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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骑兵

第三章 初上战场

  在南宫县,新兵营的战士都领到了步枪,配发战马的三十多人编为“乘骑分队”,其他的则属于“徒步大队”。

  新兵中有不少人的家境都不错。比如崔秉志,家里天天送鸡鸭鱼肉来,吃得满嘴流油。其他人也经常收到各类包裹。刘春雷的堂姐住在县城,一个月来探望好几次,每回都给他零花钱。

  1938年,普通八路军士兵每个月的薪金是法币一元;骑兵多一倍,两元钱,相当于银圆二角。当时一双布鞋就要卖六角钱,一条毛巾也要二角五分,虽然大家扛枪打仗不是为了饷钱,可这薪水也确实太少了一点。刘春雷私底下对师兄嘀咕:“我在饭馆当学徒,一年还能挣十多个大洋呢,这穷八路真够寒碜的。”他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胡彦明记在心里了。

  胡彦明是一班的,刘春雷和杜金波、崔秉志、王立贵都在二班,另外还有个三班。乘骑分队实际上是一个排,排长是李树茂。每个班除了新兵,还有几个老红军。

  开大会的时候,总听见领导讲“二万五千里长征”。新兵们很感动,回到队里就向老红军请教长征的事,没想到班长、排长都摇头,说他们没爬过雪山,也没走过草地。

  原来,虽然骑兵团长王振祥(开国少将)和政委邓永耀是从红四方面军来的,但团里的基层骨干却大多是刘志丹红十五军团的兵,乘骑分队的排长李树茂是延安人,三个班长辛明旺、郝传喜和苏昌太(1942年牺牲)都是陕西礼泉人,确实没参加过长征。

  刘春雷他们班上只有刘金魁曾经走过草地,可是,他那时候还不是红军。刘金魁是四川人,三十多岁,外号“川老汉”。红四方面军长征时,队伍中跟随着许多干部家属,需要扛物资抬担架,“川老汉”就是苏维埃政府雇来当挑夫的,酬劳是每天一块大洋。别的民夫走上百多里地就闹着要回家,可刘金魁“贪财”,愣是从四川到甘肃跟了四十多天。最后光洋得了不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红军也不可能再派人送挑夫过草地回四川呀,就劝他留下当兵算了,于是刘金魁就参加了红军,再后来就入了党。政委说:“你把生命都献给共产主义事业了,还成天揣着那些大洋干什么?”只好又把私房钱上交了。所以,问起这长征的事,刘金魁也是稀里糊涂——他当时成天挑着担子跟妇女儿童在一起,除了算日子就是数洋钱,别的统统不知道。

  派到乘骑分队的老红军都是共产党员,大刘对他们的最初印象是——喜欢开会。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把大家召集起来,宣传组建“民先”(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的重要意义。可是讲来讲去都是“革命觉悟”、“勇敢献身”之类的大道理,刘春雷就不耐烦了,每次开会都打瞌睡。

  大刘的政治觉悟一般,可他师兄却学得很不错。胡彦明每次开会都做笔记,思想水平大大提高。刘春雷喊“师兄”,他都不肯答应了,说是要称呼“同志”。人家老红军是苦出身,胡彦明也跟着诉苦,说他以前受到东家的剥削呀欺负呀什么的。刘春雷很不以为然:“当伙计的替老板干活,天经地义。再说,估衣铺买战马送你参军,够仁义了,何必在外人面前讲东家坏话!”于是就和师兄闹了些小矛盾。

  三连一排长韩永正却挺喜欢新兵大刘,原因是有一次玩“抢毛巾”游戏(就是两伙人骑着马,来回拽一个大麻袋,既能比赛力量,也能比一比身体协调能力),大刘把韩排长拽下马来了,一下子轰动了新兵营。

  韩永正人称“韩猛子”,虽然是老红军,却比刘春雷还要小一岁。他是河南人,父亲是刀客,被地主杀害了。十五岁的韩永正就揣着一把关山刀投奔了刘志丹。1936年山城堡战役,“韩猛子”单人独斗白军一个排,成为红军战斗英雄;1937年北马村战斗,又是他第一个冲进村,刀劈七个日本兵,成为八路军甲级功臣。最神奇的是,打了那么多硬仗,他却从来没有受过伤。

  新兵们都见识过韩永正的刀法——路旁立着十棵高粱,他策马挥刀,左右开弓,一截一截砍下来,刀刀都劈在梗结上——那准头,那功夫,真是没的说!

