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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明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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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明妃传

第5章 第四章 茫

  第四章 茫

  “徐大人,话虽如此,但太夫人当时中了风,如果不是因为我及时放血,早就当场去了!当时好多人都在场,都可以作证!之后我是一时心慌开错了药,但那药绝不会让人致死……”

  顺天府尹缓缓问道:“徐大人,杭氏所说,是否属实?”

  “确有此事,但是拙荆之死,和她还是脱不了关系!我府里的人都可证明,拙荆就是喝了她开的药,才会丧命!”

  “徐大人,您夫人真不是我害死的!那张纸上只写了甘草和干姜,又不是毒药,怎会致人死命呢?”允贤一急,险些乱了分寸,“大人明鉴,自从误给徐太夫人开方后,小女子自知才疏学浅,早已不再帮别人诊病了。只是徐夫人一直说自己不舒服,小女子才会建议她喝甘草干姜水……而且,那已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

  徐侍郎抢过话头:“齐大人,你别听这女子狡辩!她虽然也是出身官家,但私底下却和药婆医婆一个行径,整日里在闺阁中卖药骗钱为生,杜主事、刘学士家的女眷,都被她骗过……”

  顺天府尹脸上厌恶之色更重。

  允贤惊道:“你胡说!我根本没这么做!我没有卖过药,那些七白膏都是我送人家的!”

  顺天府尹见二人争执不下,便传了太医院程村霞上堂作断。

  “程大人,本堂不通医理,所以只能请你来帮着判断,杭氏说的这甘草干姜水,到底是不是徐夫人致死的主因?”

  程村霞悠悠道:“这二者皆是无毒之物,不会置人于死地。”

  徐侍郎闻此大急,允贤却松了口气,道:“齐大人,小女子心中有一疑问,想传召徐夫人的侍女来问一问!此事涉及小女子的名誉和性命,还请大人恩准!”

  顺天府尹虽不耐烦,却还是传了徐夫人的侍女上堂。

  允贤问道:“姑娘,我想请问,你家夫人除了喝了过我的甘草干姜汤,还同时吃过别的药没有?”

  那侍女先是说没有,想了想又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之前一直在吃惠民药局的万宁大夫开的药,但因为身子不见好,回来就拿了杭姑娘写的那个单子,让我给她抓药。只是不知这半月之前吃下的药算不算。”

  程存霞听到万宁的名字不禁眼皮一跳。

  允贤急道:“她以前吃的是什么药?”

  “不大记得了……”徐府侍女喃喃道,“好像什么一元两元的,还有什么人参树……”

  允贤和程村霞异口同声道:“益元散!参术汤!”

  “对对对,就是叫这个!”

  顺天府尹问道:“程大人,甘草、干姜若和益元散及参术汤一起服用,是否会有毒性?”

  “倒是无毒,只是前两种是振阳之物,后两种是滋阴之物……”

  顺天府尹略有一思:“振阳滋阴,截然相反。那杭氏和万宁,就必有一人是错的了?来人啊,传万宁上堂!”

  程村霞忙道:“万宁被惠民药局派在城外做事,一时半会,可能来不了。”

  顺天府尹见今日无法传唤,便先行退了堂。

  牢室内,四壁冰冷。女囚的监所虽然不特别脏污,但允贤还是倍感不适。她倚坐在一角,倦意袭来,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

  一些光晕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她恍惚间看到爷爷在眼前悬梁自尽,她想上前拦阻,却发不出声来;一闪念,又看到年轻的父亲用尽全身力气一掌向她过来,她心里一阵委屈,却哭不出来;转眼间,又回到的断崖下……“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哥哥不怪贤儿……”允良虚弱而微笑着的目光那么温暖,允贤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睁开眼睛却看见杭老夫人、于夫人和紫苏正隔着栏杆看着自己,忙擦干泪水,迎了过去。

  “都怨我,要不是我拉着你认识那些人,你也不会遭这样的罪了。”于夫人难过而懊悔道。

  憔悴的允贤摇了摇头:“这哪能怪您啊?”

  紫苏气道:“姑娘,今天于夫人帮你跑了一天,想让拿过你七白膏的夫人、姑娘们上堂作证,证明你没收过钱,也没给人乱开过方子……可那些平常巴着你求药的人,一听说你进了大牢,立马翻脸不认人。不是说自己病了,就是说自己不方便!”

