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读书
抗日战争书籍

血祭

第六章 骄兵折戟

  张鼓峰远东炮火震动克里姆林宫

  1938年7月,侵华日军大部精锐云集武汉外围,长江中游战火愈燃愈烈。就在世人把目光投向华中之际,从远东传出一条惊人的消息再次震动了世界:日军向苏联开战了。一时间,大洋两岸的中国、美国和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英、法、德、意诸国,都感受到了这股强震的冲击。令人惊讶的是,世界诸强似乎都以欢快的心情,注视着远东中、苏两国交界处的两座仅二三百米高的小山峰:张鼓峰和沙草峰。

  日本人胃口大得惊人,这个本土面积不及中国任何一个中等以上省份的岛国,不仅向身边的一条巨“龙”张开血盆大口,而且不待吞嚼化尽,又一拳向北面的巨熊身上擂去。日本人胆量也大得惊人,敢冒兵家之大忌,同时向两个大国挥动战戟。

  而在国内,他们仅留下一个以新兵为主的近卫师团护卫。就是日后希特勒最嚣张、最猖撅的时候也没敢如此,但自诩有天照大神护佑的日本人这么干了。弹丸小国日本,伙同欧洲的纳粹德国和在巴尔干半岛兴风作浪的意大利,把刚刚趋于平静的世界,又搅得个动荡不安。刚从一次大战废墟上站起身的世界各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被浓重的战争阴云所笼罩。

  欧洲,纳粹的铁十字旗已飘扬在奥地利上空,捷克也被重兵压境的德国大军箍得透不过气来,重重地呻吟着。众多弱小家虽同命相怜,却敢怒不敢言。而英、法等军事大国,也被这股冲天的邪气震慑住。为消灾避邪,把战祸引向东方,他们变本加厉地推行绥靖政策,出卖弱国利益。混沌不堪的世界,正义一时失去了光亮。

  在亚洲,中国已在日本点燃的战火中挣扎了近7个年头了,而朝鲜半岛已被日本的太阳旗融化。东南亚诸岛,随着英法力量的衰落,这里几乎成了防御的真空。关于日本的神化越来越多,越传越神。

  日、德、意三国,就象是从潘多拉宝盒里逃出的几只恶魔,转眼间便把平静的世界搅得个倾斜动荡,喧沸不丁。

  如果说日后的疯狂之冕属于德国的话,那么1938年中最张狂、最急不可待的,则是日本。

  7月29日,日本朝鲜驻屯军精锐第19师团,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向苏联西伯利亚红军踞守的张鼓峰等高地,发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苍茫、沉寂的塞外之夜,被隆隆的枪炮声、喊杀声惊醒,在大风中呜咽着、颤抖着。兵力处于极度劣势的远东红军面对汹涌如潮的日本“矮脚虎”的猛攻,无力招架。当夜,张鼓峰等一线阵地尽数落入日军之手。

  克里姆林宫,斯大林也被这震动世界的消息惊呆了。

  远东突发的战火,并没有搅扰莫斯科夏夜的宁静。克格勃出色的保密工作使这座美丽的俄罗斯古城仍处于宁静之中。自从德国大军云集捷克边境,欧洲战火一触即发,这里似乎也嗅到了战争的气息。许多工厂早已停止了民品生产,急急忙忙投入到飞机、坦克和枪炮的制造行列中。斯大林冷酷无情的肃反运动仍在继续着。白天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似乎都想避开这动荡年月里随时都可能降临自己头上的灾难。

  天傍黑,街道上便人迹稀落。人们早早溜口到属于自己那一方小天地的家中,关门闭户,图个清静。这使得莫斯科美丽的夜晚有一种冷峻异样的宁静。

  克里姆林宫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一盏台灯幽幽地照着四壁。墙上,映出个魁伟的巨大的身影。斯大林握着他那几乎不离手的大烟斗,忧心重重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思索着。上午,来自前线的报告惊得他半天说不出话。虽然他对日本挑起军事冲突并不感到意外,但这次冲突的规模、时机还是令他震惊。一段时间以来,各种传闻和情报都显示德国正在拼命拉拢日本加入德、意、日三国反共联盟,偏偏这时节日本采取了这种既不理智又让人费解的行动。这其中有什么背景,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他觉得眼前的事情象一堆乱麻,扯不清、理还乱。这时,他感到头隐隐作痛。

  近几个月来,国际形势的不断恶化和国内的肃反,使他象一部昼夜运转不停的机器。

  他本来习惯于整夜整夜的工作,白天休息。可现在,白天他也很少能会上眼。

  肃反耗去了他太多的精力,给年轻的社会主义苏联带来了不应有的灾难,也给他个人历史抹上了令人遗憾的一笔。本来,苏联就处在东西方列强的夹缝中,面临着十分严峻的外部环境。一世精明的斯大林不可能不有所顾忌。但权力的高度集中,使他头脑发热,无端猜忌。初入克里姆林宫时尚能保持的谦虚有礼、善纳良言,随着民众个人崇拜的日益疯狂,早已象夏日的冰雪一样,荡然无存。“居功自傲”,这个曾一直令他生厌的东西,如今可悲地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是伟人,但他也是凡人。为扫除个人崇拜的障碍,使自己的意志能够无条件地实现,他终于导演了让历史垂泪的肃反运动。随着成千上万的共产党员和红军将领的蒙冤受难,历史的车轮又无情地碾着堆堆白骨,倒退了回去。肃反一年间,仅军队就有3.5万名红军指挥官被处死,其中包括让希特勒畏惧的苏联杰出军事家、红军总参谋长留哈切夫斯基元帅及苏军5名元帅中的另2&元帅。一时间,党内、党外人人自危,担心有一天无名的横祸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新生的社会主义苏联,一时怪云笼罩,血雨腥风弥漫全国。

  斯大林就象是被怪物控制了大脑,挥刀猛砍自己的躯体。更令人遗憾的是,他一向意志坚定,坚定得可以说是固执、倔犟。他认准的道儿就一定要走下去。他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从不会为自己的所为而后悔。

  内忧外患,更加重了苏联的危机。

  苏联的危机,他有时也能意识到。尤其使他忧虑的是,红军指挥员肉体上的消仁,必然严重损害红军的肌体,危及国家的利益。为此,他时常陷入矛盾之中。自德国吞并奥地利又陈兵捷克边境后,他更是感到,希特勒这个战争疯子,一向以反共著称,与德国交战,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不会放弃已定的政策,也不可能走回头路。他只希望战争能晚一些到来,他首先需要的是党的“纯洁”,国内的安定,其次才是红军的强大。日本人不早不晚地闯了进来,打乱了他心中的计划,这使他既不安又充满怨恨。

  “可恶的黄祸!”他心里恨恨地咒道。

  10天前,东京“拉姆扎”行动小组曾发来一份情报,称日本无意对苏作战。

  “拉姆扎”是他打入日本高层的一张王牌,对他们,斯大林充分信任。但这次却出了意外,这更使斯大林觉得事情绝非想象的那么简单。东京究竟打的是一张什么牌呢?他百思难解。若论实力,他并不怕日本。但如今来自欧洲大陆的威胁却使他不能不慎重考虑对日本的策略。作为一名出色的战略家,他无法接受这样一种局面:

  在苏联与日本杀得精疲力竭时,强大的德国从背后杀来,苏联全面崩溃。

  门轻轻地开了,苏联国防委员伏罗希洛夫元帅轻轻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可斯大林象是没看见来人,仍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斯大林对日本人的警觉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日本征服朝鲜半岛,并在中国东北成立了伪满洲国,苏日边境从此就不那么太平了。自1936年起日军便屡屡在边境上挑起冲突,迫使他不得不强化国防建设,在边界处大修防御工事。咬着牙拿出有限的卢布,组建、充实了远东方面军和太平洋舰队,并同蒙古签订了军事盟约。

  但这一切仅仅是权宜之计,他并不想真正与日本人动手打起来,虽然他并不怕日本人。当欧洲局势象失去控制似的不断恶化并四处蔓延时,斯大林的头脑却越来越清晰。在他眼里,日本人再张狂,毕竟不如德国那么有威胁。德国人的扩张,不可能迈过苏联,尤其德国现在正控制在一个反共产主义的战争独裁手中。

  他想避战,日本人却偏偏不放过苏联这个巨人。东京日本陆军少壮派势力日渐扩大,“北进论”在东京愈益猖撅,对苏联远东红军发起试控性攻击的念头一天比一天迫切起来。B月11日,苏联国家政治保安部长李修科夫将军叛逃“满洲”,投入日本关东军的怀抱,使苏联国内政局动荡、远东红军实力薄弱就不再是秘密了。更糟糕的是,李修科夫的叛逃象一根导火索,引燃了日军“北进派”那股疯狂的欲念。

  斯大林终于被推入了困难的抉择之中。他吃不准日本人的真正意图。如果苏、日由此导致出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苏联必将以鲜血和生命来捍卫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但淌血的苏联势必引起纳粹德国的注意,这一效果是玩弄绥靖把戏的张伯伦费尽唇音也难达到的。他觉得自己象是被推上了一座陡峭的山岩,稍稍处理不当,带来的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斯大林缓步踱回桌边,捏起一撮烟丝不紧不慢地往烟斗里塞着。桌上台灯发出的幽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暗相向,一脸冷峻。他好了眼恭立一旁的国防人民委员,低低地开了口:“伏罗希洛夫同志,前线情况怎样?”

