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是我上到四年级的秋天,教授布置了实习,让班里的同学分组,进行小型贸易项目的实际操作。我加入的项目组共有七人,每人入股三千欧元,除去一千欧元的办公费用,还有两万块,我们要用这两万块运作六个月,看一下最后的利润可以达到多少。经过两个星期的调研,我们选择了一种在新西兰生产的食品增稠剂,因为它是新的专利产品,同类产品在法国和新西兰的差价达到了十倍,我们觉得这个赚头比较大,也许可以下手。
摆在眼前的问题有两个,因为是食品添加剂的新产品,它能不能获准进入欧盟市场需要进行认证,法国买家强调:货他们可以要,但是认证过程及其中产生的费用必须由我们负责;第二个是一个传统问题,新西兰卖家的最低发货量要求达到五万欧元,买家一定要货到付款,我们的启动资金根本不够。
这时候项目组的内部,我们有了一些不同的意见,有人主张另寻其他商品,如果不是食品方面的进口货物,那么欧盟的控制和质检体系相对没有那么严格,还有就是,他们不同意追加投资,二万到五万,增加了一倍半,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风险。我们是在课后开会讨论这件事的,有人反对,有人赞成,但是主张换项目的同学占了多数。我的心里其实不太服气,我觉得选中一个不错的项目不容易,不应该轻易放弃,即使我们立即换了别的产品来做,必然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到时候难道再换阵地吗?但是反对派已经占了大多数,而且他们也有说得通的道理,我什么都没有说。
当时有点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了,思考啊,角劲啊,眉头紧锁啊,丹尼海格问我:“你们学校开了拉丁文的课了吗?”
我说:“没有啊。”
“我以为只有拉丁文和中文课能把人难为成那个样子呢,说说吧,说说碰到什么问题了。”
我把整个事情跟他和盘托出,项目,预期利润,目前困难,还有我的想法。
“所以你是想做成这个买卖的?
“那还用说?我的proposal做了30页。”
“那你为什么不在会议上说出来呢?”他看着我的眼睛问。
“哎呀,真让人挠头,”我说,“我跟他们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两个问题,我现在只觉得不能轻易放弃。”
“嗯。”丹尼海格想一想,“第一个问题是买家的合理要求,作为中间商,这是你们应该做的工作,既然是规定程序,就要按部就班的完成,这是应该做的事儿;至于第二个问题,微微,我觉得这个计划也还不错,还需要多少资金,你做一个预算,我来出,以你的名义入股,怎么样?当然了,生意做成之后,股息我要利润的三成半。这个不算不合理吧?”
我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着他,看啊看啊,丹尼海格就乐了,走过来,半蹲在我旁边:“你那么看我干什么?你觉得我越帮越忙啊?”
我摇摇头:“丹尼,不是钱的问题。”
“绝对是钱的问题,你以后要小心了,微微,做再小的生意,也要竭尽全力的控股,要做定规则的那个人。还有,当然,你还得说服你的合作者们。你要让他们知道你的想法,让他们赞同。你懂吗?”
我眼睛向上看:我多么巴不得的希望有一个人让我知道他的想法,让我赞同他啊。
他过来捧着我的脸,让我好好看着他:“微微,你们下一次‘股东大会’什么时候?”
“明天十点半种,第一节下课。”我说。
“去,微微,”他说,“去跟他们说,说你想要继续这个计划及其原因。说你愿意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如果有人走,可以,你会立即补上他的那一份投资,当然,你希望他留下来,你希望所有人留下来,把这个不错的买卖做完。”
这是丹尼海格给我这个商校生上的实战课,我记住了两点:我要做定规则的人,还有我要我的合作者留下来。
要真正做到自己的既定目标,过程殊不容易。丹尼海格告诉了我该做什么之后,我仍然按照自己比较习惯的方式行事。我不喜欢不做准备,我要事先沟通。
除了我之外,还有六人,其中两人对这个食品增稠剂仍有些恋恋不舍。我先给他们打了电话,表明了我的态度,并且希望在明天的会议上如果他们不能够给予我支持,至少留在那里不走。剩下的四个当中有两个同学已经开始积极的寻找下一个目标了,而另外两个则明确的表示了对增稠剂项目的反对。
下一个电话打给谁呢?
我拿着电话手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了半天:愿意做事情的比总是说NO的要容易争取,更好沟通。其中一头卷发的达米安又跟我私交不错,总是张罗着要请吃饭一起玩什么的,我于是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被接起来,那边的音乐声很大,我喊了两遍他才听见,笑呵呵的说:“慧慧,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啊?”