  允贤苦笑道:“她们也是有顾虑吧……毕竟谁都不想惹上官非。”

  杭老夫人老泪纵横:“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居然进了大牢,就算以后能没事出去,你的闺誉和名声也都全毁了。都怨我,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学医……”

  允贤含泪道:“奶奶,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没害过徐夫人,顺天府一定会还我清白的。到时候,别人就不会误会咱们了……”

  于夫人鼻头一酸:“别担心,她们不给你作证,我自己去。实在不行,你干爹也会来保你的。一定不让你蒙冤受苦!”

  允贤强笑道:“可千万别。这事太复杂了,要是干爹牵涉其中,只怕会惹人误解,有损他于青天的清明……奶奶,干娘,你们别担心,等后天太医院的人一来,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了!”

  于夫人和杭老夫人对视一眼,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破晓前,空无一人的大街,紫苏行色匆匆地赶着路,她要赶着去城隍庙抢清晨的第一炷香为允贤祈祷平安。

  途经杏花楼,突地有一男子歪歪扭扭地撞了过来,紫苏避闪不得,被撞在了地上。紫苏忙爬起身,欲绕过,却被那男子一把拉住。

  “站住,撞了爷,就想走?”他突然愣住了,“你不是那个紫苏么?你家姑娘呢?她又到哪儿管闲事去了?”

  紫苏定睛一看,这人正是那日扬长而去把她二人留在马车里的郑齐。

  她拼命地甩开他:“郑公子,你放开我!我有急事!”

  郑齐一路醉醺醺地尾随紫苏到城隍庙前:“不行,你不说清楚这么早出来干什么,我就不放你走。”

  紫苏见不得脱身,只得快快道:“我家姑娘被顺天府抓去了,今天她的案子要再审。大家都说这城隍庙的头炷香最灵,我就是来抢烧头炷香,求城隍爷爷保佑她平安的。”

  郑齐一惊:“啊?你家姑娘被顺天府抓去了?”

  紫苏见他愣住,忙冲去庙门前。

  庙门一开,紫苏挤在头一排,拼命大叫着“让开”,她抢到了最前面。正当她在海灯里点好香,想要插进香炉的那一刹那,她的香突然劈手被夺走了。

  “快还给我,我的香!”

  抢走她手里香的正是郑齐,他的脸上头上全是水,明显是刚刚在哪儿浇过。眼神已经恢复清醒的他一把抢来的香扔在地上,拉着紫苏就往出走,“出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堂之外,人头攒动。

  一个平民打扮的男子面色铁青,他正是偷偷来听审的杭纲。听了周围民众的闲言闲语,他几欲离开,却还是停住了,把头巾压低了些,随着人流挤进公堂。

  那位叫万宁的大夫正在堂上,娓娓道:“大人,这儿有卑职当日为徐夫人看诊后录下的脉案。这些东西可以证明,徐夫人确为阴虚之症。”

  顺天府尹问道:“程大人,你怎么看?”

  程村霞犹豫了一刻:“万大人的诊断无误,徐夫人长期下痢后体弱咳嗽,明明应是阴虚之症。但不知这位杭姑娘为何会认定是阳虚之症?”

  允贤急道:“徐夫人从没跟我说过她拉过肚子,只说是体弱咳嗽!如果她提过有腹泻之事,我定是不会让她喝甘草干姜水的!”

  徐侍郎道:“胡说!我家丫鬟可以作证,我夫人明明跟你说过。”

  侍女道:“是呀,杭姑娘,夫人还问过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止泻。当时我就在旁边,你还问她一天去几次净房呢!”

  “没有,你撒谎……”允贤百口莫辩,心中疑惑丛生,却不知那万宁正是程存霞的叔叔、当今太医院副医正程十三的门生。昨日退了公堂,二人便私下串谋,买通了那侍女。

  “大人,万大夫是惠民药局的供奉,惠民药局又隶属太医院。您让太医院的太医来断案,又让侍郎府的丫鬟来作证,这实在是不公呀!”允贤道。

  顺天府尹皱了皱眉头:“那你自己可能找来人证,证明当时徐夫人没跟你提过她腹泻的事?”

  “当时于夫……”允贤话到嘴边才想起得顾及于大人的仕途,又生生咽下了去,“我现在找不到人证。可是,我可以对天发誓,徐夫人真没跟我提过她得过腹泻!”

  徐侍郎松了口气,忙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妾身愿意作证!”

