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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的光荣

第六章、弱国的奋斗与挣扎

  九一八事变的发生,对于中日两国都是一个划时代的历史分水岭事件,由于日本政府不但无法控制少壮派军人违抗命令,而且还逐步地认同他们为帝国开疆辟土所作的贡献,从此之后,日本演变成为一个由少数军人专政的国家,从此国家失去了民主、和平,最后换得了亡国的历史结局。

  而中国却从九一八事变的惨痛打击之下,开始逐步的觉醒。中国社会的各个阶层在受到这个危机的刺激之下,出现了死里求生的挣扎,从一个近乎完全破碎与衰亡的局面,开始凝聚出一点国家认同的元气,慢慢的独立进行对抗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经历了极其艰苦的十四年,最后是熬过历史的浩劫,获得了光荣的胜利。虽然中国的复兴立刻又受到英、苏、美强权的联手阴谋出卖的打击,但是经历过抗日战争之后,她已经走出历史的最低点,开始有了国家再生的能力。

  6.1 中国分裂与衰弱而招来外患

  九一八事变爆发的一九三一年,正是中国近代史上最为低迷的危机时刻(要不然关东军的这几个少壮派军官,也不敢这样胆大妄为的侵略中国东北),当时的中国,分为两个国家,三个中央政府,十几个地方独立政府,以及边陲地区(蒙古、新疆、西藏)实际上被外国幕后控制的局面。当时的南京国民政府,真正能够直接掌控的地区不过是长江中下游几省的地区而已,从清朝中叶以来,帝国主义的侵略与剥削,更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在这种中国面临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刻,日本军国主义正乘人之危的侵略中国。

  当时南京的国民政府,面对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可以说是焦头烂额。蒋介石一贯的主张是,只有先统一内部,才能完成建设与发展,这样才有能力与帝国主义力量争取中国应有的权利。蒋以及绝大多数的国民政府领袖们,虽然都多少的了解到东北局势已经出现危机,但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连日本政府与军部,也无法控制住关东军的独断行动,斯大林更是顺水推舟的故意放任局势发展,因此国民政府对与东北所面临的危机,除了再三的交待张学良不抵抗之外,并无进一步的准备与对策。

  事实上,当时的蒋介石,甚至没有把握能否解决关内分裂(中共与广州)的危机,哪里还能有力量去对付关东军在东北的侵略与挑衅。基本上,中国政府仍然认为,至少当时的日本政府方面,还没有立刻要以武力公然的侵略中国的东北的准备,同时日本军部也一直担心苏联从背后突袭,因而不在中国东北采取公然的军事行动。所谓不抵抗政策,原是针对杜绝关东军的挑衅借口而发的(并非当日本真正武力侵略东北时,仍不予以抵抗)。

  回顾九一八事变之前的中国局势,刚刚结束民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内战之后,张学良的“奉系”一夜之间成为中国内部,仅次于宁系(蒋介石)的军政势力,于是造成粤系极大的不满与反弹。因此在一九三一年,国民党高层派系,为了是否应该制定约法、实施训政的问题,再度爆发水火不容的政争。这次政争激烈的程度也是前所未见的,蒋介石竟然采取软禁党国元老胡汉民的强硬手段,因而激起国民党中的粤、桂系统,正式的叛离南京国民政府,而在广州成立另一个国民政府,并且开除南京国民政府所有领导人的党籍。他们特别愤恨张学良的迅速兴起,因此广州的国民政府,进一步的准备联络其它割据的军政势力,再度发动讨伐南京国民政府的内战。当时广州国民政府的外交部长陈友仁,竟然到日本进行活动,要求日本政府以军力,支持广州政府讨伐南京国民政府。这种做法,虽然当时没有被日本政府接,但是给与日本政府相当大的鼓舞,认为中国事实上已经陷在分裂与亡国的边缘了。

  在面临这种内战不息,与内斗不断的情形下,南京的国民政府可以说是分身乏术,只能疲于应付各方的挑战,而就在此时,九一八事变爆发。实际上只是地方型政权的南京国民政府,根本没有能力单独面对国际强权的侵略。在这种的危机之下,经过紧急的商讨对策,南京政府只有决定不对日宣战,而采取一面进行对日的交涉,一面诉之国联,要求国联能主持国际正义。同时在强大的民意压力之下,南京国民政府也立刻释放胡汉民,并且要求广州国民政府与南京会商团结之道,以组成新的政府来共赴国难。

  国民政府决定不对日宣战,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中国,无论就军力与总体国力而言,中国根本就不是日本的对手。别说正规的战场作战是必败无疑,就是长期的游击战也没有准备好,所以中国一旦正式的对日宣战,结果必然是战败亡国。何况当时的日本政府也和关东军存有立场的分歧,日本政府希望能够以外交方式与中国政府洽商解决之道,然后可以压制关东军的行动。因此中国与日本原是准备进行交涉,以化解九一八事变的危机。

  但是无论在中国或是日本,都有不少军政领袖,认为九一八事变只是关东军的强出头的争功表现,而不是政府主导的侵略政策,因此只要中国能够在交涉的过程中,多让些利益给日本人,日本政府最终会压制关东军,不至于就此直接占领中国东北。