  “斯大林同志,敌军今天又进占了沙草峰。前线指挥员报告,敌人控制两座山峰后,全面转入防御,似乎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

  “我们后续部队在哪里?到达前线需要多久?”

  “预备队正向前线调动中。装甲师大约需2天,而步兵师至少得3到4天。如果途中没什么意外发生的话。”

  斯大林微微点了点头,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转向元帅问道:“你认为日本人挑起这场冲突的目的是什么呢?在这件事上东京和前线的军人们会不会存在分歧?”

  大元帅两道锐目象两柄剑,伏罗希洛夫一时有些张皇失措。平时,斯大林很少要国防委员会的元帅、将军们单独拿意见。这使他极不习惯于今天这种场面。伏罗希洛夫元帅知道不开口不行,只得咽了咽唾沫,望着斯大林,慑儒地答道:“我想,我认为这也许与李修科夫的叛逃有关。驻远东一带日军有10余个师团,兵力集中。

  而我远东军区防御面过大,兵力分散。也许日本人在东京的授意下想钻我们的空子。”

  “那么你认为日本人是想与我们大规模开战吗?”斯大林继续问道。

  “从目前敌方兵力看,似乎不可能有大的升级。但日本人在战场上常有些违反常规的战法。比如中国的满洲事变。日军兵力并不多,可仗却越打越大。”

  “嗯”。斯大林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伏罗希洛夫同志,我们对这场冲突,还要认识到它的复杂性。东京这次采取军事行动,究竟是什么意图我们不清楚,但我总有一种感觉,今后时局的发展,也许就取决于我们今天的态度。眼下,我们抽不出太多的部队到远东去,一定要设法把这次事件控制住。”

  最后,斯大林从嘴上取下烟斗,表情凝重地吩咐道:“你现在回去抓紧布置反击工作。告诉前线指挥员,一定要拿出全部力量,给人侵的敌人以迎头痛击。只有在军事上给敌人以教训,远东的安宁才能有保障。另外,总参谋部也得做好远东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准备。眼下局势这么动荡,什么事不会发生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象是喃喃自语。伏罗希洛夫仍是僵直地站着,不敢开口。

  良久,斯大林才回过神来,看了对方一眼,说道:“你去吧!”

  元帅如释重负,转身离去,斯大林又陷入沉思中,满屋散发着格鲁吉亚烟丝谈谈的香味。

  武汉,蒋介石兴奋地说:“形势终于要变了”

  莫斯科。斯大林愁肠百转,忧虑重重。而远在武汉的蒋介石却是心花怒放,连日来阴沉的脸上终于现出了阳光。当外交部转来苏日冲突的报告时,蒋介石眼睛倏地一亮,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过电文,兴奋之情毫不掩饰地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紧锁多日的眉头也舒缓了许多。末了,他放下电文,一声长叹;“好,好啊!

  天不负我,形势终于要变了。”

  这一声长叹,道出了他内心的苦辣酸甜。1931年,当世界还处在通向混池的和平时期,内战不绝的中国就先尝到了外敌入侵的苦痛。天皇的野心,时时都在威胁着蒋介石那十分脆弱的国民政府,也使他的不抵抗政策受到了国民党内外地普遍谴责。一年前,当他迫于内外压力开始全面抗战时,原以为会得到国内外的同声响应,但结果却令他失望至极。装备低劣的国民党军,甚至大多的是他的嫡系部队,在战场上连遭败绩,使激愤的民众一片怨怒。政府人员也言战言和,莫衷一是,人心难测。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西方诸强对中国抗战的冷落。内外交困,使他倍感为政的艰难。他太渴望能有一个国际盟友,一个真正信得过的盟友,能与他共御日军。可有谁能与他同舟共济呢?一向标榜主持正义的美国人,在与日本的较量中从未拿出对国民政府的那股威风劲。邵使“帕奈尔”号战舰在长江上无缘无故被日本空军击沉,也打落门牙咽进肚里,没对日本人采取任何强硬措施。老牌的大英帝国,“日不落”的辉煌时代已一去不复返。就远东问题,从未在日本人面前直起过腰。首相张伯伦那如簧之舌。只是用在了绥靖德国人和日本人上,中国从未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直接的援助。一向深受蒋介石器重的德国,更是不仁不义,尽管委员长从不放过与希特勒大套近乎的机会,即使炎炎盛夏,希特勒亲手送他的黑色斗篷也从不离身。

  而且公开向世界承认德国吞并奥地利,可希特勒似乎并不买他的帐。一纸手令停了军援不说,还硬是撤走了援华军事顾问,把中国这个穷朋友冷冷地抛在了一边。倒是一向没什么好感的社会主义苏联大笔向中国抗战提供军援,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甚至连人也派了来,这本已让蒋介石大感意外。眼下武汉告急,斯大林挟正义断然不相退让,在远东跟裕仁操起了家伙,这使蒋委员长犹如三伏天喝下杯清凉的甘露,那股舒心畅快劲就别提了。

  下午,蒋介石一觉醒来,气色格外好。一个月来,前线的战事搅得他心里火烧火燎的,很少能踏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今天的消息,虽没给武汉战场带来什么显见的效果,但至少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门突然被推开,风韵不减当年的宋美龄面含桃花,款款走了进来。立刻,一股幽幽的香气和一片晃动的笑靥罩住了蒋介石,令他砰然心动。就在他机械地起身,向着夫人伸出双手时,宋美龄玉齿微露,带着股难抑的兴奋脱口道:“大令,有好消息了,是吗?”

  真是尤物!什么大事看来都瞒不过她。蒋介石心中叹道,含笑不语。

  宋美龄天生丽质,又颇会笼络人心,蒋介石身边的文武百官、侍从谋臣,谁不愿在她面前绕舌卖乖呢?更何况她还是第一夫人,所以很多事情蒋介石前脚知道,她后脚就能拿出令委员长叹服的主意。

  蒋介石温情地拉着宋美龄的手,在长沙发上坐下。宋美龄仍微露笑靥,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在等什么。

  “大令,你消息知道的好快啊!我看雨农也不及你。”

  声音有些沙哑。蒋介石起身抓过桌上的温开水,喝了口,继续说道:“唉!大令,时局的安危也让你牵肠挂肚。现在好了,俄国人不再沉默。我想,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多了。”

  “你认为斯大林会和日本人真正动手打下去吗?”宋美龄问道。

  “这次冲突是日本人挑起来的。日本的陆军不知道天高地厚,集重兵于华中,又在中苏边境挑起战端。可对我们来说,这是件好事。斯大林嘛,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不会看着日本人危及他的后方。仗是一定要打下去的。”

  宋美龄静静地听着,神情极专注。不时下意识地抿抿鲜红的嘴唇。

  “现在苏联红军的后续部队正在开往前线,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这种时候,一根导火索就能燃起一场战争。只要日苏开战,我相信,不论华中、华北,甚至东南亚的日军也得北上,那么整个战场的形势也许将发生根本的变化。”

  蒋介石越说越兴奋,这种时候,他宁愿相信事情能如他所愿地发展,他甚至勾勒出一幅美妙的图画。身穿上黄色军服的日军,与皮帽皮靴的苏联红军在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杀得天昏地暗。一队队日军不断地撤离中国战场,从陆上、海上向北、向东,进入朝鲜半岛,进入蒙古,进入苏联。而他则驱动着国民党百万大军,沿着曾经败退的路径,杀向华东、华北。收复南京、上海,光复北乎、天津。中国又重新归于他的国民政府,或者更确切地说归于蒋某人手下。果真如此,那他甚至比一年前还光耀。民族英雄的美誉、一统的中国、控制更牢的军队,一幅多么美好的场景啊!蒋介石简直有些心醉了。

  宋美龄也沉浸在喜悦中,看来受到蒋介石感染,她双睁放光,胸脯一起一落,激动难抑。抗战爆发以来,她并没有象南京、上海那些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一样,避到国外或香港去,而是随着蒋介石的国民政府来到了武汉。单这一点,就使她在国民党内外赢来一片赞誉。当然,精明的宋美龄有自己的考虑。当初,家产万贯、名闻十里洋场的名媛宋美龄顶住各方压力,下嫁给已有妻室、且下野赋闲的北伐军司令,便充分显示出她的精明。日后,当她真正意识到蒋介石的权势对她的影响时,她更能忍着何应钦等人的侮辱之辞,冒着生命危险,义无返顾地独闯龙潭,在西安事变中扮演了主角,给蒋介石的历史写下了饶有趣味的一笔。

  宋美龄正是这样精明且不乏远见的女人,一个令蒋介石的文武百官汗颜的女人。

  渊博的知识和机敏,为她搭成了一座座施展才能的舞台。

  退据武汉后,宋美龄依然寻找着、观察着,终于抓住了一个良机。宁静的夜晚,她时常坐在广播电台的麦克风前,利用美国人提供的广播网,以一口悦耳、纯正的美语向美国公众发表广播演说。她再次成功了。很多美国人未必知道中国的蒋总司令一但绝少有人不知道一位曾留学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的中国女子在扮演着东方天使的角色。关于她的神一话传说一时风靡美利坚。她也使西方公众突然发现在遥远的东方,一个文明古国正在抗击着日本人的侵略。一时间,同。情、支持中国抗战的呼声日渐高涨起来。蒋介石靠自己娇小的夫人,在自己政治声誉、外交、军事上大大捞了一把。得意之余,对自己的这段姻缘倍感骄傲。

  宋美龄跃上了政坛,但也把自己捆在了中国抗战的战本上。

  今天的消息,同样令宋美龄振奋。但作为女人,她到底比蒋介石实际些。未来再好,那毕竟是一只来吃到的雁。眼下日本人就在中国,就在鼻子底下,这更厉害。

  想着,她低声问道:“大令,近来武汉外围情况好吗?”