  来人乃太常寺卿梁云之妻、三品淑人王氏,之前她只与允贤在于府打过几次照面,但不算熟悉。允贤看着她,心生疑惑。

  只见王氏穿过人群,盈盈走上公堂。顺天府尹忙差人给她看座。

  “大人,妾身可证明,徐夫人在跟杭姑娘说起病情的时候,从未提过她有过腹泻之事。那日在凉亭里,我和徐夫人、杭姑娘就坐在一起。徐夫人说她咳嗽、无力,杭姑娘便要她回去让大夫好好看看。可后来徐夫人一直夸杭姑娘医术好,曾经救过徐太夫人什么的,硬要杭姑娘为她开方。杭姑娘虽然再三说自己不是大夫,不能看病,到最后还是却不过情面,最后才给徐夫人随手写了几个字……”

  程村霞向那徐府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即嚷了起来:“不对,那天你根本不在凉亭里!”

  王氏理都不理她,向顺天府尹起身道:“大人,妾身是诰命的命妇,这丫头都敢随便诬陷,那杭娘子……”

  顺天府尹一拍惊堂木,一指侍女:“掌嘴!”

  那侍女被打得嘴角渗血。

  “本堂再问一次,徐夫人到底有没有跟杭姑娘说过自己腹泻之事?”

  徐府侍女吓得发抖,看着徐侍郎,又看着王氏,兀自晕倒在地。

  徐侍郎见情况紧急,忙道:“就算有人能证明我夫人当时没说过,可后来,她肯定也给这杭氏提过!”

  允贤急道:“徐大人,你不能血口喷人!”

  “公堂之上,不得吵闹!程大人,本堂问你,如果徐夫人未曾提起她有腹泻之症,那别的大夫,也会像杭氏那样开药么?”

  程村霞沉吟了一下,悠悠道:“别的大夫,在开方前定会问清病人之前的症候,曾经所服何药,有何禁忌,绝不会随便开方。是以杭氏之举,与杀人无异。”

  允贤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盯着程村霞:“程大人,您是太医呀,怎么能信口开河?”

  程村霞面无表情:“本官绝无虚言。”

  顺天府尹询问道:“那就是说,你也觉得,徐夫人之死,应归于杭氏?”

  此言一出,听审的百姓随即开始议论纷纷。

  “肃静!肃静!”

  不料话音未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哟,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啊,都说顺天府的齐大人是白面包拯。今儿个咱家也想看看,他是怎么明镜高悬的?”

  只见东厂大太监王振不知何时已到了堂内,正走向堂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堂上的府尹,他的身后跟着几位精干的东厂随从。

  府尹、徐侍郎和程村霞三人忙上前道:“参见王公公。”

  “你继续审案,咱家不打扰你公务。只是路过看到过熟人,过来打个招呼。”他对着堂上的允贤一笑,“杭娘子,自从吃了你的药,咱家几十年的毛病都好了。等你完结了这桩案子,咱家再送份大礼到贵府致谢。”

  他那句话,让允贤莫名其妙,更是让徐侍郎和程村霞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允贤和王振,而堂外的杭纲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顺天府尹愣了一下,结巴道:“这个……刚才说到,程太医说,要是别的大夫,就算不知道徐夫人是否之前有过腹泻,也不会随便开甘草干姜汤……”

  王振打断他:“别的大夫?咱家不会是听错了吧?杭姑娘是大夫吗?她开过医馆吗?徐侍郎,她救你家太夫人的时候,收过一文钱的诊金吗?”

  徐侍郎张口结舌,倒是王氏道:“杭娘子只是送过我们闺中姊妹润面用的七白膏,前后几十份,都是分文未取。”

  公堂下的百姓又开始议论。

  王振看了一眼程村霞,道:“我认得你,副医正程大人的侄子?怎么,你昨日在公堂之上,好像没问徐夫人之前是阴虚还是阳虚吧?”

  见王振特意拖长了尾音,程村霞顿时大汗淋漓,他咬了咬牙,道:“卑职……刚才也是说,要是别的大夫,肯定不会如此。但杭氏不是大夫,只是好心建议徐夫人而已,所以最多只是失察……”

  王振冷笑一声:“失察?她要是失察,那徐太夫人早就去了鬼门关。徐大人,曹吉祥上回跟我说,他到你府上替皇上看那株牡丹花,你挺不满意,还推三阻四的?”