  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地就被强大的政治压力所否决了。国内民意强烈的激荡,认为中国绝对不能对日本的侵略,作出任何的妥协与让步,因此”不撤兵、不交涉“成为中国舆论与政界的主流意见,迫使国民政府不敢进行中日之间的直接交涉。而日本方面,关东军行动的空前胜利,已逐渐赢得军部、民意甚至日皇的支持,所以日政府也无法与中国进行外交谈判,而放弃已经占领中国东北的利益。

  当时的东北军之所以采取不抵抗策略,除了是服从南京国民政府的整体国策指示之外,也有着实质生死利害的考虑,因为东北军主力在华北,负责处理中原大战之后的善后工作,当时口服心不服的晋军阎锡山部、山东的韩复渠部都与日本有联系,而剩下的西北军又与东北军有过惨烈战斗的私仇,因此张学良就算想要紧急调兵出关应战,在中央方面是兵饷都无法支持,同时谁也不敢保证,其它在华北不同派系的部队,会不会乘人之危的攻击东北的后路,这就是张学良不能不顾忌的地方。

  张学良原先也一样认为,当时日本最终的目的,只是要扩大日本在东北的利益,关东军的军事行动,已经超过日本政府与军部的指令,何况日本无论如何都要考虑苏联的立场。所以只要部在东北与关东军正式开战,关东军就没有作战的借口,然后经由与日本政府交涉,达成利益的让步,最后关东军还是会退兵的。张学良清楚地知道,目前自己既失东北的根据地,前途已经危机四伏了,假如再把手上的一些部队拼光,那么自己以及东北军系,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6.2 外交无法挽回东北失地

  因此在九一八事变之后,国民政府在军事上是确立不宣战的方针(其实也无兵可战),在外交上立刻兵分二路出击,财政部长宋子文与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进行接触,同时中国驻国联代表施肇基,向国联提出中国的紧急控诉。宋子文与重光葵经过密集谈判之后,已了解日本政府也不赞成关东军的行动,因此决定由中日双方派员组织一个代表团,直接到东北监督停火,然后商议撤军的问题,这个方案已经被日本外相币原重喜郎所接受[1]。

  但是这时候中国国内的民意已经陷入激动与失控的状态,国人一致认为日本若是不先无条件撤兵,中国根本没有与日本进行交涉的必要,激动的学生冲进外交部殴打外加部长王正廷;舆论对于政府的不抵抗与对日本的交涉,都当成汉奸般的严厉批判,造成整个南京国民政府几乎为之瘫痪。“不撤军、不交涉”便成为民意强迫政府所接受的政策方针,造成当时政府中没有人敢再谈与日本交涉的事,诉之国联变成当时国民政府唯一能做的选择。

  但是当时的国联,虽然在表面上是一个超国家的维护和平国际组织,但是实际上确在几个国际强权的操控下,只能做些不切实际的表面文章,九月二十一日,中国驻国联的代表施肇基提出中国的紧急控诉,二十二日国联就做出要求中日双方停战撤兵的决议[2],但是日本政府当时根本弄不清楚状况,更控制不了关东军的行动,反正日本政府发表了所谓“不扩大”声明来敷衍国联,因此这个决议根本发生不了任何的影响力。

  在日本不但不能控制关东军停战撤兵,反而坐视关东军扩大侵略的状况下,国联在中国的要求下,于九月三十日再度作出决议,要求日本撤兵,但是在日本的要求下,加入了“中国需要能够确保日本侨民安全与南满铁路运”的前题,这样日本政府就可以辨称,中国无力保护日本在中国东北侨民与铁路的安全,所以日本不但不能撤兵,还要继续增兵以护侨与护路。最后国联看到日本实在是胡作非为、公然破坏和平进行侵略,才在十月十四日三度决议,要求日本撤兵,这时候日本政府只有设法作出缓兵之计,由日本外相币原在十月十九日提出中日直接交涉的五原则,以解决中国东北的问题。

  币原的五原则是:一、中日双方互不侵犯。二、相互尊重对方领土主权完整。三、中国禁止排斥日货。四、中国负责保障日本在华侨民安全。五、中国承认与日本之间的一切条约、义务。表面上看起来这五原则还算合理,但是玄机就在于第五条,日本要想国民政府承认已经被宣告无效之“二十一条”的效益,这是中国政府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这时候,国民政府已经陷入重组的过渡状态,没有人能够当家主事,所有的军政负责人,光是要应付十月二十七日,国民党四全大会的召开,有关宁、沪、粤各派的内部纷争,就已经分身乏术,加上舆论的强烈批评,根本没有人敢去负责与日本政府进行交涉。十一月起,激动与绝望的学生不但进行罢课,而且到处冲击国民政府的机关,强占列车开向南京,向政府请愿,要求“与日本宣战”,蒋介石与国民政府高级首长出面对学生解释政府的立场,只得到更为强烈的嘲弄,十二月十五日,全国学生的请愿代表,极度不满党政首长的解释,甚至在南京中央党部,围殴行政院副院长陈铭枢与教育部长蔡元培。

