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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长城战役

第四章 熊本师团的悲剧

  呜呼!万家岭

  万家岭,不知是何代何人给它冠上了如此庞大的地名,其实它小得连普通的地图都不愿给予注明。不过,此地非同小可,武汉会战大小数百十仗,尤以万家岭一战最为惨烈。这里记录着日军的耻辱,集中着中国军队的辉煌。

  中国军人唐永良将军说得好:“山不在高,歼敌则名。”

  我们不妨用倒叙的方法先顺着唐将军的足迹,去凭吊一下万家岭战场的遗迹。唐永良,第1兵团第32军第141师师长,虽非万家岭战役的参加者,但在一年后亲眼目睹了战场的残景。此将唐师长1940年4月13日致第9战区长官部的报告实录如下,以了解当时战斗惨烈之一斑:

  “1939年冬,我曾奉命到敌后打游击,到了战场一带。万家岭战场方圆约10平方公里,都是矮山丛林,只有几个小村庄。当地老百姓多已逃亡,战场一片凄凉景象。

  12月14日,我率部赴抱桐圩,路过雷鸣鼓与哗叽街,在小山树丛里行军,忽然在树林中发现一块木牌:‘故步兵军曹芹川捌以下23人之英灵’。

  呵!原来是敌人的坟墓。再往附近细看,无数的散兵坑,坑内坑外许多白骨,残破的军装、刺刀、皮鞋……有一件黄军衣袖筒里裹着两根长长的臂骨,军装肩上还留着尉官的肩章,许多皮鞋撒出破碎的足骨,再往南走,沿山不断的尸骨,左边如此,右边也如此。

  走到哗叽街——一个几十家的村庄——东头石磨旁,陈列着不少的马骨,村南水塘边上有几个敌人的木牌,上写‘某某准尉之墓’、‘某某伍长之墓’……。附近有四五尺高的垃圾堆,不,是死人堆,土堆里整个都是骷髅、碎骨、铜盔、防毒面具、皮鞋……用木棍向里一掘,仍然发出许多恶味。

  村的西头有30多个木牌,木牌前用新竹桶制成的花瓶里插着野花。老百姓告诉我们,这村周围有300多个打死的鬼子,这里还不算多。老百姓手指南面讲,那张古山上死的鬼子才更多呢,我们此刻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伟大的万家岭战场,这倒不可不作个详细观察哩。

  由抱桐圩完成任务回来,仍然要经过哗叽街,让我作一次万家岭战地视察吧。先到张古山,花五毛钱雇了一位向导。一座几十米的小山,遍山松树,山的前坡到处都是白骨和零星的军用品,半坡的稜角上有不少单人散兵坑和机关枪掩体。踏着炸裂的碎石和烧焦的松枝,接近山顶附近,尸骨尤多,一些死人身上盖满了成堆的黑色死蛆。山顶方围十几尺,老百姓称此为哗叽巅,哗叽巅上堆集着人头骨、钢盔、皮鞋、炮弹箱、刺刀、毒气罐,狼籍满山,山的南坡也有几具带斗笠的中国士兵遗骨。

  从张古山往北作一鸟瞰,近处是哗叽街,远处是雷鸣鼓刘村,往东北看,高高的馒头式的山是大金山,其次是小金山。大小金山下边矮山起伏,林木丛翠,照地图的位置,那大概是名震宇内的万家岭。

  下了张古山,沿小河向万家岭前进,走了不到半里,左边小山顶上忽见耸立高大木牌一块,‘故步兵大尉河田岩五郎外五名之墓’。山上残破尸骨、零乱水壶,弃置一地。经过箭炉苏村时,寂无一人,村边河畔弃置炮弹箱两个,内有完好涂着黑漆的炮弹五枚。过箭炉苏村、聂村时,一路寻问偶见之路人:‘这里距万家岭多远?’‘什么,万家岭?不晓得。’奇怪,地图上明明写着万家岭三个大字,为什么老百姓不晓得?好在沿途不断有死人,死马,顺着白骨多的地方走吧。穿过一片竹林,又穿过一片松林,矮山已在眼前。约300公尺高的一座山,山下有一个茅庐,远望山顶,一列列白色木牌,数不清有多少列。先至茅庐,一位70岁的老人告诉我们:

  ‘此地就是万家岭,去年秋天,在此地打死了成千成万的日本鬼子,鬼子在我这茅庐还吃过饭呢。’我问他‘哪里鬼子死得最多?’老人告诉说,‘在这东南死的最多。’他还说他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甲午中日之战,原来是一位抗日老军人。老人坐在院中,战栗的手中拿着剪子,正在做一顶毡帽,毡帽的材料是日本的军用毛毯。

  老人指示我们上万家岭的山路,山半坡上,敌人的木牌三三两两。上至山顶,一列一列的木牌尽在眼前,最高的一块木牌上写:‘噫噫皇军阵殁将士之碑’,又‘濑川部队奋战之地’……其余都是敌人官兵的木牌。我们捡拾了几十顶带锈的钢盔,替它一个一个戴在木牌上,远远望去有似雨后丛生的香菌,煞是好看。遍地抛弃着子弹壳和刺刀鞘,我们捡了一把值得纪念的刺刀鞘,整个鞘上穿过了十几个子弹孔。