  “绝无……绝无此事……”徐侍郎一咬牙,向顺天府尹施礼,“大人,此事已经很明白了,我夫人之死,全系自己胡乱服药之故,与他人无关。”

  王振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满意地笑了笑。允贤听到此处,更是满腹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顺天府尹松了口气,一拍惊堂木:“苦主既已撤诉,此案即刻结清!杭娘子,这一次可是委屈你了。不过,现在本官已经还你清白,你即刻便可回府。”

  允贤震惊之余,忙道:“谢大人……”

  顺天府尹赔笑道:“公公,您看,现在此案可否了结了?”

  王振故作讶异:“我没听错吧?好好的一位官家闺秀给告上了公堂,满城人都说她是庸医误人,结果就这么算了?”

  顺天府尹无奈地对徐侍郎使了使眼色:“徐大人,您看?”

  徐侍郎只得转身对允贤不甘心地鞠了一躬:“杭娘子,本官多有得罪,改日再上门赔礼!”

  允贤恍在梦中:“不敢,徐大人,我真的……”

  王振站起身来,慨然一笑:“齐大人果然不负青天之名。”

  言罢,他扬长而去,只是经过允贤的时候,略点了一下头。允贤心中疑惑丛生。

  “闯出这么大祸事,你满意了?啊?之前不是口口声声都说,徐夫人之死,不关你的事吗?”杭纲喝道。

  允贤跪在地上:“女儿知错。”

  杭纲见允贤并不反驳,倒一时有点接不下去了,半晌才道:“现在才知道认错,又顶什么用?你什么时候跟东厂打起交道来了?王振怎么会突然到顺天府来?”

  “女儿也在奇怪,我根本不认识那位王公公。”自王振现身后,允贤心中一直快速地回想着近日的际遇,却总也联想不到这位王公公身上。

  “胡说!他要不认识你,怎么会说你的药好,还一个劲地帮你说话?那可是王振,东厂的头头,皇上亲封的司礼秉笔太监!”

  一旁前来探望允贤的于夫人忙道:“杭大人,允贤最近每次出门,都有我陪着。我保证,她真的没跟那位王公公打过交道。不过,允贤以前帮过那么多女眷,除了王二娘,没准还有别人也是想着帮允贤的,或许是她们悄悄地托了王振呢?”

  “于夫人,你有所不知,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后,朝中之人,必定会认为我与东厂之人来往密切……这……”他烦恼地摇着头,“要不是她三番两次违我家规,私自学医,哪会惹出如此大祸?即便不会被人嘲笑为党附太监之流,闹了这么大一场事,我的官声也早就毁得差不多了。”

  允贤心上又蒙上了一层阴影,不敢抬头,却知道杭纲仍在看着她。

  “我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你这么个祸害!”杭纲拂袖而去。

  杭老夫人忙扶起跪了许久的允贤:“别难过,你爹嘴上说得这么狠,可私底下,一直挂记着你。今天那王二娘也是他和我一起去求来给你作证的。”

  允贤心中一软,想到父亲为自己奔走,又不觉流下泪来。

  经此一劫,允贤确实是怕了,加之感于父亲为自己奔走,便愈发动了“安分守己”的心思。

  转眼间过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黄昏,紫苏被门房唤了前去,说是有人来找。她跨出门槛,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郑齐,不禁惊奇道:“郑公子?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怎么着?我就不能顺路来看看?哎,你家那位滥好人姑娘,现在没事了,是不是正乐着呢?”

  紫苏摇了摇头,难过道:“乐什么啊,姑娘她现在一点也不好。”

  郑齐眉头一皱:“怎么了?”

  紫苏跟他细细地讲起来。

  听闻允贤在犹豫是否要放弃行医,郑齐怒道:“真是想不开!老子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救了她,她还在那钻牛角尖?”

  紫苏一惊:“小声点,是你自己让我别跟别人说的。再这么大声嚷嚷,满府的人都知道了。”

  “行了,行了。”郑齐不耐烦道,他原地徘徊了两步,“帮人帮到底,你帮那个傻丫头收拾行李吧。等着消息,有人会来接她出去散心的。”

  “谁会来呀?要是不认识的,老爷和老太太肯定不让。”

  “管那么多干吗?本公子自然有安排。”他不耐烦地挥着手,“走,走,赶快回去陪着你那傻姑娘。”

  紫苏走了两步,回头问道:“郑公子,你这回干吗那么仗义地帮我们姑娘?连王公公那么大的人物都能请了来……你该不会是……瞧上我们家姑娘了吧?”

  郑齐听后,一下张了大嘴,狂笑了起来:“瞧上你家姑娘?……哎,难怪她要专挑你做丫头。一个爱管闲事,一个自作多情!”