  “韩猛子”性情生冷,倔犟不服输,说话干脆直接,“宁给个好心,不给个好脸”,叫人又敬又怕。那天他被大刘拽下马,别人都以为战斗英雄的脸面怕是要挂不住了,他却若无其事地显得挺开心,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刘春雷心里清楚,新兵中能把韩永正拽下马的人其实不止自己一个,不过是只有他才敢真的这么干。看起来,韩排长喜欢和直性子的人打交道。

  当时,新兵的主要任务是熟悉自己的战马,别人遛马的时候找班长帮忙,刘春雷就去找韩永正。“韩猛子”的花斑马名字也叫“猛子”,也立过大功,它和主人一样勇敢,听见枪响就兴奋。打仗时,首长喊一声“猛子,上”,人和马就一起来精神。

  两人原本想一起训练战马,可是韩永正的“猛子”暴躁,大刘的“狂风”又太温驯,新战马总是被老战马踢咬,搞了几天大家都没耐心了。

  “韩猛子”也觉得练不出来,还挖苦说:“什么‘狂风’?听见炮仗响就打哆嗦,可天亮时候听到公鸡打鸣却跟着瞎叫唤,干脆改名叫‘公鸡’算了。”其他战友也跟着起哄,结果是“狂风”的本事没练成,反而得了个“公鸡”的怪名号。

  乘骑队战马的名字五花八门,最多的当然是“白云”、“火龙”、“闪电”、“豹子”之类,但也有独特的:崔秉志的战马又高又胖,走起路来四平八稳慢慢悠悠,叫做“大掌柜”;王立贵的马驹喜欢闻墨香,遇见标语、布告就凑上去东嗅西嗅,好像很有学问的模样,因而取名“小秀才”。

  不管战马的名字多么怪,当骑兵还是很神气的。

  当时有个说法:“上马团、下马连。”意思是骑兵骑着高头大马,相当于享受团级干部待遇;下马以后拎着军刀,又像是旧军队里的连长。

  刘春雷他们早上出城训练,傍晚列队回营,总是有许多小孩子们一边追着一边唱:

  吹军号,骑大马;大马高,挎洋刀;洋刀长,使短枪;短枪响,打东洋;东洋鬼,最缺德,我把鬼子赶下河……

  老百姓围着看热闹,战士们也因此有了虚荣心。再累再饿,军服一定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每当进城镇、过村庄路口,小伙子们总要赶紧检查一下马镫亮不亮、鞋子脏了没有,扎好绑腿,整理军刀,系紧腰带,挺直身体昂起头,再把脸蛋绷得紧紧的……你想啊,骑兵高坐在马上,人家大姑娘站在路边,眼光正好从马镫子往上瞄,所以必须从鞋底到下巴颏都经得起审视才行——这时候,谁都愿意把自己的形象表现到最好状态。

  当骑兵神气,想当骑兵的年轻人真不少。新兵营门口经常围着报名的人群。记得有次来了个小伙儿,左手牵着匹骡子,右手拎着关老爷的大刀,死活就要当骑兵,把大家逗得直乐。

  可是,骑兵团对扩充兵源很慎重,主要原因是战马的花费太大,咱们穷八路养不起大规模的骑兵部队。

  1938年7月,一二九师骑兵团离开南宫县,王振祥团长带领骑兵一连护送陈再道司令去太行山,政委邓永耀和副团长梁俊亭带着二、三连和新兵营到肥乡县、成安县发动群众。

  离开东纵总部单独行动,刘春雷才认识到骑兵部队筹措粮草的困难。战马的日常食量为粗粮八斤、草料十二斤,再加上人的消耗和烧饭的柴草,全团每天除了需要征集三千斤粮草,还要派一半人手到野外割青。四百匹军马在村子里驻扎三天,那地方就粗粮光、谷草光、饮水光,被老百姓戏称为“骑兵团的三光”。

