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赣州有些人赌瘾太大,赌仍禁而不绝。蒋经国为此感到十分恼火,又想出一个绝招:凡以后抓到的赌徒,就押到公园去罚跪三天,上下午各跪三个小时,男青年还要送壮丁。他严令警察局、队和赣州区政府切实执行,不得徇情包庇。
那一段时间,赣州公园经常有赌徒罚跪,抓得多的时候跪一排,好像看猴把戏似的,观众十分踊跃。有人目睹,一天早晨,一伙身穿军服的军人,戴着写有“赌棍”的高帽,手提小锣,自敲自喊:“赌棍照样!”其中最高军衔是上校。围观的人幸灾乐祸说:“乖乖,挂上校衔的军官老爷,也还要赌棍照样。”
这一独特景观轰动了整个赣州。这办法很灵。一些爱赌的头面人物,怕罚跪受罪丢面子,不敢以身试法,赌风一度为之一扫。
男的罚跪已经看惯了,渐渐觉得不新鲜。突然有一天,在赣州公园跪下了四个妇女,而且是四位有身份的贵妇人,观众们觉得看得过瘾,刺激,纷纷探究其身份来历。这一探究不打紧,把看客都惊呆了。
有一次,警察得到情报突然闯进文清路“惟吾德馨堂”赖宅(系赖伟英私宅),发现四个妇女打麻将,看身份、气质、口气,都是有权势之家的太太,警察们犯了难,不敢摸这个老虎屁股。
她们的老公是何许人也?一位是江西吉泰警备司令赖伟英少将,一位是蒋专员手下的专署秘书杨万昌,一位是南昌市立银行总经理贺济仓,还有一位是什么刘处长。在赣州都是好生了得的人物。两位年轻点的银行经理和盐务局长的太太,听到急促的拍门声,知道不好,撒丫子从后门跑了,赖司令的太太太胖跑不动也懒得跑,杨秘书太太自恃老公是蒋专员手下红人,不在乎,不屑于跑。
尤其这位赖太太更是一脸不在乎,丈夫是黄埔军校一期毕业生,现任吉泰警备司令,号称江西的地头蛇,过了万安十八滩就是他的天下。赖司令在吉安有偏室,赖太太在赣州闲得无聊,经常邀约别的太太打麻将。
这两位态度蛮横的太太能抓吗?警察挠头了,警察局长也不敢作主,怎么办呢?只好打个电话问“老板”。
“老板”蒋专员听了电话,停了片刻回话道:“管他什么司令太太,总司令的太太赌博抓到了一样罚跪。你们只管放手去干,有我担待!”
接到令箭,警察胆子壮了,命令道:“对不起,两位太太,请到公园去吧!”
两位太太被拖到了公园。在公园抗战烈士纪念碑前面,穿着红背心的男女赌犯跪了一排,背上都挂了一块“严惩赌犯”的牌子,观者如堵。最显眼的是跪在中间的那两位:司令太太和秘书太太。
司令太太跪公园在当时来讲,真是天下奇闻,一传十,十传百,这个奇闻不胫而走,传得比风都快。
“快去看司令太太跪公园啊!”
老百姓对官员和太太平时都反感,因为他们作威作福惯了,被人侧目。如今被罚在公园下跪,虽然可怜,他们也不同情,反而幸灾乐祸。有些快嘴婆一路走一路叫,跟着去看的人越聚越多,团团围住,密不通风,警察只好横起步枪来维持秩序。
男女观众们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吐吐沫,指指点点,骂骂咧咧,怎么羞辱怎么来。
“老板”的秘书杨万昌刚从外面出差回来,一进赣州城门就听说太太正在公园罚跪,又羞又恼又气,急忙跑去见小蒋,恳请专员给个面子,免了他老婆跪公园,他具结保证好好管束老婆决不再犯。
科长杨万昌是河北人,性格耿直,爱见事发发议论。他是前任专员刘己达移交下来被留用的一个科长,与小蒋并无渊源。蒋系人员都想排挤杨万昌,而杨又性格使然曾在背后对小蒋散布不满言论。此事为蒋氏知道,对杨怀有恨心。
没想到蒋专员竟板起面孔来,不仅不给面子,反而斥责杨秘书:“哼!你家教不严,纵妻赌博,破坏禁赌,有意拆台!还好意思来为老婆求情?”
