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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骑兵

第三十一章 当连长了

  刘春雷的右胸部中弹,流了很多血。他头部的伤势看起来很吓人,其实主要是因为撞击造成的淤血肿胀,多敷几次药就好了。那敷料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金黄色、黏糊糊,涂得满脑袋都是,难怪夏武杰说他的头像南瓜。

  刘排长能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夏武杰躺在他旁边的床上。这小伙子在冲锋时把腿摔断了,虽然左脚打着绷带夹板吊得老高,精神却是十分好,张牙舞爪、咿里哇啦地说个不停,姜庄打援战斗的情况全是听他讲的。

  大刘一开始还弄不懂他的话怎么那么多,可过上几天自己也明白了:外边是春天里来百花香,自己却躺在床上不能动,不找人闲聊天又能干什么?

  伤员住院的这个军区三所,实际上就是军邮队旁边的那个休养所,刘春雷等于是离开半个月又回来了。当初在军邮队的时候,他很少到休养所来,因此也不认识什么人。有一天刘春雷躺在病床上和小夏找不到话说了,就想起魏二民,托人把他叫来。

  魏二民果然水平高。他一进屋,这病房就成了个小俱乐部,嘻嘻哈哈地,弄得隔壁的病友和路过的护士都来看。有个小护士也站在门边咯咯地笑,大刘觉得她有些面熟,想起就是在濮水边洗衣服的那位,却又记不得她姓什么了,于是就搭讪着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蔡志兰。”小蔡护士显然没认出大刘。

  “她叫‘菜篮子’!”夏武杰得意地揭发。

  “你们愿意,叫我‘菜篮子’也行。”小护士倒是挺开朗。

  魏二民这时也认出小护士了:“哦,你是贵州遵义的!”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前两年我见过你的。想想看?在什么地方……”魏二民正准备拿出他那一套江湖骗术继续忽悠,却见小蔡脸色突变,眼眶红红地跑了出去。这到底是说错什么话了?大家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赶紧把休养所的周所长请来询问,才知道蔡志兰原本是个爱国学生,年纪很小就离家参加抗战,前几年在国民党军队干过,进过集中营,吃了不少苦,所以提到以前的事情难免会难过。

  “不过,没关系,”周所长说:“小蔡同志哭起来快,笑起来也快,过一阵就好了。”

  还真是这样,几个人还在商量如何赔礼道歉,小蔡护士又跑了回来,指着老魏和大刘咯咯直笑:“骗人的,我想起来了,你们是军邮队!”

  这以后蔡志兰就经常到大刘的病房里来,有时还把家里情况和自己的经历讲给大刘听。她依然还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病房里也因为有了这女孩的情绪,变得生动起来。

  刘排长和夏文书很长时间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住大病房,而他俩却住在这比较安静的小房间里。小蔡说:“这是给高级干部和立功伤员的休养房啊!”

  “我们立功了?谁说的?”

  “咯咯咯,自己立了大功都不知道,真傻!”

  小护士觉得和两个傻瓜在一起聊天也挺开心的。

  躺了半个月,刘春雷能够起床走动了,可邻床夏武杰的脚却依然吊得老高,动弹不得。眼看着先前要死不活的大刘如今四处转悠,始终精神气儿十足的小夏简直嫉妒死了,发誓说下次打仗宁愿伤脑袋也不愿意伤脚趾头。

  能走动就能看见更多有趣的事情。休养所里有伤号也有病号,休养员也来自各个单位,有的军事干部在游击战中把生活规律搞颠倒了,白天睡大觉,夜晚来精神,天一黑就点起油灯到处邀人下棋、打扑克。可是玩不了一会儿就要到院子周围转悠一圈,回来以后还嘀咕:“边上没岗哨,心里不踏实。”

  医院规定,所有的休养员都不许带武器,这是防止有谁情绪激动或者生病以后脑筋糊涂,擦枪动刀的,发生伤害事故。可偏偏就有个病号不习惯,他在敌后作战时间长了,非要摸着枪才能睡着觉,折腾了好几天都改不过来,最后没办法,只得弄了把榔头垫在枕头底下。他握着那铁疙瘩立刻就打呼噜了。

  6月中旬,骑兵团政治处周家鼎主任带队到军区学习,顺便到三所探望伤员。

  周主任通知大刘:因为一营长黄斌和一连长匡永盛调到军区工作(后来他俩去了东北),组织上决定由四连二排刘春雷排长调任骑兵团一营一连连长,一连(黑马连)是个有着光荣传统的红军连队,希望他能带领红一连把革命荣誉发扬光大。

