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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长城战役

第九章 龙蟠虎踞黄崖洞

  1941年11月,一支装备精良、作战凶猛的日军主力,坚信自己向为“钢铁之师”,以5000余众的优势兵力,动用火炮、燃烧弹、喷火器和毒气弹,向太行山区八路军最大的兵工厂水窑发动号称“捕捉奇袭”的猛烈攻坚,妄图一举摧毁我军工建设,解除华北日军的最大威胁。

  一支千余人的八路军卫戍特务团,在彭德怀、左权的亲自运筹和指挥下,凭借天险,依托工事,在巍峨险峻的太行山上,历经8个昼夜“以守为攻,以静制动”的英勇阻击,粉碎了日军“钢铁之师”的疯狂进攻,保卫了八路军的“掌上明珠”水窑兵工厂。

  在气壮山河的黄崖洞保卫战中,特务团圆满完成保卫水窑兵工厂人员和机器安全转移的任务,取得歼敌1000余人,敌我伤亡6比1的辉煌战绩,荣获“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的光荣称号。

  特务团受命保卫“掌上明珠”

  1941年,国际法西斯势力甚嚣尘上,敌后抗日异常艰苦困难。

  是年,德国向苏联发动大举进攻,日本在西太平洋和东南亚频频得手,由此侵华日军厉行“治安第一主义”方针,调集75%兵力,对我抗日根据地实行“三光”扫荡。国民党宣扬“曲线救国”,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乘华北地区连年灾害,对八路军实行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断绝粮食、武器弹药供应,妄图困死饿死我军。因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和进行军工建设,直接关系着八路军坚持抗日的大局,具有极其重大的战略意义。

  早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时期,毛泽东就高瞻远瞩,强调指出:“每个游击战争根据地,都必须尽量设法建立小的兵工厂,办到自制弹药、步枪、手榴弹的程度,使游击战争无军火缺乏之虞。”全会形成决议:提高军事技术,建立必要的军火工厂,准备反攻实力,作为全中华民族当前的紧急任务之一。

  彭德怀随即对太行山区实施考察,他向中央报告,“利用晋东南地形复杂,煤、铁、硫矿丰富条件,建立军事工业”,为今后部队改善装备。彭德怀、左权对敌后兵工厂建设极为重视,他们不辞辛苦,亲自跋山涉水勘察地形、组建总部军工部门、物色军工技术人才、收集机器设备及有关资料,截至1940年1月,已建立4个兵工所、1个铁厂和1个硫磺厂,拥有职工1500人,使我军军工建设具备了一定规模。黄崖洞水窑兵工厂是我军规模最大的军工企业,能够大量生产步枪、手榴弹、50式掷弹筒、炮弹、地雷和子弹,为我敌后战场提供源源不断的军火物资。该厂于1940年初具规模,“八一”建军节时,工厂把新式步枪送到总部汇报,彭德怀、徐向前爱不释手,他们盛赞“八一”步枪枪身短、刺刀长、携带轻便,可与日军“三八”式抗衡,遂代表朱总司令给予嘉奖。1941年1月,彭德怀向毛泽东报告,此年军工生产计划步枪3000支、掷弹筒3500具、子弹100万发、五○炮弹20万发、手榴弹70万枚,“经过本年努力,可增强四十个团的装备,等于日军山地低级步兵装备”。朱德总司令十分满意军工成就,他在视察中,把黄崖洞兵工厂称为八路军的“掌上明珠”。

  黄崖洞坐落在太行山中,位于山西黎城县西北部赤峪沟西端,距县城90华里,与武乡县和辽县(今左权县)相邻。这里群峰耸立,陡崖千仞,北部的山崖峭壁上有个高25米、宽20米、深40米的天然石洞,可容3个连的兵力,称为黄崖洞。洞南有一片名为水窑的山谷,兵工厂就坐落其中,水窑兵工厂四周被群山紧抱,只有两条羊肠小道与外界相通,一条沿西北方向翻越山顶,经左会垭口可直达武乡县王家峪村,与八路军总部机关所在地相联;另一条沿山谷而下,有一条狭长山涧,蜿蜒曲折,纵深千米,两侧高峰对峙,从涧底只见一线青天,是兵工厂的南口要塞,俗称“瓮圪廊”。兵工厂在南口设置吊桥,联结通往辽县、和顺和潞城道路,拉起吊桥则路断崖阻,千军难人。为扩大军火生产规模,避免敌人破坏,左权经过亲自勘察设计,将兵工厂设置在这个地势极其险峻隐秘的山袋之中,使其成为我军可靠的军工基地。