  紫苏见他笑得古怪,不知如何接话。

  “行啦,老子只是上回把你们抛在半路,一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想个辙扯平了完事而已……不过,要是你家姑娘真看上了我,我倒不介意,收你做个陪房丫头……”

  说到后一句时,他又变成了一副浪荡的公子的样子。紫苏气得一跺脚,转身回府。

  郑齐一个人还在那哈哈大笑着。他摇着头,最后,竟像是在问自己:“切,谁会瞧上她家姑娘?”

  闺房内,允贤闭眼颂着经书,内心的纠结却一刻也没停过。

  紫苏推门走了进来,放下几封信笺。

  允贤放下佛珠,问道:“谁送来的?”

  “有杜学士家二太太,刘主事家的四小姐……”

  “放在那儿吧。以后,要是还有人送帖子过来,就直接告诉人家,我生了重病,最近都不能出门了。”

  紫苏想劝,但好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默默地把那叠书信放在了桌边,转身退了出去。

  允贤起身,看了看桌上的书信,不禁又念及父亲的难处和之前的祸事,遂拿起书信,全部丢在了火盆里,继续闭目念经。火焰卷起,只见其中一个信封上落款“朱豫”两字。

  “静慈师太请我去永庆庵?”

  这一日静慈师太差人给杭老夫人送了信来,婉言邀请允贤赴永庆庵共叙佛缘。

  “我不想去,我只想待在府里。”

  杭老夫人劝道:“你爹已经答应了。”

  允贤有些惊讶。

  “轿子也已经备好了,我让紫苏收拾了东西,你就安心在那边住一段时间吧……允贤,奶奶知道你心里一直不好受,可老闷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啊。静慈师太是得道高人,又难得这样盛情邀请,不管是佛法还是处世之道,你肯定都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可我……”

  “去吧,就当帮奶奶去还个愿,好不好?”

  看着杭老夫人花白的头发,允贤略一犹豫,便应了下来。

  紫苏扶着允贤下轿,走向永庆庵,为了开解允贤拼命跟她找话说:“您说这位静慈师太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们来这儿也好几回了,地方不大,可香火总是旺得紧。老爷那么难说话,可为啥师太只写了一封书信,他就愿意放你出来了?”

  允贤没有说话。

  紫苏:“姑娘,你肯定知道,就告诉我吧?啊?”

  允贤只得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干娘说过,这位师太,和皇室是大有渊源,不仅‘静慈’两字法号是得自先皇亲赐,就连庵门上挂的牌匾,都是先太皇太后亲题的。”

  紫苏松了口气:“哟,她这么大面子啊,可我也只觉得师太和和气气的,没什么架子嘛。”

  在庵中已是三日,静慈师太却只见了允贤一次,虽言共聚,却只说让她自己散散心便好。

  这庵中景致雅然,院里院外栽了不少枫树,微风吹来,红叶落下,景色甚是好看。允贤诵经之余,看看景色,日子过得也不算太无聊。

  这一日午后,静慈师太差人来告知允贤若是闲来无事,可赴后院替庵里施点善缘。允贤遂随了小尼姑前去,推开院门,允贤顿时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四五个重病的病人正躺坐那里,有的腹大如斗,有的手上包着厚厚的绷带。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尼姑圆通道:“我们永庆庵向来都会收留一些没钱看病的贫困妇孺,可这些人,得的都不是小病,我们的那点药,怎么治也治不好,师太说,你要是愿意,就请帮她们看一看。”

  “可……可我已经决定不再给人诊病了啊,我现在连医书都不看了……”

  “师太说,徐夫人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你的负疚之情,她也同情得很。可是,你若是单单只因为内疚,就放弃了一身好医术,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允贤紧咬双唇。

  “师太还说,这些人,你治与不治,她都不会干涉。只是这些病人万一因为你的见死不救而一病不起,到时候,你又会不会内疚呢?”

  允贤心中难过,慌乱地退出了后院,一个人躲在墙边沉思。程村霞、奶奶、父亲、圆通师太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别的大夫,在开方前定会问清病人之前的症候,曾经所服何药,有何禁忌,绝不会随便开方。是以杭氏之举,与杀人无异。”“都怨我,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教你学医!”“要不是她三番两次违我家规,私自学医,哪会惹出如此大祸?”“只是这些病人万一因为你的见死不救而一病不起,到时候,你又会不会内疚呢?”