  当时,冀南抗日根据地刚开辟不久,地方政府的后勤供应体制还没有建立起来,骑兵走一村吃一地,事先没有计划,事后也没有补偿,群众负担很重,部队领导也很头痛。

  7月中旬的一天,有人报告说公路上过去了五十辆鬼子汽车,好像是从邯郸到大名去拉物资的。邓政委一听物资、汽车,立刻来兴趣了。

  邯郸是日军在平汉线上的重要战略据点,邯郸、大名之间的公路是敌人运送军用物资的主要交通线,以往也有日军车辆往来于各据点之间,但五十辆汽车组成的庞大车队确实少见。邓永耀马上派人去了解情况,摸清鬼子车队的行动目的。

  下午,作战参谋侯洪臣和侦察员王新增回来报告:敌人汽车四十八辆、兵力一百人左右,是去大名拉粮食的。按以往规律,车队将在第三天上午返回邯郸。邓政委喜出望外,决定抓住这个送上门的战机,在交通线上设伏,打击日军嚣张气焰,解决物资供应的困难。

  伏击地点选定在成安县以东的漳河店村。邯大公路在这里呈东西走向,村东路北,有一大片茂密的高粱地可以隐蔽我设伏部队和战马;并且青纱帐紧挨着公路,是实施近战、出其不意展开突击的良好地形。

  刘春雷他们这一百来个新兵全都没有打过仗,邓永耀政委和耿协福营长反复叮嘱大家:近距离作战,关键在于事先隐蔽好,以迅猛的火力突然杀伤行进中的敌人。首长们还说:这次的战术是“舍头打尾”,确定尾部的二十辆车为伏击的目标。一旦达到目的就迅速撤离战斗,防止敌人增援部队纠缠。

  7月21日拂晓,骑兵二、三连利用青纱帐的掩护进入了伏击阵地,新兵徒步大队在漳河店村放暗哨,控制战场周围环境,任何人许进不许出。

  而刘春雷他们乘骑分队的任务则是“守马桩”①。这一天的“马桩”在高粱地深处,距离伏击阵地只有四五十米远。

  上午八点左右,日军车队排成一条长蛇从东向西开来,逐渐接近了八路军的埋伏圈。听见由远而近的马达轰鸣,看见车队扬起的尘土,“守马桩”的新兵们十分紧张。“一听见汽车的声音就有些慌了,只觉得车子不是在路上开,而是要开到高粱地里来。”

  战马是通人性的,士兵的异常情绪立刻影响到了马匹,马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一个人要拽几匹马,根本平息不住。马匹一个劲地动弹,青纱帐“哗哗啦啦”直晃荡……

  新兵们控制战马的经验本来就不足,慌乱之下,高粱地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让公路上的鬼子发现了。顿时,日军汽车喇叭齐鸣,加大油门往前冲,最前面的几辆车子迅速地冲进了漳河店村口。

  漳河店村里有徒步大队的战士,他们的任务是负责警戒,不让老百姓接近战场。由于事前没有打阻击的思想准备,看见日军先头部队冲到跟前,新兵们吓坏了,慌乱地四散跑开。十几个鬼子立刻下车、上房,在屋顶上架起机枪朝高粱地里打,掩护后面的车队通过埋伏圈。

  子弹扫过来,高粱秆子成片地折断。有几匹战马被打中了。有个人被打断了腿,他第一次上战场,还没看清楚敌人就残废了。

  伏击阵地上的八路军看见这情况,知道是暴露了,于是也开打。中间的几部汽车被打瘫在路面上,把日军车队堵住了,后面的鬼子就趴在汽车底下拼命开枪还击。二、三连不愧是老红军队伍,顽强勇敢,一声令下就全上了公路,二连向东冲向后尾车队;三连向西,往漳河店村子里冲。