  一声轻语,把蒋介石拉回到现实中来。尽管日军的压力仍是强大,但兴奋感仍在刺激着他的大脑。

  “形势还好。最近五战区组织了几次反击,收效不错。日本人也许没多久就要北调了。为适应形势,我们应该考虑考虑今后的军政方略。”

  宋美龄柳眉蹙了几蹙,张嘴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压住了。笑容重新浮上脸。

  她拉起蒋介石的手,说道:“出去走走吧,别老是闷在屋里。”

  7月,正是树木葱绿,花草怒放的季节。蒋介石、宋美龄信步在庭院里走着,几名侍从官远远地跟在身后。这时,深得夫人宠爱的侍从官小张看着一旁身材魁梧的杨忠良,神秘地问道:“今天先生、夫人气色不错,知道为什么嘛?”

  杨忠良扫了四周一眼,低低地叮问道:“少卖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日本人和苏联人干上了,知道吗?!”小张得意地答道。

  “嗯?!”杨忠良睁大了吃惊的双眼。

  日本朝鲜驻屯军想借“近水楼台”之光泽春县,是黑龙江与苏联、朝鲜接壤的一个边境县镇。小县最南端平坦的荒草地上,兀立着两座百余米高的小山峰,与不远处的哈桑湖相依相伴,构成了这片草地上一道十分醒目的屏障。这两座山峰就是日后颇引人注目的张鼓峰和沙草峰。天气晴朗时登峰远瞰,向东几十里外,苏联海参崴海湾碧蓝的海水和布满船只的港口依稀可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儿似乎被人们遗忘了,成了边境上一片荒芜的不设防的缓冲地带。

  1938年7月,当武汉正受着滚滚热浪的烧炙时,这里却沐浴在迟到的春的气息里,纯静的蓝天上浮满白云,和风抚弄着广袤的大地。从冰冻中苏醒过来的溪流、小河汩汩地流淌着,滋润得草肥肥的、树绿绿的。地广人稀,给这里留下了空旷的沉寂和毫无人工雕饰的自然气息、莽原上到处都弥漫着一种荒凉、悲壮的美。

  但这宁静的塞外荒原似乎也不能摆脱战争的喧扰。7月7日,恰是一年前日军在卢沟桥挑起战争的这一天,关东军驻珲春情报机关截获了苏军波谢特警备队长发出的一份电报,判断苏军将进入张鼓峰东北约12公里的香山洞以西高地。很快,这份电报便出现在关东军和朝鲜驻屯军司令官的办公桌上。

  关东军可不是省油的灯。“九·一八”时,关东军区区数百人就敢挑起整个事变,直至把中国东北四省尽数收入日本帝国的“共荣”圈中。这部裕仁放在日本本土以外最大的战争机器狂妄无比。大事上从不受东京约束,一向以专擅越权著称。

  在中国东北尝到甜头的关东军,按理绝不会放过这次向北大规模扩张的良机。但一向不本份的关东军的做法,犹如“九·一八”时以几百人向东北军数万人发起攻击一样,令人惊讶。

  7月8日,关东军电告朝鲜驻屯军,并进行了一通挑动鼓蛊。随后,便退到了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狂妄的关东军同样不乏精明。过去几年间,关东军几次大的军事行动,朝鲜驻屯军都冒险越境支援。这使他们觉得欠了对方一笔人情。今天在朝鲜军防御战面上擅自用兵,太不仗义。索性做个人情,把这事椎给对方。当然更重要的,他们推出的是个烫手的土豆。“九·一八”事变的对手是中国的东北军,一个被蒋介石操纵在手中的本偶兵团。但今天面对的,却是世界第一陆军大国苏联,弄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对谁都无法交待,赔本赚吆喝的事关东军不干。

  朝鲜驻屯军情急中却没觉得这土豆的滚烫。几年了,眼看着帝国皇军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军官们战功彪炳,权势步步登高。士兵们恣意淫掠,犒赏丰厚,却把他们冷冷地抛在了朝鲜半岛上。别说军官,就是士兵,也都憋足了一股走出朝鲜半岛去厮杀一番的冲动。似乎只要走向战场,等待他们的一定是征服的快感,外加诱人的权势和财富。

  朝鲜驻屯军司令官小矶国昭大将,还有一股一般官佐难以意会的冲动。这位从日本山形乡间步入军界而青云直上的陆军大将,有着一副魁梧的身材和令日本人羡慕的漂亮面孔,大和魂的浸泡使他浑身上下都透出股典型的武士气魄。唯一令他遗憾的,是他多年也没有改掉的卷青乡音。他总以为,这讨厌的乡音影响了他标准军人形象中的威严成分。为弥补这份缺憾,他手下的官兵常常要遭到比实际要严厉得多的处罚。

  “九·一八”事变时,狂热鼓噪的策划武力解决事变的军务局长小矶国昭,很快就尝到了冒险成功的那种妙不可言的快感。为此,他肩上的金星越添越多,直到今天挂起了带有金穗的大将肩章。越爬越高,他也越来越坚信一点,战争年代的骄子是军人,而军队的宠儿又是那些富于冒险、敢于征战沙场的铁血军人。

  1934年“满洲国”成立后,东京军部以武力试探斯大林手中红军实力的北进之风突然刮起。这股风越刮越猛,越吹越远,很快也吹到了朝鲜半岛上。一向激进的小矶敏锐地发现了一方施展宏图的巨大天地。认准了道,他就会义无返顾地一头扑进去。很快,他成了“北进派”的台柱了。崇尚武力的小矶是个实干家。他从不欣赏满腹经伦的石原烷尔等人。“一群‘空手道’。”他甚至把“北进派”不能在东京占据主导地位,归结到军部中“文人”说的太多,做的太少。在他看来,磨破嘴皮子也顶不上对苏联取得一次实实在在的胜利,这更有说服力。为此,他蛰伏朝鲜半岛,秣马厉兵,准备以一会惊天动地的举动,降服东京的“秀才”们。

  一个月前,李修科夫的叛逃,使远东苏联红军兵力空虚,变得不再是秘密了,这使他大喜过望。心中那股被他强压下去的欲火难以遏制地升腾而起。今天苏军又开进了张鼓峰,正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口实。打定主意,他丝毫没犹豫,急令其精锐第19师团主力开赴边境,负责警戒,待机再动。

  谁知风云难测,就在他蠢蠢欲动之际,东京发来的一纸电文打破了他几年来苦苦追求的梦想。17日,中村孝太郎大将衔东京之命,接任了他的军司令官一职。

  行前,壮志未酬的小矶满怀辛酸,言辞哀婉地对新司令恳求道:“中村君,对俄态度关系到日本帝国大业。期中村君不负众望,拜托了。”

  说完,嚼着泪竟对中村深深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中村却并未显出太多的激动,礼节性地弯了弯粗壮的腰身,透过鼻梁上那一圈圈厚如瓶底的眼镜片,一缕狂傲的腰光无所顾忌地投在了眼前的这位前任司令官身上。留着稀疏胡须的嘴上,现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

  中村“北进”思想不亚于他的前任。他一上任,珲春上空战争的阴云似乎更浓了。他频繁召集手下的师、旅团长,司令部的幕僚高参,研究边界起兵进退方略。

  这期间,朝鲜军方与东京军部的电报往来更加密切。暗地里,中村大将已在自己的大后方东京,找到了一座坚硬的靠山——日军参谋本部。

  中村就象是东京军部放出的一只凶猛的鹰犬,敛毛蹬地,随时准备扑击前方。

  而远在东京的主人们,也为这只猛兽的最后扑击奔忙着。7月中旬,参谋次长多田骏率先表态,电示朝鲜军,支持他们对苏予以反击。

  7月下旬,日本军界元老、与天皇有着血缘关系的参谋总长闲院宫大将硬着头皮前往叶山海滨夏宫,期望能从裕仁手中拿到用兵的上方宝剑。

  裕仁的这支上方宝剑当然不会轻易放给别人。随着日军在中国战场的不断胜利,东京军界就北进苏俄,还是南下太平洋莫衷一是,争论不休。加上就要开始的大规模的武汉会战,更使裕仁徘徊瞻顾,举棋难定,年轻的天皇,这时就象一个闯进瓜园的玩童,这个西瓜想拣,那个西瓜想抱,一时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裕仁静静地听完闲院宫上奏,半晌无语。他缓步踱到墙边那幅宽大无比的地图前,眯起了细小的眼睛。墙上,中国象只巨大的雄鸡,向东紧盯着青虫一般狭长的日本诸岛。北面,疆域无限的苏联象一座沉默的火山。他的眼睛越眯越小,眉毛拧成一个疙瘩。突然,他转过身来问道:“现在对苏俄动武,朕想知道,是局部小规模战为呢,还是大规模战争?”

  闲院宫不解其意,略一沉思,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从目前情况看,局部冲突的可能性大。当然如果有意外因素,战争也可能得到扩大。”

  “意外因素,那会是什么呢?”裕仁看了一眼闭院宫,他最讨厌这种模模糊糊的答复。

  “对战争时刻都应该有一个清醒的判断。如果战端一开,能控制得住吗?要是失去控制,冲突演变为一场战争,我们该怎么办?以帝国目前的国力,尤其是经济实力,能承担得起对苏俄、对支那两方面的战事吗?”