  当连长不当指导员,这挺符合大刘的心思。他心里高兴就想着要归队。周主任见他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也同意回头派通信员来接。骑兵部队流动性大,如果没有人接应的话,找到驻地很不容易。

  说到通信员,周主任还讲了个有趣的事。

  姜庄战斗后,团里给“公鸡”也记了功。因为刘春雷不在,李树茂就把战马骑上了。前些天团里宣布了一营一连长的任职命令,一连的通信员小吴立刻跑到二营去拉马。这小吴是刚从公安大队分来的新兵蛋子,年纪不大,胆量可不小。他直接找到李树茂说:“把我们连长的马还给我。”

  李树茂愣了好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说:“这可是匹灰马,你们一连的战马应该是黑色的吧。”

  “黑不黑的我不管,反正这是我们连长骑着立大功的马。”

  新任一营营长张存有(1949年牺牲)正好从旁边经过,于是就被拉来当仲裁。张营长评判道:“说是灰马不错,说是浅黑也可以。”

  “你这指导员真够滑头的,”李副营长哈哈一笑,把“公鸡”还给了小吴通讯员。

  张存有是大刘在二连当战士时的老指导员,偏袒部下当然是情有可原,可实际上,李树茂自己也乐意把“公鸡”送给刘春雷。

  李副营长不愁没有战马,打二十二团缴获了敌人团长的坐骑。那也是匹好马,从钢印上看曾经是日本军马,灰色底子带着白色斑点。听说它原来的名字叫“军长”(因为孙殿英军长是个大麻子),挺响亮的,李树茂也就决定沿用老称呼。于是,这以后骑兵团的宣传队有了个新段子:

  “李树茂,装备好,营长骑着‘军长’跑。”

  过了两天,通信员到休养所接连长来了。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背着驳壳枪,挎着大马刀,全身上下公文包、挎包、水杯、手榴弹挂得琳琅满目,一看就知道是个新兵。骑兵的马刀比较长,真要挎在腰上就会拖到地上去,非得用手提着才行,所以一般老兵都是把这些东西搭在马鞍上的。只有刚上马的新兵爱显摆,才会全部披挂起来。

  小伙子的名字挺文雅,叫吴立然,可做派却像个老行伍。见面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好似个受党教育多年的大干部。一二三四、甲乙丙丁,开口就是一大通,弄得刘连长直纳闷: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通信员把上级的命令传达完毕,携带的文书交代清楚,然后就表决心谈计划抒发革命理想,最后问:“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没指示。大刘心说,能讲的都被你讲完了,我这个连首长还有啥好指示的!

  “要是现在没任务,我想回家看看我娘,可以吗?”

  “可以的,反正今天走不成了,明早回来就行。”

  吴立然一溜烟走了,夏武杰拍着巴掌大笑:“这小孩真是个人物!不当政委可惜了。”

  过了不久,小吴又陪着母亲来到休养所。和老人家一交谈才知道,吴立然的父亲是参加过京汉铁路大罢工的老党员,很早就牺牲了,留下孤儿寡母在郑州艰难度日。1940年,听说豫北来了共产党,母亲就带着子女一路跋涉来到根据地。三个孩子先是由组织上安排在学校读书,后来都参加了革命。现在,老人家自己在被服厂,大女儿在兵工厂,老二就是吴立然,还有个小女儿在行署电台工作。

  到这时候,刘连长才明白为什么小吴说话显得挺有水平,敢情真的是受党教育多年啊!

  吴家的住所离休养所不远,老人一定要请连长到家里坐坐,百般推托不掉,只好答应晚上过去聚一下。

  根据地实行供给制,大家的津贴都十分微薄,请客吃饭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刘春雷不希望别人破费。当时他比较“富裕”,一是津贴发下来了;二是这段时间没在连队吃饭,节余了些伙食尾子;再加上部队给伤员的营养补贴,这些钱刚由通信员带来,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于是大刘找到了魏二民,托他采办了一只鸡,又买了些面粉小米什么的,估计时间差不多就出发了。

