!”
汪国公忙闪身出来:“于东阳,此事皇上已经定论,何须你来插嘴!你说两国会盟是君王之事,皇上有恙不能前去,那让太子前去总行了吧?”
于东阳大怒:“汪国公,亏你说得出口,太子他才几岁!”
群臣乱成一团。谈纲道:“汪国公,你是糊涂了吧?太子就算去了……”
还未待他说完,赵国公已伏在地上,含泪道:“皇上,您若不去大同,万一兵灾又至,我朝应如何是好?”
祁钰在御座上尴尬万分,说不出话来。
汪国公厉声道:“皇上身份贵重,如何能轻履险地?”
一旁的一位大臣道:“皇上不想去,那请在永庆庵养病的上圣皇太后去好了。反正也先上回来京,也是太后娘娘斥退的。”
“都不用争了,朕去就好!”
众人震惊地回首,赫然发现,祁镇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殿口。
“朕既有太上皇名号,又与也先不算陌生,正是最好的人选!”
群臣愕然地看着祁镇。
祁镇一直走到丹陛之下:“皇上,你意下如何?”
祁钰处于震惊之中:“你……你怎么进宫来了?”
于东阳道:“是臣请太上皇入宫来的。皇上,太上皇在日前代您救疫、治疫;这一次替您前去会盟,也是名正言顺。”
见祁钰还游移,祁镇道:“朕不过是替你去会会也先罢了。若是你不放心,可另行派人统军。”
于东阳上前:“臣愿随太上皇一行!”
赵国公回过神来:“请皇上准太上皇所请!”
群臣齐齐跪地请旨意。
祁钰见状,只得无力道:“那就有劳皇兄了。”
“皇上让太上皇替他去和也先会盟?”允贤不可置信道。
绿香道:“是呀,说是皇上伤了腿。”
“伤了腿?他今天早晨从这儿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绿香小声道:“现在宫里头都在传,说皇上是因为怕死,才故意装病的。娘娘,奴婢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可听说皇上下朝以后也发了好几回脾气了。您可千万别再为这事跟他生气了!”
允贤木然站在那里,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贵妃呢,睡着了?”
入夜,允贤正辗转反侧,耳边传来祁钰的声音。
“回皇上,娘娘今天歇得早。”
“那朕就不打扰她了。你快快熄了灯吧。”
“是。”
允贤转过身来,正看到祁钰行走如常的背影,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绿香轻声道:“娘娘,难得糊涂。”
允贤不吭气。
绿香叹了口气:“我小时候也总看见我娘哭。我奶奶就老说,女人这辈子,要忍得了哑巴吃黄连的苦处,学得会睁眼瞎子的本领,才能享得了那白头到老的福。”
允贤的泪不停流着,无声地点了点头。
祁钰一个人坐在乾清宫外的台阶上。
小马子上前服侍:“皇上,这都快秋天了,外头风大……”
“朕不想进去……小马子,朕今天是不是真的很没种?”
小马子惶恐道:“皇上……”
祁钰苦笑:“允贤根本就没睡着。她不想见朕,朕知道是为了什么。她是觉得朕是个胆小鬼……小马子,朕真的不是软蛋,只是……”
“奴才明白。”
祁钰抱着头:“可今天,朕真的比不过皇兄!以前他跟太后说朕不像皇帝,朕只会生气、难过……可今天,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就是一派帝王气势……小马子,朕是不是错了?要是当初不争这个皇位……”
祁钰苦恼地低下头去深深叹了口气。小马子在一边不敢答话。
**城楼下,祁钰和汪皇后送别祁镇,一众文武百官、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祁镇转身抱了抱钱皇后,又抚摸了一会深儿。举目四望,看不到允贤的身影,心知她身怀六甲不便外出相送,但此去凶险,前途未知,还是免不了心中凄凉。“请皇上等着朕的好消息!”他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困住自己半生和允贤一世的紫禁城,转身驱马前行。
于东阳等人随他而去。
围观的民众们里不住传出议论:“……咱这个皇上真没用……自己不敢去,把亲哥哥派出去送死……”
祁钰见远处的百姓指指点点,脸已涨得通红,却仍装作浑然不知。
不远处,允贤在绿香的搀扶下吃力地登上高台遥望,见远方那骑在马上的身影已越来越模糊,终于忍不住心里的苦楚,掉下泪来。
一晃半月。
这日,吴太后扶着宫女经过,正好和允贤碰个正着。
允贤吃力地弯下腰:“给太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别伤着我的孙儿!”吴太后一眼看到允贤裙脚上的泥泞,不满道:“你不好好在屋子里养胎,到处乱跑什么?”
