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进屋子却未感丝毫热气,室内依旧充斥着冰天雪地的寒冷。一个小丫头听到声音迅速由内室跑了出来,见到我和布木布泰正在门口抖着身上的雪,赶忙跪下请安:“奴婢给两位侧妃娘娘请安。”
布木布泰仅仅‘嗯’了一声。
“你起来吧。”我对她说道:“去烧壶热水,泡些热茶来。”这丫头我在豪格的婚礼上见过,她是跟着莽古济的贴身丫头。
她听了我的吩咐,迅速应了‘是’,低头退出了屋子。
布木布泰率先跨入了卧室,我紧随其后。进入房门口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真不敢相信那个枯坐在暖塌之上,面入死灰,毫无表情的女人就是以前威风凛冽的哈达公主。她也看到了我们,眼神瞬间有了一丝波澜,却转瞬即逝;依旧还是一副生死由天的淡然。
她真的变了!短短数月,她的生命似乎已被耗尽了,没有了喜怒哀乐,甚至都没有一分一毫的怨尤。‘哀莫大于心死’,她是真的心死了吧!
布木布泰将食盒摆到了莽古济面前的暖塌几案上,然后居然微笑地说:“这是布木布泰特意为哈达公主准备的一番心意。知道哈达公主近来毫无食欲,这里面有一壶好酒可以为公主排忧解难。”
莽古济看了布木布泰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居然仰天冷笑了出来。边笑两颗泪珠边沿着脸颊滑落。
“啪”布木布泰迅雷不及掩耳地甩手给了莽古济一个巴掌。她的笑声瞬间消失了,剩下的就是满面的冷漠萧索。
“莽古济,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八年前因为一句无心之语,你赏了布木布泰一个巴掌。当时布木布泰就发誓,你施于我身的我将原数奉还。”布木布泰泛着杀气狠狠地说道。
她这句话估计不单单是说给莽古济听得吧,否则她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地把我拉来这里呢?单纯让我看戏吗?
莽古济冷冷说道:“你认为我现在还会在乎谁打我一巴掌吗?你连上路的酒都送来了,横竖莽古济今日都是一死。死有什么可怕的,阿玛在天上等着莽古济呢。还有莽古尔泰,德格类,吴尔古代,还有——还有——厄吉娅。”
她的泪水倾泻而下,她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作为母亲却始终做不到不在乎自己女儿的生命。提到厄吉娅,她所有的坚强全部瓦解了;剩下的就只有腐蚀人心的疼痛。
“放心吧,很快你们就会一家团聚了,你也只不过先行一步,厄俄随后便会跟上的。”布木布泰居然是含笑说着冷酷无情的话。
这样的她令我不寒而栗,她居然连厄俄也不打算放过,为什么?就为了八年前莽古济的一计之仇?
莽古济听到了厄俄的名字,整个人都似乎要崩溃了,她突然激动地跳下床,跪到了布木布泰面前苦苦哀求地说:“求你们放过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吧。难道我和厄吉娅两个人的命还不够吗?厄俄什么都不懂,她甚至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你也是母亲,我求你,你放过她吧!好不好?”莽古济拉着布木布泰的旗服一角,极其可怜却期待地望着她。
“要怪就怪你这个做母亲的无能吧,如果不是你,她也不至于有今天。你认为你获罪了,她还能活吗?”布木布泰冷漠的甩开莽古济抓着她的手说道。
“——能活!”我望着布木布泰镇静地说。
她们两个不约而同的看向我,布木布泰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一遍:“我说厄俄能活。你若不信咱们可以打赌。”
莽古济听到我的话,激动地爬过来抓住我的手说:“你真的肯救她吗?你真的能保她吗?”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布木布泰愤怒的望着我。
我伸手拉起莽古济,自信地看着布木布泰道:“厄俄与整件事情确实毫无关联,而且她没有任何杀伤力,难道这样一个人也要让她去陪葬吗?更何况还是一尸两命。”
“别在这里假慈悲,你根本不了解国汗,你不配他对你的宠爱。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吗?”布木布泰竟然彻底与我撕破脸了。
“我知道国汗要的决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孕妇的命。”我本来就感觉他不欲杀厄俄,否则也不会对岳托诸般忍耐了。如今看到这样的莽古济,就算皇太极有杀念,也不能坐视这样一位即将踏上黄泉路的母亲心碎而去。
我在莽古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我了解那份痛心疾首。我这么失踪一年多了,不知道母亲是不是也曾这么苦苦哀求能帮助她找回女儿的人。可是又有谁帮得了我的母亲呢?而如今,如果能帮助将死的莽古济保住厄俄的命,我一定会不遗余力。
“好啊!你要厄俄的命是吧?我也要!你认为你了解国汗?那咱们就来打这个赌。”布木布泰看着我发狠地说道。
说完之后,转身便踏了出去,还撞翻了端着茶水刚迈进来的小丫头。那丫头惊呼一声,布木布泰愤怒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你真的肯出面保厄俄的命吗?”莽古济始终不确定的问着我。
我点点头说:“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侧妃大恩大德,莽古济来生再报!”莽古济跪了下去,叩首道。
我马上拉她起身。
莽古济的眼泪流了下来道:“莽古济以前对侧妃诸多不敬,甚至辱骂,侧妃如今以德报怨,莽古济实在是羞愧难当啊!”
我坦白地对她说:“我不是为你莽古济这么做的,只是为了一位母亲的遗愿。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小丫头听了我们的对话,也跑过来给我跪下说:“奴婢代我家主子给侧妃磕头了。”
我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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