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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沪抗战》重新部署

  继冯玉祥被调离第三战区之后,淞沪前线中国高级指挥官又于9月下旬更换了一名,这就是第9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将军。不过与冯不同的是,张的离职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张辞职的原因很简单,说是身体健康不佳"形神交瘁",事实上张身体有病确也不虚,但更重要的是源于思想上的苦闷,事情还得从8月23日张治中亲临第一线指挥抗击日军登陆说起。

  那天张治中冒着敌机轰炸,从集团军总部一路来到江湾叶家花园的第87师师部部署作战方案,因为操心战事,此前1个多星期他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没睡过一个好觉,虽然他又困又乏,眼中布满了血丝,喉咙都嘶哑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苦累,他觉得这是一个将军报国雪耻的机会。5年前,作为第5军军长的张治中满怀救国救民的雄心,他率领第87师、第88师和教导总队来上海参加19路军的"一.二八"抗战。江湾、蕴藻浜、狮子林、川沙口、浏河,当年他守卫的就是这一条战线,这里的每一寸土,都浸有第5军官兵的血。那一仗,张治中部阵亡了官长83人,受伤242人,士兵阵亡1533人,伤2897人。在阵亡烈士的追悼会上,张治中写了一篇激昂人心的祭文:"此仇未报,衷肠苦煎,誓将北指,长驱出关,收我疆土,扫荡凶残。"多少张英烈的脸,时常在张将军的眼前浮现。现在,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

  夜深了,他吃了一点粥,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没多久炮声将他惊醒,张治中想起还要去嘉定和浏河去同罗卓英、刘和鼎商询抗敌登陆方策,于是即刻动身。清晨赶到太仓,对刘和鼎面示机宜之后,张治中马不停蹄又来到嘉定的罗卓英第18军军部。罗卓英看到张来,感到很奇怪:"张总司令为什么跑到我们这里?"张说:"罗军长归我指挥,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看看?"但罗告诉他,情况有变现在18军归15集团军指挥了,张一听这话心中大为不乐,自己从为抗日备战至今1年多来,赤胆忠心,废寝忘食,累死累活不说,连陈诚任了第15集团军总司令他都没有看到命令。原归自己指挥的第18军,忽然间变成归15集团军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委员长未免也太不把他张治中当回事了!张治中闷着一肚子的气回到了自己的司令部。这时听说第三战区的副长官顾祝同从南京到了苏州,张觉得应该去看看他,顺便就一些事情一并了解和商酌。一到苏州,张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给蒋介石通话,本想诉说一番苦闷和不解,不料蒋介石一接电话就厉声责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苏州。"张回答说。

  "为什么到苏州?"蒋又问道。

  张治中听出口气不对,他仍然耐着性子说:"为着左翼的作战,亲到嘉定会罗卓英。听说顾墨三来苏州了,所以来同他商量。"

  "为什么商量?"蒋仍不依不饶:"两天找不到你,你跑到后方来了!"

  张这时也有些激动和气愤,说:"罗卓英原来归我指挥,我不能不去看看,我不知道他已划归第15集团军陈辞修指挥了!"蒋不听张治中的诉说,只顾接连高声责问:"为什么到苏州?为什么到苏州?"一贯谦让温和的张治中也提高了嗓门:

  "委员长应该怎么办?我是到苏州与顾墨三商量问题的。我一直在前方,委员长究竟怎么样?"蒋介石粗厉地训斥了一句:"你究竟怎么样?还问我怎么样?"说完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经历这件事,使张治中深受刺激,他一贯敬重忠于蒋介石,他和蒋有多年的交情。早在1924年张在桂军军官学校时,就有人举荐他"善于用兵,勇于作战,是个极有才干的人物",张即引起了蒋的注意。他被蒋介石聘为"黄埔军事研究委员会委员",参加黄埔军校的军事训练会议。第一次东征时,桂军学校大队长张治中拟了一份作战方案,蒋介石非常赞赏,他拿起笔只改了一个字,将在某一据点"死"守改为"坚 "守,为此张暗中得意好一阵。现在他不辞辛劳、出生入死,却换来一通训斥和不信任,这使张治中感到极为冤屈,极为伤心,同时也心灰意冷,遂萌生了辞职不干的念头。这时张的身体由于终日奔波劳苦,未得好好休息,确实也已感到吃不消,于是打定主意以身体欠佳为由,在9月8日给蒋介石写了一封长长的辞职信:

  淤沪作战,已逾三周,兹概呈重要经过,……

  前奉钧座垂询:扫荡上海敌军,有无把握?如扫荡不克时,能否站得住?等因。职当以"如我空军能将敌根据地予以毁灭,则步兵殊有把握!如空军未能奏效,则以主力守据点,掩护有力一部攻击,取稳扎稳打之战法,亦可站得住"奉答。嗣后攻击实施,我空军虽奋勇轰炸惜为数量所限,终未能收成效;复因敌工事之坚强,我军诸兵种力量之不逮,致未于短期间克奏全功。窃惟我军战略方针,原为对敌持久战,钧座前所询扫荡不克时处置,职经迭电陈明:在上海附近,以维持与租界交通着眼,预定数线强固阵地,以行攻围,似有坚强持久之把握。现敌虽增援已到,连日来犯,均经击退,我阵容迄未少变,而我王敬久师、孙元良师、宋希濂师及钟松旅各官兵,不辞疲劳、不畏牺牲之攻击精神,询已极度发扬,此当在钧座洞鉴之中。

  自作战以来,职之部署计划,皆经逐日呈报,而钧座命令意旨,亦一一遵转实施。职于指挥上似无不当之处,但扫荡沪敌之任务,因力量与时间之限制,终未达成,职当身负其责。且职病体未愈,力疾支持,已感形神交瘁。职虽有为国牺牲之精神,深恐于事无补,反足贻误。似此职在责任上,在病体上,均应求所以自处之道。昨因健生副总长回京之便,曾恳托代陈下情,幸蒙特许,准以墨三副司令长官兼代,毋任欣感!乃今复以健生副总长、墨三副司令长官之建议,中止发表,仍令职继续负责,彷徨焦虑,万分不安。务祈钧座迅赐明令免职。如墨三兄不愿兼代,拟请以逸民(朱绍良)兄继任,或将第九与十五两集团军合并,由辞修兄统一指挥,均甚适当。至职如蒙钧座鉴宥,畀以闲散名义,派在大本营奔走效力,谨当竭其棉薄,以报高厚,抗战期间,绝不敢偷安旦夕也。

  蒋接信后表示批准张的辞职,忽然又不准,经过几次的周折,才于9月22日发布命令调张为大本营管理部部长。第9集团军司令一职,按张所推荐以朱绍良接任。日本广播此事时称,张之辞职系因建议不为蒋所采纳,且与陈诚不和所致。

  张治中回到南京,蒋约其吃饭,张请求回家休养。蒋说:"好,但你先就了职再走。"于是张只好奉命先就了管理部部长的职,随后,两次淞沪抗战名将张治中将军便带着一身倦乏和满腔落寞,回到故乡洪家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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