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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军

第14章 另类友军

     1937年12月,驰援李宗仁,川军转战第五战区,朱德、周恩来讲解抗战局势。

  朦胧月色中,364旅727团团长张宣武正沿着战壕巡视。忽见前面远处有队人影出现。他轻喊一声:“有情况,准备战斗!”士兵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举枪瞄准。

  “团长,不像是敌人。你看,他们鱼贯而行,不是进攻的样子。”一连长说。

  “不准开枪,继续观察。”张宣武下令说。

  人影朝阵地走过来,前面像是带路的老百姓,后面全是穿军装的,大约一个营。

  “哪里的?口令?”一连长高声喊问。

  “我们是45军127师757团3营的。你们是727团吧?”对方用四川话回答并反问道。

  “你们是757团3营的?”张宣武说完,一连长反问,“营长叫什么名字?”

  “张鹏翼。我就是张鹏翼!”对方回答说。

  “让他们从正面过来。”张宣武对一连长随即喊道:“请从正面开过来。”

  对方开过来,一个少校走到前面来,向张宣武立正敬礼:“张团长,757团3营营长张鹏翼向你报告。”

  “真是你啊!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找回来啊?都以为你们营全被鬼子俘虏到东瀛岛游街去了!”张宣武高兴地捶了张鹏翼一拳。

  “一言难尽,进城后再向你详细报告。”张鹏翼随即回头指着身后三个百姓打扮的壮士说,“这是给我们带路的八路军游击队员。要不是遇到八路军相救,我们可能真回不来了。”

  “太谢谢你们了!三位辛苦了,请赶紧进城休息。”张宣武感激地说。

  “不啦,我们任务完成了,该回去交差了。”

  “咋能马上就走呢?至少也得吃了饭再走。”张宣武尽力挽留。

  “趁夜走好通过日军封锁线,天一亮就困难了。再见!”三人和张宣武、张鹏翼等握手告别,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八路军就是不一样啊。”张宣武感慨地说。

  “是的!我们这次真是大长见识。”张鹏翼感慨道。

  “哦?我执行完任务再进城听你细说。”张宣武说,随即让士兵带张鹏翼营进城休息。

  第二天上午,王铭章在平遥城内召集军官欢迎张鹏翼营脱险归来,请张鹏翼谈谈脱险经过。

  张鹏翼说:“11月4日,22集团军总部和45军抵达长凝镇时,你们41军124师比我们先到。不久,敌机飞临侦查。天黑后,我们两军分手,分两路向榆次转进。我们团奉命担任后卫,我们营又走在最后面。你们走后不久,日军就追上来了。我立即指挥部队和敌人战斗。打到深夜,敌人停止冲锋,我们趁机撤离长凝镇。因天色漆黑,迷失方向,我营误入敌占区,在一个村子和日军发生战斗。打到天亮,我们精疲力竭,伤亡很大。正当我们十分危急的时候,八路军游击队赶来支援,从背后打散了日军,然后把我们带到另一个驻扎八路军的村子。八路军长官问明情况后,对我们很热情,马上叫人给伤员上药,给部队做饭。天亮后,村里的老百姓也送来很多慰问品。弄得我们很不好意思,非常感动。”

  张鹏翼喝了口茶接着讲:“我们在村子里住了十天。大前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八路军赵营长对我说:‘我们已经打听到川军在洪洞一带集结收容,我派三个熟路的游击队员把你们送到122师驻守的平遥城去。’我们随后白天潜伏,夜晚疾行,硬是从鬼子眼皮底通过了敌占区,回到大部队。”

  听了张鹏翼的遭遇,大家都很感慨,大家都说,八路军是一支跟中央军和任何地方军都不一样的伟大军队。能有朱德和刘伯承这样的川人老乡在这支抗日部队中当总司令和师长,也是我们川军的骄傲。

  有人说,其实,朱德、刘伯承和其他红军中的很多四川人,严格地讲也应该算是川军,只不过不是川军编制里的川军,而是在八路军编制里的川军。大家都笑起来,纷纷说得有道理。

  最后,王铭章说:“张鹏翼啊,你虽然亲身经历了奇遇,可惜却错过了直接听朱总司令讲课的机会。接下来就请赵参谋长给你们也讲讲八路军让驻地给我们师和救邓锡侯总司令的故事。”

  “好啊!不过,请王师长先说说朱德总司令讲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家见张鹏翼对听课一事如此心急,都笑了起来。王铭章笑着把情况简要说了一下,叫他回去后详细问陈离师长。

  张鹏翼连连叹息,说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补课,接着请赵渭宾讲八路军让宿营地的事情。赵渭宾讲完后,王铭章让张宣武又把收复平遥的事给张鹏翼他们说了一下,听得张鹏翼羡慕不已,归心似箭。

  张鹏翼走后,赵渭宾建议开展学八路运动,王铭章当即同意。

  几天之后,王铭章吃过早饭,正和赵渭宾、罗辛甲冒着凛冽寒风到前沿阵地视察。鲁江平骑马跑来报告说:“总司令部来电话,邓总司令和孙副总司令要来平遥视察,已经出发了。”

  邓、孙在王铭章、赵渭宾陪同下,到前沿阵地视察。看见站在瞭望台上的哨兵,穿着棉衣、棉裤,握着三八大盖,精神抖擞地在四处眺望。战壕里,一排排士兵坚守在战斗岗位,有的穿着棉衣短裤,有的穿着单衣棉裤,还有人穿着日军的衣裤。

  两人看着又是好笑,又是酸楚,连连摇头。

  走近之后,看见每人面前摆放着几种外形的手榴弹,其中有正规厂造的,也有土造的。孙震问:“之钟,这些衣裤和手榴弹,就是你们从阎锡山的仓库里搞到的?”