杨世昌挨一顿训,羞愧难当,绝望地悻悻辞去。只有眼睁睁看着老婆在公园罚跪,抛头露面,丢人现世。警察还以搜赌具为名,抄了杨万昌的家。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他愤然立即辞职,等太太跪完三天期限,携太太离开了赣南。临走时写了一封痛斥蒋经国挟嫌报复,小题大做,无法无天的信寄给蒋专员。蒋见信后,一怒之下,批示要通缉杨万昌。
却说赖司令的胖太太已经在公园跪了一天,家里急电吉安赖伟英解救,可到晚上还没有回电。明天还得去跪,偏偏碰到大晴天,虽然不是三伏,太阳也晒得满头大汗,加上胖子怕热,浑身好似上了蒸笼般难熬,观景的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甚至朝她们吐口水,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眼前裂开个地缝钻进去。
跪着的赌犯最希望现在是阴雨天,没人上公园才好。可偏偏大太阳当空照,天气出奇的好,进公园观景的人格外的多。司令太太跪在那里又热又累又羞又恼,早已熬受不住了,现在抬眼看见观众越聚越多,就像看新捉到的古怪动物一样,射向她的目光充满新奇和恶意。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撒起泼来,大哭大骂,骂了一些很难听的话,甚至直接骂到了蒋专员头上。
当即有耳报神报给蒋专员。蒋经国听了报告冷笑说:“犯了法还这样放泼骂人,送她到新人学校去教养三个月!”
好不容易跪完三天后,还没等松一口气,小蒋下令又把赖夫人送到新人学校去了。
徐浩然当时任新人学校校长,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没料到张胖子(寿椿)跑来悄悄对他说:“赖伟英是黄埔一期的老牌子,又是江西地头蛇,过了十八滩(万安)就是他的天下,这口恶气他咽不下去。蒋经国是要升大官的,迟早会离开江西,我们还要在江西站脚,万万不可跟地头蛇结仇结冤哪!”
徐浩然也紧张了:“那怎么办呢?”
张寿椿说:“得方便处且方便,尽量优待她,想办法保她出去。今晚要你老婆弄一桌好菜请她消夜,给她压惊,我也会来,要保密!”
徐浩然照计行事,把跪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的赖夫人安排在一个单人房间里住下,还派了一位勤杂员侍候她,又拿了几支织麻袋用的黄麻,嘱咐她如果有人来参观视察,就坐到门口来撕麻做做样子,没有人来就睡大觉。为了怕人认出,可以戴大口罩。
这是徐浩然在新人学校接纳的惟一的一位“超级”犯人,因为她是官场拉关系的一张有用的好牌,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能派上用场。所以,他小心侍候。
到了晚上,菜弄好了,张寿椿也来了。他们请受尽侮辱的赖夫人上座,徐夫妇同张胖子给她敬酒压惊。赖夫人十分感激他们三人,把他们当亲人,同时又挑起了她的委屈羞愤,哭的伤心噎气,徐的妻子好不容易劝住了她。
第三天,赖伟英赶来了。原来他正在吉安公干,回泰和司令部接到电报就赶来了。一到赣州听了经过,忿忿难平,马上去找蒋专员,没有想到小将竟给他吃“闭门羹”,不见!
少将司令赖伟英碰了这个钉子,气得浑身冒火,但也拿“蒋太子”无可奈何。张胖子陪赖伟英来到新人学校,徐浩然在家里设宴为赖接风,赖一见老婆就气得破口大骂,骂老婆不争气给他丢脸。徐和张劝住了他。
赖忿忿地对徐说:“蒋经国对我太过份了!太过份了!想当年我跟他老爹东征北伐,也立过汗马功劳,万万没想到他今天当了专员却给我这样下不了台!”
碰巧这时候小蒋有事到桂林、重庆去了,徐浩然灵机一动,出了个主意:由赖夫妻自己出面,请了一个赣州著名中医开了一张诊断书,证明她有心脏病,请求保外就医。徐浩然找到副司令吴骥、专署秘书周灵钧和军法官蒋善初三人疏通,他们都默许,很快就把手续办好了。那位临时的超级女犯人就这样恢复了太太派头,跟着当司令的老公回泰和安乐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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