“你忙吗?干什么呢?”
“跟朋友在酒吧呢。”
“我以为你在准备新的计划书。”
“太复杂了。我还没个头绪,我先歇一歇。”
“听我说,达米安,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食品增稠剂的项目,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再找到好的产品不容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轻易改变。”
“但是,难道我们对于这件事情还没有达成共识吗?太繁琐了,不是吗?我不同意,再说了,慧慧,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启动资金,买家不会先付钱的,而且认证过程那么久,别的小组可能已经做两笔了。”
“但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产品啊,与其重新找项目做调研不如把事情一点点的按照程序做下去。”
“我不知道,慧慧,对不起,我忙,我要放下电话了。”他说完真的把电话挂掉了,我再拨过去,对方关机,我坐在沙发上,心里烦闷,想做点事情就是这么难,而我们这个仅仅是一个价值五万欧元的小实习。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觉,丹尼海格到底把灯点亮了,侧着身看我:“要不你去沙发上去?”
我腾一下坐起来,拿着枕头真要走,他一下子把我拽住了,拉过来:“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我着急死了。”
“跟你同学沟通不畅啊?”
“没人听我的。”
“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他亲亲我。
我在他怀里半天仍然清醒白醒的,我如蠕虫般扭动,丹尼海格终于睁开眼睛。
我说:“你跟我讲讲你第一单生意怎么做的,你的第一个合同是怎么签的?”
他眯着睡意朦胧的蓝眼睛思考半天:“微微,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接手‘海格水’的时候,他已经有很大的规模了,所有的部门按部就班,所有的生意正常运行,所以,”他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头发,“所以你记住,这个实习如果成功了,那你就比我出色,你算是白手起家,平地建楼。”
白手起家,平地建楼。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像忽然就多了斗志和信心。当然了,这一兴奋,那一晚就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下了第一节课,我们在小教室开会。黑着眼圈的我看着那些洋人同学说:“我不同意修改计划,我觉得应该继续做下去。”
我把我的想法解释给他们听,起先因为紧张还有些结巴,后来竟然越说越快,说得站起来。
最后我合上文件夹:“这是我的意见,希望大家认真的考虑。但是我想我们今天可以决定,因为操作过程仍需要时间,我们必须尽早启动。”
“我们没有钱,资金不够。”夏尔马上对这个项目提出反对,开会之前我已经把他归为顽固派了。
“如果我们追加投资,你觉得是不是就没有别的问题了?”我说。
“投资不能增加,这是这个实习的前提条件。”
“我们做实习的目的在于积累经验和赚钱,”我语气和缓,但是针锋相对,“投资五万,预计盈利三十四万欧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好买卖。食品行业利润丰厚,虽然监管严格,但是值得一试。”
“从哪里找来其余的三万欧元?从银行还是从学校借贷?”夏尔问。
其余同学都在听着我们两个一句接一句的辩论,我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说我愿意出追加的这一部分投资,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不能被他将住,我说:“三万欧元,我来出。”
所有人都互相看了看,他们没想到我来这一手,我反常的勇气和坚定把他们都镇住了,夏尔一下子笑了:“微微,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事情?”他站起来,“那你继续决定剩下的事情吧。”
我把这些事情也告诉了丹尼海格:我终于说服了大部分人留下来一起干活儿,夏尔不干,我留不住。但是股份他没有撤走,赚了钱,我会连本带利都算给他。项目结束,如果赔了钱,我也可以把他的本金如数还给他。我是这么打算的。丹尼海格说我真慷慨,我也跟他说了会后我感谢达米安,他说不用谢,但是他欣赏我深藏不漏忽然爆发的魄力和勇气,他也完全同意我说的那些话。他还问我,是不是可以一起喝杯咖啡,我说好啊,六个人一起吧,他说那样的话还是算了吧。
丹尼海格一边听我说一边乐,手里还在写我从他那里借钱的合同。
他把那份手写的合同给我:“微微,你来看看吧,我再借你四万块,五个月之后,你那一份利润额的三成半给我,看看有没有异议?”
我当她开玩笑呢,笑嘻嘻的说:“难道我真的要签字啊?难道你真的跟我要这钱啊?”