  “报告!棉衣和厂造手榴弹,是在太谷县阎锡山部队撤退时遗弃的仓库里拣的。还有很少一点点从鬼子手中缴获的武器。因为军装数量不够,只好分着穿。”王铭章回答道。

  “哈哈哈,捡得好!捡得好!多乎哉,不多也!”邓锡侯笑道。

  “那这些土制手榴弹呢?”孙震笑问道。

  “土制手榴弹是我们利用捡来的火药,和破坏鬼子装甲车铁路取下的铁轨自造的。”王铭章答道。

  “你们这样做是对的,但要小心阎锡山抓小辫子哟。”孙震说。

  “哪管他那么多哟,阎锡山有装备不发给我们,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之钟,你们做得好!收复了平遥,又固守了这么久,对全集团军都是一个鼓舞,你们122师有功劳!”邓锡侯笑道。

  “谢谢两位司令的鼓励!”王铭章很高兴地说。

  “你认为下一步还能做些什么啊?”邓锡侯问他。

  “眼下太谷日军兵力强大,我们装备太差,没法收复,就想凭借这里的险要地势,不让日寇南下。与此同时,朱总司令的讲课,和张鹏翼营顺利归来一事,给我们很大触动,我们师决定开展学八路军运动。我想你们是不会反对的。”王铭章报告说。

  “好!不错!”邓锡侯马上说,“说起张鹏翼,这小子听你们讲了朱老总讲课的事情,吵着要补课,我已经批准他去延安抗战大学了。”

  “这个小伙子蛮好学的,这下子捡了一个大便宜!”赵渭宾笑道,“邓司令,啥时候也安排我们去延安学习一盘啊?”

  “好啊,等哪天收复太原了,我和孙副司令带大家一起去,然后学以致用,回成都办一所抗战大学。”邓锡侯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邓、孙一行离开后,王铭章和赵渭宾等一起部署122师学八路运动,部队帮着老百姓干活,老百姓常送慰问品,平遥县军民关系十分融洽。

  1937年12月上旬,王铭章和赵渭宾仍在为前几天获悉的川军部队在淞沪会战中掩护所有中国军队撤退和上海沦陷的悲壮消息叹息,忽又传来川军东路纵队23集团军145师师长饶国华在广德阻击日军进攻南京的战役中失利,于11月30日晚自杀殉国的消息。

  王铭章大骂道:“他妈的!狗日的小鬼子,声东击西进攻山西,牵制我国大量精锐部队到华北作战,然后乘虚猛攻上海和南京。”

  “日本是个小国,哪有我们中国的兵力多啊?关键还是南京政府用兵不当,看不准日寇的战略战术,消极抗战,手忙脚乱穷于应付。你看他们中央军,各个前线都有它的影子,但到处都是消极抵抗、积极逃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渭宾气愤地说。

  “象贤,你估计南京能不能守住啊?或者说能守多久?”王铭章降低声音问。

  “悬!长江中下游是平原地区,远远没有北方这么多险要地势可以凭借,只有一些湖泊可以稍微缓阻日军攻势,但对我军的运动同样不便,地势本来对我国军队就不利。如果老蒋也像阎锡山那样盘算失误,一心保存个人实力,就更糟糕了。”

  “妈的!南方无险可据,北方有险不据。什么狗屁中央军!都是些长腿逃跑军!南北战场都兵败如山倒,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王铭章骂道。

  “是啊!”

  “象贤,我们在晋南休整这么久了,也不见南京方面有什么动静,既无战略调动,又没进行人员和装备补充,全靠我们自己向八路军学习,自我休整。你看南京政府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下一步会要我们做什么?会不会让我们在山西反攻,牵制南方日军?”王铭章一口气问了一长串。

  “师长啊,前途很不乐观哟!陈离听共产党人透露,老蒋又在悄悄跟日寇议和呢!南京布防,只是象征性的,实际上是一座不设防城市。中央政府官员和机构都在向武汉撤退,首都沦陷是迟早的事情。”赵渭宾沮丧地说。

  “妈的!又要偷偷搞何梅协定?完了!完了!完蛋了!”王铭章骂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主帅无能,困辱诸将,祸国殃民!”赵渭宾摇头叹息说。

  “是啊!与其像饶国华那样困辱自杀,不如和鬼子拼死了事!”王铭章悲愤地说。

  “幸亏我们走的是北路,是日寇的助攻方向,要不然多半也会像饶国华那样。唉!不说这些了,说起来气人。”赵渭宾长长叹了口气,告辞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王铭章还在办公室里为南京战局焦虑,突然一个人冲进屋里,高声喊道:“报告师座!739团团长王麟向您报到!”

  “哈!箩筐团长回来啦!好小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恢复得怎么样啊?”王铭章看见王麟,十分高兴,方才的忧愁顿时无影无踪。

  “好啦,全好了!谢谢师长关心!要不是您当时坚决把我送去后方,可能真回不来了。”王麟朗声回答。

  “太好了!家里人都好吗?”

  “好!今年川西坝子风调雨顺、大丰收,市场也繁荣起来,有吃有穿,再也没人挨饿了。全川各地都在开展‘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全民抗战运动,抗战积极性高得狠!”

  “哦!那就好!看来,我们出川抗战是对的,连老天爷也关照啊!”王铭章高兴地说,接着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是同回川接收新兵的几个团长一起回来的。部队战斗力可以得到一些补充,同时还带来一些全川各界民众捐献的棉衣、棉裤和鞋袜。”

  “太好了!还是老乡疼惜我们啊!另外几个团长也都到了?”王铭章高兴地说。

  “还没呢。他们带着新兵,人多,又有物资,只能走陆路。大家照顾我这个‘抗战英雄’,让我坐飞机到西安转过来的。”

  “哈哈哈,回去得了不少荣誉吧?”王铭章笑道。

  “嗯!现在川内的抗战气氛比以前更浓郁了。听说我从前线伤病回去,好多人来慰问。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在老家久呆。”

  “呵呵,原来你是被大红花逼回来的!”王铭章大笑道。

  “哈哈哈哈!”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师长,这是您的家书,你慢慢看。赵参谋长家也有信,我给他送过去。”王麟边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信来。

  “好!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象贤刚回办公室,你快给他拿过去吧。晚上开会给你们接风,听你好好说说川内的情况。”

  王麟还没走出门,王铭章已经把信撕开。打开一看,是大女儿道纯写的:

  亲爱的爸爸:

  王叔叔病愈出院,返回前线时来家里看望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他,妈妈叫我写封信托他带给你。

  家里的人都好,请不要挂念。妈操持家务,关照我们上学,教育我们努力读书,将来事业有成。空闲时间,妈坚持念佛经,常为爸爸祈祷。孙军长夫人常来我们家和妈谈心。妈也常带我们去孙公馆。

