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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地狱无人区

二道河

  李秀起(右)、杨长兰夫妇当年,兴隆县最西部的“人圈”就设在二道河村,站到村口就能看到长城。趟过潮河进入小关门长城,就是密云县。如今,这里柏油路很宽敞,它一直通往北京。  

  李秀起领着我们参观了当年二道河子“人圈”的遗址,据说这也是现存最大的一处“人圈”。李秀起是河北省劳动模范,1963年和1964年曾受过表彰。  

  李秀起(78岁)、杨长兰(71岁,李之妻)的口述:  

  现在只剩下四五十米长的一段墙了。当时墙高3米,宽1米。“人圈”东西250米,南北80米,有南门和北门,都是二层的门楼。四周有炮楼,用于警戒。除警察之外,村民也必须去站岗。  

  “人圈”是1942年开始修建,1943年完工后便住进了人。原先,二道河人只是一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人圈”建成后,陆续地从小关门、黄门子、偏道沟和庙梁迁来了40户。这样一来,“人圈”里就变成50多户130多口人了。我是从潮河北面的山上被强迫迁到这里的,没房子只得搭个马架子窝铺住着。  

  二道河“人圈”没有驻军,只有个警察防卫所,里面有所长和几名警察,没日本人。长城上设有警防所,住着20几个人的讨伐队。他们是从1942年起开始设防的,一直驻守到1945年夏季。先后在那里驻防的有刘其昌讨伐队、程斌讨伐队和宋庆讨伐队,其中也有几个日本兵。大部分日军都驻在六道河。  

  二道河子长城  

  到了1945年7月,“人圈”里只剩下五六十口人。1943年那场瘟疫就死了50多人,最惨的是一天竟死了7口人。年轻姑娘死后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就埋了。那情景太惨啦!……  

  这里被逮捕的有3人,被杀的有十几人(李边想边说出这些人的名字),那些被捕的人后来都押送到承德和锦州去了。  

  我们全家七八口人只有两条棉被,讨伐队来了说是太奢侈了,便拿走了一条。后来,我弟弟去讨伐队把那条被子要了回来。但不久,讨伐队再来时,用木棒把我弟弟打了一顿,连人带棉被都给弄走了。我们到讨伐队驻地去了几次,他们大门紧闭。第二天,家里人再去找时才发现,他已冻死在那里了。当然,棉被也没要回来。  

  二道河村“人圈”遗址(回忆往日的悲伤,老人潸然泪下。)  

  那时没棉被,没衣服,也没吃的,人们只好吃野菜、野果充饥。根本就没有学校,也谈不上孩子受教育的事。1947年这里才有了小学校,那时是私立学校,是我请来的教书先生。刚解放时,我们这个村一多半以上是妇女。  

  那儿的住房是个低矮的小草棚,一天,有户人家母亲到外面去了一小会儿,哪知灶中的火冒了出来,一下子把小草棚点着了,炕上躺着个3岁的孩子也被活活烧死了。那时,一般都是3米见方的草房,里面住着七八个人,也没厕所,卫生条件极差。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起身向主人告辞。此时,杨长兰执意挽留我吃饭,但我谢绝了。惜别时她对我说:“真没想到今天能把过去的事讲给日本人听啊。”  

  这一带曾发生瘟疫一事引起了我的注意。为此,翌年之春,我再次访问了二道河。  

  采访日期:1994年11月18日  

  李秀起的口述之二:  

  当时死于瘟疫的有50多口人。主要症状是高烧、头疼、全身疼痛、四肢无力和起不来炕。吐血、流鼻血,由于皮下出血,脸部和脖子以及胸部变红。另外,最明显的是浑身浮肿。一至两天或两至三天就死人,所以老百姓都把它叫做瘟疫。  

  患这种病死的有张海泉的母亲和她二姐,李荣全的父母,李长真夫妇……“人圈”中50多口人都是这么死的。  

  “我丈夫也得了这病,但后来治好了。”杨长兰插话说。  

  没有药,只好躺在炕上等死。如果把坏血都吐出来的话,还有救。我琢磨这或许是病情较轻,得这种病的人很少有活过来的。  

  驻守的讨伐队就没人得这种病?“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医生有药啊!”杨长兰在厨房大声地回应着。  

  二道河村里就只有一口井,在河边附近,井水清澈干净。村民、警察和讨伐队都使用这口井,可为什么仅村民得病呢?是老鼠?那时老鼠成群,到处乱窜。  

  日军没在二道河驻过,但经常来这里。来的都是山下大队的,其中也有宪兵。杀人的都是日本兵和日本宪兵。不知山下现在是否还活着?  

  当谈到瘟疫的话题时,李秀起认为其卫生状态恶劣得都难以描述。无论采访哪个“人圈”,每当触及到瘟疫及卫生状况这一话题时,听到的大都是这句话。我想这是解放后,当地人接受过卫生指导后,才彻底地明白了卫生状况的真正含义。然而,对有关当年流行瘟疫的起因,我却另有所思。  

  采访日期:1995年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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