  老人告诉我们,300多日军前几天来此地祭灵,这些木牌都是新建立的。

  原来、敌第106师团在12月被调回国,临开拔派来300人,到万家岭作招魂祭。所以满山遍野都是木牌,许多木牌前还放着野花、香烟、啤酒瓶。总计万家岭山上山下,日军的坟墓和遗骨至少3000具,哗叽街、张古山等地还不在内。

  下了万家岭过一道小河,到雷鸣鼓,在接近村子东边的一座矮山下的稻田里,我们看到了成行成列的死马,皮鞍铁衔都还系在马骨上,破旧的鞍囊装着带锈的洋马掌,黄颜色的毛毯糟朽了一半。附近池塘里抛弃着三三五五铁鞍、铁箱,仅在半里大小的一块田中,就有死马五六百头。我们随便捡了几十个马头骨,替它们拍了一张照片。山半坡上,竖立着两个巨大木碑:‘皇军爱马之碑’、‘濑川部队阵殁爱马之碑’。走到雷鸣鼓刘村,村边大树干上,又发现了敌人所题:‘雷鸣鼓刘激战之地’八个大字,旁边一行小字:‘昭和十三年十月(1938年10月——作者注)竹内部队宿此树下。’

  围绕雷鸣鼓刘村都是敌人坟墓、人骨和马骨,……土中还露出几只倭兵的胶皮鞋——特别式样的胶皮鞋。此外,沿山麓、沿道路、沿溪流,无处没有日兵骸骨、若说五步一尸,十步一马,并不算过分。

  综计雷鸣鼓刘村,哔叽街,万家岭一带战场,日兵骸骨至少在6000具以上,马骨至少在千具以上。”

  唐永良师长自敌后游击回来后,将所见函告薛岳总司令的参谋长吴逸志中将,并附上十数张战场照片,吴逸志观后感而赋诗:

  茫茫掺黩血玄黄,楚尾吴头古战场。

  鼙鼓填酣犇万马,旌旗旖旎拂三霜。

  雄师难撼声威壮,大将咸推智勇长。

  蓦忆当年歼虏处,罡凤弹雨逐斜阳。

  大捷,不折不扣的大捷!那么,万家岭的辉煌是如何由来的呢?

  冈村宁次斗胆下注

  前面已讲过,经过月余苦战,第106师团在瑞昌方面第9师团的侧击支援下,好不容易越过了金官桥一线,进至马回岭一带,然而,南浔路两侧中国军队的撤退是有计划的全师南退,依旧保持着很强的战斗力。再者,日军第11军急于攻略武汉,无意再在南浔路上增兵耗时,遂将续到的部队转用于瑞昌以西的作战。于是双方在南浔路马回岭一线阵地上再次对峙起来。

  及至9月中下旬,中国第一兵团为反攻瑞武路之敌,将南浔路正面的部队抽出一部参加瑞武路反攻。冈村宁次根据飞机侦察,得悉中国军队的新动向后,即萌生大胆意念,企图乘机恢复南浔线攻势,一举打破南浔路的僵局,并策应瑞武路苦战中的第27师团。9月20日,冈村向第106师团下达作战预令:

  吕集团作战命令第71号(摘要)

  一、敌有陆续将兵力由德安方面转用于箬溪方面的模样。

  二、军决定去攻德安周围之敌。

  三、第106师团应及时开始行动,突破五台路附近之敌阵地,迅速进入德安西南地区,从侧背攻击德安周围之敌。应以一部留在曹家坡、马回岭附近,确保该地。

  第11军为第106师团指定的进攻路线,是一条避开马回岭一带正面阵地,从侧面插入德安西南的迂回路线。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避免重蹈先前久攻金官桥阵地不下的覆辙。此外,第11军还特别指示106师团,要秘密实施作战准备,确保作战意图不为敌方所知。

  考虑到第I06师团在山区钻行作战须快捷迅速,第11军指示该师团全部改为驮马编队,并把军直辖的第52山炮兵联队配属第106师团,此外,还将军的情报主任参谋樱井镣三中佐派往该师团,协助指挥。

  第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深知此次深入迂回作战,全赖“奇”和“快”。接到军的预今后,松浦中将即悄悄将师团主力逐步从马回岭正面转向西北地区集结,仅把1个步兵大队和1个骑兵大队等约2000人马留在马回岭的对峙线上,佯作主力。

  9月22日,第106师团在凤凰嘴师团司令部举行团队长会议。会上松浦中将突出强调了尤须注意之处,“本次作战成功与否,第一,在于能否对敌秘匿我之行动,官兵应对突破成功之要决特须戒心,夜间行动时,须于昼间作充分之准备,……绝对禁止使用手电筒。夜间移动昼间驻止之部队,绝对不许昼间行动;第二,在于行动是否迅速,在到达作战目标之前,如遭遇敌阵地时,不可使用过多兵力胶着一处,应尽所有手段,利用地形,迅速机动迂回,如不得已而须力攻之部队,可适当使用毒瓦斯,作扩大战果之准备”。