  黄崖侗兵工厂的发展,引起了日本侵略者的注意和恐惧。日本军事情报部门加紧搜集情报,日本报纸也大肆宣传,宣称“八路军黄崖洞兵工厂拥有工人3000,并有留洋学生和先进设备,是一个现代化的兵工厂”。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部更是把黄崖洞兵工厂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发誓要清除这个心腹之患。日军第36师团师团长舞传男中将自从太原换防移驻储安以后,始终把黄崖洞水窑兵工厂视为最大威胁,仅在1940年间他命日军先后两次攻占黄崖洞,烧毁了兵工厂的厂房和附近村庄,严重影响了我厂正常生产。左权深感需要保卫“掌上明珠”的安全,为此他一面加强工厂武装自卫力量,一面在战斗频繁、部队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以坚定的决心和远见卓识,建议朱德、彭德怀将保卫八路军总部的特务团(朱德警卫团)派往兵工厂,专门负责守卫任务。

  对于黄崖洞水窑兵工厂,左权从筹划、建设,乃至工厂生产和保卫工作,都费尽了心血。建厂伊始,百业待兴,重重困难,左权千方百计地从人财物各个方面为工厂创造条件,亲自参加建厂劳动。由于下雨路滑,道路窄狭,运输笨重机器设备异常艰难,左权召集大家开诸葛亮会议,硬是把锅炉按照部位拆成11片,然后逐片运抵黄崖洞。他对工友们说:“苏联革命刚成功,14个帝国主义国家联合起来,对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实行经济封锁。那时候,他们同咱们现在的太行山根据地一样困难,缺粮食,缺布匹,缺盐,钢铁更不用说了。1927年我去苏联时,房屋还很简陋,老百姓还分配吃黑面包。但是,苏联的工人有骨气,十月革命胜利后,在列宁、斯大林的领导下,自力更生,奋发图强。列宁带头提倡星期六义务劳动,老百姓同工人、军人一起,平整土地,修筑公园和道路,捡废钢铁,硬是从废墟上造起了高楼大厦,建起了包括兵工厂在内的大型工厂。强大的苏联现在可以与希恃勒德国对抗,靠的就是一双手!”经过半年艰苦劳动,黄崖洞兵工厂投产,此时共有机器40多部,其中动力设备三节锅炉一台、蒸气机两部,共50马力;切削机床20多部,一部荷兰造车床可制精密量具;一台10■直流发电机能供部分照明。全厂有12栋房子,分布在约两平方公里的厂区内,车间面积6000平方米,有700余工人,生产能力月产七九步枪430支、掷弹筒200多具、五○炮弹3000多发,还生产手榴弹、刺刀、地雷等武器,年产量可装备16个团,成为抗战时期敌后根据地首屈一指的军工企业。

  特务团开进黄崖洞,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为保卫兵工厂,构筑环形防御体系工事。当时特务团编制1000余人,辖3个营8个步兵连,每连装备有苏式、捷克式轻机枪3挺,第1营设编重机枪连携6挺马克沁重机枪,第2、3营各有重机枪两挺,设编重机枪排,此外团直领有八二迫击炮排作为战斗队。

  该团排以上干部多由红军担任,团长是欧致富,郭林样任政委。接受保卫黄崖洞任务之后,全团指挥员信心百倍,干部战士人人宣誓,坚决消灭敢于来犯之敌,用鲜血和生命保卫兵工厂,誓与阵地共存亡。1941年春,在左权的直接主持下,成立黄崖洞兵工厂守备区工事委员会,调动总部炮兵团和129师部分工兵,以特务团为主,组织1000人的施工力量。左权率参谋技术人员跑遍守备区的每个山头沟壑,制定防卫区阵地编成、工事设计规划,下令4月16日全面正式动工,限期8月以前竣工。至此,特务团开始投入紧张繁重的工事阵地构筑,为取得黄崖洞保卫战的胜利,挥汗如雨地拼命干着。