  允贤猛地掩住了耳朵:“不,不,我不行!你们别逼我!”

  “哟,才几天没见,你的胆子就小成这样啦?”

  允贤闻声抬头,见说话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郑齐:“郑齐?你怎么在这儿?”

  “我听说有人被抓进大牢后就吓破了胆,特意过来看热闹啊。没想到啊,还真是这样。”

  允贤一下子火了:“谁吓破胆了?别胡说八道!”

  “眼泪鼻涕都流了一脸了,还说自己没被吓破胆,你骗谁啊?”他围着允贤摇头,“哎哟,当初是谁教训我,说自己为人仗义,和我不一样,只要见了别人有难,就一定会帮啊?”

  “住口,谁说那是小事的?那是人命!”

  “哦,是么?那明天,后院里的七八条人命全死了,你是不是得哭死啊?”

  允贤呆住了。

  “你怕看到他们死,对不对?可你还是不敢治他们,对不对?呸,有本事别在我面前吹牛,说什么医者仁心,你根本就是胆小,就是虚伪!”

  “我不是,我没有!”

  郑齐一把拉起她,根本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进了后院。允贤踉跄几步,跌倒在了地上。她身边不远处,正躺着那些病人。

  郑齐冷冷地在边上说:“你只知道嘴上说得好听!杭允贤,你上回说过,耻于与我这种人同行。我现在原话回敬给你,你这才是真的见死不救!”

  言毕,他转身就走。允贤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地上他渐渐拉长的影子,允贤全身不停地抖起来。接着,突然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看着痛哭的允贤,担心道:“姊姊,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不舒服啊?”

  她想了想,从袋子里摸出一块糖,塞到允贤手里:“别哭啦,我的糖给你,吃了就不痛啦。”

  允贤猛地直起身,惊愕地看着那个小姑娘,眼前突然闪出一个遥远的记忆……

  幼小的允贤摸出怀里的一颗糖,塞在允良嘴里:“我的糖给你,吃了就不痛了!”

  允良的笑容感觉那么近,却怎么都触不到。允贤猛地回过神来,小姑娘又担心地推了推她:“姊姊,你干吗不吃啊?”

  她看着小姑娘无邪的双眼,不禁红了眼眶……

  “贤儿长大一定是个好大夫,是个漂亮的女大夫……”允良临终的话不住地回荡在耳边……

  郑齐在院外看着正在给小姑娘诊脉的允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热毒引起的毒疮,我用五倍子粉给你敷上,很快就能好。你千万记住,这两天别吃热性的葱、蒜,糯米也别碰。”

  “腹水已经下去好多了,再吃几天药,应该就没事了。”

  允贤忙着给院内的病人们医病,却不知静慈师太何时已到了身旁。

  “阿弥陀佛,既发善念,即为功德。允贤,你随我来。”

  允贤跟着静慈师太来到房间。师太给允贤泡茶,她泡茶的手法熟练无比,如行云流水。允贤心里暗暗赞赏。

  师太将热水冲入干茶叶:“要想喝得好茶,第一道水,必得烧至最滚,如此这般迎头浇上,烫得茶叶尽数舒展开来,方能慢显滋味。”

  允贤静静地看着她。

  静慈师太又将茶水倒掉,重新加入水:“你看,经了前一次的煎熬之后,这第二泡的茶水,是不是已经如碧泉一般澄净,再无涩苦之意了?”说完,她将茶水斟给允贤。

  允贤捧起一杯茶,轻闻了一下:“果然如兰似梅。”她突然放下茶杯,恳切地道:“师太,我想见见郑齐。”

  静慈师太一笑:“见他做什么?”

  允贤低下头:“我想谢谢他。我知道,他昨天是在帮我。”

  静慈师太:“不气他朝你大吼大叫了?”

  允贤摇摇头。

  静慈师太一指外面:“他不就在那里吗?”

  此时,郑齐正一脚踏在石凳子上,右手拿着一张布擦着靴子。

  “郑公子!”允贤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别装了。我知道,你故意待在这儿,就是等我跟你说谢谢的。”

  “胡说,老子哪有那个闲心?”

  允贤上前正正经经给他道了一个万福。

  “哎,你干吗?”