  裕仁不紧不慢地把连珠炮似的问题抛向对方。闲院宫七时呆坐无语。浑身燥热。

  裕仁最后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年长他几十岁的本族亲戚,不冷不热地扔下句话:“回去好好想想吧。没把握的事绝不能干。”

  东京,错综复杂的背后大较量

  7月的东京,空气还是那么燥热,今人躁动不宁。表面上看,这里与往常并无二样。但决策高层的政语风向,犹如东京湾充满礁石的水下暗流,相互交叠,左右撞击,一时扑朔迷离。

  午后,外相宇垣西服笔挺地驱车来到海滨夏宫。炎热季节,裕仁多数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儿,除了能避开市区的暑热,还能极方便地乘着他的生物考察船漂浮海上。痴迷于海洋生物研究的痴好,看上去与他冷酷的性格极其矛盾。这一点也使许多研究历史的人迷惑不解。日本战后也民此把裕仁粉饰为一个和平主义者,对其加以庇护。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巧合。纵使一个杀人魔头,也可能对自己的宠物充满爱心。尽管裕仁酷爱海洋生物的研究,也为此在英、美获过各种科学头衔,但驱动日本的百万大军践踏中国,在南太平洋掀起滔天巨浪,却把他的本性暴露无遗。

  宇垣步入夏宫,心急火燎。陆军在苏满边境上已磨刀霍霍,而他却压根不知是怎么回事。若非上午去首相官邸走一趟,他可能还稀里糊涂的要派人到莫斯科谈判两国。续约一事。想不到堂堂的一个帝国外相,昭和天皇的有功重臣,此刻却连一个域外服役的陆军少尉都不如,他感到怒火中烧。

  宇垣属于昭和时代的重臣。1925年,裕仁铲除根基强大的长州藩势力时,他曾立下汗马功劳。由于他本人介于“南进”、“北进”两派中间,出任外相后,难免与“北进”派撞车。在对苏问题上,他更是与“北进派”有着根本的分歧。一年前,广田外相垮台,他经不住近卫首相的再三恳请,才出任外相。他明白他接过的是副什么样的烂挑子。为此。他以四个条件为前提才走马上任。他企望利用自己的真诚和影响,挽回日本外交的不利。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在东京的舞台上,连个配角都算不上,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摆设。常常是他派出使节在前面谈判,陆军就在背后下黑手,名誉扫地不说,也把日本外交界弄得更加混乱不堪。在这点上,他恨透了陆军,也开始对他的前任有了一些同情之心。

  望着精干瘦小、一身便装的裕仁,宇垣心中敲起了小鼓。但他清楚,能制约陆军的,也只有眼前这位面目严肃的天皇。

  “外务省最近与英国大使的谈判开始了,是吗?”天皇望着眼前这位谨小慎微的外相,首先发问。

  “陛下,谈判刚刚开始。尚未触及实质性问题。”

  “英国人最近对我们指责颇多,你认为谈判能取得什么成果嘛?”

  “陛下明鉴。克莱琪大使的确对我们提出不少诘问,这不会影响谈判的继续进行。皇军对支那的战争必然要侵害英国人的利益,他们抗议无非是为谈判加些筹码。

  英国人对蒋政权有一定的影响力,解决支那事变我们也离不开他们。双方的利益决定他们必然要与我们携起手来。外务省现在正是在竭力修补这种关系。”-’“嗯。”天皇微微点头,补充道:“要让英国人明白,我们出兵支那,是要帮助他们建设民主,实现共荣。我们绝没有什么野心,至于军队可能的过火行动,请他们予以谅解。”

  宇垣一看有门,顺水推舟道:“臣已向克莱琪大使传达了这层意思,只是英国人对皇军的一些做法无法接受。陛下可否明示陆军,在对待英国的利益上慎重些。”

  “陆军早已接到朕的旨意,我相信他们会检查自己的行动的。”裕仁半推半就地打住了话头,令宇垣好一阵失望。但他马上想起今天进宫还另有重要的事,千万别给冲淡了。想到这,他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正要开口。可裕仁却象是看透了他的心事,掐着指甲,直截了当地问道:“最近朝鲜军在苏、满边界上的事,你知道了吧?”

  “臣刚刚知晓。”

  “外务省有什么看法,内阁意见一致吗?”

  宇垣暗自思付,盘算着如何才能一语击中天子的要害,把陆军拉下马来。

  呐阁磋商意见尚无法一致,首相、藏相、海相等人认为此时贸然对苏开战,有失稳妥。外务省现倾力解决支那事件,也不主张现在去碰苏联人。只是陆相认为有军事解决的必要。”

  宇垣说的是实话。行前,他已获知首相、藏相,海相等众大臣都极端反感陆军的功利思想,这与他不谋而合。作为外相,他当然更不希望日苏关系再度恶化。

  “这事朕也新知不久。”

  裕仁这句话,更壮了字垣的胆。想到陆军平时的骄狂,宇垣初人宫时的不安已被胸中升腾而起的怒火融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眼下对华战争尚处在关键时刻。一波未平,再掀一波,臣以为实欠妥当。以目前军力,朝鲜军绝无力单独解决事变。而且陆军常常心口不一,夸大实力。

  一年前,杉山总长曾说过,三个月解决支那事变,但至今仍久拖不决。眼下,如不置蒋政权于死地,待日后站稳脚跟将遗害无穷。势必影响帝国大业……”

  裕仁指手止住了宇垣,眉头紧蹙。外相一时不知所措,心中怯然。

  裕仁确实不悦。虽然字垣说得有些在理,他也打心里恨杉山等人口出狂言,使中国事变久不能决,这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但事到如今,外相痛贬陆军,军部指责文官,这种互不合作、相互拆台的作法使他恼怒。这事在他看来,甚至重于“北进”还是“南下”的争执。他最厌恶内阁和军部背后搞小动作。

  “陆军有时考虑问题欠妥,联自会加以制止。但他们为帝国大业而战,精诚可嘉。”说着顿了顿,放缓了语气:“眼下朕已想清楚,还是以外交解决为好。外务省可向俄国人表达两层意思:一是抗议他们越境挑衅,再就是我帝国希望和平解决争端。你回去吧。与英国人周旋,也别怠慢了蒋政权。对他们的谈判更要抓紧。只要他们不与帝国作对,承认“满洲’现状和帝国在华北的利益,我们仍可以和他们恢复交涉。支那事件解决无论何时都要放在第一位。”

  这时的裕仁还是没有忘记他的老对手——蒋介石。他想不通,这个曾受过大和精神熏染的干瘦的中国独裁哪来那么大韧劲。而中国军队却象是打不完似的越打越多。裕仁大脑激烈的运转,他模模糊糊的觉得还是应首先解决中国。对苏俄,日后有机会。

  抱定这个决心,在以后的几天里,他又婉转地拒绝了陆军大臣板垣往四郎的奏请。在他眼里,解决北方苏联大遥远,毕竟不如解决中国更现实。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他把几部疯狂的战争机器放在了远离日本的海外,而他又是那么赏识那些甘于冒险的战争狂人。这足以使一切险恶、一片片战火环绕在他身边。而这火一旦燃烧起来,他最终将难以控制。

  就在裕仁与闲院宫、板垣,与东京内阁文官们扯皮推诿时,尾高龟藏的第19师团主力正披着夜色,悄然向张鼓峰前线挺进……

  一场战火已迫在眉睫。

  混乱中爆发的战火

  7月底,东京城花草怒放,沐浴在一年中光照最充足的日子里。宇垣又抖擞起精神,转动着狡诘的眼珠,一面向蒋介石的密使暗送秋波,一面频频召见英、美等国驻日使节,玩弄起外交游戏来。板垣陆相自晋谒天皇碰壁,索性闭门不出。近来他常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两个月前,当他从中国战场凯旋而归时,天皇的召见、叮当作响的勋章、万民迎接,英雄的欢呼,曾使他涕泪纵流,那般的陶醉。但仅仅两个月,光环似乎都消失了。他认识到,过去的辉煌,竟丝毫没能打动东京的贵族老爷们。他也突然发现,在东京这块藏龙卧虎之地,他的根基竟如此浮浅,而且向下扎一点儿竟是如此的艰难。万般无奈中,他常把自己拉回到过去的梦境中,那些过眼的辉煌竟依旧光彩,常使他双眼潮润。他觉得还是回到战场上更痛快些。但大梦醒来,陆军大臣的宝座又使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东京的风向,就象是夏日的过眼烟雨,来的快,去得更快。几天前还四处活动的文臣武将,突然间都安静了下来,象是忘记了刚刚过去的日苏磨擦。

  天皇的旨意是神圣的。真的吗?