  接着,师团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详细交代了作战设想及各部队行进路线,并对官兵武器口粮携带数量作明确规定,“此次作战,为突入敌阵的无后方作战,粮弹药以自队携行为原则,官兵务须尽量轻装,设法多携弹药。

  每人携带口粮以6日份计,但在作战期间,一般以2/3为定量,则可维持9日……”

  某部队长请示,现有伤病患者如何处理。松浦中将不等参谋长答复,即声色俱厉地说:“为增强师团战斗力,伤病患者以携行为原则,各部队不得依赖卫生队,或野战医院,轻病者须勉与本队同行,途中所遇困难,皆以精神力克服之。各部队长须使本队官兵切实认识,掉队落伍者,必被敌俘,绝对不可离队。”

  师团会议笼罩在一片肃杀气氛之中。

  9月23日,松浦中将下达了甲第61号作战命令:

  “师团以主力,于x日突破五台岭附近敌阵地,进出于德安西南方,自侧背攻击德安周围之地,……X日定为9月26日。”

  X日的黄昏,第106师团人衔枚,马裹蹄,借着暮色向南疾进。可怜熊本师团黄泉路近,尚不自觉。不过话说回来,生死成败,全在未卜,谁敢断定熊本师团的两万官兵,此番出征,就不能奏功凯旋呢?更何况,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次行动都出乎中国军队意料之外,是不折不扣的奇袭。

  冈村宁次骤出奇兵,堪称阴狠,时机把握也正在火候。此招一出,顿时打乱了中国军队反攻瑞武路的既定步骤。第1兵团部少将高参兼作战科长赵子立指出:“日军此举,导致“瑞武路和南浔线间发生严重情况。”

  薛岳将军日后也回忆说:“麒麟峰、覆血山剧战之日,南浔和瑞武之间形成甚大之空隙,我有力一部转用于瑞武路,已为敌机侦知。故意由此空隙侵入,可以避开正面攻击之不利,且可解救第27师团之危。故其第106师团裹6日粮,向西轻装疾进,其钻隙冒险精神固甚可嘉,而其肆无忌惮之气焰尤甚可恶。”

  最先发觉松浦师团重大行动的是欧震的第4军。第4军始建于北伐前夕,当时的官兵俱为广东人,北伐进军,该军一路横扫湖南、湖北,直下武汉,大败吴佩孚。从此,享誉中外,被称为“铁军”,叶挺独立团即属该军。淞沪抗战中,第4军伤亡重大,补充兵多为各地而来,但军官和骨干多半仍是广东人,依旧是中国军队的劲旅。

  1938年6月,原军长吴奇伟升任第9集团军司令,军长遗缺由师长欧震接替,下辖第59师和第90师,师长分别为张德能与陈荣机。南浔线开战初时,第4军先在金官桥一线左翼抗击南下日军,8月底撤至马回岭、乌石门第二线阵地,仍然担任全线的左翼防守。

  第4军此次非常注意保持侧背的灵敏感觉。8月底丸山旅团经岷山迂回金官侨左翼时,第4军险些吃了大亏,后在第74军掩护下,几经战斗,方才撤了下来。殷鉴不远,记忆犹新,因此,高度警惕日军的迂回,对近距离派出掩护部队,远距离派出搜索部队。

  9月27日凌晨,刚刚经过一夜行军,正暗自为自己诡秘的行动而庆幸的松浦师团,突然在竹坊桂附近与第4军的搜索队遭遇。松浦中将接到报告,又气又恼,仅仅一夜,奇袭就变成了公开,好在对方是搜索队。松浦当即下令:以小部队击溃敌军,师团主力按计划疾速突进,不得停留。

  战争是双方的角逐,松浦中将无意恋战,但欧震将军恰恰要将敌人抑留住、迟滞住。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换上任何一位中国指挥官都会这么做的,因为放任日军大部队深入嵌进的后果太严重了。欧震当即命令距敌最近的第90师师长陈荣机,全力攻击松浦师团,同时将当面敌情紧急上报第1兵团总部。

  陈荣机师长亦不乏果断,军部命令尚未下达,他已将所部急转身由面向东防御,改为面向西攻击,朝着第106师团拦腰一击,将第106师团抑留住了。此时,倘若第106师团知难而退,就此罢手,或许能够避免后来的厄运。

  可松浦淳六郎中将偏偏是个敢于冒险犯难的悍将。再者,松浦和冈村也未想到,中国方面竟然敢于从其他战线抽调重兵,用来围歼第106师团。日本人低估了他们的对手,为此,将要付出血的代价。

  正在指挥瑞武路反攻的薛岳将军,接报后马上意识到,第106师团的迂回突进,已形成新的作战焦点,无论时间空间,此处均较任何方面重要。俗话说,“水无定形,事无常态”。战争原本就充满变数,古往今来的为将之道,说复杂也复杂,论简单也简单,用兵之妙,不外乎8个字,“敌变我变,不拘一格”。