  构筑工事的工作条件十分艰苦,战士们到敌占区扒下铁轨,打铸铁锤钢钎,棚搭地堡;利用我军情报系统从敌占区购进水泥,水泥有限便就地取材,烧制石灰,开凿石板。这样,除一些要点工事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外,一般工事、交通壕、火力点均以灰石砌成,敷以草石掩护,构成了以轻重机枪掩蔽部为骨干,结合交通壕、掩体和障碍物的环形防御体系。施工部队风餐露宿,指战员们斗志昂扬、干劲十足,粮食不够他们就采挖野菜。左权亲临工地劳动,也兴致倍增地与战士们一同吃野韭菜和野葱。最难克服的困难就是服装问题。由于根据地供给紧张,八路军总部后勤规定所有部队与前线官兵一视同仁,每人每年一套军装、一双鞋。但是修筑工事需要扛抬钻爬,施工战士往往肩头露肉、膝盖“喘气”,鞋子穿洞,虽经多重缝补,依然无济于事,影响了工程进度。左权急战士所急,他邀请总部各机关参加劳动,请其亲尝战士疾苦,得以解决每人每年配发两套服装、两双鞋和两条毛巾,特地为特务团赶制羊皮冬装提前下发,施工期间每人日供应粮食两斤,而特务团指战员却体谅总部和前线部队,他们节粮缩食,仍然掺拌野菜粗粮细吃。

  根据左权的规划和指示,特务团将整个防御地域划分为七个守备区,规定连为防区、排为阵地、班设工事,全团大小工事150多个,统一规划,分工包干进行构筑。团统一规定了阵地工事的标志位置和经始射向以及工事类型与检查验收制度,强调“谁筑谁守,保质保量,限期完成”。阵地工事的构筑,着眼于防守与出击两便,做到既保护自己又能有效消灭敌人,集打击、藏匿、生活功能于一体。工事类型有掩蔽部、机枪和步枪射击工事、投弹所、观察所和指挥所,形成远中近和上中下立体火网,保证能够正射、侧射和反射,不留攻击死角。障碍物的设置与工事和火网浑然一体,以设置地雷和构筑断崖、崖壁为主,就地取材,依情设计施工。各防区构成环形防御体系,形成有机整体,各工事与整体相得益彰,又能独立发挥作用,即使敌人攻破某一局部,也不影响全局防御。

  工事完成以后,特务团各防区部队根据自己的守卫任务,进行实兵演练,加强整体协同作战和埋雷、投弹、射击、刺杀、防毒技术训练。左权先于5月深入工区检查,后于8月到守备区观看全团演习。9月,彭德怀视察黄崖洞兵工厂,又登上左会山顶观察防御工事,他要求特务团充分利用地形,积极防御,凭险据守,求得以劣势装备和较少兵力杀伤优势装备的大量敌人之功效。他指出防御战与游击战不同,要求部队坚守工事。以逸代劳,没有命令不许轻易放弃阵地;如若阵地失守,必须利用敌人疲惫和死伤消耗,抓紧时机进行反击,杀伤敌人抢回失地,以机智顽强的勇敢作战,完成保卫工厂的光荣任务。于是,特务团形成了积极防御、坚守阵地、沉着迎敌、勇敢战斗、以守为攻、以静制动的保卫战指导思想,他们严阵以待,形成众志成城的坚强防线,随时等待日寇进犯并一举将其粉碎。

  南口“一线天”,防御工事初试锋芒

  南口位于黄崖洞东南,是通往槐树坪的唯一出口。从水窑兵工厂直下,必经断桥栈道,其两旁为一狭沟,谷深约100多米、高40余米,谷口宽30米、谷低宽20余米。狭沟两侧是绝崖陡壁,人过低头、马行卸鞍,地形十分险要。这里有一条瀑布飞流直下,将栈道冲出一条大断沟,我军在此安装一座吊桥,人来车往必经桥而过,为便防守,特务团将断沟岩石削成90度直角,遇敌进犯,拉起吊桥则路断崖阻。这里气势非凡,身处沟底只得见一线天,大有“一夫当道,万夫莫开”的态势。就在南口,英勇的特务团7连凭险据守,打退了骄狂不可一世的葛木大队8次攻坚,使我防御工事初试锋芒。