  我和弟妹们学习都很努力。大弟和我参加了抗日宣传队,除了在城里宣传,还到乡镇利用赶场天向民众宣传。这段时间,我们主要为前方将士募集寒衣,向民众唱募寒衣歌,歌词是:

  秋风起,秋风凉,

  铁血勇士上战场,

  枪林弹雨杀虎狼。

  我们在后方,

  多做几件棉衣裳,

  支持将士打胜仗。

  打胜仗,打胜仗,

  收复失地保家乡。

  我们把王叔叔讲的情况告诉民众:现在北方已经开始下雪,可是我们的战士还穿着单衣短裤,在冰天雪地里和敌人浴血奋战,民众听了踊跃捐献。老师告诉我们,全川已募集棉衣三十万件,将陆续运往前线。

  爸,我们有一个为民族自由和解放而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爸爸,我和弟妹们都感到自豪,全家人都为您祝福,盼望您早日凯旋归来。

  这次就写这些。叩请

  福安!

  您的女儿 道纯

  二十六年十二月五日

  看着女儿的来信,王铭章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这时,赵渭宾兴致勃勃地拿着信走进屋。他迫不及待地对王铭章说:

  “师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家里来信说,铁松考上啦!”

  “哦?南京航空学院?”

  “是的!你看!”赵渭宾说着把信递给他。王铭章也把自己的信递给赵渭宾。

  “好!太好了!我们也快要造飞机啦!”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家书,不禁都热泪盈眶。王铭章含着热泪说:“自从收复平遥,好久都没有喜事了,今晚给王麟接风,这几件事情放在一起庆贺!”

  “好!”

  就在王铭章和赵渭宾喜得家信的当天,蒋介石在武汉中央统帅部委员长官邸呆呆地看着南京战略要图,他对唐生智到底能不能把对首都的象征性保卫战做得像模像样越来越失去信心,心中很是烦恼。

  “报告委座,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急电。”电报室主任轻声走进门内报告说。

  “念。”蒋介石头也不抬地说。他身边的参谋总长白崇禧和作战部长刘斐则随即抬起头听着。刘斐是刚接替被阎锡山诋毁的黄绍竑出任作战部长的。

  “因韩复榘消极抵抗,济阳于8日失陷。韩部有进一步放弃黄河以北防线的迹象,乞委座电阻其逃逸,并迅调部增援。”

  “娘西皮!韩复榘这个烂军阀,又要逃跑!你马上以统帅部名义给他发个电报,叫他决不能再逃跑了!一定不能放弃黄河北岸防线!”

  “是!”电报室主任随即转身出去发电报。蒋介石刚刚重新看地图,又有人喊报告。

  “进来。”蒋介石抬头看是军令部次长林蔚,冷声问道:“你又有什么好消息啊?”

  “报告,阎锡山来电,要求把22集团军调离第二战区。”

  “22集团军?”蒋介石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是哪支部队。

  “呵呵,多半是川军又向阎锡山讨装备了,阎老西最烦这个。”白崇禧想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

  “嗯,这个阎锡山,真是个铁公鸡,宁肯失去太原也一毛不拔。”蒋介石一闪而过地笑了一下,随即脸一沉,问道,“电报怎么说啊?”

  “电报说,川军在太原战役中一触即溃,抗战不足,扰民有余,还破门而入晋军军火库,擅自补充,形同土匪。电请军令部将川军他调。”

  “你去给程潜挂个电话,问他的第一战区要不要这些川军。”蒋介石。

  “是!”

  大约过了半小时,林蔚又返回来。

  “报告委座,程长官说,他刚刚接收了装备很差、缺少战斗力的川军47军李家钰部,正拿着头痛。说他对川军22集团军在山西的表现已有耳闻,连阎老西儿都不要的烂部队,怎么甩给他呢?”

  “娘西皮!到处都不要这群乞丐军!让他们撤回四川去称王称帝罢!”蒋介石恼怒地说。

  白崇禧见蒋介石已经气糊涂了,赶紧说:“委座息怒。刚才第五战区李长官不是来电要部队去填防吗?我问问他要不要22集团军。”

  蒋介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个顺水人情该做,赶紧说:“也好,你马上去问问他吧。其实,川军23集团军145师的饶国华在南京外围战中打得也很顽强的,敢于拼死效国,就是好样的。这方面,阎锡山的晋军和韩复榘的山东军相比差远啦!”

  “嗯,我顺便让李长官严厉督促韩复榘反攻黄河以北,分减南京压力。”白崇禧说。

  “对对对!就这样!让他也以统帅部的名义责令韩复榘,一定不能再逃跑了!并且要立马组织反攻!如果李宗仁要川军,你马上就把22集团军全调给他。健生,你快去给你的老搭档挂电话吧!”蒋催促说。

  “喂,德邻啊,我是健生。”白崇禧在电话室很顺利地拨通第五战区司令部的电话。

  “健生啊,你好!你好!我是德邻!你快把我急死啦!那两件事情落实得怎么样啦?”李宗仁迫不及待地问。

  “一件已经落实好了,另一件也有眉目了,就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

  “哦,是吗?快说!”李宗仁催促着。

  “关于韩复榘的事,委座已经以统帅部的名义给他发了电报,要他一定不能弃守黄河以北防线。委座还让我告诉你,一定要督促韩复榘反攻,分减南京战场的压力。”白崇禧说。

  “要韩复榘组织反攻?他不马上逃过黄河就谢天谢地了!韩复榘靠不住啊,他可不一定会买老蒋的账!我试试看吧。我要的增援部队呢?有没有着落啊?”李宗仁最关心这件事情。

  “正在晋南休整的22集团军,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川军啊?好得很!好得很啊!请赶快把他们调到徐州来!”李宗仁高兴地说。

  “他们的装备很糟糕,战斗力可不怎么样啊。山西只打了几个小仗,就死伤近半。”白崇禧提醒道,“阎锡山和程潜都不要他们,说他们军纪不好,作战不力,扰民有余,是‘烂部队’和‘土匪军’。”

  “阎老西儿这家伙,搞政治滑头得很,推卸责任很有一套,带兵打仗可不怎么样啊!诸葛亮扎稻草人也能做疑兵,川军总比稻草人强吧?何况人家还是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又不怕死!行!你快把他们调过来吧,越快越好!”李宗仁连声道。

  “好!好!我这就向委座争取,把22集团军全部调给你!”白崇禧笑道。

  “好好好!你快去说!直接往徐州方向调,具体部署我直接跟邓锡侯他们议定。”李宗仁连声说,他又补充说,“川军装备的事,还有劳你帮我多向委员长美言几句啊!”