  薛岳的胆略和应变能力丝毫也不亚于冈村宁次,或许还略胜一筹,你敢斗胆下注,我就敢放手一搏,薛岳决心把握战机,吃掉冒进的松浦师团。他当机立断,重新部署,果断地撇开瑞武路方面刚刚咬住的第27师团,从瑞武路火速抽调新13师、新15师1个旅、第60师、预备第6师、第91师、第142师、第19师各部,包围第106师团的西半面;从南浔路,德星路抽调第4军2个师、第74军2个师、第66军2个师、第187师、第139师1个旅等部,包围106师团的东半面。

  将帅斗智,士卒斗勇,帷幄谋定之后,鹿死谁手,就全凭双方将土在战场的厮杀了。

  松浦中将被围

  常言道,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碜牙。松浦中将百般不顺,连地形、天气都与他作对。战后日本防卫厅战史著作中如是记载:“前进道路的很多地方连驮马都难以通过,前进甚感困难,地形交错复杂,地图不准确。加之夜间行动有雾气等原因,连自己队伍的位置都辨别不出,师团内各部队之间也常常失掉联络。

  师团的后方联络线从28日左右中断,因天气不良,飞机的侦察和补给均无法进行。”

  盲人瞎马似的松浦师团不知彼不知己,不知天不知地,胡冲乱撞。9月27日,师团向第11军报告:“师团不断遭受侧翼来的敌人射击,12时似乎进入梁山(白水街东12公里)附近,出现新的敌人,兵力不明,正交战中。”

  10月1日,师团又报:“本日傍晚切断箬溪大道。”师团的报告与实际情况相距甚远。10月2日,天气转晴后,通过飞机侦察,才弄清了师团的位置,结果发现松浦师团上报的位置比其实际所在地点,整整偏南了20多里地。20多里,在地图上,微不足道,可在激烈文战的情况下,每一里地,都是一段长征,每一座山包都是一个要塞。一个小小的误断,足以毁灭一支大军。10月2日,九江的第11军终于搞清松浦师团位置时,中国军队已构成了对冒进之敌的大包围。

  由南九州官兵组成的第106师团毕竟是日军的凶悍之师,时至此刻,仍不思后退,执意要达成预定目标。日军的作战原则非常强调攻击,进攻时要攻击,防御时也要攻击,专守防御只是软蛋、懦夫、无能之辈的代名词。即使到了最不济的时候,日军也不愿单纯使用“防御”二字,往往要冠之以“攻势防御”。将攻击强调到如此绝对的程度,无异是一种蛮勇。这种蛮勇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战斗力,可以使濒临绝境的部队“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也可以使本来存在的转圜余地,荡然无存,陷于无可挽回的“玉碎”境地。松浦师团的蛮勇带来的正是后一种结局。

  参加万家岭围歼战的中国军队,攻击精神更是旺盛,好不容易捕捉到一次战机,岂能放过。何况各级指挥官都懂得速战速决的重要性,一旦延缓,西面的第27师团和东面的第101师团将会东西对进,驰援第106师团,届时,就会出现我吃不掉被围之敌,而增援之敌复将我反包围的险恶局面。

  攻击!攻击!一方要抢关夺路,杀开一条血路,一方要拼死堵截灭此朝食,双方宛如两块坚硬的石头相互碰撞,进发出炽烫的火花在所不免。

  从9月28日到10月6日,万家岭及其东面和南面的金娥殿、公母岭、小金山、大金山、狮子崖、墩上郭一带山地杀声不绝,双方反复对攻,逐地争夺。

  欧震的第4军摆在小金山、大金山地段,负责堵击向东南方突进的日军。

  并由东向西攻击万家岭。时任第1兵团参谋长的吴逸志中将,在1940年编的《万家岭大捷回忆》中详细陈述道:

  “我田团第1、第2两营(属第4军第90师),于28日上午6时,由洼下桂、东坑坳进攻,第3营同时由刘家岭击敌侧背,……激战竟日,于29日上午3时占领刘家岭刘、马尾塘、鸡公林刘,我韦团第3营占领桥嘴王堵击,阻敌向西南窜,……敌大部续至,于30日午窜抵万家岭西北之熊村,分向我韦团万家岭、大金山、肉身观等阵地进攻,经我集中火力痛击,敌终未得逞。至下午5时,该敌似有向东窜犯模样,即抽调张团,及吴团之杨营,占领层岭及其东北附近阵地,以堵击之。

  10月1日上午1时,敌陆续增援,再向我小金山、万家岭猛攻,未退。

  旋敌骑七八百,向西南经田步苏窜至狮子崖、肉身观一带高地,企图抄袭我之左侧背。我遂于上午5时,抽调张团,由层岭向肉身观、狮子崖之敌攻击,并令吴团之杨营,向肉身观东北之敌截击,韦团之曾营,由万家岭聂村、任村侧击敌背。自上午6时开始攻击,敌凭险顽抗,赖我官兵奋勇,血战至下午5时,将肉身观、狮子崖一带阵地完全占领。残敌退据狮子崖以西之扁担山,扼险对峙。