  1941年10月,入侵华北的日军新任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发出第3次治安强化运动方针,明确要求参战部队对八路军根据地彻底“扫荡”作战,企图摧毁我军后方设施、工厂、武器制造所,“真正消灭共军根据地”。10月下旬,日军以7000兵力,对太行区发动“捕捉袭击”,敌军先后以4000余众连续袭击黎城、涉县赤岸的129师驻地,以2000余人进犯洪水、蟠龙以西地区,并向八路军总部驻地附近的西井地区进袭。在彭德怀的领导下,八路军于11月6日将进犯太行区内的敌军全部肃清。可是敌人诡计多端,冈村宁次不惜血本,急令舞传男中将率第36师团在第1、4旅团的配合下,以5000余人主力部队,于9日突陷西井,拟向黄崖洞猛攻。彭德怀、左权对日军的进攻图谋早有防备,11月5日夜命令黄崖洞守备部队于天亮前全部进入阵地,要求特务团至少坚持5天,打退进犯敌人,由129师在外线配合,将进犯之敌歼灭。

  10日傍晚,日寇第36师团第222联队,在联队长葛目直幸大佐的指挥下,直扑彭庄、上下赤峪、赵姑村、东崖底等地,将主力集结于上下赤峪,敌人事先知道左会方面有我军1营据守,战斗力量较强,因而此次进攻选择了地形险要,但防守力量相对较弱的3营南口阵地进攻。葛目联队号称“钢铁大队”,他们宣扬“日军是钢,八路军是铁”,自信凭借以往攻占黄崖洞的狭隘经验,采取偷袭手段,定能以钢削铁,一举突破南口阵地,夺取断桥并进而攻占水窑兵工厂。11日零时,黄崖洞地区乌云密布,天黑地暗,日军“钢铁大队”以偷袭方式向南口7连前哨阵地扑来,7连警戒分队阻击30分钟之后,主动退到南口,进入工事坚决抗击。敌军连续偷袭进攻,遭到我阵地火力和地雷杀伤,一时摸不清我方情况,就只好就地展开,寻求天亮再作打算。

  拂晓,狂风大作,雨雪交加,日军的重炮、山炮和迫击炮一齐开火,向我军阵地和雷区猛烈轰击,紧接其后步兵冲锋。由于日军几次强攻,均以失败告终,葛目便别出心裁,命寇兵驱赶羊群先行趟雷,300名步兵小心翼翼地跟在羊群之后,端着大枪向南口阵地步步拥来,敌兵一路变两路、两路变四路,企图分散夺取目标,一举突进我军阵地。见此情景,战士们又气又乐,气的是日军如此狡猾和嚣张,可笑的是羊体重太轻,根本无法引爆阵前的大踏雷,敌人的煞费苦心又是徒劳一场。随着7连长一声令下,千百个滚雷从天而降,一束束枪弹火蛇喷发而出,敌军顿时队形大乱,狼奔豕突,纷纷踩响脚下的地雷,“钢铁大队”刹时变成了“泥猴”,“皇军”倒真正化为“黄军”了。未能退出的日兵,见前不能进,后无退路,只好窝在一堆挨我击打,一时便有200余名敌人丧命于泥坑,余敌一步两挪败退下去。