  “我会尽力而为的!但是,这可不敢保证啊。”白崇禧小声说。

  “一定要帮我争取啊!拜托你啦!”李宗仁道。

  “我就说这是你提的条件!这下总可以了吧?”白崇禧笑道。

  “好好好!就这样说!”李宗仁很欣赏“小诸葛”白崇禧的这个鬼点子。

  “千万要督促韩复榘反攻啊!”白崇禧强调说。

  “我和邓锡侯接洽上,确定下他们的驰援位置后,就亲自赶到前线去催韩复榘。这下够意思了吧?”李宗仁笑道。

  “这样最好。”白崇禧也在电话另一头笑着说。

  “南京战局到底怎么样啊?”李宗仁关切地问。

  “很险!我看,即使韩复榘组织反攻,也很难牵制东线的敌军了,南京沦陷是不久的事情。日军在南京缓过气后,就会南北夹攻津浦线,第五战区很快就会紧张起来。眼下确实是山东战区组织反攻的最后机会。等到日军在南京缓过气后猛攻济南和夹攻徐州,那时就很麻烦了。”白崇禧轻声说。

  “嗯!你一定要尽快把川军调过来!还要增调装备好的预备部队。”李宗仁有些焦急了。

  就在这一段时间,晋南洪洞的驻军和民众的心情都很矛盾。一方面,山西战事的阴霾挥之不去;另一方面,川军和八路军、老百姓友好相处的感觉真好;一方面,川军收复平遥的喜庆气氛意犹未尽;另一方面,南京告急、首都将失陷的消息令人揪心。将士们一边加紧训练、补充给养,一边帮助老百姓准备年货,老百姓则主动帮助照顾伤病员,并不时送来一些慰问品。

  这一天,邓锡侯刚刚从八路军总部回拜朱德返来22集团军司令部,就接到白崇禧的电话,随即又接到军令部的紧急调动电令。

  他赶紧召集集团军将官紧急会议,并派陈离去八路军总部通报周恩来和朱德他们,请他们明天上午过来话别。

  当王铭章和赵渭宾骑马赶到洪洞集团军总部时,会场坐满了人,桌子上还摊了几张地图。

  “这么隆重!出什么事啦?”王铭章见124师参谋长邹绍孟在招呼赵渭宾,就一起坐了过去。

  “说是我们集团要紧急调往第五战区。”邹绍孟说。

  “李宗仁那个战区?多半是因为韩复榘不抵抗!”赵渭宾说。

  “这个狗日的韩复榘,只晓得当‘长腿将军’,闻风丧胆,跑得比日本人的炮弹还快!就不晓得像我们这样拼命抗战!”王铭章骂道。

  “听说他在济阳还是很拼命的,差点被日军俘虏了。”邹绍孟旁边的税梯青师长插话说。

  “我们也听说了。八路军还给我们透露了一点这件事的内幕,说是因为韩复榘在济阳用一个手枪旅去顶日军的飞机大炮。”赵渭宾代王铭章答道。

  “他就是这样被吓破了胆!哪有这种拼法?显然是被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嘛!没有像当年在四川马腿津一仗那样成为俘虏,已经算是很走运了!”王铭章笑骂道。

  “韩复榘消极抗战还有一个原因,你们122师的高参就不一定晓得了。”税梯青笑道。

  “还有啥子内部消息?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王铭章笑道。

  “冯玉祥带领韩复榘属下的曹福林军反攻日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统帅部却把重炮团调给了中央嫡系部队汤恩伯集团。韩复榘大怒,立马下令停止追击。并且从此竭力保存自己的实力。”

  “这帮军阀,只顾自己保存实力,也不管国家存亡!”王铭章骂道。

  “结果,日本人不但不领情,反而整韩复榘的冤枉,说他和日本密谋华北五省自治。弄得他灰头土脸的,赶紧发表声明辟谣。”赵渭宾说。

  “好啦,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请各位安静!”邓锡侯注意到正说得起劲的王铭章他们,便直入正题:

  “今天召集各位来,首先是要通报一个情况。我们驰援山西,从血战娘子关,阻击日军、掩护友军撤退,到收复平遥,整个集团是有功的,这是有目共睹的。可是,现在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有人要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但不是光荣的走,而是像破铜烂铁一样被人扔掉,像瘟神一样被人驱赶。”

  邓锡侯越说越气愤,脸色铁青。

  参会的将领都被总司令这番开场白弄糊涂了,惶惑四顾,然后都转向看着邓锡侯,听他往下说。

  “事情是这样的。孙副总司令的保定军官学校同学、军政部白崇禧副参谋总长,昨晚来电话告诉我,阎锡山最近多次向蒋委员和军政部告状,说我们川军不单装备很差,没有战斗力,纪律也糟糕得很,沿途强拉民夫,强买粮食,甚至破门而入抢劫山西部队的军械库。骂我们抗战不足,扰民有余,是叫花子,是土匪军,说我们没有守好娘子关,要对太原失守负责任,要求立即把我们调离山西。”

  “狗日的王八蛋,怎么还在造谣诽谤!”王铭章骂道。

  “中央军这么好的装备,在石家庄都没有挡住日寇,没有守住娘子关。要不是我们拼死掩护,孙连仲他们败得更惨,太原丢得更快。”下面有人骂道。

  “走就走,还怕找不到地方送死啊?”