  “谢谢你的当头棒喝,想来师太唤我来散心,也是瞧在你面子上吧。”

  郑齐干咳一声:“反正我也是顺便的,就当是上次把你扔在半道上的赔礼好了。”

  “你呀,帮人就帮呗,干吗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要让人误会了,多不好啊。”

  郑齐听完一愣,半天才道:“老子才不在乎那些蠢蛋怎么看呢。”

  “你呀,就是嘴巴坏,人其实是很好的。”

  郑齐坏笑道:“怎么着,看着本公子救了你命,就想以身相许吗?”

  允贤红了脸:“呸!嗯,我问你,这次的案子我能平安无事,是不是你帮的忙?”

  “不是!”

  “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郑齐不悦道地:“是紫苏还是师太跟你说的?就没一个嘴巴紧的。”

  允贤惊住了:“紫苏也知道?瞒了我这么久!”

  郑齐也有些吃惊:“不是她告诉你的?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呀。师太向来不管俗事,可这次却费心地把我接到永庆庵来,肯定也是因为你了。而且,她既然和皇室大有渊源,你是她的侄子,能托人请到王公公帮忙,也是顺理成章。”

  “你倒是不笨,就不要钻牛角尖了。我帮你收拾那个姓徐的就是了。”

  允贤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哎,师太说你家是京城有名的盐商,可是和徐侍郎相比,毕竟还是差了一截。你要寻他的不是,多半是不是又要求那位王公公?他毕竟是东厂的人,你最好还是别和他多打交道,要不然……”

  郑齐不快道:“东厂的人怎么了,没他你出得来吗?”

  “东厂的人在民间的名声多是不好!他们个个在宫外胡作非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不过皇上也真是的,居然就这么纵容着他们。难怪太后娘娘放心不下,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垂帘听政。要是把朝政交到皇上手头,只怕没过几天,天下就大乱了……”

  郑齐怒道:“那又怎么了?你以为自己名声有多好?我告诉你,您现在这不守妇道、行医杀人的美事,满京城里可传得到处都是。只怕现在青楼里的姑娘们名声都比你好上不少!”

  允贤气得眼圈发红:“你,你……”

  郑齐得意道:“怎么了?要不是老子好心帮你,你能活到现在?还能这样跟我讲大道理?”

  允贤的眼泪突然落下,她猛地挤出一句话:“算了,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完,她转身就走,郑齐愕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才举起拳头,狠狠地照着自己的额头猛击了一记。

  一天,于夫人来到永庆庵看望允贤。于夫人看到允贤忙里忙外、快乐充实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允贤见到干娘亲自来看望她,心里也很开心:“父亲要知道我在这又给人看病了,肯定会生气的。”

  于夫人:“怎么,后悔了?”

  允贤摇头:“不后悔,这儿的人,和之前那些官家太太们都不一样。”

  她指着前面的病人:“你看,他们不讲那么多规矩,也不在乎我是男是女,只要有人能给他们治好病,就开心得不得了。他们没什么钱,可总着想着塞给我一些东西。刚才,我尝了一口他们送来的橘子,真是甜得跟蜜一样,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果子都要好吃。”

  于夫人怜爱地拢拢她的头发:“总算看到你又会笑了。”

  “之前我不敢再给人看病,是怕自己医术太差,再害了别人。可现在我想通了,只要敢想敢试,大胆心细,能多救一个人,我就算多积了一份功德,多消一点罪孽。”说完,允贤向佛堂的方向虔诚地合十行了一礼:“真的要谢谢师太,要不是她点醒我,只怕到现在,我还困在那魔障里出不来呢。”

  于夫人:“想通了就好。虽然有些对不起你奶奶和你爹,但你干爹和我都一直觉得,你实在不应当放弃医术,不然,就白白浪费了上天给你的天分了。”

  允贤低头道:“我不会放弃的,虽然我天分真的不高。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以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定要以外面大夫的水准来要求自己,除非紧急,不问清了病人的禁忌往史就不诊病。以后不管每天再累再苦,只要有条件,诊完了病,都要把自己看过病,开过的药记下来,以后,也能做个查验。”

  于夫人:“这倒是个好主意,宫里太医给贵人们诊病,也是有脉案的,可要是你每位病人都这么记,会不会太多太累了一点?”