  敌人尝到我军的厉害,便调整部署再次组织攻坚。葛目直幸命令两门山炮,拖至近在我军山口阵地2000米处射击,将左侧地堡削去一角,机枪手被压在石头底下昏厥过去,敌兵趁机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不惜生命趟雷疾攻,拼命向山口蜂拥而来,以正侧两面向7连阵地冲击,其中正路敌兵竟然肆无忌惮地向断桥方向突进。团长欧致富见敌人骁勇猖獗,迅向左权请示开炮还击,左权命令动用独立团仅有两门大炮和12发炮弹,击毁敌炮并打击敌人集团目标。特务团仅发两炮,就将敌炮掀翻,剩余10枚炮弹尽数倾落敌群,立刻扭转了战场格局。鉴于我军阵地位置较高,日军步兵冲锋贴近,敌炮兵生怕误伤自身,就不得已解除炮火掩护。而我军战士却乘机打开枪眼挡板,或进入堑壕,当敌兵冲至近前,以各种火力一同射向敌群,7连的阵地再次沸腾。炮受军国主义熏陶的日本寇兵大耍武上道精神,面临我军凶猛打击,仍然拼死展开向我军阵地卷来。7连年仅17岁的司号员崔振芳在通讯员王世华负伤之后,只身坚守投弹所,他居高临下一口气甩出百余枚手榴弹,将谷下攻击敌人炸死数十名,打得精彩兴奋但忘记保护自己,不幸被日弹击中胸部英勇牺牲,成为黄崖洞保卫战中第一个以身殉国的烈士。冲至断桥的敌军,眼见前无进路,又不甘退兵,便丧心病狂地跳入深沟试图搭起人梯爬上进占兵工厂之路。据守在此的8连战士待最后一个敌兵跑入沟内,就集中机枪、步枪、手榴弹、地雷一阵狠打,整个狭沟犹如8级地震,沟内弹片横飞、炸声如雷,成百的敌军死伤狼藉,太阳战旗崩满脑浆和鲜血。受伤的日军指挥官仍然负隅顽抗,他手举战刀,强令余散士兵把死尸搬到沟沿,妄图搭起尸梯攀援攻击,敌尸不够,丧失人性的寇兵竟置自己同胞生死于不顾,拼命将已丧失作战能力的重伤员抬垒尸上,一时间整沟一片声嘶力竭的鬼哭狼嚎,而穷凶极恶的敌人则踏着尸体和伤兵,奋力上攀。战士们见状,个个义愤填膺,他们掷下颗颗大型炸雷,硬是将尸梯摧塌,沟下也再无存活的顽抗寇兵。

  骄傲狂暴的葛目直幸原想驱使5000余众的“钢铁大队”重兵压境,猝然一战便可马到成功,不料多次偷袭不成、强攻不下,顿时恼羞成怒,喝令日军施放毒气弹企求挽回颓局。时值午后,天气变晴,敌军迅速在槐树坪蠢动,意欲向我军阵地卷土重来。左权命令7连补充弹药,抢修工事并加强:排前沿阵地;命令6连从右翼的榆树坡山崖上向槐树坪日军发射掷弹筒炮弹和麻尾手榴弹;指示特务团野战部队和民兵武装在敌人后方破坏运输线和袭击进攻,配合黄崖洞作战。敌人动用强大炮火伺机报复,团团毒气黄烟向阵地弥漫,我军先闻到一股香气,后感到刺眼流泪,欧致富等十几人旋即中毒昏迷,战士们则迅速打湿毛巾捂住口鼻,继续顽强战斗。郭林祥在团指挥所得到报告十分焦急,他命卫生队速派医生到7连阵地紧急救护,特别关照悉心照料团长欧致富。当欧致富苏醒之后,3营长告诉他战士们没有中毒,进攻敌人的尸体已堆满了断桥沟底,6连勇士正从高山上向槐树坪猛烈掷弹……这时左权打来电话,他对欧致富说:“欧致富同志,能坚持不能?要是实在不行……”欧致富急忙打断副总参谋长的话头,他争辩道:“根本没有‘实在不行’的说法!说实在的,冲锋不行,指挥行。我只感觉腿发软!”左权会意一笑,指示特务团:敌人还会报复,目的是掩护他们的收尸队。

  果如左权所料,下午5时以后,葛目组织了当天最后一次猛烈进攻。敌人的炮弹向我阵地宣泄,引爆了不少新埋的地雷,寇兵们则不顾死活还沿旧路向我阵地拱爬,他们路遇倒伏同伴,就掷出绳索,不管套住什么部位,也顾不上伤兵苦痛,拼命地往回拖拽,7连战士抓注时机,再次用密集的手榴弹和排子枪给敌人以杀伤。纵然日军骄横无比,但他们也领悟到以步兵出击到断桥收尸为万不可能,于是逼迫老百姓代劳,我军战士只好严守阵地,听任葛目将桥下炮灰运回。就这样,英勇无畏的3营官兵,据险力守,积极防御,在黄崖洞保卫战开战的头一天,打垮了号称“钢铁之师”的葛目联队的8次凶悍攻坚,歼敌300余人。南口“一线天”,我军防御工事初试锋芒。