  “不走!龟儿子些的,想赖我们的装备!不仅要换装备,还必须给够抚恤费,否则休想赶我们走。”

  “对!必须先把承诺的装备给我们!不然我们也回老家疼老婆、娃娃去。”

  ……

  “更严重的是,”邓锡侯高声说道,“蒋委员长听了阎锡山的报告后,就叫白崇禧打电话给程潜,问第二战区要不要我们,结果程潜说,上个月才把装备很差的47军李家钰部调给他,现在又想把连阎老西都不要的烂部队塞给第二战区,这些残兵败将,他不要。”

  听到这里,将领们气得一塌糊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都静下来听邓锡侯继续往下说。

  “当时,南京刚刚传来不利消息,蒋委员长情绪不好,一听到白崇禧的报告,大发雷霆:娘西皮,把他们调回四川去,让他们回去称王称霸!”

  “回去就回去,我们回去把一路上的全部真相告诉所有川军弟兄和老百姓,看哪个怕哪个!”有人气愤地说。

  “这件事情要慎重,要顾全大局,不能意气用事,因小失大。”有人反对说。

  “擅开军械库,是我干的,要处罚,处罚我好了,和集团无关。”王铭章站起来气愤地说。

  “军械库的事情,是我出的主意,和王师长没关系。当时,晋军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如果我们不要,就只能炸毁,不然留下来资敌。我认为,这样的抗战物资,理所当然应该让战士们拿去抗日。”赵渭宾也站起来说。

  “军械库的事情,王师长和赵参谋长没错,那只不过是阎锡山的一个借口。要惩罚,就得惩罚把装备囤积起来资敌的阎锡山。”有人表示支持,立即有人响应。

  “对头!我也支持!”

  “嗯!军火库这件事情,我也是支持的,做得好!我们是被冤枉的,装备的账,以后找机会慢慢算。你们二位先坐下。”邓锡侯说。

  下面立即鼓掌。

  “打开军械库的事情,我们没错,把自己的装备留给敌人,那才是大错特错。自出川以来,我们一直比较注意军纪,虽然我们的军纪远远比不上八路军,但所到之处,基本上坚持了公买公卖,不随便抓丁拉夫。但是,我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兵站,势必就地购粮,加上语言不通,难免发生一些误会。在晋东,我们仓促投入战斗,立足未稳就被冲散了,跟随大军后撤。败兵之际,各个部队都难免有不守纪律的现象,怎么单单说我们川军是‘土匪军’呢?比起晋军和中央军,不论是纪律还是斗志,我觉得我们都是问心无愧的。”孙震接着说。

  127师长陈离跟着发言说:“我想,即便是八路军,也不会任凭中国人的军用物资留给鬼子,也会打开军械库取走这些物资的。阎锡山是有意排斥我们。为什么要排斥我们呢?我估计有三个原因:第一,太原失守,责任重大,阎锡山找不到替罪羊,就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第二,委座要求阎锡山给我们换发装备,阎锡山怕我们分他的肥,所以过河拆桥,撵我们走。第三,我们川军本来就作战勇敢,现在和共产党八路军关系又好,军纪军风和战斗力都明显提高,收复了平遥,并且一直固守,还缴获了一点日军装备,阎老西的部队相形见绌,他怕这样下去对他的统治地位不利。”

  “就是,阎锡山怕我们影响他继续当残破山西的土皇帝。”有人赞同说。

  “大家不要心急,现在,已经有人大发善心收留我们,阎锡山的事情,我们暂时就不多说了。”邓锡侯接着说,“程潜向蒋委员长拒绝我们之前,第五战区长官李宗仁刚刚向最高统帅部报告山东战局危急,要求增援部队。白崇禧一听到蒋委员长说气话让我们回川去,马上建议问第五战区要不要我们。蒋委员长一听,立马改变主意,当即让白总长征求李宗仁的意见。白总长向李长官道明情况,李宗仁立即表示接受,说他们不要给我。白崇禧提醒他,川军的装备比较差。李宗仁说:诸葛亮扎稻草人作疑兵,也能草船借箭,他们总该比稻草人要好些吧。何况,川军虽然装备简陋,作战却很勇敢。委座要把他们调给我,好啊,请你立即让他们过来。”

  “好!士为知己者死,那我们就开到第五战区去!”

  “我就不信,我们还不如稻草人!”下面有人大声说。

  “现在,军政部已经决定把我们调往第五战区了。”邓锡侯大声宣布。

  “好!”大家鼓掌欢迎。

  “今天上午,集团总部接到武汉行营急电,军令部将我们划归第五战区,也就是李宗仁为司令长官负责的鲁南和苏北片区,要求我们立即启程,从潼关转陇海线驰援。李长官随后又主动跟我取得联系,他说,现在山东形势很紧张,黄河以北防线危在旦夕,济南也很危险,又新增加了牵制南京方面日军的重任。他希望我们立即开赴山东、安徽、河南交界的砀山一带,作为第五战区总预备队,以应不测。”邓锡侯说。

  “除此之外,我向李长官提出了大家最关心的装备问题。”邓锡侯接着说。

  “好!”下面顿时响起了喝彩声。

  邓锡侯笑了笑,示意安静,接着说:“不要太激动,李长官只是表态说,他尽最大努力向统帅部争取。”

  “哦!”大家哗然,很不以为然。

  “这盘应该不一样了,李长官说,他已经请白参谋总长帮忙说情。他还说,估计有些希望。”邓锡侯马上解释说。

  “哦!这还差不多!”

  “唉!但愿不再是画饼充饥!”下面的人叹息道。

  “要是这回还不给我们换装备,武汉方面就不怕我们也学刘斐和韩复榘当长腿将军?”有人开玩笑说。

  “哈哈哈!”大家笑起来。

  “笑话归笑话,我看,真要是这样,我们就只剩下一条路了。那就是学八路军——让鬼子给我们提供东洋装备!统统的缴枪不杀!”邓锡侯笑道。

  “好!”下面又喝起彩来。

  “诸位要是真能把这个缴枪不杀的本事都学到手了,我代表全川父老给你们磕响头!”邓锡侯笑道,“但是,换装备的事的确很重要,我准备跟孙副司令一起专程前往徐州接洽。这里就不再议论了。下面接着说我们这边的行动安排。”

  “鼎勋,第125师休整得怎么样?可不可以安排一个团明天启程?”邓锡侯点将45军125师中将师长陈鼎勋。

  “老卢,你们安排一个团明天下午动身来不来得及?”陈鼎勋问了问身边的373旅少将旅长卢济清。

  “可以!”卢济清毫不犹豫地说,“我们的人每天都想着快走,尽快试试从八路军那里学的招数,就让姚超伦带团先动身吧。”

  “邓司令,那就安排745团姚超伦部明天下午开拔,您看怎么样?”陈鼎勋向邓锡侯报告说。

  “好!鼎勋和济清,你们要叮嘱姚团长,他们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为我们川军争口气!”邓锡侯严肃地说。

  “是!保证完成任务!”陈、卢二人朗声应到。

  “如果前线战事紧张,一定要叫他们留人在第五战区司令部,确保跟后续部队的联系,莫再像上次被黄绍竑那样的黄长官瞎指挥搞整乱套了。”邓锡侯接着说。

  “遵命!”