  并非人人都甘于寂寞。7月30日,随着尾高龟藏手里的战刀有力地挥向空中,张鼓峰宁静的夜晚被融化了。刚刚平一静下来的东京再次被搅得波澜四起。震惊、忧愁、欢畅、愤慨、兴奋、矛盾充斥着大本营的各个角落。

  叶山海滨夏宫,天皇裕仁也被震动了。突如其来的消息,使他忘记了港口外泊着的那艘浅蓝色生物考察船,也顾不上摆弄那些可爱的海洋生物。他急急忙忙带着人就起驾回京城。

  东京城已经象开了锅似的上下翻腾。市谷军部那座灰色。的小楼,各种人物进进出出。这里是“北进派”的巢穴,陆军的天下。而海军省和首相官邸,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南进派”的大本营虽说在海军省大楼,但为抑制势力强大的陆军,近卫政府权衡利弊,还是把法码压在了海军一边。起码,海军的“南进”策略短时间内还只是一幅蓝图。投向海军有利于压制陆军。无法进入战时大本营的内阁大臣们自然不愿听任陆军左右日本的内政外交,摆布大和民族的命运。

  两派明争暗斗,甚是激烈。当然他们争斗的目标,都在于赢得一个人的最终赞同——昭和天皇,日本战时的最高统帅。

  裕仁在两股激流憧击出巨大漩涡中回到东京。临近7月底,日本天气说变就变。

  炎炎骄阳被团团乌云罩住了。阴沉的天空,暗谈无光,潮湿的空气把四下都染得灰蒙蒙。这种天气最让他心情烦躁,即便是盛夏。

  “混沌不清,到处都是这样。”裕仁心里叹道,他感到眼前的事越来越乱,好象总也理不清。这时他的心里也变得昏暗下来。

  参谋次长多田骏很快却让裕仁心中升起了太阳。

  过去几年间,裕仁对参谋本部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九·一八”事变时,参谋本部擅自作主,鼓励怂恿陆军,结果给他带来“满洲国”这颗巨大的宝珠。“七·七”事变对华全面开战后,参谋本部忙里忙外,裕仁才没被拖得团团乱转。几次国内陆军叛乱,又是他们秉承他的旨意,镇压及时、得力,国内才没有闹出大乱子。

  作为回报,裕仁是有功必赏,参谋本部在他的庇护下,充分展开了手脚。其权势、作用越来越大。它明为天皇的指挥中枢,可不仅出谋划策,还担负着对陆、海军的指挥、调节权力。眼下,参谋本部倒向陆军,犹如在“北进派”天平上加上了一颗决定胜负的砝码。

  参谋本部里,“北进”势力确实猖撅。而其中一个人又起着巨大的作用。此人就是次长多用修中将。自裕仁的皇族长辈闲院宫载仁亲王出任总长一职后,参谋本部的分量变得无人能抗衡,对天皇本人、对政府时时都产生着巨大的影响。但闲院宫年高老迈。耳朵根子又不那么硬,自然就给了多田次长一个施展才华的巨大天地。

  而多田本人也确实没有糟踏这个绝好的机会。

  多田骏正值壮年,长着一颗精明无比的脑瓜,尤其熟诸纵横之道。自位居次长的高座后,他紧紧地靠在闲院宫这棵充满浓荫的大树下。闲院宫每次罗罗嗦嗦地唠叨时,他总是垂首恭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对属下,他也是笑脸常开。屡屡点出一些中尉、上尉的名字,更是令对方受宠若惊。参谋本部上上下下都众口一辞:次长谦和有礼。而上了年纪的闲院宫就爱他这一点。

  但多田骏的高明,还在于他从不作附庸。讨别人欢心的同时,他的思想却在美妙的言语中流入了闲院宫的脑海里。一年多来,多田骏如鱼得水,有如神助。了月中旬,日苏张鼓峰冲突,就一直有一个黑影活跃在幕后,指使朝鲜军不断激化事态。

  此人正是多田骏。

  7月的最后两天,多田骏频繁出入皇宫。通报战况时,他一直在察颜观色,揣摸着裕仁的心思,他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突破面前这道北进的最后防线。但他失望了。天皇面无表情,只是在听完通报后,偶尔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的旨意不能贯彻。多田一推二六五,把脏水都泼到了苏联红军身上。这个回答令裕仁天皇极度不满。有一次竟拂袖而去。这使多田骏惶恐至极。

  其实裕仁决不是什么善者。这个日本历史上最富侵略野一心的天皇,还未成年时,便从他的恩师、“肉弹”战术的发明者乃本希典那里,领受到“八囗一宇”的使命。继承皇位后,这种使命竟不断地膨胀开来。对外用兵,他总是津津乐道。他甚至为那些曾杀死他手下重臣的叛乱士兵的死感到惋惜。他曾不止一次地对手下的人说道:“这些大和民族的血如能洒在战场上,股该多么欣慰啊!”在他眼里,这一腔腔血,就是一座座城市,一道道江河、一座座山脉……

  但朝鲜驻屯军的行动,却曾使他十分愤怒。一怒他的旨意无端被手下人违背,更怒朝鲜军争功夺利也不看看对象。苏联红军岂是中国东北军。弄不好骨头没啃下,反倒崩了牙,失去日后染指苏联的机会。

  但两天来,尾高龟藏似乎特别神勇,战果在不断扩大,而苏联红军似乎与第一陆军大国的称号并不相称。这使裕仁深藏不露的那股野心,终于象压制不住的火苗,腾腾地窜了上来,而两天前那股怒火却渐渐熄灭了。在他心目中,胜者毕竟是英雄。

  7月的最后一天,当多田骏再次入宫时,他终于使多田骏中将看到了希望之光。

  “次官,朕想知道,苏联红军真的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多田突然间象是发现了一座紧闭的大门,有了大大的松动。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开来。一定要乘着这扇大门松动之佩开启它来,那时就将是一片光明。

  “陛下,从各方面得到的情况看,斯大林莫名其妙的肃反,已使红军军心出现涣散。远东红军,装备的补充落后于西部,士气、战力自然更低。朝鲜驻屯军反击得力绝非偶然。”

  “朝鲜驻屯军有能力保住胜势吗?”

  “我认为可以。这几年他们装备得到补充,训练也很得力。师、旅团长多为年轻敢千的军官,战力是很强的。”

  裕仁听罢,沉思起来。很长时期以来,他感到驻外部队屡屡不听招呼,是个头疼的事,虽然在中国战场上曾经得到不少好处。但局势越来越乱,对手越来越多,仗肯定越打越激烈,一支军队约束不住无论如何是不行的。本来,他准备以此次冲突为机会,收拾几个主要将领,压一任专擅越权这股风气。可到手的利益又在诱惑着他,使他渐渐失去抗阻之力。他越来越感到难以自拔。他咬咬牙,狠下了心:这只能是最后一次了。

  “次官,你回去后指示前线指挥官:可占握现有阵地。但绝不能再扩大事态。

  陆军省方面联自会授意的。”

  多田眼见天皇接受了战争现实,不由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得到圣旨,这次冲突就不再是非法的事,那么追究责任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有了第一步,自然就会有以后的第二步、第三步……多田骏压住心中一阵阵涌动的狂喜,恭敬地回答道:

  “臣明白了。”

  “另外,参谋本部对部队,尤其是外派部队要加强管束。英国人几次对在华的前线士兵所为提出抗议。从这次远东冲突,看出陆军有必要整肃军纪。你们回去考虑考虑吧。”

  “是。”

  多田骏慢慢退出。可他狂喜的心已在欢唱了。

  8月1日,陆军省向朝鲜驻屯军颁下大陆命163号,命令:朝鲜军司令官应暂时占握张鼓峰、沙草峰一带大致已进入地域,并对上述以外我军正面之满苏国境严加警戒。同日,参谋本部也发出大陆指第215号指示。多田骏煞费苦心,终于为朝鲜军、更为他自己的“北进”战略领到了一块冠冕堂皇的金字招牌。

  张鼓峰前线,战火越燃越烈。但经过几天的僵持后,形势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苏联红军虎伤魂不散,坚韧的后劲显示出他的强大来。8月5日,红军全线反击。密集的炮火、强有力的空中轰炸、凶猛的坦克冲击,使日本人难以招架,惊恐万分。

  19师团长尾高中将象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把手中的一个个预备队投入战场。但一堆堆血肉岂能挡得住钢铁的冲击。告急电话一个个打进了师团司令部。

  尾高果坐在司令部一角,再也无力去应付那些电话。他觉得前线的沟沟坎坎象个吃人的魔窟,把他手中的精兵强将一口口吞食下去。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他觉得恍惚几日,他就失去了一切。“第一个败将”,这念头一跃人他的头脑,就象个顽固的影子,紧紧地跟随着他,令他烦躁至极,寝食难安。

  红军的大炮仍在欢唱着。坦克无所顾忌地在平坦的阵地上开来碾去,一个个日军尸首被炮火抛上半空,一队队衣衫不整的日军官兵被坦克碾成肉泥……

  尾高的精神防线彻底垮了。他艰难地向朝鲜驻屯军司令官伸出求援之手。

  中村孝太郎也无法再自负了,掩掩遮遮地向东京发出了哀报。

  东京军部目瞪口呆,一片哀惋。羞愧。

  内阁文官们幸灾乐祸之余,也捏着一把汗。

  天皇裕仁懊悔中,内心震惊。如果5天前他出面阻止,陆军体面地撤出张鼓峰前线阵地。那么军事上、外交上,日本都占据了主动。如今战败,那就不仅仅是体面丧尽的事了,如果苏联人大步南下,满洲、朝鲜将发发可危,在中国的军队也将被截断后路,而且与苏联大规模战争也许将爆发。眼下一个师团不是一天就战败了?!