  允贤:“我不怕。勤能补拙,只有这些方面多下工夫,我的医术才能有所进益。”

  翌日,允贤在房内写着病例,静慈师太来探她递上了一团郑齐差人送来的布卷。允贤摊开布卷,惊喜地看到里面是一卷银针。

  “他怕你不趁手,让你拿着这个凑合着用用。”师太柔声道:“这孩子,就是一副怪脾气,不过难得他还知道主动跟你赔不是。你也别见怪,他打小就没了亲娘。又跟着后娘长大,脾气难免怪了点。”

  允贤愧道:“师太,我其实不生他的气了……要不,你帮我跟他说声谢谢吧。”随即便亲手做了一瓶槐花蜜,托师太转送于郑齐;不遣一日,又收到了他遣人送来的一大盒成药。

  “龙脑散、千金地黄丸、七珍丹……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允贤兀自喃喃道。

  她拿起匣子里的一张纸,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两不相欠”四个字。允贤不禁一下子笑了起来。

  夜已经深了,允贤还在写病历。

  紫苏心疼地对允贤说:“姑娘,你太累了,早点歇息吧。”

  允贤:“我不累。这两天查了医书,才发觉以前我的见识还是太少了!其实咱们身边举手投足,都是良药,今儿跟后院那些病人聊了一下,他们也说,乡下人得了风寒咳嗽,自己也会找些丝瓜藤野菊根煮汤喝……这些好用又便宜的方子,我要是全知道就好了,紫苏,明儿你也帮我多问几个人吧?”

  紫苏拉起允贤,把她推到床上:“好,不过好姑娘,你真的该睡啦。”麻利地帮允贤除着鞋袜:“真的是,以前在府里,还只是光念着经不睡觉,现在倒好,一边念经,一边治人,一边还不睡觉……”

  水灾泛滥,流民四涌,瘟疫在京城周围传播了开来。

  这一日,永庆庵外涌来了上百流民前来讨粥,静慈师太心存慈悲,便允了他们在庵外休息,并派了粥给他们。

  “杭娘子,你过来瞧瞧。”静慈师太指着灾群中一个男子:“你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允贤凝神一看,只见那灾民被家人扶着,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但还在瑟瑟发抖。

  “什么,是霍乱?”

  允贤道:“是,当初我也以为只是疟疾,可诊完脉,才发现不对头。我点了点,有好几十人都眼窝深陷,又吐又泻,秽物都像水一样,有的还带着血,九成九就是霍乱了。”

  静慈师太踱了两步:“霍乱是大疫,我们自己是做不了主了。允贤,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给他们看诊,让庵里的人尽量也不要碰他们。我这就找人来帮忙。”

  师太当下便遣了人进宫去报疾。

  慈宁宫中,孙太后看了汪国公递上的密函,颤声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微臣也没想到东厂之人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既然敢私毁大堤!”汪国公呈上一个物件,“这是毁堤之人身上故意带的腰牌,上面写着‘永城伯府’字样。”

  孙太后接过,气得发抖:“永城伯府……他们,他们居然敢诬陷哀家!”

  “只怕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臣妻和太后娘娘都是出自永城伯府……”

  一旁的太监范弘大惊道:“皇上的用心,也太狠了些吧!要是灾民们认定毁堤之人是出自太后娘娘和国公大人的指使,那……”

  孙太后脸上猛然变色,半晌才说道:“他疯了,杀不了哀家,就要哀家受天下人唾骂!”

  她仰面朝天,流下两行泪来:“看来,是不能心慈手软了,那些奸人呢?全部交给刑部,务必要让他们画押招供!哀家要百官们知道,这个杀母害民的恶徒,根本不配做皇帝!”

  “臣下无能,他们已经全部服毒而死了。”

  孙太后愤怒地深吸一口气:“那你好好盯着皇帝,一见他有任何异动,务必阻止!特别是顺天府尹那边,一定要严防皇帝趁着流民涌入京城作乱!”

  “是!”

  不出三日,霍乱入京之事已被传得人尽皆知,皇城之中人人自危。

  永庆庵终于迎来了惠民药局前来医治霍乱的大夫,却不料那万宁也正在其中。

  这一日,女扮男装的允贤正在凝神给一位病人诊脉。突然,旁边的万宁大叫起来:“谁让你给他喝姜汤的?”

  他一把推开了尼姑智圆。

  允贤连忙走过去:“是我,有什么不对吗?”

  万宁一脸不悦:“你是哪儿来的,怎么能这么乱搞……啊!我认得你,就是你,杭将军家的那位……”

  “我不是!”

  “你明明是个……”

  “好了,别吵了,能救活人行就行了!”静慈师太在一旁喝道:“你是惠民药局的?记着,这儿的病,是杭大夫先发现的,你莫再生事了。”

  万宁被静慈师太话语里的威胁之意所慑服,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允贤乘机溜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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