丹尼海格特别严肃:“一分钱都不能少。”
几个月之后生意做成了,我把他的那份给他,支票在手里捻了半天,丹尼海格笑起来:“自己赚的钱给出去心疼吧?你忘了我还帮了你一个大忙呢,我都没有跟你要求增加股息。”
是啊,这个生意做成可真不容易,他还帮了我一个大忙,那是丹尼海格给我上的另一课。
第十二章
是啊,这个生意做成可真不容易,他还帮了我一个大忙,那是丹尼海格给我上的另一课。
小组内部达成一致了,之后的流程我们迅速操作。从新西兰调来样品,送去进行官方认证之前,我先请了私人实验室进行非正式的检测,这样虽然稍微多花一点钱,但是总好过几个月以后官方实验室通知我们产品的化学物质超标而不能引入该产品。两个星期后,实验结果出来了,这个增稠剂没有任何质量问题,完全可以达到欧盟的进口标准。我心里有了底,将同批次产品样品和相关材料整理之后,呈递给了位于南特的法国国家食品助剂剂和添加剂检验中心。
事情忙到这里,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检验中心宣称的三个月之后,才能得到他们的认证,得到这个至关重要的文件。这三个月真是过的漫长无比,我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心不在焉,每天早上扒开眼睛想的都是有人通知我,可以去南特取认证证书了。这样熬着熬着,圣诞节过了,新年也过了,我明目张胆的二十一岁了,我跟着丹尼海格一年了。
这一年间,我学会许多事情,我已经懂得挑选好的珠宝和衣服,享受谦卑的洋人周到的服务,我的个子长了四公分,身体壮了很多。我的头发最长的时候长到腰部,我去一个叫做裘德的英国美发师的店里把它们修剪到肩膀,烫了几个波浪,这件事情让丹尼海格不动声色的光火了,他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都对我爱搭不理。理发时,那些被修剪下来的头发被裘德的助手一缕一缕的接住,整理好,一个月之后,他们把用我自己的头发制作的造型精美的假发送到了我的住处。
有时我在镜子里端详自己,从外表上看,我已经是一个高且苗条的,因为时常从事户外运动而肤色健康,且衣着光鲜开着名车上学的年轻女子,符合一个富有的欧洲人所有的外在特征,但是从心理上看,我仍是一个缺乏安全感,天生喜欢发愁,善于忧心忡忡的人。
等了三个月,我的认证书仍然遥遥无期,我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到南特去询问,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排位太多,请稍后”。
丹尼海格有一天早上搂着我说话时,他知道我是真的真得着急了。他喜欢一边说话一边在我后背上摸来摸去的,我渐渐觉得有点痒痒,还有点疼,我转过身让他帮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说:“都是冒了白头的小红包。”
我惨叫一声趴在床上,我闷在枕头里跟他说:“中医里面,这个叫做火,我现在要被烧死了。”
“这么严重?”
“比想象中的还要更。”
“那我帮帮你吧。”
我就等着他的这句话呢。
这件事情,丹尼海格是这样做的:那个星期三,我们来到了南特,在一家很好的俱乐部看魔术表演。我们两个要了一瓶香槟,喝了两杯,他“忽然”看见了他的一位朋友。于是他带着我去打招呼,那位先生四十多岁,稍稍发胖,肚子很大,他待丹尼十分热情,要丹尼和我国去跟他们一桌——他们是他和他的另一位朋友,我也是做过准备功课的啊,此时终于知道了丹尼专程带我来到南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那位朋友的朋友正是官方认证机构的负责人杜博先生。
看表演的过程像是捉迷藏,没有人提谁是谁,也没有人提我的事儿。丹尼海格后来还跟他们聊起来去年罗兰加洛斯网球赛的趣闻,男人们喝酒说笑,好不热闹。直到最后两相告别,也没有人提起那件事情。但是第二天我跟丹尼海格在酒店的房间里吃早点的时候,收到了来自认证中心的电话:他们请我尽快去取回认证文书。
这时候我关心的已经不是认证本身了,我一定要弄明白的是:丹尼海格是怎样做到的这件事情?
“你行贿了吗?”
“说话真难听。再说你们一共预计利润多少钱?还想买通一个认证中心的主任?”
“他是个真正的好朋友?”
“显然不是。”
“他有小辫子在你的手里?”
他这时方看看我:“不是我,是那个胖子。”
“请快说。”
“胖子来头不小,是大区议会的副议长…………不要张嘴巴,真的要做生意了,切记这个表情要收起来。我继续说,他的小辫子在胖子的手里,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肯帮忙。”
“可是,如果胖子要拿这件事情要挟他,他们为什么不私下进行呢?为什么要当着你的面?”