绿香看允贤沉默,忙道:“禀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想透气,奴婢就扶她到处走走。”
吴太后看到从山道下延伸来的湿脚印,怒火中烧:“你去爬山?皇上可怜你身子不好,不让你给哀家来请安,你倒有力气爬山?你也不想想,伤着我的孙子怎么办?”
允贤面无表情道:“回太后,臣妾自己就是大夫。适量活动,对腹中胎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吴太后大怒,上前就是一记耳光:“放肆!皇上纵着你,你居然跟哀家顶起嘴来了!”
允贤反应不及,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绿香吓得跪下:“太后娘娘息怒。我们娘娘怀着龙子,禁不起责罚啊!”
吴太后厉声道:“哼!山都爬得,哀家的一记耳光倒吃不起了?这就是给你的教训!记着,以后没哀家的旨意,不得出万安宫一步!”
祁钰闻听此事,匆忙赶来万安宫,心痛地看允贤脸上的肿痕。
“你也真是的,和母后顶什么嘴?”
允贤没有说话。
“朕知道她最近性子躁,事事不顺。她徒有皇太后的尊号,可威望有限,处处做不了主,难免心绪不平。你腹中的小皇子是她唯一的念想,偏偏朕又不让你去给她请安……”
允贤轻轻道:“难道我以后真的出不了万安宫了?”
祁钰一滞:“母后都发了话了……”
“可是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胎像稳了,就可以去御药房的。”
“那个御药房就那么重要么?母后让你安安静静养胎,也没什么不对。医女的事,已经有人管着了,你何苦还操那么多心?”祁钰有些急了,话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失态,忙道:“对不住,朕又对你急躁了。允贤,你就乖乖地……”
允贤只是上下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臣妾知道了,臣妾遵旨。皇上,臣妾现在头痛得狠,能让臣妾躺下歇息一会儿吗?”
她自顾自地躺下,背对着里面。
祁钰一怔,半晌才颓然道:“好,你歇着吧。”
待祁钰离去,绿香忍不住道:“娘娘,你今儿这样对皇上,也太任性了点儿。”
允贤翻过身苦笑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跟他说话。”
“皇上这几天都精神不振,像是挺不舒服的。”
允贤的身子一动。
绿香试探道:“娘娘,明儿我给皇上送盏药茶去,就说是您做的,可好?”
允贤半晌没有说话,好半天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兰草一边帮汪皇后梳着头发一边绘声绘色地讲着今日之事。汪皇后笑得畅快之极:“呵,总算有人帮本宫料理她了!”
“依奴婢看,只要娘娘尽量想办法留住皇上,贵妃娘娘一个人闷在宫里,心里肯定不舒服,没准什么时候就滑胎了呢。就算能顺利生下来,太后娘娘不喜欢她,也肯定会让您把孩子抱过来养在身边的。”
汪皇后不屑道:“本宫才不去养她的孩子!本宫只要她死!”
兰草替汪皇后戴上宝钗:“国丈爷说了,得找一种无色无味,死后又叫人查不出来的毒药才行。这风口浪尖的,可不能让人嚼舌根子。”
“天下哪找这样的毒药去?”
兰草悄悄拿出一只梳子,对着窗外的阳光,示意汪皇后仔细看。阳光反射在梳子上面,发出刺目的光芒。
汪皇后挡住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婆罗州供上来的梳子,镶在那边的宝石叫什么……金刚石。那边的人稀罕得很。”
汪皇后拿起来把玩:“不就是几块石头么?有什么稀罕的?”