  “125师和45军的其他各部,都要抓紧收拾,接着跟进!”邓锡侯接着说,“位于前线的41军,要尽快做好向友军部队移防阵地的工作,准备接着动身。月底以前,各部都要抵达砀山附近集结。”

  “德操,你还说不说啥子?”

  “我没什么多说的,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尽快赶赴第五战区,漂漂亮亮打一仗,为川军争气!”孙震大声说。

  “好!这也是我的最大希望!各位一定要为川军增光!为自己增光!为中国人增光!”邓锡侯喝彩道。他接着问,“在座的诸位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没别的问题,主要还是担心装备问题!要是实在不能给我们换点像样的,多打些好一点的马刀也好!砍起来痛快!”王铭章大声说。

  “对!装备最重要!”

  “对!多打些马刀也好,让我们也学王老将军痛快痛快!”立即有人响应。

  “好!大家有之钟这种奋勇杀敌的精神,很不错!装备的事,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争取的。争取马刀也打,装备也换。各位回去抓紧时间准备吧。鼎勋和济清,你们回去交代好后,和姚团长一起到司令部来一下,我们再议一下先头部队的细节问题。”

  邓锡侯说完正要宣布散会,突然想起自己差点忘了一件重要事情,赶紧说:

  “对了,最后再补充一点,这次晋南休整期间,大家都从八路军那里长了不少见识,并且,诸位都知道,八路军还对包括本人在内的不少弟兄有过救命之恩,你们可以抓紧时间去跟友军告个别。”

  “报告,18集团军周恩来和朱德总司令带了几个警卫骑马来访,还带了三匹很壮实的东洋马!”川军高级将领紧急会议刚散会不久,副官王席儒跑步进邓锡侯办公室报告。

  “好好好!我这就去接他们到会客室!你赶紧去通知孙副司令和陈离师长过来。还有,把作战室那个山东地图也取过来。”邓锡侯连声说道。

  “周将军、朱总司令!你们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欢迎!欢迎!本来该我登门谢别的,反劳驾你们赶过来!实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啊!”邓锡侯连声致歉说。

  “晋康兄,你这就见外啦!你们要急着准备开拔,时间紧,当然该我们跑腿哟!”朱德笑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快请坐!快请坐!”邓锡侯边说边把客人请到会议室。

  “你们这次调动又很紧张啊!”周恩来关切地说。

  “就是!要我们驰援鲁南,月底全部赶到徐州以东砀山一带集中。”

  “韩复榘消极抵抗,山东形势可不太乐观啊。眼下日军主攻南京,在华北一带的兵力有限,但韩复榘抗战不积极,不但不趁机反攻,反而不断后退。”朱德说。

  “还是你们共产党知己知彼,形势分析实在精辟。我就是专门请二位过来指点形势的。”邓锡侯高兴地说。

  “你又见外了!”朱德笑道。

  “指点可不敢当!共同研讨切磋抗战形势和对策,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周恩来谦虚地说。

  “好好好,算我又说错了。德操,你们快进来!”邓锡侯见孙震、陈离二人已到门外,便招呼他们。

  陈离和周恩来、朱德打了招呼后,走近邓锡侯,邓轻声问他东西准备好了没有,陈离点点头。

  这个细节周恩来和朱德都注意到了,两人相视一笑,没作声。

  “我们今天请周将军和朱总司令过来,一是告个别,感谢八路军的救命之恩,和这一个多月来给我们的很多帮助。我在这里代表我个人和整个国民革命军第22集团军,向第18集团军的首长表示感谢!谢谢!”邓锡侯给两位贵宾鞠了个躬。孙震和陈离也赶紧站起来鞠了个躬。

  “哎哟呃!越来越客气了!再这个样子我们就坐不住啰!”朱德笑道。

  周恩来也哈哈笑起来。

  “我们这可是发自内心!我们全集团军将士都很感谢八路军!是贵军让我们大开眼界,战斗力也今非昔比了!我们还派人去延安取抗战真经呢。”陈离赶紧说。

  “这也是我们大家的心里话!”孙震也跟着说。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欢迎!欢迎!”周恩来连声说。

  “二是请两位贵客指点指点前线的形势。说实话,军令部和李宗仁那边都还没有向我们详细介绍过第五地区的情况,我们对山东的形势也只是从电台和报纸上零零碎碎了解到一些,很多内幕消息还是从你们这边听到的。我们希望在临别之前多听听你们的建议。朱总司令,看在老乡的面子上,你可一定不要打埋伏啊!”邓锡侯接着说。

  “呵呵呵,看来,老邓今天是要将我们的军啊?”朱德对周恩来笑道。

  “这是我们做友军的义务嘛。谁让我们两军有缘分驻在一起呢!我们竭尽所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总能过关吧?”周恩来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那就请周将军先给我们讲讲大形势,然后请朱老总给我们讲战略战术,怎么样?”邓锡侯说。

  “你这个分工办法很合理嘛!”朱德笑道,“恩来,就只好有劳你先来啰。”

  “各位将军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时间很紧张,我就先献丑了。”周恩来谦虚地说。

  “大家欢迎!”邓锡侯带头鼓掌。

  “各位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日军暂停了在华北的进攻,把侵略重点集中到南京方向。从国际形势来看,日军攻占上海之后,战线拉长了,与美英等国在长江中下游的利益冲突加剧,矛盾也自然会进一步加剧。当我们顶住日军的三板斧之后,美国很可能会逐渐对日本进行战略物资禁运,并最终择机参战,那时,日本的战斗力会大大衰退,我们的压力会相应减小,抵抗会加强。我们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在于我们!这是战争性质决定的,也是地缘战略关系所决定的。视太平洋为自己领地,竭力向东亚地区扩张的美国,是不可能让日本占领中国,成为一个强大的亚洲国家,也不可能把太平洋变成日本湖的。这是中国抗日战争的最基本格局和走势。”周恩来很坚定地说。