  到了吴家,门开着,灶上摆着千层大饼、窝瓜菜馍,却一个人影也没见,莫名其妙等了好一阵,吴家人才满头大汗地回来。

  原来,吴立然的妹妹下班回到家,对哥哥牵回来的战马产生了兴趣。小姑娘闹着要学骑马,当哥的教了几招觉得效果还不错,就放她自己出去遛遛。骑马沿着河岸走,春风得意马蹄疾。眼看前面有棵垂杨柳,小姑娘一哈腰低下头,意思是别让树枝刮破了脸。谁知道,这“公鸡”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骑手一拱背,它还以为是要加速,立刻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小女孩哪吃得住这个劲头?三两下就被甩在了河滩上,爬起来一看,人没事,可是马儿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好哭哭啼啼回家报信。

  家里人一听全急了,小吴通信员跳着脚嚷:“那是我们连长立过大功的战马!”于是大家顾不上做饭,都跑出去找马。好在根据地帮忙的人多,找了快两个小时,总算把“公鸡”带了回来。

  惹事的罪魁祸首是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犯了错误似乎倒也满不在乎。她拉着八路军连长看了看,又去观察魏二民,忽然指着他说:“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卖柿子的!”这个结论真是出乎大家的预料。

  原来,魏二民每次到山区出任务,回来总要捎带贩运点山货(要不然,他的大烟钱从哪里来)。他怕在军区遇到熟人,总是跑到行署附近摆摊,赚那些爱吃零食的小姑娘们的私房钱。

  刘春雷得知内情之后哭笑不得:“魏二民,你就不能少丢人现眼一点呀。”老魏却是乐呵呵的:“买卖人童叟无欺,这位是老主顾了,鄙号下回准保奉送一打上等的柿饼。”

  回过头又见到吴立然的姐姐,大刘和老魏都乐了:“这不是濮水河边那位勇敢的小军工吗?”熟人见面,小吴军工也很开心,赶紧跑到休养所,把小蔡护士也拽到家里来了。

  这下子大家全没了拘束,吃饭聊天气氛十分愉快。魏二民对大刘说:“想想看,三年前你受伤的时候,我背着你东躲西藏,听见枪声就得钻进坟包里,最多只能有几个蚂蚁长虫陪着你养伤。现在可好,小病房住着,小护士伺候着,小通信员带着,鸡汤鱼肉滋润着,形势真是大变化,形势越来越好啊!”

  大家都说是呀,眼看快要胜利了,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吃完饭,小吴军工和小蔡护士帮着大娘做针线活。那时候被服厂的任务重,锁袖口、钉纽扣之类的工作都要带回家接着干。大家围坐着听老魏讲江湖典故,听通信员和他妹妹谈论国际国内形势。

  小吴妹妹是行署电台员。她的电台工作其实就是听收音机,先把广播里的内容记录下来,然后再刻上蜡纸印成小报。魏二民逗趣说:“这工作舒坦呀,每天守着戏匣子听大戏!”“小电台”把嘴一撇:“我们才不听戏呢,我们收听中央精神和重要社论。”

  到底是收听重要社论的,不仅讲话的时候高级名词一串一串,还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党中央的指示。当然,也有卡壳的时候,实在想不起来了,就把小脸一板宣布:“后面的内容保密!”

  大伙全乐了:“收音机里都广播了,保的哪门子密?”

  高兴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前线。

  吴家的人都来送两位骑兵,小蔡护士也来了。当时大家都觉得小护士对八路军连长有点儿那个意思,小电台员还直对大刘做鬼脸。可是,谁也没能想到,五年以后,正是这个满脸稚气的淘气小姑娘自己,最终成为了刘春雷的妻子。

  姻缘这东西呀,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次回家,吴立然收获不小,翻翻挎包里的东西:吃的、穿的、笔记本、书籍……什么都有,全是姐姐给他准备的。物品之丰富,搞得当连长的在旁边看了也十分羡慕:有个姐姐真不错呀!

  “不过,要那么多鞋子没用,咱们骑兵不费鞋,还不如多做条裤子。”

  “可是我姐只会做鞋,妹妹只会缝鞋垫,没办法。”

  “你妈是军服厂的劳模,她肯定能够做得好啊。”

  “正因为她在军服厂工作,反而就不能为我做军服了嘛!”

