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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对方先觉投敌案的裁决

衡阳之役与中国政治

  日军一号作战的战略意图是打通平汉与粤汉两条铁路线。经过河南战役平汉路基本打通,接下来日军迅即发起湖南战役,以期打通粤汉路。6月18日长沙失守,战局的下一个焦点集中到湘南衡阳。衡阳为粤汉与湘桂两条铁路的交汇点,能否阻止日军打通粤汉路并阻止其进犯广西,取决于能否固守衡阳。至此,衡阳之役的战略意义骤然形成。

  方先觉部于6月初进驻衡阳,所辖虽有四个师的番号,但因严重缺员,总兵力仅约1.7万人。[2]衡阳之役于6月22日展开,鉴于长沙之败,最初,重庆统帅部对于守军并无信心。6月23日,军法总监何成浚记载:午后出席各部会报,“军令部报告战争情况,衡阳业已在倭寇严重威胁下,守军力量甚低劣,敌人不攻则已,否则与长沙必无二致”。[3]事后看,军令部的评估不免过低,方先觉顶住了日军的猛攻,将战局支撑下来。

  任何战役,愈是具有战略意义便愈是具有政治意义,其政治的牵扯面愈是广泛。衡阳战役正是如此,是役展开之后不久,不可避免地与一系列政治问题牵扯起来。

  由于国民党军一再溃败,美国对蒋失去信心,7月7日罗斯福提出将中国军队交史迪威指挥。对此,蒋在当天日记中写道:“余于此不外拒绝、接受与缓和之三种方针,以为应付之道,后来决心以缓和处之。”[4]次日,蒋复电罗斯福表示此事要有一个准备时期。同日,蒋又致电华莱士副总统,称中国战局“并未有如阁下在各地所得报告之危险与绝望之程度,此当能以今后事实之表现证明之”。[5]把两电联系起来,此可见蒋的缓和之计。

  史迪威指挥权既然因战局危机而提出,蒋当然明白,此事能否缓和并不取决于玩弄文字游戏,而是取决于战局能否缓和。所谓缓和就是拖延,力求在战场上有所收获,待战局稳定之后,再来就史迪威问题具体磋商,从而求得一个有利的结果。为此,蒋明确向美方开出支票:当能以今后事实之表现证明之。那么,这个“证明”具体体现在哪里?显然,由于中国战场的作战中心集中在衡阳,因此史迪威问题能否缓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衡阳之役的胜负。

  在这样的背景下,蒋不断加强对衡阳的作战指导。7月20日蒋在日记中写道:如果援军“进取得手,则衡阳当可转败为胜。军事忧惶,未足言危,而对美外交之颓势,实为精神上最大之打击,但果能邀天之福,军事获胜,则外交危机,亦可转安”。[6]在这里,蒋明确地把衡阳之役与对美外交联系起来。

  衡阳之役与中国政治的另一牵扯,形式上与史迪威问题具有很大的区别,它并不明确地摆在蒋的面前,但又是一个坚实的存在,此即国共谈判的进程与走向。一号作战于4月发动,而国共谈判则于5月举行,两个过程基本上同步展开。由于这个特点的存在,国民党军在各个作战环节的胜负,事实上直接影响国共谈判的进程。

  抗战开始以来,国共谈判向以双边关系为基本内容。5月底,随着汤恩伯部在河南战役的溃败,中共头一回突破旧有框架,首次向对方提出全国性政治要求:“请政府实行民主政治”。6月5日,两党代表在重庆互换谈判提案,此后,双方均未就对方提案做出答复。何时做答、怎样做答,实际上取决于衡阳之役的结果。

  显然,无论从军事上还是政治上,衡阳之役均构成了一号作战全部过程中的一个中心环节。7月25日,自称基督徒的蒋介石祈祷立誓:“愿主赐我衡阳战事胜利,当在南岳顶峰,建立大铁十字架一座,以酬主恩也。”[7]许下如此大愿,反映了是役对蒋的重要性。

  8月2日,美方晋升史迪威上将军衔,此举显然是为其接掌中国军队指挥权所做的一项安排。当日,蒋一面致电史迪威表示祝贺,一面则致电方先觉,强调:“此次衡阳得失,实为国家存亡所关,决非普通之成败可比。”[8]当然,“决非普通之成败”真正的含义,方先觉不可能弄懂。为激励士气,7月24日与8月4日,蒋先后向葛先才、周庆祥两位师长颁发青天白日勋章。[9]尽管蒋用尽了一切可能的办法,但衡阳仍于8月8日陷落。得知衡阳失守的消息,美方与中共迅速做出反应。

  如前所述,史迪威指挥权提出之初,蒋制订了一个缓和之策,并保证“当能以今后事实之表现证明之”。随着衡阳的陷落,美国人从蒋那里得到一个相反的“证明”,为此,史迪威问题已不可能缓和。8月10日,罗斯福再度致电蒋:“中国战场形势危急,关于史迪威之事需要立即行动,否则将为太迟。”[10]所谓立即行动,也就是不再给蒋留出缓和的余地。9月16日史迪威致函宋子文,称“湖南的失败,导致有组织的抵抗瓦解”;并分析说,蒋介石“必须任命一全面性之统帅,自然最好以华人充任。他是否有此一人?无!故必须找一外国人。” [11]自此,美蒋关系日趋紧张。

  衡阳失守对国共关系也产生了影响。此前,国共关系的走向并不明朗,两党于6月初互换谈判提案之后双方均未做答。随着是役的结束,双方随即互换答复。8月10日,国民党代表王世杰致函中共代表林伯渠,称中共关于民主政治的要求内容抽象,予以拒绝。8月12日,《解放日报》发表社论:《衡阳失守后国民党将如何》,标题为毛泽东拟定。其中,毛还亲笔加写一句话:“一切问题的关键在政治。”[12]显然,毛的着眼点是将衡阳失守与政治改革联系起来。

  社论发表当日毛泽东指示林伯渠:“衡阳失守,敌后抗战地位更形重要,我军四十七万须要求政府全部承认,不要谈五军十六师了。”[13]敌后抗战地位指中共地位,中共地位因衡阳失守而更形重要,这就是说,衡阳之役在相当程度上推动了国共地位互为消长。五军十六师是中共原提条件之一,既然中共地位已经改变,该项条件亦随之改变。不过,毛泽东对问题的考虑并非仅止于此。8月17日,也就是衡阳失守第十天,毛提出了联合政府的构想,尔后由林伯渠在重庆公开提出。自此,国共谈判的性质发生根本改变。

  既然衡阳之役与政治局势直接相关,那么,作为是役主将,方先觉投敌与否也就不是孤立的个人行为,同样,也是一个与政治、尤其是与蒋介石的政治利益直接挂钩的问题。

  衡阳战败已经对蒋构成严重的政治冲击。问题在于,战败之后如果主将降敌,肯定是一个重大的政治丑闻,从而对蒋构成双重的政治冲击。这种双重冲击一旦形成,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它将造成蒋在美国与中共面前无地自容,其交涉谈判地位进一步削弱,加剧其内外交困的处境。

  把问题归纳起来,方先觉投敌与否既然不是孤立的个人行为,而是与蒋的政治利益联系起来,那么,蒋必然置方案于全盘考虑之中,以政治的需要予以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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