  日军这20多个师团能顶多久。一种危机感使他再难坐住。

  6日,大本营御前会议开了整整一天。裕仁终于发现,对苏联人,还是回到谈判桌上更理智些。但即使此刻,他也没忘了那些灰头灰脸的将军们。

  会议结束前,他不失时机地抛出了一个悬在空中的香饽饽,以安抚羞愧、失望一整天的将军们。

  “从这次冲突中能看出来,苏联人火力性能强、机动力也不弱。我们必须加强装备的更新、提高。来年,待这一计划实现后,我们还是有机会再跟苏联人较量的。”

  海相和内阁文官们听后瞠目结舌。陆军将帅则感到了天皇的用心,备受鼓舞。

  心里象是又燃起了一线光亮。而且天皇的话,无疑给他们挽回一些面子。裕仁说这句话时不管是否有心,一年后,日苏果然在诺门坎再次进行了一场更大的较量。苏军名将朱可夫的成名作,再次让口称无敌的皇军丢尽脸面。但这是后话。

  人夜,裕仁离开东一厅,步入皇宫后院。阵阵凉意使他头脑格外清醒。他担心着外务省的谈判能否上住苏联人的飞机、坦克。这时,一个遥远的人影门人他的脑际,希特勒正向他伸出双手。近一个时期来,希特勒向他频频招手,要日本加入德、意、日三国军事同盟。由于海军和内阁担心得罪英美,陆军孤掌难鸣,所以他也在拖着。但今天想起德国,却使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想斯大林也不愿两线作战。”

  这声轻语,不知是他的判断,还是他的祈求。

  重光葵预演七年后“密苏里”战舰上的屈辱使命

  裕仁言中了。

  6日下午,当莫斯科统帅部上上下下一片忙碌时,苏联外长李维季诺夫神色匆匆地进入克里姆林宫,直奔斯大林的办公室。路上,日本大使重光葵造访的前前后后象放电影似的,一遍遍在脑中掠过。

  李维季诺夫与重光葵关系还说得过去。近几年,日本人建立起“满洲国”傀儡,又在两国边界上频繁滋事。使原来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紧张起来。好在重光葵平日彬彬有礼,知识渊博,谈吐俊雅,颇具外交官的风度,与以往那些粗鲁的军人外交官截然不同。强者之间的相互敬重,使两人建立起一定的私交来。有时谈得投机,李维季诺夫似乎也能从日本大使的口中听出些对日本陆军的反感和无奈。这使两人的关系多少有些复杂。

  交谈开始时,日本大使似乎并不急于切人正题。而是在一些敏感的国际问题上兜开了圈子。一会儿,话锋一转,又扯起了两国的长久关系。李维季诺夫也是在外交场滚了多少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碰到过。德国是个问题,可这以前已讨论过多次,今天也未见有什么新东西;两国长远关系是要考虑,可解决眼下两国在远东的战事岂不更实际些。外长决心抛开两人关系中那层别别扭扭的成分,开诚布公地谈谈正事。想着,他伸手止住了正琢磨词句的日本大使。

  “重光先生,咱们平时交往不少吧。平日先生一向谈吐简明,言辞犀利,今天有何见教,何不明言。”

  重光葵面色微红,露出一丝苦笑。略一沉思开了口。

  “外长先生,我对近期苏满边境的武装冲突深表遗憾。就我帝国天皇陛下而言,更是以体恤民情、珍惜边境安宁为本。当今世界局势动荡,日苏两国更应友好相处。

  不知外长以为如何?”

  重光葵果然老谋深算,沉得住气。尽管心里急得发痒,但不得早签和组解救日本军人。但表面上却不显声色。一句句想套出对方的底牌,可这并没逃过李维季诺夫的眼睛。

  “大使先生,对维护和平,我想我们有着共同的愿望。但贵国军人公然越境挑衅,引起战争,我更感到遗憾。如果贵国天皇确对维护和平抱有诚意,就该制止这类事件的发生。红军的反击,是为维护我国利益,正当合理。”

  外长不卑不亢。日本大使有苦难言。陆军专擅越权,先斩后奏,可这丢脸的事如何对外人说呢。说了别人也未必信。一个颇有身份的外交官,此刻不得不为军人们粗野行为的后果奔波鼓舌,受人奚落。重光葵心中涌起缕缕的悲哀。

  “外长先生,事情毕竟已发生了。为了东亚地区的和平,我真诚地希望我们能携起手来,制止战争。果能如此,作为外交官,我想我们将不辱使命。日本今天是真的希望和平的。”

  “请问大使先生,和平意愿是你本人的愿望呢,还是代表你的政府?你所说的“日本’是日本政府吗?”

  重光葵骤然无语,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好吧。我会尽快通知我国政府。”

  临行前,李维季诺夫带着一脸神秘的微笑对客人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这次谈判的日方全权代表喽。那我们这几天少不了打交道。”

  重光葵叹服地笑了笑,扭转身,拖着一条沉重的假腿向问外走去。

  李维季诺夫一面为转机的到来而高兴,心里却又在担心斯大林会不会放过日本人。战场上征明了红军还是好样的,转败为胜时,斯大林会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平日他最恨的就是日本人这种偷偷摸摸的较量。

  果然,斯大林听完外长的报告,并没有象他那么激动。但斯大林的脸上,却分明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战事不利就言和,形势有利就接着打,这是日本人一贯的把戏。这一点他清楚,斯大林同样清楚,但职业外交官的直觉告诉他,这次日本人是真想罢手了。可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位决策人物相信呢?再说那毕竟只是直觉。

  “日本人现在要谈判,是真有诚意呢,还是另有打算?”果然,斯大林脑中也在转着这个问题。

  “从日本大使迫切的态度看,似乎对继续打下去信心不足。”

  “不是没信心,而是有所顾忌。”斯大林看了李维季诺夫一眼,语气肯定地继续说道:“日本人并没有败。19师团身后还有数个精锐师团,要打下去他们有能力。

  但有一根粗大的绳索套在他们腿上。那就是中国。”

  斯大林点燃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初我们给中国提供武器装备,派遣志愿人员,现在看来是非常正确的。中国就象是一块巨大的筹民把握住她,我们在远东的后顾之忧就小得多。失去她,那我们面临的形势就很危险了。”

  国内形势的动荡,并没有使斯大林对国际形势失去判断。欧洲形势日紧,已把他的目光牢牢吸引过去。要准备对付德国,就必须保持远东的稳定。他确实忌讳两线用兵。这也是他二次大战中最成功的战略杰作。

  “那么我们是否有必要加强对中国的援助。对日本人是不是再乘胜追击。”李维季诺夫谨慎地试探道。

  斯大林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令李维季诺夫深感意外的话。

  “不。我们一定要适可而止。继续打下去也许会把日本人逼急了,反而引火烧身。至于对中国的援助嘛,眼下也无加强的必要。别忘了,中国的统治者是专制、独裁的混合体。有一天他强大起来,对我们的威胁更甚于日本。再说蒋介石信义少,唯利多,很容易倒向西方。就是被德国、日本利诱,也不是不可能。我们的援助,是要让他们继续与日本人打下去,仅此而已。”

  李维季诺夫一点就通。他心里也明白,苏联积极备战,也急需装备和资源。

  “外交部要重视这次谈判,尤其要掌握日本人的真实意图。只要可能,我们还是争取停战。西线现在更需要部队。”

  李维季诺夫退出后,斯大林脑海中便反复出现了一个人影。其实在外长谈到日本人要言和的消息时,这个人影就象一道电光,在他脑中闪过。他虽然没见过他,可他照片上棱角分明、一脸严峻的面孔,和他出色的业绩一样,已在他心中扎下了根。他就是佐尔格。

  “红色谍星”案震动世界

  1941年10月中旬,日本反间谍机构破获了二战期间一桩最大的间谍案。东京特高课在5天间,就逮捕了一个代号“拉姆扎”小组的数十名成员。这些被捕人员共有9种国籍。其中甚至包括当时近卫首相的顾问和秘书。日本朝野震惊!一场政治地震撼动了东京。动荡年代执政时间最长的近卫内阁因此垮台。而“拉姆扎”行动小组的组长就是红色谍星、德籍苏共党员夏德·佐尔格。

  佐尔格是位传奇人物,他曾给世界谍案留下了神奇的杰作。当时号称“东方劳伦斯”的日本谍首土肥原也曾栽在他手里。当然,苏联情报机关在他身上也投入了大量的资本。

  1933年9月的一天,日本繁杂的横滨港口,人头躜动,乘客如织。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微跛着腿,拎着手中的皮箱向港站出口拥去。他那一双灰蓝的眼睛透着机敏、刚毅,从人头上方掠向四周。《法兰克福》报驻日记者佐尔格肩负着苏联情报机关的沉重使命,踏上了日本的国土。

  佐尔格到东京,便打进了德侨社团。他个性突出,感情把握的极有分寸,演出的戏总是行云流水,自然逼真。他给《法兰克福》报发回的稿子落笔惊人。不同凡响,使他声誉鹊起。脚跟站稳,他便向德驻日使馆的外交官展开了攻势。

  佐尔格很快就交上了好运。一德国驻日武官奥特少将自来到日本后,一直为找不到一位得力的助手而苦恼。佐尔格的出现,很快便吸引了他。没多久,两人成了密友。佐尔格正需要奥特这样的人。

  佐尔格进展顺利,但他并不开心。踏上日本快2年了,可莫斯科只字片言也没有,象是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人。这一度使他再次陷入苦恼中。来东京前,他曾被莫斯科不冷不热地甩了好几年。

  但素有“怪杰加花痴”之称的佐尔格是不会甘于寂寞的。来日本后,他时常出没于东京豪华区银座的酒吧、饭店、妓馆。日本女人的柔顺、羞涩使他大开眼界。

  采编之余,他一头扎进了酒海、肉欲之中,尽情享乐。他甚至出大价钱,将一个叫石井花子的高级妓女据为已有。

  佐尔格外表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但他的头脑极为清醒,他在等着莫斯科“娘家”的指示。