  “讲得好!讲得好!可惜,日本没有这样高瞻远瞩的战略家,他们只晓得侵略中国,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注定是害人终害己。真正占便宜的,只有最后参战的美国佬。”邓锡侯带头鼓掌。

  “外国谚语称之为‘火中取栗’。就是说,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愚蠢地到中国来杀人放火抢板栗,结果,到最后,炒熟了的板栗全都被老奸巨猾的美国佬夺走了,日本武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朱德插话说。

  “并且,还杀人三千,自损八百。”周恩来补充说。

  “看来,日本的政治家其实眼光有限,痴迷于中国,不会算世界大账啊。”邓锡侯点评说。

  “所以,我们有信心取得最后胜利!”周恩来再次强调。

  “山东方面的局部形势又怎么样呢?请周将军分析一下。”孙震接着问。

  “好。关于贵集团将要开赴的山东方面,华北日军正在为沪宁战场发动牵制性进攻,战区压力正在增大。我们担心韩复榘会以上海没守住和南京危在旦夕为借口,为保存个人实力继续消极抵抗,再次弃守黄河北岸防线,甚至放弃山东中部山区和省会济南。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第五战区的形势必将很严峻,你们两个军的压力会很大,如果仍然只是现有的装备,可能会面临很大的牺牲。建议你们首先要争取更换装备,然后就是要注意及时争取中央优势装备部队的增援,尽量争取到重炮和战车的支持。另外,充分利用山东中部泰山一带的有利地形,和鲁南地区的山地阻击日军,我们认为也非常重要。”周恩来回答说。

  “就是!”大家点点头。

  “装备的事,李宗仁已经答应向统帅部要,但他说统帅部的事情他不能保证,能不能争取得到还很难说,唉!”邓锡侯叹息道。

  “是的!我国目前各战区和各集团军协调得很不好,拼命打仗的没有好装备;有好装备的却临阵畏缩,使我国不仅丧失领土,还付出了不必要的牺牲,特别是川军这样奋勇抗战的地方军,付出了过多的代价,实在令人心痛啊!”周恩来动情地说。

  “我们在山西抗战和淞沪抗战中的巨大牺牲就是很突出的例子。更气愤的是,还有意无意把我们第七战区调得乱七八糟的,弄得指挥官找不到自己的部队,部队找不到指挥官,群龙无首,各自混战,大大丧失了本来就有限的战斗力。有人居然宣传说这是保护川军!真要是爱护我们,为什么至今还不给我们更换装备呢?为什么要我们拿着众所周知的最糟糕武器,跑到最前面去抵挡日军的飞机大炮远攻呢?”陈离有些激动地说,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太多的战友因此伤亡。

  “龟儿子些,睁起眼睛说瞎话——打胡乱说!最气人的是,阎锡山下令全部退守太原,却没有派人来通知我们去开会,要不是朱总司令亲自赶来相告,和八路军多次相救,我们几个真他妈的成了俘虏!”邓锡侯骂道。

  “这种悲剧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够改观啊!恩来,你觉得孙桐萱怎么样啊?”朱德跟着叹了口气,随即把话题引回来。

  “现在山东战区的孙桐萱军,和22集团军在娘子关擦肩而过。我和孙将军很有点交情,他们原属杨虎城的西北军,孙将军可比韩复榘抗战积极得多,你们可以多和他们相互照应。如果需要,我可以替你们写信给他。”周恩来接着说。

  “那就麻烦你啦!”邓锡侯知道周恩来说的是西安事变前后的事情,深知这封信的分量。

  “我们自身在山东方面还有点游击队和群众基础,也可以介绍给你们。虽然他们的力量很有限,但在动员群众方面或许能为川军助一臂之力。”周恩来继续说。

  “那太好了!还是共产党有办法,到处都有自己的同志。这件事情,下来后陈离你把最先出发的125师陈鼎勋师长带去跟周将军他们具体接洽。”邓锡侯很高兴。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知道的全都说了。”周恩来笑道。

  “感谢!感谢!”邓锡侯等连声道谢,带头鼓掌。随即又请朱德讲战略战术。

  “我们都是从四川大后方出来抗日的,本是一家人,我也就不客气了。”朱德笑道,“接到陈军长传达的参谋任务后,我们赶紧研究了一下,观点很不成熟,仅供参考。”

  “除了刚才恩来所讲的注意和孙桐萱等友军协同,和及时请求中央军增援充分利用有利地形之外,就是要注意发动群众,利用天时、地利和人和的优势,择要部署好纵深防御,尽量规避日军的火力优势,少打阵地防御战,多打伏击歼灭,多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发动群众方面,我们前段时间已经介绍了不少自己的做法,其中最关键的,我觉得就是要真心把老百姓当作自家人,特别是善用积极分子,遇到事情多开会,老百姓人多地熟,能想出很多恐怕连诸葛亮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主意。”

  “日军的火力优势非常明显,特别是飞机轰炸和重炮远攻,我们八路军和22集团军一样,在这方面都没有直接有效的对抗手段。但是,一旦距离近了,飞机重炮难以发挥作用,他们的优势也就减少了,我们取胜的机会也就增大了。所以,要千方百计利用有利地形接近鬼子,或者让鬼子靠近我们,跟他们近距离交战,越近越有利。”朱德强调说。

  “在具体战术上,你们22集团军有很多宝贵经验。我听说122师王铭章师长的马刀,比步枪还管用。可惜这次相处的时间太短,王将军又在忙着收复平遥,要不然,我们还准备请他来教刀术呢!”朱德笑道。

  “说来惭愧,这也不过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的枪实在太差了!”邓锡侯苦笑道。

  “装备的事情不能怪你们,川军英勇杀敌的精神令人敬佩!”周恩来说道。

  “是的!在不怕牺牲这一点上,川军和历史上的湘军是一样的。”孙震说。

  “川军、湘军和英勇北伐的两广军队都很勇敢,因为,这三个勇敢的军队本身就同出一脉嘛!”周恩来笑道。

  “你别说,我们41军的王铭章师长还真是从广东迁到四川来的客家人呢!”孙震笑道,“当然,周将军和我这样的江浙人,也同样是有为国捐躯精神的。”