  刘连长想一想,也是,不能假公济私。那时候根据地的人都挺自觉的。

  1945年五六月份,冀鲁豫军区实施了东平战役,相继收复山东东平、东阿两座县城,消灭了附近地区的日伪军和顽军孙秉贤部。这次战役以八分区和十一分区部队为主力,其他分区提供支援,九分区骑兵团也被“借”去担任警戒、打援任务,在鲁西南一带活动。

  刘春雷和通信员赶到山东东明县,半道上遇到了二营的人马,战友们告诉他,战役已经结束了,部队正陆续归返原建制。王元力这时候已经是四连连长了,他得意地拿出一把蒙古刀。这小刀是在刚结束的巨野战斗中缴获的,大约有半尺长,牛角刀柄,刀鞘上镶了个银质的马头,十分漂亮。指导员蔡修仁说:这是四连集体送给大刘的纪念品,刘排长在四连期间负伤两次、立功三次,配得上这把锋利的钢刀!

  走到东明县官寨附近,看见路边上坐着俘虏兵,远处还有骑兵分队在搜索警戒,一连指导员张凤翔和战士们正在清理被战马踩踏过的庄稼。

  见到新连长,大家都很高兴,告诉他说:刚才“搂草打兔子”,在行军途中消灭了一个伪军警备大队。

  原来,东明县有个伪警备大队。队长姓封,外号叫“三截棍”。他早年在济南当过镖师,江湖上人称“一对骡子一对枪,一对夫人一对娃”

  ,意思是说这家伙腰间一把盒子枪,手中一杆红缨枪。本人是骡子脾气,坐骑也是匹大青骡子。家里有两老婆,还有俩双胞胎儿子。

  “三截棍”带部队如同开镖局一样。手下三百多号人来自三教九流,从二三十岁到五六十岁的都有,拖家带口,各有副业。当兵的每天早晨出操练武,跟着长官“混——哈!唬——哈”地比画一番,然后就牵着孩子回家。轮上值勤的时候,士兵在城门站岗,他老婆就在边上摆摊,一人握枪一人拿秤,当差做买卖两不耽误。这样的汉奸队伍,除了祸害百姓就没有其他本事了。

  到了1945年,“三截棍”觉得再替鬼子办事靠不住了,就联系上国民党山东二区专员孙秉贤。于是,孙专员(兼二区保安司令)送给他十把德国造快慢机,还委了个国军的番号。东平战役开打以后,东明县的日军都出动去和八路军打仗,城里就只剩下一家日本买卖人,“三截棍”一看时机不错,就把这倒霉的小鬼子抓来杀掉,然后扯掉伪军旧徽章,换上“山东第二行政区警备团”的新胸标,宣称是起义了。

  不过,虽然起义当了国军,这小子干的却还是老本行——不上战场打仗,专门下乡抢粮。谁知道运气太差,正忙着翻箱倒柜的时候,偏巧遇上了路过的八路军骑兵。

  巨野战斗打垮孙秉贤主力之后,骑兵团奉命归建。一营当天的宿营地是东明县吴屯村一带,部队经过官寨附近,有群众报告说伪军正在抢粮食。营长张存有、教导员张剑东随即命令部队暂停行军,先把这帮家伙消灭了再说。

  一连主攻,二连、三连迂回两翼,骑兵策马冲杀过去的时候,“三截棍”的部下指着自己胸口的新标牌大叫:“别打,别打!是友军。”

  骑兵们一开始也被闹蒙了,搞不懂这“第二行政区警备团”是什么意思,等弄明白原来是孙秉贤的部下,又挥起马刀继续砍:“打的就是你这个友军!”

  警备队被撵得东逃西窜,跑进一片果林,又躲在里面喊:“别打了,别打了,双方休战,你们赶路,我们回家。”

  “先缴枪投降,再放你们走。”

  听说要缴枪,林子里就有人骂开了:“破骑兵!别太得意了,刚才是没认真打,小心把老子惹毛了,你们一匹马也剩不下。”

  这一下子先把骑兵们惹火了,集中火力朝着树林里一阵射击。里面又猛喊起来:“八路别打了,真的别打了!我们打不过,愿意缴枪。”

  “知道打不过八路军,为什么刚才不投降?”