  其实,莫斯科时时都在想着他。只是他这颗重磅炸弹决不能轻易引燃,而是要等到关键时刻。见佐尔格在日本干的颇有声色,莫斯科沉默了一年后才与他联络上。

  很快,佐尔格根据莫斯科的指示,在东京建立起则“拉姆扎”小组。除他外,还有3人。法国记者勃朗科·布克利奇,法共党员;日本记者宫城宇德,留美时加入美国共产党;德国人马克斯·克劳森,苏共党员。人少兵精。

  莫斯科既然已经花了大价钱,就索性花到家。提供大笔经费的同时,丝毫不急着收获,只是指示“拉姆扎”谨慎发民人员,潜伏待机。两年后再接受具体指示。

  佐尔格心里有了底。有条不紊地将工作全面铺开。各色人员进入了他的物色网。

  他小心地触摸着、试探着。同时,根据莫斯科指示,他找到德国驻日武官奥特少将。

  答应了他先前多次提出的请求,加入德国间谍组织。从此,佐尔格成了一名双料间谍,开始了他谍诲中的辉煌生涯。

  斗转星移,转眼2年过去了,“拉姆扎”在佐尔格的精心组织下,羽翼已丰,只待时机成熟时冲向天空。

  1936年2月,日本列岛漫天飞雪,一片银装。寒冷的冻土上,大和魂激进的热血却把大地染得殷红。

  26日,安藤辉三上尉等皇道派少壮军官率陆军1000多人,在东京起兵叛乱。企图通过国家改造,建立军人独裁政府。内大臣斋藤实、大藏大臣高桥、教育总监渡边锭太郎被刀捅枪击,命赴黄泉。叛军占领了首相官邸、陆相官邱、警视厅及陆军省等重地,“尊皇讨奸”的旗子飘扬在东京城上空。首相冈田侥幸脱身,立即向天皇提出辞呈,东京城陷入一片混乱。

  日本列岛被震动了,世界各国更是瞩目。

  莫斯科终于第一次起用了自己手中的王牌。

  佐尔格踌躇满志,跃跃欲试。他心里当然明白,莫斯科花了大价钱喂出的“拉姆扎”,决不是壮壮声势的摆设。第一次登场,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干的漂漂亮亮。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叛乱很快平息,天皇指示内阁尽一切可能严密封锁消息,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区区几个连排尉官,把天皇信赖的老臣重将杀死,日本帝国成何体统。裕仁丢不起这人。东京的外国人,包括怀着浓厚兴趣而来的谍坛高手,被“皇道派”“统治派”弄得云山雾海,就连一般的日本人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急于了解改变社会政治背景的各国间谍无功而返。

  佐尔格当然不会,也不能空手而归。几年来的有效工作,已使他能够随意出入德国使馆的情报室,查看各种情报。而日本上层,也有他的眼线。很快,佐尔格通过克劳森之手,向莫斯科发回了第一份正式报告:

  “日本政局不会因此发生大变化,稳健派仍掌大权,详细报告随后送至。

  拉姆扎”

  几乎与此同时,奥特少将也将这份电报发往柏林。

  莫斯科接电后,甚是满意。命令“拉姆扎”正式开始工作。日后的事实证明了佐尔格准确的判断。

  柏林接电后,对奥特大加赞赏。指示奥特,今后多写出类似报告。少将第一次受到如此褒奖,欣喜万分。对佐尔格甚至产生出了一种感激之情。特准他任何时候可以阅读使馆的所有文电资料。佐尔格甚至在使馆里有了自己宽大的办公室,成了奥特的非官方顾问。东京上层的各种集会,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了佐尔格的身影。

  不少要人,也渐渐成了佐尔格的朋友。佐尔格左右逢源,频施妙手,甚至把包括来自贵族西园寺公一在内的重要人物拉向自己一边。近卫首相的顾问和秘书都先后加入了“拉姆扎”。

  “拉姆扎”如虎添翼,日臻成熟,一步步走进了创造奇迹的颠峰时期。

  1937年7月7日,日军大举侵华。整个世界都在关注着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斯大林知道,中苏唇亡齿寒,失去中国,苏联将失去远东。佐尔格再次受命,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亲赴中国战场。一踏上被战火烧焦的中国大地,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他并没有象大多数记者那样,等着官方的消息,他想到战火中去,到军人、百姓中去。在东北、华北、华东的城市、乡村里,他采访了中、日双方的指挥官、士兵,倾听着中国百姓充满怒火的哭诉,甚至在日军占领区采访了游击队的指挥官。中国人的坚定、顽强、吃苦耐劳令他难以忘怀。同样,日本陆军的骄狂、凶残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向以“花痴”著名的佐尔格,十分本份地度过了在中国的时光。

  他不愿再伤害这个饱受蹂躏的国家和她的善良的人民。很快。他给斯大林直接发去报告:“战争将是长期的,日本难以取胜。”

  佐尔格使斯大林定下了援华的长远战略。他本人也为此十分欣慰。

  佐尔格并没有太多的喘息时间。远东时局的紧张也给他提供了上次次契机,施展着惊人的能量。1938年6月,红军远东军区高级情报官员、保密部长李修科夫少将叛逃日本,震动了苏军统帅部,斯大林大为恼火,他最忌讳后院起火。为此,他不知错杀了多少红军高级指挥员。红军总参谋长留哈切夫斯基元帅就是因为德国情报机关的离间计而被他送上了绞架。可眼下却真正漏跑了李修科夫。情急中,斯大林再次想起了佐尔格,冒险向东京的“拉姆扎”发去指令:尽一切可能得到“Y”(李修科夫)的口供情况。

  佐尔格再次出马。仅几夫,克劳森便在海滨游艇上,向莫斯科发回了佐尔格的报告;熊已被解剖,兽医掌握他的神经脉络和五脏器官位置。

  一夜间,红军远东部队的通信密码、编制实力、驻地情况已对日本人毫无秘密,统帅部大惊失色,忙作一团:部队频繁调动、换防,电台更换频率,一切都在急速进行着。很快,日军发现,李修科夫情报并不那么准确。“王牌”已变得一钱不值。

  他们作梦也想不到,佐尔格的情报,已使红军军事、情报长堤上的大缺口,在日本人行动之前及时堵上了。

  一串串电波飞过日本海的上空,斯大林借助佐尔格之手,准确地搭住了日本人的脉搏。苏军情报机关从未从一个人手里,频繁收到这一连串甚至足以改变一个国家命运的重大情报。真是奇迹。佐尔格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红色谍星,他就象一台巨大的发动机,源源不断地发射着使苏联情报机关熠熠生辉的能量。佐尔格身价倍增,骄傲地步入斯大林脑海中。

  “拉姆扎”不会错,真是好样的!斯大林心里叹道。想着10多天来对佐尔格情报的疑虑,他不禁自嘲地咧开厚厚的嘴唇,在笑了起来。

  几天前,佐尔格第一次在斯大林心目中发生了信任危机。张鼓峰冲突爆发后,斯大林一度曾陷入犹疑彷徨中,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斯大林当然不会坐视日本人在远东得手。可欧洲局势一天紧过一天,纳粹铁甲军团隆隆的战车声已震动世界。

  这时把西线部队调向远东,无疑釜底抽薪,再说一次横跨全境的调动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时间也未必来得及。可不调吧,一旦日在远东得手,就象是后院起火,全盘皆乱。必须赶快弄清日本人的意图。

  佐尔格毕竟不是神仙。要摸清裕仁的真实意图,那岂不是上天摘星,下河揽月。

  几天了,佐尔格一筹莫展。

  谁知吉人天相。7月23日,天皇的宠臣,厚生相木户侯爵,无意间把天皇与陆相板垣的谈话大意透给了年轻的贵族西园寺公一,西园家族在日本声威俱隆,百余年来受几世天皇恩宠不绝。昭和年代,西园寺公望虽已80高龄,却还是天皇裕仁指定的内阁首相推荐人。以前的几位首相,都是从他的羽翼下入主首相官邸的。其权势红透了东京。木户虽是侯爵、又是重臣,却也不忘在西园家族面前献宠。可这次他拍错了人。西园寺公一正是佐尔格最有利用价值的高层人物。很快,斯大林便从“拉姆扎”嘴里知道:日本无意让张鼓峰事件发展成一场战争。这时,他打消了东调部队的念头。

  追功逐利的尾高却给几乎每个人都带来了麻烦。月底,19师团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甚至把红军赶出了张鼓峰、沙草峰等一线阵地。战火明显地扩大了。

  就在裕仁暴跳如雷地离开海滨夏宫的那一刻,斯大林也坠入了五里云中。佐尔格的报告上明明写着日本人无意扩大事态,而他领导的“拉姆扎”又从未发生过误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当即指示情报部,重新分析、核查“拉姆扎”的报告。

  结果令他失望。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是尾高中将节外生枝。斯大林那惯于怀疑的目光又投向了佐尔格。同时,他也开始为“拉姆扎”的处境担忧起来。关键时刻,他不能失去这张王牌。

  今天日本大使的求和,终于使迷雾渐渐散去。佐尔格的英雄本色,随着李维季诺夫的报告,重又在他心目中变得清晰、生动起来,他已忘不了这个皮肤微黑、面目刚毅的德国人,一个苏联情报史上罕见的天才谍星。