  这时候,对八路军威胁最大的是村口房顶上的那两挺机枪,邓永耀政委带领三连反复冲锋。他大腿中弹倒在公路上,仍然坚持着不往下撤,硬是指挥战士们把村子里的敌人给赶走了。

  高粱地里,刘春雷攥着步枪,牵着四匹战马,既紧张又激动。这时,身旁突然响起了枪声——小鬼子接近“马桩”了!乘骑分队的班排长一边紧急上前迎敌,一边命令新兵们赶紧把战马拉走,转移到安全地方去。

  那时候脑袋是木的,满耳朵都是枪声,也听见排长在喊话,可就是弄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吓蒙了。

  新兵不挪窝,老兵们只好推着他们走:“别慌别慌!有我们挡着,鬼子过不来,赶快把马牵到后面去。”刘春雷一不留神被高粱秆子绊了一跟头。排长李树茂把拉他起来,随口骂了句“真笨”,大刘的脸腾地红了。

  这一跤把刘春雷摔清醒了,排长的责备更是伤了他的面子,激起了他的斗志。他把马缰绳塞到崔秉志手里,拎着枪就朝前跑,心想:“叫你当排长的看看,咱新兵打仗也不含糊!”

  原来一伙日军正向我后方迂回,企图侧击我军主力,不料在青纱帐里撞上了“守马桩”的八路军战士。乘骑分队的战斗骨干立即还击。敌人摸不清我方情况,打了一下就撤退了。刘春雷追上去放了两枪,看见胡彦明得意扬扬地举着一杆“三八大盖”,听说他拼刺刀杀死了一个鬼子,心里对师兄佩服极了。

  又打了一阵,八路军发现不对劲了。面前的这伙鬼子起码有两百多人,兵力比骑兵团两个主力连的人还要多。如果再打下去,不仅消灭不了日军车队,附近县城的敌人援军也会赶过来,再想脱身就难了。

  因此,邓永耀政委果断下令撤出战斗。骑兵们烧毁汽车,趁敌人还不了解我军的虚实,骑上战马,走了。

  漳河店伏击战是一二九师骑兵团战史上光荣的一页,也是刘春雷戎马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据战后统计,骑兵团阵亡战士三十多人,毙伤日军一百三十人,烧毁日军汽车二十七辆,战绩震动了成安、肥乡、大名、邯郸各地。人民群众称骑兵团为“神兵天降”,冀南广大地区抗日热情空前高涨。

  在这场战斗中,有个受惊吓精神失常的日本兵在漳河店村里哭哭啼啼,瞎躲乱跑,被村民打晕后捕获,送到县政府去了,成为当时的一大笑话。

  但分析起来,这次战斗也存在颇多遗憾:首先是情报不准确,日军实际兵力为汽车兵队加一个步兵中队,比事先估计的一百人多了两倍多,而骑兵团战斗力最强的一连不在现场,缺少歼灭敌人的足够力量;其次,设伏时忽略了村口的制高点,导致日军占据房顶后,我方攻击很被动;第三,不宜由新兵单独组建作战单位,应该把新战士分散到各主力连队中去。

  1938年时候的日本兵战术水平确实比较高,但我们八路军敢和他们打,我们的战斗经验是在战场上用鲜血和生命积累起来的。

  在漳河店吃了亏的日本鬼子很不服气,他们宣称:“中共军队在押运部队的反击下主动退出战斗,这说明即使是八路军的主力团,也不足以抵挡日军一个中队的攻击。”消息传到骑兵团,指战员们愤怒了,都想找个机会再教训鬼子一次。

  1938年8月,为适应抗日根据地的发展壮大,冀南八路军各部进行了整编。耿协福营长奉命组建冀南军区三分区,徒步大队也离开骑兵团,改编为三分区独立营(耿协福是冀南三分区的第一任司令员,但后来听说他和上级领导闹意见,脱离部队回家当老百姓去了)。