  2日上午6时,续向扁担山之敌攻击,当占领山腹,敌退据山顶,借机炮威力拼死抵抗,旋又增兵千余逆袭,肉搏3小时,我张团黄营伤亡殆尽。……

  8时以后,敌仍不断向我大金山、狮子崖一带猛烈攻击,均被击退。

  3日上午8时,我韦团一部,由大金山向面前山、靠背山、杨家烦之敌攻击,并制其东窜。下午3时,将杨家坂及万家岭北端高地完全占领,残敌退万家岭西端及熊村、田步苏、箭炉苏一带,凭其石堡山炮火掩护,拼死顽抗。

  4日上午7时,敌不断向我杨家坂东端高地进攻,至下午3时,复以援队向我猛扑。我韦团以伤亡甚大,致万家岭北端,及杨家坂东端高地,于下午4时被敌占领……”

  以后,第4军部队虽与日军相互攻击,激战至7日,但双方阵地均无大的变动。第4军打残了敌人,也打残了自己。在以后开始的总攻击中,伤亡惨重的第4军仅被赋予佯攻任务,但是,第4军功不可没,最先发觉松浦师团奇袭的是它,全力缠住敌人的是它。在其它各部队抵达战场以前,第4军官兵前赴后继,不顾死伤,成功地堵击了松浦师团,将敌抑留在万家岭地区,为后续主力赶到,围歼日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第4军无愧于“铁军”荣誉。

  打它一个时间差

  另一支广东部队也表现不俗。叶肇的第66军自8月下旬起,即与友军在德星路庐山南麓阻击日军第101师团。此时,第1兵团考虑瑞武路和德星路的两支日军将会紧急驰援万家岭战场,围攻第106师团的时间不会太长。为迅速歼灭第106师团,兵团想调第66军参加万家岭作战。但第66军是蒋介石委员长亲自指定在放弃赣北时,留在庐山打游击的部队,如请求调下庐山使用于万家岭,恐难获委员长同意。薛岳再次独断独行,一面上报、一面使用。10月5日,第1兵团总部命令第66军:

  “将原守隘口街、金轮峰一带阵地文替后,于本日黄昏,经德安、水丰桥,向宝山西南地区前进,随即占领金蛾殿、公母岭之线准备攻击,并截断敌北向联络。”薛岳此举,的确有点冒险,第66军转进万家岭方面,将大大减弱德星路上的抵抗力量,日军第101师团进攻德安的进度将会因此而加快。薛岳当然明白这一后果,不过,打仗重在歼敌,一城一地的得失尚在其次。薛岳大胆抽调第66军,就是要发挥内线作战便于机动兵力的长处,在他看来,日军第101师团判明第66军西调,至少要2天,待其攻至德安,顺手时也须数日,那时候,第66军早已投入万家岭作战多日了,而第106师团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薛岳大胆却不莽撞、算计之精,恰好打了日军一个时间差。吴逸志中将就此高度评价:

  “必须立于主动地位,始能出故意表,必须出其意表,始能战胜敌人。

  故立于主动地位指导作战,为出敌意表之要诀,出敌意表,为制胜之要诀。

  如此次万家岭之役,我于10月5日抽调隘口街方面之第66军,该方面之敌于10月7日以后始发现我兵力转用,但我第66军已参加万家岭方面之战斗矣。由此足以证明,立于主动地位转用兵力,往往在此兵力己发生作用之后,敌方始能判明我之行动。故立于主动地位,必能完敌一着,使敌处处追随我之行动。”

  有人说,赣北会战连连奏捷,得益于广东将领指挥广东子弟兵之处不少。

  此活不无道理,但远不是全部。广东官兵血洒赣北,首先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否则,跑到赣北干什么?不过,地域的差别还是有的。叶肇的第66军是广东部队,由于语言不通,很不情愿留在庐山打游击,现在奉薛岳命令,得到了下山的机会,第66军上上下下十分高兴,踊跃参加了对万家岭日军的作战。中国幅员广大,各部队特点迥异,在如何使用第66军的问题上,蒋委员长显然不如薛岳知人善任。

  第66军抵达战场后,在第4军北面的金娥殿、公母岭一带展开,负责遮断第106师团的北窜之路,并由此向南压迫日军,至10月7日,第66军彻底贯彻了兵团总部的意图,封死了松浦师团北归之路。

  经连日血战,中国军队逐渐将松浦师团压迫在数平方公里的侠小地区。

  10月7日,薛岳总司令,吴逸志参谋长等总部人员亲临前线,召集各部将领部署总攻事宜。戎装整齐的薛岳立于齐腰的蒿草之中,高举日本战刀杀气腾腾地宣布:“此次攻击,有进无退,违者斩!”