  6.3 政府改组危机扩大

  在民意的强大压力之下,广州的国民政府终于愿意与南京的国民政府进行团结御辱的会谈,加上汪精卫的扩大会议派人马,三各派系在上海,各自分别举行国民党四全代表大会,各自选出自己的人马,所有叛党与割据的份子,又通通和稀泥的成为拼凑的“团结”政府,广州放弃国民政府的名号,却在“西南政务委员会”的旗号下,继续保持独立状态。而在胡汉民的强烈坚持蒋介石必须下台的要求下,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五日,蒋决定辞去本兼各职,而由广州的国民政府入主南京,负起对日交涉的重责大任。

  这时候,日本的若规礼次郎内阁,也因为无法处理九一八事变的内外危机而下台,而由犬养毅首相接任。犬养是孙中山先生的日本友人,对于中国的革命以及孙中山的理想,都相当的同情,与广州国民政府的一些重要领导人,更是有着私人的情谊。因此国民政府在孙科主政,以及陈友仁出任外交部长的情况下,中日双方进行了私下的“直接交涉”。

  当时陈友仁还非常乐观地认为,犬养将会尽力化解日本内部争议,最后还是会以外交协议的方式归还中国东北。但就事实的发展而言,这时候日本朝野都已经改变原先的观点,开始支持“胜利者”关东军的夺取中国东北行动了(要记得日本是一个崇拜唯力的民族,谁的力大谁就有理。)因此在十二月十七日,日本的国会正式通过嘉勉关东军的决议,当天日皇也正式核准关东军在中国东北的“绥靖行动”。因此就算是犬养毅真的有心想要约束军方,这时候已经是心余力拙了。而日本的军方怀疑犬养毅与中国的关系,也就更为排斥中日以外交解决东北的构想[3]。

  不管家不知家道的艰难,广州派的人马入主南京之后,才发现国库的空虚,与国家的混乱。当时每个割据的派系人马都“高言”抗日,但事实上,每个派系的人马都知道打不过日本,谁若是要当出头鸟,谁就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当时中国财政的困难,更是超过广州派人马想象的程度,他们根本发不出粮饷,弄得公务员罢工,军队要哗变,这时候日本又在中国的金融中心上海,挑起一二八事变,直接威胁到南京的安全,国民政府仓皇迁都洛阳办公,粤派的国民政府只有请辞,再度让蒋介石复出,来处理艰巨的国事了。

  在九一八事变之后,中国政府可以说是陷入中枢无主的状态:要战没有实力、要和没有决心,四分五裂的国家、民穷财尽的政府、加上只知内战相残的军队、激动绝望的学生、兴风作浪的政客、卖国求荣的汉奸,中国真的能够面对进一步即亡国的挑战吗?从蒋介石的观点看来,中国唯一的机会,只能从死里求生,那就是设法忍辱负重、争取时间,统一与建设国家,然后设法组成一支有现代战力的军队,才能再与日本进行决战。但是在当时而言,这种想法却是不会被舆论所接受的,民情激动得现在就要与日本一决生死,“立刻抗日”更是当时所有割据势力,反对蒋介石进行统一与建设的护身符,使得蒋介石在准备抗日的努力上,增加了无数与不必要的困难。

  在当时,比较展露出希望的,就是一般国民自动自发出现的民族主义感情,在马占山发动江桥抗日的反击之后,中国各地的民众,都自动自发的兴起支持东北义勇军的抗日活动,国人在极度的穷困之中,设法慷慨捐输,东北人民在不到半年之内,组成多达四十多个抗日组织,与日本关东军进行浴血抗战,从南到北攻击关东军在东北各处的据点、切断日军的铁路运输、刺杀卖国的汉奸,甚至数次进攻像沈阳、长春等重要城市,迫使日本动用五个师团以上的部队,在东北各地进行屠杀式的镇压。

  东北义勇军的奋战成果,一度可以说是震惊中外,但是在苏联协助日本封闭外援,以及日军进一步占领热河,切断关内的支持管道之后,东北的抗日义勇军,终于在缺乏外援,没有武器与弹药的补给下,才逐渐地被日军所压制住,但是仍有许多东北的热血青年,设法辗转入关,或是成为流亡学生,或是投身军旅,成为抗日的先锋与烈士。而像“长城谣”等的爱国思乡歌曲,更是激励起同胞爱国的民心士气。一部分的国人开始了解统一与建设的重要,中国于是开始逐步走上团结与准备抗日的道路。但是日本对华的侵略却是没有一刻停止过。

  附注:

  [1] 假如中日双方继续的直接交涉下去,是否会达成进一步的协议以解决九一八事变?这是一个历史上的问题。至少蒋介石在后来的检讨中,有过这样的想法。

  [2] 当然可以看出这个决议是非常的莫名其妙,中国根本没有进军,甚至没有抵抗,完全是日军单方面的侵略,从哪来的双方停战与撤兵?

  [3] 犬养毅在一九三二年的五月十五日,被少壮派军人刺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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