“这是一个好问题。我也在想,是胖子定的这个约会,让我装作偶遇然后跟他们会合,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我想杜博先生一定是一个检点而且颇有些倔强的科技人员,我的朋友并不确定能让他就范,所以他一定要让我到场,要我知道,事情无论成还是不成,他是帮了我的忙了的。”
我听到此时终于点头:“原来如此,谢谢你啊。”
“小事情,夫人不必客气。”他从我耳朵后面亲亲我,“不过,微微,通过这件事情你要知道,不要对官方的说法或者期限有过多的信心,他们说三个月,可能给你拖上个半年。如果我们早着手,可能现在,你已经拿到你的钱了。还有一点更重要,就是,任何法条,规定,任何人都有空子,当然你可以踏实认真的等待,但是钻到空子,总让事情事半功倍。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反过来也一样,绝对不能给别人留空子。”
“说得对,亲爱的。”
四月份春假之后,我们完成了这个项目,赚了钱,由我写了报告,并作了答辩。我的智商不高,但是我做事情总是要做很多准备,教授提出的问题,我差不多都应付了,这次答辩效果理想。他们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齐小姐,根据你们的报告,你们追加了相当于规定数额两倍的投资,即五万欧元。很抱歉,这将被视作是违规的行为,所以无论你们这次投资实习的成绩有多么好,我们也不能给与很高的评价。”
“应该承认的是,这是我们小组在操作工程中的最大硬伤。”我说,“我不能跟您引经据典的解释这在商业行为中并非异常现象,我们追加了投资,而别的小组没有,这不可否认。但是作为这个项目的实施者和经理人,对我们来说,真正有意义的是行为能力和投资回报。我们可以募集到所需要的投资,将其投放到有效益的商品上,在规定的时间内形成最大的商业价值,这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在我报告的最后,我也明确的阐述了这一点。”
我说得非常严肃,说完了只觉得背心一层的汗,三位教授中我们的班导师诺兰先生忽然笑了:“真是狡辩。”
这次评价,我们七个人,包括中途退出的夏尔都得到了很高的分数。
现在,我是个作中法进出口贸易的生意人了,想起来在丹尼海格的帮助下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其实对我的性格而言,可以说是一次挑战甚至是重塑的开端。我觉得很刺激,也有遗憾,如果当年这次实习之后,我可以好好的把握这个增稠剂的产品,签下来它的欧洲独家代理权的话,也不用有后来第二次的白手起家了。
我当时太高兴了,拿着自己赚的钱在日内瓦的渔具店里转啊转啊,想要给他买一副昂贵且精致的钓竿。我答辩的时候,他飞到美国谈生意去了,这是我跟了他以后第一次比较长时间的分别,我想着他回来的时候好好安排点罗曼蒂克什么的。
渔具店的老板问我要哪种款式的钓竿,我说不清楚丹尼的那些型号和款式,就把他的习惯讲给老板听。我说,我的男朋友他喜欢两种方式钓鱼,要么坐在岸边原地不动,要么坐着帆船在湖边上边行边钓。他上船钓鱼的时候喜欢带上一壶红茶,他有的时候带着大耳机听点摇滚乐,他钓了大鱼上来有时候马上就给烤了,您知道吗,贝尔热湖虽然没有日内瓦湖这么大,但是鳟鱼却可以长到我的小臂那么长。
…………
我说着说着,渔具店老板就笑了。
谈恋爱的人的通病上来了,别人问起你的爱人什么事儿,就像一下子把聚宝盆给扣过来一样,他这样那样的事迹,大大小小的习惯,别人觉得稀松平常,你却大惊小怪,如数家珍,恨不得来个长篇评书。我就是这样的,本来就不聪明,那时候变成了一只盲目且快乐的小龟,背上扣着一个倒过来的聚宝盆,我一想起丹尼海格来,就缩到自己的那个华丽丽的盖子里面去了,那个愉快且充满安全感啊。
渔具店老板笑了,我也笑了,有点不太好意思。
那位善解人意的先生对我说:“小姐,给他打一个电话,问问他的习惯,钓竿的款式和型号,您要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就说是自己要学习钓鱼,问问他的意见而已。”
我点点头:“您说得对。”
我拿出电话来,那上面只存储了一个号码,就是丹尼的随身携带的手机,我算了一下时差,正是美国的早上,我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起先我以为是自动回答呢,过了两秒钟我才听明白,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那一边对我说哈罗。
我用英文说:“对不起,拨错了。”
那位女士说,没有,没拨错,你不是找丹尼吗?他在洗澡,请等一会儿再打过来?
我说,那也好,然后我挂了线。
从前年的圣诞节我跟他在一起,丹尼海格的宠爱让我觉得自己拥有整个宇宙一样忘乎所以。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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