  入夜,中国各部队从四面八方发起了全线总攻。一连三天三夜,万家岭战场杀声盈野,弹雨不绝,山包丛林,随处反复肉搏,沟沟壑壑,俱为血肉填充。

  南路主攻的第74军,目标是长岭、张古山。张古山是万家岭南面的最高峰,也是松浦师团向南防御的最后一道屏障,此地一失,中国军队就可俯击日军、长驱直下。但张古山南陡北缓,荆棘没顶,利于守而不利于攻。第74军的攻击部队全是攀藤而上,倾斜急峻,运动甚难。顽抗的日军,在此生死之地构筑了坚固的工事,死守不退,并多次增援,反复逆袭。

  俞济时军长在前几天的战斗中,主要使用冯圣法的第58师,有意将王耀武的第51师保留用于总攻击。

  王耀武的威风是在抗日战场上打出来的。他祖籍山东泰安,出身寒微,19岁赴上海学徒,1925年夏,考入黄埔军校第3期步兵科。抗战爆发,担任第51师师长,率部参加淞沪、南京战役,武汉会战后,因战功卓著,晋升为第74军第2任军长。1941年春,王耀武的第74军在上高会战中重创日军,荣获国民政府颁发的飞虎锦旗一面,军长王耀武亦被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以后,王耀武率第74军一直战斗在对日作战的主战场。1944年冬,王耀武升任第4方面军司令,督率所部进行美械装备的改装、训练,准备对日大反攻。

  1945年春,王耀武指挥第4方面军10多万人,在湘西雪峰山战役中,大败日军,取得了抗战中正面战场最后一次会战的全胜。

  强将手下无弱兵,第51师第153旅旅长张灵甫的声望不在王耀武之下。

  张灵甫与王耀武同岁,陕西长安人,中学毕业后,考入北京大学,1925年秋,南下广州,考取黄埔军校第4期,与林彪同期为伍。张灵甫是典型的陕西“二杆子”,虽经受过中学、大学教育,却毫无文人之气,彻头彻尾一介武夫。

  他在胡宗南部队当团长时,别人开玩笑,说他老婆贤慧漂亮,与一个小伙子有染。张灵甫不问青红皂白,一枪就把老婆给崩了。事情闹大了,蒋介石电令胡宗南,将张灵哺解往南京。胡宗南喜欢张,也了解张的禀性,一不绑,二不押送,由张灵甫自行前往南京。路上用尽了盘缠,张灵甫不甘为乞,便沿路写字、卖字,直至南京。“七七事变”后,张灵甫被释放,重返军旅,为国用命。张灵甫的蛮劲和倔劲,在抗日战场上屡屡令日军挠头。

  总攻前夕,俞济时把王耀武的第51师放在最前面,而王耀武又把张灵甫的第153旅放在全师之先。如此遣将布阵,不外是要让攻击的刀锋更加锐利。

  7日晚6时,第74军主攻部队准备完毕,8时,向长岭、张古山发起攻击。新锐之师,士气旺盛,初时进展颇顺利,几经猛扑,即将长岭和张古山制高点先后克复。

  当晚,日军拼凑兵力,反扑张古山。第305团伤亡惨重,预备队全部用尽,连长以下军官,大部分伤亡,但勉强保住了阵地。次日天亮,日军飞机20余架飞临上空,投弹如雨,步兵随后全面反攻。第51师血肉换得的阵地,化为一片焦土。战至下午,第305团团长唐生海、营长胡雄均负重伤,张古山制高点复落敌手。黄昏后,敌机匿迹,第51师再次猛攻,但因代理团长于清祥阵亡,官兵牺牲太大,不得已退了下来。

  张古山反复拉锯之时,自北向南进攻的第66军,攻势锐利,已突入万家岭以西的老虎尖一带。10月8日下午6时,第159师第952团及第949团,协力向老虎尖山顶进攻,该师集中迫击炮、机关枪,集中射击山尖最高点,将敌北面山坡的工事全部摧毁,部队乘势突击,打得日军站立不住,狼狈逃窜。第159师各部随即衔尾追杀,全部攻占老虎尖。该师第950团负责从侧翼攻击,配合第4军部队攻克万家岭山峰。

  9日下午7时,各部队以分进合击战法,先将万家岭西麓的聂村,田步苏等材落分别攻占,然后沿万家岭西侧向最高峰仰攻。此时,日军正凭险与第4军的部队相持于山的东半坡,第159师950团乘机进迫。山上日军东西受敌,无法兼顾,被迫将大部兵力转向第950团。双方从山腰一直混战到山顶,1小时后,第950团与第4军的部队会师最高峰。

  中国军队的全面总攻,使松浦师团面临全面危机。第106师团各部日军竞相告急,松浦中将穷蹙无奈,只好向第11军紧急求援,此前,松浦一直企图靠师团自身的力量打开战局。10月8日,随同松浦师团行动的第11军情报主任参谋樱井镣三中佐,亲自向军的作战课长宫崎周一发出电报:

  师团正面之敌,每到夜里仍然从各方面进行数次袭击,有逐步将师团包围之势,虽要求急攻,但因地形错综复杂,部队行动易出错误,进展不能如意,若拖延时日,又恐师团态势不妙。谨此请求给师团以战斗指导。

