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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骑兵

第三十四章 我们胜利了

  1945年的七八月份,骑兵一连在河南淇县、浚县一带活动。

  楚旺战斗之后,冀鲁豫根据地扩展到了河西地区。卫河以西是日伪顽势力长期盘踞的地域,在这里,形形色色的汉奸武装打着各种旗号替日本人搜刮粮草物资,守卫交通干线。各路伪军虽然背景不同、心态各异,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抗日根据地的扩大,竭力阻挠共产党基层组织的活动,反对农村土地改革和民主运动。

  针对这个情况,冀鲁豫军区要求在河西地区采取有效行动,震慑敌人、拓展局面,以“打拉结合”的方式分化伪军,巩固抗日政权。为此,九分区决定派出主力部队深入敌后。

  骑兵团组建了两个游击分队,一连为第一分队,任务是配合民兵破坏卫河沿岸的日伪据点,破袭平汉交通线,协助地方政府开展工作。

  骑兵具有机动能力强的特点,军事训练以进攻战术为主,实战中强调“短促接敌,迅猛进攻”、“有利就打,打了就走”,再加上过硬的军政素质和轻便有效的武器装备,完全具备实施游击作战的经验和能力。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骑兵也存在着不适宜化装隐蔽,兵力分散之后难以发挥战斗效能,在敌占区和游击区筹集给养不便等问题,长期在敌后游动的困难较大。

  在通常情况下,骑兵团在敌后不分散、不长时间滞留,而是采取集中兵力远程奔袭的方式,主要担负牵制袭扰和战役支援任务。

  但这一次不同了,在游击区维护政权建设,协同民兵作战,不可能大规模集中使用骑兵部队,所以,骑兵团只派出了一连和四连,分别组建为黑马、红马两个分队。团领导要求深入敌后的战士们积极摸索经验,做好长期游击斗争的准备。团长兼政委李庭桂同志对深入敌后的骑兵战士们讲了三点意见:“一、没有人是生来就会打仗的,要在战争中学会战争;二、要依靠党组织、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才能在战争中获得主动;三、情况越是复杂,越要弄清‘任务、敌情、我情、地点和时间’这五大要素,否则,‘五行不定,输得干净’。”这虽然是老生常谈,但确实管用。

  担任游击分队的两个红军连得到了补充,机枪和冲锋枪多配置了一些,另外还增加了一个通信班。一连指导员张凤翔负伤尚未归队,连里的事务只能暂时由连长一个人负责。刘春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复琢磨过去的战斗经历,想到一点经验教训就赶紧记下来,一晚上居然写了十几页纸。就这么着,原本最头痛写字的他,从此开始做笔记了。

  河西一带是新区,这里的群众对八路军还不太了解。“黑马连”刚开到的时候,老百姓都躲了起来,村里不仅看不见家禽和牲口,甚至连一个青壮年也没有。老人和孩子坐在床头以惊恐的眼神看着骑兵,向他们问好打招呼没有回应,想征集粮草得到的是摇头。至于动员担架、搞后勤服务就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了。

  越是在复杂的环境里,八路军就越要注重群众纪律。

  有一次,一连白天驻进一个村子,想要就地征集些粮草,老百姓都摇头,说是没草料也没有粮食。战士们不搜查不埋怨,高高兴兴帮老乡扫院子挑水,然后牵着战马到野外吃青草,顺便采点野菜回来。

  出了村,发现麦田里聚着一群人,远远望见部队就一哄而散;接着,斥候骑兵又在一个大土坑里找到了十几头牛和驴,显然是刚才那些村民藏在这里的。骑兵就帮着喂牲口吃草,连队的马医生还给驴子治了腿,然后一一拴在村口的树上。

  开饭的时候,八路军吃的是用自带的粮食和着野菜做的菜馍。通信员吴立然帮连长打饭,一手端着疙瘩汤一手拿着馍。正走着,路边突然窜出个傻子,一把将馍馍抢走了,小吴和连长只好喝汤。那傻子脑筋不行,胃口倒还不错,三两口啃完了菜馍又跑过来盯着大刘的碗看,刘连长干脆把菜汤也分给他一半。结果是傻小子撑了个肚儿圆,八路也觉得挺开心的。

  那傻子的老娘得知这情况,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流泪,浑身哆嗦着硬拉着儿子要给大刘磕头。

  天黑以后,骑兵开拔了。村民们拿着自家烙的饼子,拎着喂战马的黑豆送出村来。那些跑出去躲避的青壮年也回来了,解下拴在村口的牲口,有点害羞地诉说自己的苦衷。八路军借机向群众宣传了党的政策和主张,从此以后,骑兵连在附近征集粮草就容易多了。