  一二九师骑兵团政委邓永耀升任东进纵队政治部主任,团长王振祥改任政委,副团长梁俊亭担任团长,三连指导员黄家景被提升为副团长。

  梁俊亭和黄家景都是骑兵团的老人,听说他俩当上了正、副团长,一些来自红十五军团的干部战士很高兴,连着庆贺了好几天,有的人还喝醉了。

  原来,在2月中旬的时候,原骑兵团团长夏云廷(又名夏云飞,一二九师骑兵团的首任团长)被调到冀西赞皇县担任独立团团长。冀西独立团是个新组建的部队,夏团长在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虽然刘春雷从没有见过这位老团长,但他知道,当时团长开小差事件给部下的思想打击是很大的。事隔半年,梁团长和黄副团长的提升让大家都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也就在这期间,骑兵团组建了第四连。四连成员中除了乘骑分队的人,还有从主力连队抽调的部分老红军、从肥乡县大队参军的民兵骨干以及宋哲元二十九军的旧军队骑兵,连长是李树茂。刘春雷分在一排三班,班长是胡彦明。

  整编结束后,冀南军区发起了漳南战役,一举歼灭“皇协军”与伪自卫团五千余人。

  9月10日,骑兵团奉命奔袭大寒集,那里是“皇协第二军”军长李台的老家。其实,李军长这时候已经被八路军俘虏了,只是骑兵们还不知道,还在四处追捕这个大汉奸。

  大寒集(今河南汤阴大寒泉村)位于安阳以东五十公里。骑兵团出动不久,日军的十辆汽车就追了上来,骑兵们穿越青纱帐,蹚过小河沟,想方设法甩掉敌人。刚进大寒集,鬼子的车队又追到了村子外边。

  侦察员报告说日军有两百多人,团长和政委火了:“当真以为一个中队就能打我一个团呀,揍他!”

  其他连队负责阻击,四连的任务还是“守马桩”。

  四百匹战马圈在十多个院子里,刘春雷他们守在大门口。村外的枪炮声十分激烈,王立贵趁送午饭的机会去瞧了一眼,回来说:“村西头的日本汽车被打冒烟了,放心吧,鬼子打不进来。”

  正说鬼子打不进来,大街上就听见叽里呱啦的日本话了。大家丢下饭碗就往屋里跑,大刘躲在门背后,还有的人钻到卧房里面去了。

  连长李树茂在大门外喊:“大家快出来,把鬼子打回去!”

  胡彦明第一个冲到街上打枪,并招呼道:“日本人不多,三班的快出来!”

  刚跑到院子里,王立贵猛地惊叫起来:“鬼子,鬼子!”刘春雷抬头一看,可不是,一个日本兵正在房顶上一蹦一蹦地往前蹿呢。两人连忙开枪,也不知打了多少发子弹。小鬼子歪了一下,想站住又没站住,“啪哒”一声掉下来,躺在院子里直抽抽。

  那鬼子正摔在大刘跟前,浑身血淋淋的,瞪着大眼睛张着嘴,一个劲地吐泡泡。刘春雷感觉有些恶心,一股凉气从小肚子直蹿上胸口,堵住嗓子眼说不出话来。扭头看看王立贵,发现这小子更没出息,天生的一张黑面孔居然被吓成了白脸,嘴巴一抿一抿的,都快要哭了。

  冲进村子的日军小队被三连和四连歼灭了。自不量力、穷追骑兵的两百多个鬼子兵被打得只剩下六十人,丢下四辆被破坏的汽车,狼狈地逃回了安阳。这一次,他们再也不敢说凭一个中队就能攻击八路军一个主力团了。

  战斗结束后,连长李树茂摆弄那具从房顶上掉下来的日军尸体,翻衣服口袋寻找战利品,发现鬼子身上只中了一枪,从左肋打进去,从前胸穿出来,就问是谁打的。胡彦明抢着回答:“刘春雷打的。”

  大刘愣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打中的,班长当时又不在场,凭什么这么肯定呢?他正想解释一下,王立贵却也跟着说:“不是我不是我,是大刘打的。”

  于是,这份功劳就算在了刘春雷头上。

  这是刘春雷戎马生涯中消灭的第一个敌人,也是他立下的第一个战功。可是,直到晚年他依然心存疑惑,总觉得自己或许是冒领了战果,有点对不起战友。

  ① 守马桩:骑兵下马徒步作战,马匹必须集中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叫做“马桩”;还必须根据战场情况,派出部分兵力看管、保护战马,这就叫“守马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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