“娘娘听过佛经里说的‘金刚’么?就是这个东西。天竺人说它是天下最硬的东西,用它的粉来磨玉,再硬的玉都能被打磨平呢。”
汪皇后的眼睛突然一亮:“是么?”
兰草小心翼翼地把一些粉末兑在水里,灌进一只兔子嘴中。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清晨,兔子躺在地上,无力地伸着腿。
兰草急切地召来程村霞。
“程大人,您快给看看,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小兔子!”
程村霞仔细检查着。
汪皇后面带悲戚:“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出事了?”
程村霞看着兔子:“娘娘节哀顺变。依臣看,这兔子是得了急腹症而死,天气炎热,这种病再常见不过了。”
兰草装作疑惑道:“大人,难道不是有人给它下了毒么?”
程村霞叹了一口气:“臣知道娘娘心痛这兔子,可它真的只是急病而死,绝无中毒可能。”
汪皇后和兰草对望了一眼,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祁钰看着眼前绿香呈上的药茶,惊喜道:“这真是允贤亲手做的?你是怎么服侍的,居然叫她这么劳累?”
绿香忙跪下:“奴婢罪该万死。可是娘娘听说皇上这些天精神不好,心里头实在是担心得很,奴婢拦也拦不住她。”
“那朕就不罚你了。你回去代朕谢谢你家娘娘,就说晚上,朕就来……”祁钰眼睛一亮,又突然顿了一顿,“算了,后一句不用说了。朕得空了自然会去的。”
绿香只得退下。
小马子不解道:“皇上,你明明想见皇贵妃娘娘,为什么……”
祁钰苦笑道:“朕没脸见她。”
大同城下,明军和瓦剌军各自排成一条长龙。两军之前,一别四年的也先和祁镇各骑一马,对视了良久。祁镇面无表情,也先微微一笑。
“一别数年,太上皇今非昔比啊!”
祁镇不卑不亢道:“不过是换个称号而已,太师不也变了可汗吗?”
也先一挑眉:“本汗此次可是来会盟的。太上皇不请我进城,难道想定城下之盟吗?”
祁镇身边的石亨紧握了腰上的宝剑。
祁镇道:“谁说会盟一定要在大同城里?这里光秃秃的,无聊得紧。向西三十里外,有座武周山,风景秀丽,何不一去?”
还没等也先说话,祁镇又向着瓦剌大军中的一位士兵叫道:“脱不花,朕跟你讲过的那几百座千年石佛像就在那里。你不想去看看吗?”
那个子矮小的士兵摘下帽子,惊喜地奔了过来:“朱祁镇,你怎么能认出我来的?”
祁镇含笑不语,只对也先道:“公主看来是有意前去,不知可汗意下如何?”
“既然如此,不妨一去。太上皇的眼力定是非比寻常!”也先凝视着祁镇,突然哈哈大笑,回头对大军道:“后退三十里,别扰了本汗和太上皇看风景!”
瓦剌诸军向后退去。于东阳松了口气,他示意石亨。明军也随即往城中退去。
也先接着道:“太上皇,咱们再来赛一次马,看看谁先到那座佛塔,可好?”
“好!”
两人拍马直奔远方而去。石亨和脱不花等人忙跟随着飞驰。
一路行出好远,忽见两人同时勒马。原来前面一条溪水上木桥已塌,水宽且疾,根本无法跃马过去。
也先扫兴道:“看来又是打个平手。”
祁镇道:“前头既然无路,回首是岸才是正途。”
也先凝视着他:“太上皇和以前真是不同了。本汗听闻你弟弟将你囚禁在南宫,心中担心已极,本还想到北京救你出来,如今看来……”
祁镇畅然一笑:“这就不劳可汗费心了,朕不是好好的么?倒是您,虽然做了可汗,但是阿剌知院那边仍然不好弹压。此次会盟,一是试探,二是怕我大明和他来个腹背夹击吧?”