  开辟新区,工作重点是变“两面负担”(既要向日伪交粮,也向抗日政府交粮)为“合理负担”。骑兵连和八路军各部在民兵的配合下频频袭扰交通线,打击日伪抢粮队,保护群众财产。这样一来,不仅使根据地的物资全部掌握在抗日民众手中,就连游击区的粮食也不能流入敌占区。1945年河南夏粮大熟,可开封、洛阳等日伪中心地区却出现了物资紧缺、粮价高涨的情况,这和八路军采取的封锁措施是密不可分的。

  开始的时候,群众对参加抗日活动并不热心。有的小伙想当民兵,家里人却哭着喊着往回拽;部队需要征用民夫,老百姓也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一家老小就都围着连长、排长、班长,递香烟说好话,千拜托万嘱咐,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好像八路军是要拉他们去送死一样。

  而八路军对群众却是有求必应。只要得知日伪军出动抢粮,或者是老百姓诉说受到了威胁,无论部队多疲劳,路途有多远,骑兵总是立即出动,对小股的敌人坚决消灭掉;如果敌人太多,就层层阻击袭扰,反正不能让敌人把抢来的东西拉走。这么打了几仗,百姓的胆子壮了,有事就向八路军报告,对日伪势力的掠夺也敢于反抗了。

  淇县卫河渡口驻着三十多个伪军,还有个日本工程师①。据点的头目叫马德传,每当群众经过渡口,他总是搜查盘剥,征粮索款,还嚣张地宣称:“当日本的差就要按日本人的章程办,八路有意见,让他们上炮楼来说!”于是老百姓就向骑兵诉苦,骑兵连当即决定拔掉这个据点。

  行动的当天,八路军化装接近渡口,两个侦察员扮成卖山货的在据点跟前吆喝。那日本婆子看见水果高兴坏了:“卡几卡几(柿子),拉西拉西(梨)。”跑出来挑柿子选梨子,她男人也在旁边看热闹。

  部队准备就绪,大刘掏枪就把鬼子打倒了,十挺机枪随即架上周围房顶,八路军冲进了据点。守门的伪军根本没敢抵抗,只有那日本女人还抱着老公一个劲地哭。

  刘连长站在院子里喊:“马德传,你叫八路来说话,现在我们来了!是你下炮楼还是我上去?”那马德传连滚带爬跑到跟前,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猛抽自己嘴巴,哪里还讲得出话来!

  接下来就拆检查站,拆炮楼。那时候,八路军打下敌人据点之后就拆掉,拆下炮楼、围墙和房屋的砖瓦木料都归参加劳动的群众所有,所以只要八路军打了胜仗,周围的老百姓早就拿着锄头、铁锹等着了。两个月也盖不起来的大据点,一天时间就能拆得干干净净。

  干完这些,骑兵们扬长而去。伪军领教了黑马团的厉害,都说:“有日本人的地方都是说拿下就拿下,咱们这里恐怕更靠不住。”从此就老实多了。

  老百姓是最现实的,没见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说多少好听话也没用;老百姓也是最仗义的,一旦八路军维护了群众的利益,他们就能豁出来跟着共产党干。

  从根据地来了宣传队、工作组,调来了民兵骨干,各乡各村成立了救国会、民兵队,河西地区的民主民生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在树林边、原野上,庙宇外、河套里,到处都可以看到戴草帽、拿着武器的“青抗先”,有的在上政治课,有的在会操,个个生龙活虎、精神焕发。

  军民关系也日益融洽。在路边,一个老农扛着锄头从田里归来,后面跟着个扎羊角小辫、挽着野菜篮子的小姑娘,看见骑兵就招手。八路军和他俩打招呼,这一老一小也满脸喜悦地回应。那小女孩的模样十分可爱,每当看到有战士对她做鬼脸,就蹦跳着发出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引得骑兵队伍也是欢声一片。

  各村都开展了参军动员工作。群众组织踏着“隆咚呛、呛咚呛”的鼓点,扭着秧歌挨家挨户地给军属送荣誉牌和光荣花,“青抗先”、妇救会和儿童团的男女载歌载舞地唱着:

  模范爹,模范娘,快快送儿上战场。

  …………

  好丈夫,志气强,参加八路在前方。

  我在家中搞生产,抗日军属真荣光。

  其他群众看了十分羡慕:“现如今,参加八路真比当年中了举人秀才还荣耀哩!”家里再有人去当民兵打鬼子,就十分支持了。

  民兵队伍普遍建立起来,敌人抢粮的阴谋就更难以得逞了。1945年8月,浚、汲两县的日伪军联合出动“清乡”。以往遇到这类情况,老百姓只有“跑反”,可如今不同了,各村民兵纷纷组织起来抵抗,一边操起土枪、土炮和敌人对着干,一边向八路军报信。

  得知消息,黑马连最先赶到,三个排轮番奔袭,不断骚扰。接着,红马连来了,十六团来了,分区独立团也来了……伪军立刻崩溃,日军也丢下大车仓皇逃跑,民兵们漫山遍野地追俘虏、捡战利品,乐得合不拢嘴,说:“日本是那个庙不是那座神了,小鬼子不行了!”鬼子汉奸也哀叹:“八路一来,土包子也成精了!”

  1945年的夏天,冀鲁豫边区已经发展成为共产党在敌后最大的抗日根据地,全区东起津浦路,西至平汉路,南至新黄河,北到德石路。纵横千余里,人口超过两千万,除交通干线和一些孤立的大据点之外,日伪军都被驱逐到了边沿区。

  从当时的总体形势来看,根据地周边环境呈“南松北紧,东缓西急”的态势。“北紧”,是指北面冀南军区的攻势作战不很顺利,受到了日伪势力的阻碍;而“西急”则是因为王树生、戴季英领导的河南军区(豫西)刚成立不久,正在伏牛山一带与敌人酣战。

  九分区的作战区域在豫北,但为了策应豫西战事,骑兵们也经常向西机动,到平汉路一侧打击日伪交通线,这本来是豫西部队的任务,但他们这时候有点忙不过来。作为兄弟部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因此,刘春雷率领的骑兵一连就在卫河与平汉铁路之间驰骋。

  “卫水清,通天津;卫水长,出皇粮。”自从三国时曹操治理水利起,卫河就成了河南省重要的水运枢纽。历史上,卫水还曾经有个响亮的名字——永济渠。到了抗战时期,卫河沿岸虽然堤防残破、洪涝频繁,但依然出产有名的卫河银鱼,航运也能直达天津。

  从卫河岸到平汉线一带,是古时候的牧野和朝歌。据说很久以前,有个叫妲己的狐狸在这里变成了美女,还有个叫卫懿公的国王在这里养过仙鹤。而1945年的夏天,刘春雷和他的战友们就在这个地方学会了玩地雷。

  地雷是游击队的重要武器,但骑兵们很少使用。

  在一些电影电视里,民兵们成天都带着地雷,这里炸了那里炸,其实没有这么夸张。鬼子并不是天天进村,地雷也不必一年四季都挂着弦;并且,抗战时的民兵使用的大多是自制的土地雷,没有多大杀伤力,能不能炸死人都难说。

  民兵使用的地雷,厉害的有两种:一种装填黄色炸药,这是兵工厂生产的,偶尔能给游击队发几个,如果打了胜仗立了功也能再奖励几个,总之十分难得;另一种是特大号地雷,可这玩意儿不仅成本高,而且容器不好找,还不容易伪装,所以用的也不多。

  最常见的是装黑火药的“铁西瓜”,实际上就是个大鞭炮,主要靠混在爆炸物里的铁片、石子伤人,崩得好能打中要害,崩得一般也就是个烧伤。因此,在真正的地雷战里,那种“地雷一响,鬼子就飞到天上”的场面其实不多,更常见的是,“轰”的一声之后,鬼子突然变成个黑不溜秋、浑身冒青烟的灶王爷,怪叫着又蹦又跳。

  一连初到淇县的时候,当地民兵组织刚建立不久,规模小,人数少,对开枪打仗的事情还有些害怕,八路军就带领他们打游击。但是,骑兵们自己对地道战、地雷战也不太内行,所以当起这个“师傅”来多少有些心里没底。

  有一天,听说上级派人来办民兵训练班,刘春雷觉得机会难得,就带着全连的班长、排长们去参加学习。

  训练班的教室在河神庙边上,教师是太行学校(二野军政大学的前身)的一个学生,瘦瘦小小,二十岁不到。小伙子突然看见这么多骑大马、挎短枪的老八路来听课,顿时有点被吓蒙了,手里拿着本《论联合政府》,吭哧了半天才说:“各位好,我叫雷震天……”

  底下有人接了句:“雷震天?听不见,说话大声点。”惹得全场大笑。

  骑兵们听了半天课,别的没记住,倒是把雷老师的山西方言学了个韵味十足——笨蛋叫“憨憨”,漂亮叫“溜溜”,勇敢叫“猛的太”,大爷叫“老牙牙”……大家一边学一边笑,还纷纷自称是“雷震天的徒弟”。

  干部们说话变了腔调,战士和民兵也都跟着学,这样过了没多久,淇县一带的游击武装就有了个统一的代号:“雷震天的队伍”。消息传到军区,首长弄不清是咋回事,还专门派人来询问:雷震天是哪个单位的领导?