  斯大林确实忘不了佐尔格。日后德军侵波、德军间去苏联的绝秘时间计划,佐尔格都通报到了莫斯科。苏德战争初期,在红军损失了100多万部队、整个战场形势发发可危的情况下,佐尔格摸清了日军南下太平洋,对美开战的战略意图,解除了斯大林的后顾之忧,远东地区半数以上的红军,这时才敢西调主战场,在莫斯科城下阻住了德军疯狂进攻的势力。佐尔格救了莫斯科,救了苏联。

  但频繁的使用,使“拉姆扎”走入了绝境。佐尔格左右逢源的谍海辉煌也到了尽头。1941年10月中旬,“拉姆扎”小组全部成员几天间尽数落入日本特高课之手。

  1943年11月7日,正是苏联十月革命周年纪念日。当苏联红军反攻的炮声震撼欧洲大地时,远在东京巢鸭监狱中的佐尔格,面目平静地最后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从容地走上了绞架。轰动世界一时的红色谍星佐尔格陨落了。

  此前,日本当局查出佐尔格苏共党员的身份后,曾向苏联提出了抗议。从全局战略考虑,苏联矢口否认,佐尔格和他的战友们一时成了无人认领的冤魂。但斯大林没有忘记他。大战胜利后,苏联政府郑重声明,佐尔格是共产主义的坚强战士。

  并尊敬地授予佐尔格“苏联英雄”称号。苏联邮电部门按照命令,赶印了佐尔格的特种邮票。佐尔格最终还是成了苏联家喻户晓的英雄,闻名世界的“红色谍星”。

  莫斯科胜中言和,武汉美梦破灭

  就在李维季诺夫和重光葵你有心、我有意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时,远在中国武汉的蒋总司令却满怀希冀地关注者进场远东的战事。

  每天清晨,蒋介石睁开双眼,首先吸引他的就是套间外屋桌上的那些情报。似乎他睡觉的当口,天下形势已经大变。两天后,伶俐的侍从官甚至也看出了其中的道道。每天远东地区的报告,便总是放在了报告的最上层。当远东红军越来越多地调在张鼓峰前线时,总司令内心的喜悦便总是不加掩饰地写在他削瘦的脸上。但更多的时刻,众人着到的却是平静中流露出来的失望和无奈。

  8月初,南浔战役已拉开帷幕。战前的紧张、沉闷越来越沉重地笼罩着统帅部。

  冈村宁次象只狡诈的老狼,阴隼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蒋介石身上,根本没把远东的战事放在眼里。日本华中派遣军刚刚集结完毕,便又征尘未洗地向他劈面杀来。这令他既感到惊讶,又万般沮丧。4日,鄂东门户黄梅沦陷,武汉外围的第一道大门被重重地撞开了。蒋介石矜持的姿态被打得粉碎。

  想当初,上海战败、南京不守,徐州又陷。他的国军精锐一败再败。为鼓舞士气,壮壮声威,他曾在武汉对中外记者夸下海口,武汉至少要守倒6个月,要把武汉外围变为日本人的坟场。既已夸下海口,要收已是不可能的了。可眼下,华中派遣军长驱直入。象是要在远东爆发大战前结束武汉战事。果真如此,那他可实在无地自容。不管怎样,眼下必须顶住。蒋介石的倔劲又上来了。他相信,只要武汉能顶三两个月,形势终将要变化。他不管实力如何,就是不愿面对最糟的现实。

  蒋介石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坐失良机,放过改变中国战场命运的关键一步棋。

  几天前,他就曾指示外长王宠惠致电莫斯科,除了给斯大林猛戴高帽外。还声称4万万中国人将同苏联战友一道反击侵略者。言辞中肯、热烈,透着尊敬,似乎一夜之间,斯大林在他眼里已由一个专治独裁,对中国有领土野心的红色魔头,变成了一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委员长对国内军阀远交近攻的手法曾屡试不爽,现在又用在了斯大林身上。他心急意切地想把水搅混,把斯大林拉入自己的怀抱。

  斯大林并未被蒋介石情真意切的言辞打动。相反,他似乎更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一笑之后,斯大林指示苏联谈判代表:只要日本人停战,不必对日方太苛刻。

  他不想接过日本这个扎手的刺猬,也根本无心卷人这场战争。

  几天来,日本特使重光葵心力交瘁。每天他都得拖着一条沉重的假腿往返苏联外交部一趟。战败言和,地点自然由不得他选。过多地走动,已使大腿根部被假肢磨得红肿想来。6年前在上海,他的右腿被朝鲜义士的一颗炸弹炸上了天,身上也多处受伤。几天后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彻骨的痛楚,曾使他绝望地认为生命该完结了。

  但他却比上海军司令官白川大将幸运,最终从生命的边缘爬了回来。回国时,因此还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这使他感到悲哀。他觉得更应该在谈判桌上获奖,而不是在落难后。为什么失去一条腿后。人们才会想起他。

  接到外务省指示后,他的心就没有平静过。对苏开战。他当初就从心里反对。

  可他的意见东京听进去了多少呢?作为外交老手,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眼下是谈判最糟糕的时机。日军败端已露,要言和谈,这谈何容易。辱没使命的滋味他可没尝过。军人惹下麻烦,自己没本事解决,却要他这种外交文官来收场,他心里既悲哀,又充满了对陆军的憎恶。

  但对谈判,他还是十分尽心。不管怎样,日苏言和,他作为大使,今后日子也好过些。一上谈判桌,他的头脑又清晰起来,言谈措词恰当得体。从阴沉的风雨雷电中,他敏锐地发现了远处的一缕微光。处境主动的苏联人似乎对停战同样不乏热情,是天赐还是神助?他不管这些。他就象一个夜行迷路的人,似乎看到黑暗的天边已现出一线黎明的光芒。他要抓住它,撕开天幕,托出太阳。他觉得他正一步步走向成功。

  斯大林给了他这么个机会。当斯大林把日本人的求见与佐尔格联系到一起时,他心中的疑云便消散了。在统帅部军事会议上,苏联国防委员会的元帅、将军们曾主张乘胜追击,让日本人喘不上气来,解除日后东线的威胁。但他却大摇其头,反问道:“要真正解除来自东方的威胁,我们需投入多少红军呢?”

  见众人无语,他慢慢地说道:“一个人喘不上气时,就会豁出一切来拼命。那对我们来说很不利,甚至是危险的。现在希特勒正竭力拉拢日本,逼急了日本人很可能倒向德国人的怀抱。如果他们联起手来,那我们就是处在了一条夹缝中,一条西强东弱的夹缝中。这种局面正是帝国主义作梦都在想着的……”

  说着想了想,点燃了手中的烟斗继续说道:“东京的意图是要试探试探我们。

  而红军战士的英勇和武器装备的优势会给东京一个不小的震动的。我相信,远东地区的压力将一段时间内得到缓解。而我们的注意力,还是要放在欧洲方向上。大家应该记住,我们最大的威胁是来自西方,而不是东方。”

  斯大林洞中观火,看清了亚洲地区的战略形势。即席惊人一语,也决定了这段曾发生在苏、中、朝边境上战争历史的归宿。今天看来,斯大林虽不乏利己主义之嫌,但却为苏联避开两线作战创造了先机。

  日本天皇裕仁虽折了七八千精兵,却从此仗中长了见识。他曾在御前会议上告诫军政要员:苏联红军火力极强大,实力比想象的要优越得多。对苏作战,必须在装备大规模更新后实行。这无疑给“北进派”兜头一棒。多田骏遭此一击,不久后便离开了东京,调向了中国战场。

  斯大林少了一个对头,蒋介石多了一个敌手。

  8月11日,在经过几天的讨价还价后,苏日停战协定在莫斯科正式签署。日军后撤,恢复战前原状。重光葵虽然憎恶粗鲁的陆军,却使他们摆脱了名誉扫地的厄运。

  同一天,英国首相张伯伦得知消息后,大失所望,沮丧地把电文轻弹在了桌上。

  一个多月后,又拎起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黑伞,飞向了德国慕尼黑。在那儿,他把捷克苏台德地区拱手让给了希特勒。“急欲把纳粹德国这头更加凶猛的怪兽盯向苏联。

  东京。日本军部闻讯后,上上下下群情激愤。他们似乎并不领重光葵的情。以日军的退让作为签字的条件,使一向骄横跋扈的陆军丢尽了脸面。愤怒中,外务省大臣宇垣、重光葵等人被污言秽语所包围。裕仁为息事宁人,安抚陆军,竞再次答应来年整军完毕后,再对苏联红军发起一场组织更为周密的试探性进攻,也许裕仁对于皇军的这次惨败并不服气。

  武汉。受打击最大的,恐怕还是蒋委员长。闻讯后,蒋介石瞠目而立,足有几分钟没开口。一阵巨大的失落感紧紧罩在心头。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就象武汉夏日的暴雨。几天的梦想,转眼间便化作泡影。这让他心中酸溜溜、苦兮兮的不是滋味。

  “俄国人也是外强中千,娘希匹,都是一样的软蛋。”蒋介石心里狠狠地咒道。

  他弄不明白,这一年来为什么事事不顺。他急切想得到的,最终一个个都眼睁睁地看着飞掉了。这让他痛苦中现出万般沮丧。

  痛楚中,有一点他却看了个透:洋人毕竟是洋人,洋人不会帮助他打洋人。中国的抗战最终还是要靠中国自己。他抓起了桌上的电话;“喂,蔚文吗?告诉军委会,晚上召开军事会议。你抓紧安排吧。”

  真正要在战场上和日本人较量的,还得是中国人。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 推荐:全球通史 人类简史 时间简史 未来简史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

在线看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