  日本武士真够可以,平素得手夸耀战况时,唯恐行文不够威壮,但一旦败走麦城,陷入困境时,又吞吞吐吐,不肯直言。尽管羞于启齿,但危机感仍溢于字里行间,尤其最后一句“请求给师团以战斗指导”,更是黔驴技穷、万般无奈的哀鸣。试想,不到万不得已的要命关口,何至于连主意都没有了,而去向远在九江的军司令部讨教什么“战斗指导”。

  几天前,松浦师团刚遭到包围攻击时,第11军的高级幕僚们虽然紧张,但尚且沉得住气。第11军作战参谋池谷半二郎中佐就当时情况回忆说:

  “宫崎课长对第106师团的状况非常担心,在室内来回走动,但他坚持认为,师团不会那么简单就溃败,表示反对增援。”

  宫崎周一大佐最初反对增援是有理由的,其一,松浦师团原本实行的就是嵌入敌阵腹地的作战,后方联络断绝,四围遭受攻击,自然不可避免,他对松浦师团排除万难,达成目的还是有信心的。其二,即使考虑增援,援军又从何来?第11军所属5个师团及1个波田旅团,此刻正分布于大江南北各处奋战,德星路上的第101帅团经1个多月战斗,尚且无法推进,自然无兵可调;沿长江北岸西进的第6师团远水不解近渴;南岸的波田旅团和第9师团,正在西进武汉的山岳湖泊地带,与中国第9战区第2兵团主力鏖战,战况呈现僵局,即使时间上能够赶趟,敌前抽兵也乃兵家大忌,抽少了无济于事,抽多了就会给中国军队以反攻之机,落得个两头塌陷的结局;瑞武路方面的第27师团,刚刚摆脱了中国军队反攻的困境,按军的命令,向西攻击第9师团当面之敌的侧翼,以帮助第9师团加快西略武汉的步骤,一旦回师东向,虽可能有利于第106师团的作战,但西略武汉的主要作战将被延误。

  不能抽调西进主力,不能因为松浦师团的些许困难,就置西略武汉的主作战于不顾。宫崎课长如是想,冈村司令官也如是想。不过,他们的想法建立在松浦师团最终能战胜困难,达成目的的假定之上。他们未曾想,也不愿想到松浦师团可能遭到全歼。可是,第106帅团8日的急电,迫使第11军上下不得不面对最糟糕的情况,这就是:自甲午战争以来,日本皇军杀伐征战近半个世纪,从来没有哪一个师团会被全歼。一想到这里,冈村及其暮僚们都不寒而栗,增援,必须紧急增援!此时此刻,唯此为大。

  10月8日,第11军急令距万家岭战场最近的,正在西进的第27师团,立即以有力一部,由旅团长佐枝义重少将率领,组成佐枝支队,折返向东,沿箬溪一虬津大道,向甘木关附近急进,从背后攻击第106师团当面之敌;同时又令9月下旬到达九江的,川洼中佐指挥的2700多名补充部队,与宇贺武中佐的野炮兵第106联队合并组成字贺支队,赶赴箬溪,与佐枝支队一同驰援第106师团。

  10日,为迅速突破佐枝支队当面中国军队的阻击,第11军将坦克第5大队配属给佐枝支队。

  l1日,冈村又令刚刚归属第11军的原华中派遣军直属的第17师团铃木支队(铃木春松少将指挥的2个步兵联队、1个炮兵联队)从九江出发,向箬溪急进,一并指挥佐枝、宇贺支队,攻击万家岭战场中国军队的后侧。

  冈村为解救松浦师团,已使出了浑身解数,能抽的都抽了,能派的都派了,但为时已晚。

  熊本武士休矣

  10月10日,双十节。1911年的这一天,武昌新军首举义旗,打响了推翻满清封建王朝的第一枪,从此,这一天就被定为中华民国的国庆节。27年后的同一天,中国军队在对外的民族抗争中再度辉煌。

  9日,第51师挑选精壮、敢死之士400余人,组成敢死队,准备再攻张古山日军主阵地。第58师为切断日军向张古山的增援之路,亦组成数百人的敢死队,准备从张古山右侧切入箭炉苏一带。

  下午6时,日近将暮,第74军各部以敢死队为前锋,一起攻击前进。第58师部队不顾右翼万家岭南麓日军的俯射火力,锐意前进,经彻夜激战,于“双十节”天明,把箭炉苏一带日军全部歼灭,9日晚,第51师突击部队在张灵甫旅长督战下,先将张古山主峰四周的日军悉数扫荡,继而攀藤附葛,向日军主阵地猛攻,连续2个小时的肉搏,终于将反复逆袭的日军全部消灭,彻底占领了张古山制高点。这一夜,双方反复争夺达5次之多,第153旅旅长张灵甫也腿部负伤。其时,友军也已攻占了万家岭山峰。万家岭、张古山一克,日军顿成瓮中之鳖。第51师不给日军以喘息之机,马上向哗叽街猛扑,至“双十节”上午8时,又将哗叽街日军一举荡尽。