  既然是“雷震天”的徒弟,就应该学会摆弄地雷。老师没教,骑兵们就自己研究,毕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战士了,一通百通,琢磨一番就能玩出花样来。

  夏粮熟了,老百姓忙着抢收抢藏,鬼子汉奸也下乡抢粮,骑兵的任务是打击敌人的抢粮队。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照老规矩做,埋好雷,把新土运走,撒上旧土,还盖上鞋印车辙印什么的。可日本鬼子也不傻,派出工兵在前面探路,埋下去十个雷被他们起出来八个,剩下一两个还没能炸响。八路军火了:“狗东西,既然这么能刨,那就让你们多刨点。”

  第二次,八路军组织民兵在公路上挖了好几百个坑,只求数量不图质量,有什么就埋什么,马蹄铁、破瓦罐、草绳子、烂布条……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坑里填,完了以后还在路中间立一个稻草人,身上挂着大海报,上写着:“小伙真坚强,誓死把路挡;要是敢惹我,叫你见阎王。”

  群众一看这场面,知道路上有地雷,就绕道从田埂上走。

  敌人来了,照旧是工兵开路。几个人蹲在地上,这里挖出个碗,那里刨出个锅,搞了两个小时也没能前进一公里,一不留神还被打冷枪的斥候骑兵给击毙了。

  死了工兵,太君也有办法,找来好多把榔头,拴上绳子让伪军甩着朝前面的地上砸。好家伙!七八个汉奸舞得尘飞土起、乒乓乱响,好像是耍流星锤的一样,把路旁的老百姓逗得直笑。

  就这么着也走不快,鬼子急了,决定绕道。可是,人可以走田埂,大车却不行,只好兵分两路,大队人马走庄稼地,留下车队在公路上。看到这种情形,刘春雷连长就命令骑兵列队:准备战斗!

  夏日炎炎,收割过后的麦子地空荡荡的,日伪军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乱七八糟。正在疲惫的时候,八路军骑兵冲过来了,机枪扫射、马刀砍杀,再加上大喊大叫的民兵,伪军们哪里挡得住这个阵势,丢下枪就逃。骑兵队伍旋风般冲上公路,消灭押车的敌人,把大车也烧毁了。

  抓回来两个鬼子兵,军区交通站的王站长讯问之后差点没笑岔了气。他说,有个日本俘虏兵的名字叫做千种一二三,“真他娘的军国主义,取个名字都像是喊口令。”

  8月初的一天,一连沿卫河向西运动,经过浚县和安阳交界地带时,看见路边有条电话线,就顺手破坏一番。骑兵办这种事情很容易,马刀砍,战马拉,别说是电线,就是电杆子也能拽倒。大家高高兴兴,一路连扯带割。走到安阳火龙岗附近,忽然看见九分区十六团的几个通信兵正在田野里跑来跑去,忙得满头大汗。刘连长心说:坏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八路把八路的电话线剪掉了……

  十六团到这里是为了破坏汤河上的一座桥。汤河是卫河的支流,平汉铁路从中间经过,路东是平原,路西就属于山区了。这铁路桥并不高大,但桥头有日伪军把守。十六团的计划是先打掉敌人的据点,再把桥炸掉。

  晚上宿营以后,刘春雷想起白天的事情,真是过意不去,就和夏武杰商量着怎么弥补一下。小夏是大刘的战友兼病友,腿伤好了以后调到一连来当副指导员,依然是那么活泼开朗:“好办,帮他们把汤河桥炸了就是。”

  “说得轻巧,桥上有鬼子据点,怎么炸?”

  “没关系,有办法!”

  小夏真的有办法,他先找来门板做了个木筏子,到了铁路桥附近,又在木筏上十字交叉地绑了两根长竹竿,把地雷和炸药包捆在上面,然后插上线香,就要把这“大水雷”往河里放。

  大刘看看那座桥,有些不放心:“这水雷的力量够吗?”