  虎踞黄崖,桃花寨、水窑英勇阻敌

  葛目直幸原打算凭猛烈炮火和精锐之师的攻袭扫卷,一举拿下南口和断桥,但经一天拼死攻坚,除损兵折将毫无进展,为此他甚为光火难堪,无夸面对南口坚如磐石的防御,他只有偃旗息鼓,另觅他途。

  第二天上午南口平静,没有战事。敌军指挥官在上赤峪和赵姑村一带反复观察跑马站、桃花寨,意欲择取最为险峻之处突破我军阵地,跑马站地险坡陡,敌人进犯无法展开,但该地为卵石地层,我军难以构筑钢筋混凝土主防工事,只设置了几个侧击防点,显然也是防御的薄弱环节。敌人偏偏选中跑马站,以此为突破口,攻占桃花寨,而后由南口和桃花寨两路进犯夹击,企图打通攻击黄崖洞水窑兵工厂的道路。下午3点,敌军对4连跑马站南侧阵地试炮,然后进行破坏射击,当夜几十个敌兵用登山钩偷偷登上断崖。13日凌晨,敌炮集中火力向跑马站南侧轰击一个小时,我军正面阵地和崖壁两侧地堡及掩蔽工事遭到破坏,日军步兵向阵地发起冲锋,潜伏崖上的寇兵顿然突出,迅速突破了4连前沿,他们一边据守推进,一边接应沟下敌兵攀爬上山,敌人趋势将重机枪和山炮拖上陡坡,4连丧失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地位。

  坚守阵地东门窗口的4连1排两个班,只有7人未受伤,他们在身负重伤的陈启福副排长率领下,奋起抗击固守,终因寡不敌众,阵地丧失。特务团遂令4连余部和7连一部恢复阵地,向侵入敌人掩杀过去。左权命令4连撤入二线阵地节节抗击,在桃花寨至水窑沟底沿路埋设地雷,使日军每进一步都拿出“路条”。突破前沿的日兵立即向纵深发展,我军4连顽强抵抗,整个上午日军损员几十,仅仅前行200余米。寇兵煞是得意,他们急催后续跟上攀崖进补,又从右侧攻下沟底,急欲立破通往兵工厂山口,但日军哪里料到,在这狭沟窄道中,他们根本无法横展推进,单队冲锋只能被我两侧点名击毙打伤,未吃枪弹者也难逃脚踏地雷和头顶手榴弹的厄运。

  敌军深受我军侧后威胁,决定改变战术,先夺取桃花寨西山,消除我军侧翼火力,而后回归原定计划,向水窑核心阵地进击。14日上午8时,日军以重炮向4连主阵地桃花寨西山1568高地轰击,步兵同时上攻,战士们与敌人短兵相接,自刃格斗,最后高地失守。下午日军再沿老路进袭水窑,遭我还击损失数十,虽两度进攻始终未果,被迫仓皇收兵。是夜,左权曾敦促欧致富组织反攻高地,但由于迂回路远又过碎石滩,经左权批准迅将准备反攻的1营2连撤回。15日,葛目再变招数,敌人加强兵力和火力。命其主力由高地而下实施迂回菱线进攻,南口桥头敌人则凶猛推进,试图两路夹击,进逼黄崖水窑工厂。8连自从换防7连进守南口断桥以来,已连续3天打退敌人进犯,日军虽多施毒气,但我军斗志不衰,进攻日寇的尸体再度饱填断桥沟底。16日,日军继续以重兵向我进逼,寇兵还将新近发明的火焰喷射器搬上战场,敌人分兵两路,一路沿桃花寨沟上攻击水窑口,另一路硬搭人梯,想爬过南口断崖,从背后攻入黄崖洞。由于敌我同处山腰水平位置,我军滚雷、手榴弹难施威力,日军凭借装备精良,攻击异常骁勇大胆,此日战斗十分激烈。扼守断桥的8连勇士个个以一当十,越战越勇,副连长彭志海、指导员冯庭芳身先士卒相继负伤;战士刘发容头颈腿四处挂彩,拖着残腿不停打枪;战士晁成一人守住一个阵地,他在泥雪中滚爬,机枪、手榴弹轮番使用,衣服着火便光裸臂膀再次拼杀,他在后来火力的支援下,硬是打退了敌军的多次冲锋。黄崖洞水窑工厂区的战斗呈现胶着,每个通向山口的平米都有七八发子弹射出,每块崖坡和每条崖沟都能听到绊雷、踏雷的轰响。坚守水窑山口前沿阵地的12名战士跳出战壕与敌肉博,消灭许多攻击寇兵,敌人穷凶极恶地向我阵地喷射火焰,王振喜等12名勇士壮烈牺牲。经过6天紧张作战,特务团奉彭德怀、左权命令,主动撤出南口断桥和水窑山口阵地,转到兵工厂区继续打击敌人。