  “刚才骂人的是我们队长,现在被你们打死了。”

  这一仗,从变换行军队列到结束战斗不过半个小时,三百多人的伪警备队就被骑兵一营消灭干净。“俘虏”中还有个三岁的小男孩,赤条条一丝不挂的,手里抓着把枣子,浑身又是汗又是土,好像个泥猴子一样。原来,这孩子的娘死得早,当爹的站岗值勤、行军打仗还得把他带上,是个随军娃娃。

  张教导员训了几句话,留下当官的送地方政府甄别,其他的喽啰兵都放了。骑兵没有伤亡,缴获了一百多条枪和十多挂大车,当然还有“三截棍”的那匹大骡子。

  当天夜间,一连驻扎在吴屯村,刘连长正式上任。虽然是到新连队任职,但大家都是骑兵团的老人了,彼此并不陌生。晚上,指导员张凤翔抱来几把刚缴获的盒子枪,刘春雷选了把八成新的快慢机。要在以前,德国造二十响手枪必须先上缴军分区,再由上级统一分配;如今缴获增多,政策也就放宽了。

  按当时的习惯,连长和指导员可以有一支备用枪。这枪平时是由通信员背着的。有时候,判断一个连队的战绩如何,看通信员的装备就能知道一半。

  红军出身的干部喜欢把身边的工作人员叫做“小鬼”,到刘春雷他们这一拨已经不这么称呼了,但干部和通信员的关系依然十分亲密。身边有个能干的通信员,当连长的能省不少心。吴立然是个爱整洁、有条理的小伙子,平时总挎着两支匣枪、两个公文包,外带挎包、急救包、水壶、饭盒子,身上鼓鼓囊囊,满是东西,从文件、地图、铅笔、记录本,到香皂、牙粉、香烟、茶叶,应有尽有,把连长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开始的时候,两人住在一起并不习惯。通信员是学生出身,有读书写字的爱好,可当连长的却拿起笔就头晕。所以,别人都是领导熬夜办公,随从陪着犯困;只有他俩是倒过来,通信员看书写笔记弄到半夜三更,当连长的守在边上打瞌睡。不过,刘春雷从来没有反对过吴立然的学习,虽然自己不喜欢看书,但他知道爱学习是件好事,很希望小通信员今后能有大出息。

  刘春雷当排长的时候只要带头打仗就行,当连长以后,需要管的事情就多了。

  安排警戒放哨,组织行军作战,这些工作对大刘来说都好办,比较头痛的是后勤管理。骑兵连一百多号人、一百三十匹马,无论走到哪个村都是惊天动地的,“号房子”首先就是个大问题。群众觉悟不同,经济条件不等,有的很热情有的需要做思想工作;谁家房子大、谁家女眷多,事先也要调查清楚;还要考虑马厩设在哪里、伙房设在谁家、连部在什么地方办公……稍有差池,不仅影响连队宿营,还会破坏军民团结。

  这些事,吴立然办得挺好。行军时派他打前站,连队到达目的地,早就有干部在路口迎接了。一大群小孩也在村口挥着手喊:“一排一班的叔叔到我家来。”“二排一班在哪里?我给你们带路……”有的人家没安排住宿,那家的孩子就羡慕死别人了,哭着喊着非要拽几个战士回去不可。

  连长、指导员和通信员住的地方也就是连部,一般屋里能有张大方桌,屋前有个比较宽敞的院子。干部们安顿下来就要准备吃饭。当时,骑兵的粮草主要依靠就地征集,每个连一天大概需要八百斤粗粮、两千斤草(包括烧饭用的柴草),筹集粮草的工作就在连部办理。

  把大方桌在院子里一摆,儿童团员们就纷纷跑来向吴立然报告:“俺爹说拿一百斤干草。”“俺娘说交五十斤玉米。”“我家有二十斤面粉。”……小吴根据各家的情况开具收条,再由连长盖上章。这些物资就算是八路军借用的了,凭这个收条可以向地方政府领款或者抵偿公粮。

  小吴通信员把条子交给儿童团员,然后一本正经地敬个军礼:“同志,谢谢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八路军的收条。”小孩们顿时激动万分,赶忙立正敬礼,捂住口袋撅着屁股跑回家去了。

  原本麻烦的事,让通信员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连长到各家去感谢群众,发现妇女儿童们对小吴都挺拥护的。这也难怪,吴立然从抗敌中学毕业后就在公安大队工作,公安队的任务是教育群众、肃奸锄恶、维护治安,他是个小八路,一直负责联系妇救会和儿童团,当然对如何发动女人、孩子很有经验了。

  时间一长,骑兵团的干部们都知道一连通讯员是个孩子王,能指挥着小娃娃到处跑,也曾经有好几个指导员来打小吴的主意,刘连长当然不肯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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