  “不知道,试试看吧。”副指导员原来是个“二百五”。

  点燃线香,让木筏子从上游往下飘。木筏到了桥跟前,长竹竿杵在桥柱子上过不去了。等了一会儿,“轰隆”一声,火光闪亮。鬼子据点顿时热闹了,机枪对着桥上桥下一个劲地扫射。当然是一个人影也打不着。

  几个八路赶紧借着亮光朝前看,咦?黑黝黝的大桥还在。

  桥没炸断,遗憾遗憾!可是也没办法,炸弹已经用光了,只好回家睡觉去。

  谁知道,第二天中午,侦察员乐滋滋地跑回来报告:天亮的时候,那座桥突然自己垮了!

  自从搞了这次“漂雷炸桥”,骑兵们对水上爆破的兴趣大增。

  那时候,卫河沿岸的大据点还控制在敌人手里。天黑以后,陆地上的日伪军不敢出门了,可卫河上的运输船队却依然肆无忌惮,实在猖狂。

  刘春雷就想收拾这些运输船。

  这事有点难办。鬼子的拖船是有马达的,遇到岸上打枪就往船舱里一趴,船队“突突突”地朝前开,河岸上的八路军纵然是骑着马也没法追。于是,大家就琢磨地雷改水雷——把地雷装在一个木桶里,底下拴上石头当做“锚”,就能在河道中间固定住了。木桶四周安装有“触角”,船体碰上“触角”,捅翻了里面的硫酸瓶子,地雷立刻就炸。如果再在桶里装上火油,炸了之后还能燃烧。

  用这玩意儿对付木头船很管用,即使是铁皮船,吃上两三个也受不了。在航道里布置七八个“水雷”,鬼子船队一艘连一艘地晃晃悠悠老长一串,这个碰不响,那个也碰响了。十天时间里,骑兵们制造了三十多个“水雷”,炸了六条船,鬼子的夜间航运也中断了一个星期。

  遗憾的是,这种“水雷”只能晚上用,白天容易被破坏。可是,还没等八路军想出改进办法,日本鬼子就投降了。

  刘春雷是在一个木头箱子里得知抗战胜利的消息的。

  1945年8月15日,一连驻扎在白河村(这地方当时是“淇汲联合县”的根据地,现在属卫辉市)。头两天,一连的战士们就听说苏联红军对日宣战了,这消息对其他人也许无所谓,但对骑兵而言却非同小可,因为他们号称是中国的“哥萨克”呀。于是干部战士们就纷纷猜测:苏联红军会不会开到咱们华北来?人家“正宗的哥萨克”是个啥模样?

  这一天,从第四专署来了文艺队,宣传党的“七大”精神,还要演戏。刘春雷见他们没带锣鼓乐器,知道又是“表演说话”,就不想去看了。大刘看戏图热闹,喜欢看唱歌跳舞,对光说不练的话剧、诗朗诵什么的不感兴趣,再加上那段时间晚上要去卫河埋水雷,白天难免犯困,于是他就决定趁别人去看戏的时候好好睡一觉。

  白河村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蚊虫多。白天在亮处睡觉太阳晒得慌,在暗处睡觉又被蚊子咬毁了。刘春雷转了一圈,找到个好地方——当时老百姓家里都有个装杂粮的木柜子,房东把牲口饲料拿出去翻晒,那个大木头箱子就空着。

  这地方好,大刘一头钻进去,盖上盖子,既不怕晒也不怕蚊子,真不错。

  正睡得香呢,通信员吴立然“咚咚咚”地敲木头盖子:“连长,连长,鬼子投降了。”

  刘春雷以为他说的是演戏的事,“投降就投降呗,别吵我”,翻过身继续睡。

  连长超然镇定的态度让通信员觉得十分钦佩,于是小吴就跑出去自己玩了。

  又睡了好一阵,副指导员夏武杰来了,掀开箱子盖大声喊:“别睡了,日本鬼子投降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分区和专署都来通知了。”

  大刘“嗷”地叫唤了一声,鞋子没穿就蹿了出去,村里村外地瞎蹦乱跳,狂吼大叫。这时候,其他人的兴奋劲差不多已经过了,突然看见这疯子一样的八路军连长,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疯闹到天黑,通信员问:“连长,晚上你还在粮柜里睡吗?”

  “不睡了不睡了,老子三天三夜不睡觉!”

  “那好,我去睡!”小吴就钻到那宝贝柜子里去了。

  半夜里,吴立然从木头柜子里探出头,迷迷瞪瞪地问连长:“我记得,白天……鬼子投降了,没错吧?”

  “没错没错,你不是做梦,抗战胜利了!”

  ① 当时,日寇为维护河南到天津的水运,在豫北实施了“引黄济卫”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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