也先眯起了眼:“太上皇果然聪明。大明若能立下盟约三十年内不对瓦剌用兵,瓦剌愿重新称臣,互为兄弟之邦。”
“叔侄之邦!”
也先一滞,缓缓笑道:“好!我知道,你总归要报当初我掳你之仇。以后瓦剌上书,就称你为‘皇叔太上皇’就是。”
祁镇淡淡地伸出掌,也先上前击掌。
“若违此言,死于乱兵之下!”
这时,于东阳和脱不花才赶到。
也先一笑:“怎么才来?会盟大事都已经了了。”
于东阳看到祁镇平和的表情,放下心来。
脱不花跳下马,只顾着拉着祁镇在一边说话:“允贤姊姊呢?她怎么没来?她为什么后来没嫁给你,却做了什么皇贵妃?”
于东阳闻听此言,尴尬不已。
也先走过来:“别胡说!走,大哥带你去看佛像。”
一行人往山上慢行,祁镇一路上指点着风景。
也先突然道:“她好吗?”
祁镇一怔,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抢了你的皇位,又抢了你的女人。现在,你民望在握,现下又有大军在手。为何不反戈一击,重夺皇位?”
祁镇摇了摇头:“朕不会这样做的。”
也先奇道:“为什么?”
祁镇淡淡地笑了:“朕虽然没福分照顾她,但至少不能让她再伤心了。”
绿香喜滋滋地端上一盏羹来:“娘娘,皇上喝了你的药茶,高兴得紧。说是这几天下来,精神振奋许多啦。刚才还打发人送了这个过来,说是娘娘以前最爱喝的。”
“酸梅羹?我早就不害喜了啊。”允贤接过来瞧瞧:“这么冰的东西我受不住,搁那边暖了再说吧。”
她继续伏案写着《女医杂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祁钰的声音:“允贤,允贤,你在吗?”
允贤站了起来。
“允贤,朕真是高兴极了!你这儿怎么这么热?”祁钰兴奋地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酸梅羹,顺手拿起来一饮而尽,“你不知道今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朕有多开心!”
允贤看到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一软:“不知皇上听到什么好事了?”
“皇兄与也先在大同结盟,也先已奉上贡物,重向我朝以叔侄之礼称臣!”
允贤心中一喜:“恭喜皇上!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皇兄立此大功,朕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他。朕已经让礼部重新拟了尊号,再重修南宫。对了,朕给太子也赐了好些东西。允贤,就由你出面,请皇嫂进宫和你说说话如何?别的人,估计她也不想见。”
允贤奇道:“皇上,你怎么忽然……”
祁钰接过她的话:“对皇兄没有芥蒂了?”
允贤点点头。
“因为朕现在才看清一件事……有些时候,朕真的不如他。”祁钰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以前朕那么对他,除了舍不得这帝王的权柄,更多的还是妒忌。妒忌他就算被俘了,还有那么多大臣拥护;妒忌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帮他在说话。朕不敢去大同和也先会面,是因为我担心走了之后,留你一个人在宫里,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那一刻,朕真的只想到自己,没有想到大明……允贤,不瞒你说,当时皇兄站出来说要去替我会盟时,朕其实心中一直在暗自庆幸……”
“庆幸什么?”
“要是朕去会盟了,他在京城,多半重新复辟……”
允贤打断他:“他不会这么做的!”
“是,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朕当时就是想不通啊。”
允贤叹了口气:“那您现在想通了?”
祁钰点点头:“允贤,朕不是圣人,在皇位和权力面前,难免会面目扭曲。可是以后不会了。允贤,相信朕。朕会对皇兄好的,朕会把以前所有欠他的都弥补回来。你说好不好?”
允贤看着他,眼神复杂之极,好半天,才说道:“好。不过,我知道皇上很看重小皇子,好多大臣也意欲上书废掉太子……”
祁钰的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
允贤接着道:“皇上,咱们不要这个太子之位好不好?把太上皇应得的全部还给他。毕竟,这世上你只有他一个亲生兄弟。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没害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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