  17日上午,敌人经桃花寨北山和南口分两路进逼水窑工厂区,下午少数敌军进入厂区与我军对峙。敌人看后续大队无法突进,遂转攻5连1650高地,企图以大迂回之举控制整个黄崖侗。5连排长赵登猛率6名负伤战士打完6箱手榴弹,冲出工事火海同日兵肉搏,他们拉开弹弦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

  守在正面的战士李天光据守崖边,他一气捅倒十余个攀崖而上的进攻敌兵,荣获“刺杀好手”的光荣称号。突入工厂的小股敌人,非但不曾发现半座厂房和一台机器,反而到处碰上诡雷、绊雷、踏雷和吊雷,侵略者吓得心惊肉跳,根本不敢搜索机器,只好紧贴崖壁缩成一团,苦挨天明。当晚八路军总部首长电话指示,日寇拟意占领黄崖洞,摧毁兵工厂,必有可能进犯左会垭口和搜寻机器,守各部队必须扩大战果,积极消灭日军有生力量,保卫埋藏机器不受损失。欧致富、郭林祥随即作出战斗部署,2营固守1580高地以北地区,与敌厮磨迟滞日军;3营阻敌搜寻机器,并以机动随时支援1营作战;1营原地待击,要以强猛兵势打击进攻日军。

  战斗进入关键时刻,葛目施展浑身解数,妄想夺我1营阵地控制全局,同时攫取兵工厂机器作为扫荡黄崖洞的战利品。18日晨时,敌军受庇于一架侦察轰炸飞机,兵分3路向1营据守的左会垭口高地猛烈攻击,我1营经3个小时与敌恶战,打败顽寇4次冲锋,使其伤亡过半。日军即以南山为目标孤注一掷,2连1排勇士与敌白刃相见,其中3人弹尽力竭,视死如归,凛然跳下千仞悬崖。1营2连和3连指战员,激战5个小时,经多次拼搏厮杀,把进攻日军大部歼灭,迫使葛目会攻取胜的希望化为泡影。敌兵原想搜出兵工机器,频遭3营袭打,1营1连、3连犹如秋风劲扫落叶,一举将厂区敌人驱出水窑和黄崖洞,7连、8连也乘夜反击水窑口,扎死断桥。当晚,敌兵发现山外埋有129师伏兵,不敢恋战,急速沿进路仓皇回逃。特务团一边恢复阵地,一边追杀出山,而出逃之“钢铁大队”的残兵败将行至途中被我外线伏击,再损500余人。至此,威震中外的黄崖洞保卫战,以我军的辉煌取胜和“钢铁大队”的惨败逃窜宣告结束。

  尽管黄崖洞保卫战时经短暂8个昼夜,尽管我军只投入了一个1000亲人的卫戍警卫团,但是八路军以英勇顽强之势,据险力守,挫败了精锐的日军36师团5000余众的强劲攻坚,歼敌1000余人,自损只有亡44人、伤122人。继抗日前线屡以游击战,运动战重创日军之后,打了一个漂亮的阵地防御战,使我“掌上明珠”黄崖洞兵工厂巍然不动,大批的武器弹药仍然源源不断地运往各个敌后抗日战场。

  黄崖洞保卫战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展现了中华民族不可屈服的昂扬斗志。战斗之后,左权再次来到特务团驻地,他对黄崖洞战役的重大意义和经验教训进行了总结,代表八路军总部宣读朱德、彭德怀给全团指战员的贺电,授予特务团“执行命令的模范”和“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的光荣称号。中央军委在《战役综合研究》一书中,评定黄崖洞保卫战为“一九四一年以来反‘扫荡’的一次最成功的模范战斗”。延安《解放日报》刊载记者访谈,说,“我特务团指战员执行命令之坚决,可为全军模范”,这次战斗“创造了模范战例,开中日战况上敌我伤亡空前未有之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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