  其他各路中国军队也逐一攻克日军峭集的各个地点。残余日军有的狼奔豕突,到处乱闯,有的固守一隅,准备“玉碎”。

  位于雷鸣鼓刘村的第106师团本部一派黄泉路近的凄凉气氛。残余的师团部队散布于各孤立要点,苦撑死拼,师团本部已无战斗部队可派,即使还有预备队,又将派往何方?战斗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战线,没有什么重点,四面八方,到处都在混战,许多地方的枪炮声已经消失,代之以声嘶力竭的喊杀声,那是在进行最后的肉搏。

  9日夜晚至10日天亮前,第66军部队几度攻至日军师团部附近。松浦中将绝望了,下令将几个联队的军旗集中到师团司令部,并给所有伤病员发了枪,准备最后时刻焚旗玉碎。后据被俘日军讲:

  “几次攻至师团部附近,司令部勤务人员,都全部出动参加战斗,师团长手中也持枪了,如你们坚决前进100公尺,松浦就被俘或者切腹了。”

  遗憾的是,第66军部队在夜间混战中,根本不知道何处是日军指挥机构。及至天亮,日军飞机狂轰滥炸,松浦中将乘机率千余人向西北突围,途中又遭多次截击,漏网者有说干余人,有说数百人。

  第1兵团少将高参赵子立得知日军主力被全歼之后,兴奋地填词一首:

  得胜令·万牯岭大捷

  万牯一声鸣,千岳伏尸盈。战骨雨淋白,素花血溅红。马陵,庞子难逃命;华容,阿瞒幸得生!

  不知是何原因,后世的中国人只知道有平型关、台儿庄的胜利,不知有万家岭的大捷,为了弥补这一历史的缺憾,为万家岭大捷扬名,特将当时日军困窘狼狈之状,摘录一、二。

  第106师团辎重兵联队一等兵那须良辅侥幸捡了一条命,战后,那须良辅弃武经文,当了一名漫画家,可几十年来,他始终无法拂去万家岭的阴影,他在《地狱之谷》一文中回忆说:

  “雷鸣鼓刘的地形是四面环山的狭小盆地,我们像被驱赶似地进入这个谷地,事后才知道,四周山头布满了数万敌人,正等候着我们。

  我们提心吊胆地等待敌人攻击,令人发怵的迫击炮弹带着啸声掠过头顶,在前面数百米左右爆炸。拴系战马的场所也落下了炮弹,炸了群的马匹受惊的姿态在硝烟中隐约可见,残存的几十匹乘马,在天亮后敌人攻击中被全部打死,出发时的1000多匹战马,到了雷鸣鼓刘连一匹也没剩下。

  从第2天起,我们中队就集中在河沟旁的田埂后,与敌人对峙。四周的山头都控制在敌人手中,弹雨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战友们中弹负伤者越来越多,再加上饥饿和疲劳,每天都有不少人倒下。死干沟渠的战友们,皮肤呈现茶色,身体被浸泡得肿胀起来,鼻孔和口中掉出白米似的蛆虫。

  这一夜,我感到末日即将到来,禁不住仰望10月的月亮,哭出了声……”

  田部圣部队长写道:

  “此次迂回,对敌保密,但前进地区为险峻山地,连日降雨,行军困难,加之途中迭遭抵抗。9月30日进至杨家山附近,此时,各方敌人杀到,虽然牵制了优势敌军,但自己也被四面包围。

  我军的奋战难以用纸笔形容,由于补给困难,只好从水田中拔下稻穗,放在钢盔里碾去稻壳,用来充饥。没有喂马的东西,相当的马匹毙命……

  当面的中国军队,采取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阵地战的办法,最前线的部队隔数日即替换一次,因此极其顽强,渐渐陷入长久对峙。我军补给因难,疲劳至极,反击能力减钝。偶尔有我方飞机在中间地带投下粮食,双方拼命争夺常常是茫然对射,准也无法取得。

  我部队士兵们面色苍白,颊骨变得尖锐,呈现水肿状者,变为痴妄状者,弯下腰即无力起来者,比比皆是。……”

  应该承认,松浦师团相当顽强,换上西方国家的军队,早就举手投降,或作鸟兽散了。顽强不假,可被基本全歼也是不争的事实,日本国内狂热的民众听惯了胜利的捷报,根本无法承受皇军失败的结局。松浦师团覆灭的讯息传到日本国内,朝野上下,莫不震惊,对该师团交相鄙薄。许多补充兵听说将拨入该师团,均认为不祥,相率痛哭。

  号称将兵有道的冈村宁次,为了推卸责任,竟然不顾是他本人置松浦师团于死地的事实,反而责怪松浦师团战斗力不强。冈村当时曾亲笔致信留守熊本的武藤中将,请其转告熊本、大分、鹿儿岛、宫崎四县知事,内称:

  “第6师团和第106师团,虽同为南九州士兵组成,然而,第6师团已成为日本第一的强大师团,而第106师团却成了日本第一的软弱师团。”身为统帅的冈村,为洗刷自己的失误,不惜落井下石。死干万家岭战场的近2万官兵,倘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饶恕玷污他们名声的冈村司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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