  “也只有全国各地的人都奋勇杀敌,才能叫做全民抗战、共赴国难嘛!”周恩来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这时,警卫进来报告说,陈鼎勋师长、卢济清旅长和姚团长来了。邓锡侯让孙震带他们到作战室去商议,自己和陈离接着听朱德讲战略战术。

  “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再多强调一下,就是要注意多打运动战,消灭日军有生力量,少打阵地战、消耗战。因为,我们的火力明显劣势,打阵地战很容易造成大量牺牲,这是很被动的。特别是尽量不要困守孤城,因为我们的人越多、越集中,日军飞机轰炸和大炮轰击下来的伤亡也就越惨重。”朱德接着说。

  “但是,我们注意到,日军特别喜欢攻占城市和战略要隘,这是他们的速战速决侵略性质和机械化特点所决定的,他们也特别注意发挥重要交通线这个战术优势。问题是,蒋委员长也特别在乎守城,又不太讲求方法,甚至宁愿牺牲将士也不愿及时弃城,结果往往是人地两失。我们的毛泽东主席很不赞同这种指导思想,他主张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特别强调游击战和运动战。我们的主张是,只要战斗力保住了,失地是可以收复的。当然,这种积极抗战的思想,和韩复榘的消极抗战、积极逃跑思想是有天壤之别的,是两回事。”

  “那当然!这完全是两回事。八路军在山西取得平型关大捷,韩复榘在山东弃城而逃。这实在没法比!”邓锡侯等都表示赞同。

  “现在中央军节节败退,共产党的游击队反而更深入敌后去了。”陈离补充说。

  “鲁中泰山一带是大山区,地形很好,很有利于伏击和阻击。你们驰援过去,尽量充分利用这个天然的地理优势。完全可以考虑部署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另外,鲁南滕县以北有点小山区,你们去后可以看看能不能利用地势部署一些纵深防御。其次才是在台儿庄、运河一带比较平坦的地区利用运河部署防线。要特别当心,日军的机动性很强,又习惯于声东击西,他们很可能仍然会集中优势火力攻打我们的薄弱环节进行突破和包抄。22集团军可以利用好的阵地进行吸引和阻击,然后用后备部队和侧防部队围上去,贴近鬼子打运动战和歼灭战,这时千万不要太分散兵力,以免被他们各个突破。”朱德很认真地说。

  “对头!陈离,这些战术经验都很重要,要记住及时传达下去。”邓锡侯对陈离说。

  “是!”

  “从现在的部署上看,第五战区的增援部队,要么是驻守河南的程潜第二战区,要么刚刚调到河南亳县休整的汤恩伯集团,也可能是在江苏方向防止南路日军的预备部队40军庞炳勋部和59军张自忠部。庞炳勋是个老将,打仗很顽强。张自忠军装备不错,又懂兵法,如果李宗仁用得好,打起仗来未必像传言说的那样糟糕。这两个友军是可以相互依靠的。汤恩伯和程潜,都是中央嫡系部队,装备都很好,但他们都只听老蒋的调动,李宗仁未必请得动。老蒋会不会因为上海沦陷和南京的被动局面而彻底改变一贯作风,积极派部队去支持李宗仁,现在还很难说,这方面要有心理准备,不能盲目乐观。第五战区的最终命运,我们估计,很可能取决于李宗仁和老蒋的胸襟跟胆识。22集团军要做好艰苦战斗的准备啊。”朱德担心地说。

  “嗯!我们一定招呼部队多加注意。”邓锡侯和陈离都严肃点头。

  “请问朱老总,你看南京还能守多久?”邓锡侯问。

  “这个?”朱德稍微犹豫了一下。

  “老总啊,你就把我们上午讨论的情况说说吧。”周恩来注意到其中微妙,果断地说。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们今天上午刚讨论过,形势不容乐观啊。本来南京一带的防御地势就不好,没有险要可据,中央军主力部队又纷纷后撤。实际上在一线抗战的主要就是装备简陋的川军和另外一些地方军。现在南京外围防线基本丧失殆尽,破城只是时间问题,可能很快就要发生。时间早晚主要看老蒋的抗战决心和唐生智的防守水平了。如果打得好,再抵抗一两周也是可能的。如果打得糟糕,则可能重蹈太原城防的覆辙。由于南京在长江边上,如果撤退时候组织得不好,可能结局比太原一战更悲惨。”

  “唉!”邓锡侯叹了口气,接着问,“一旦南京失守,估计日军下一步会怎么办呢?”

  “由于日军刚刚攻下太原和上海,代价不小,势必需要较长时间进行休整。因此,我们认为,日军攻陷南京之后的下一步走势还不很明朗,我们目前不能完全断定日军是先进行休整,开始立即从南京和山东两个方向夹攻,贯通津浦线。或者采取大包围,东线沿江而上攻武汉,北线从山西往南压,或者直接越秦岭攻四川大后方。鉴于日军能力,和在山西这边的表现,估计很可能是先行休整,缓过气后再南北夹攻津浦线,直接进攻武汉和四川的可能性不大。这一点应该很快就能明朗了。你们在路上可以多注意日军的下一步举动。如果南京方面的日军迅速分兵北进,而不是沿长江西进,那就多半是想贯通津浦线。”

  “看来,我们最好能赶在日军北上之前在山东立住脚!”邓锡侯点点头说。

  “是的,山东中部地区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就是不晓得还来得及不。唉!韩复榘也是一个不顾大局、只顾保存各人实力的人。”朱德叹息道。

  “该死的韩复榘,这么好的机会,咋个就不晓得反攻呢?”陈离骂道。

  “李宗仁和蒋介石都给他下过指令,我们也已派人去劝过他,全都不管用。他是一个自私自利、刚愎自用的顽固军阀。”周恩来说。

  “你们估计韩复榘会不会跟日本人勾结啊?”邓锡侯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们得到的消息说,10月初的时候,日本大特务土肥原到济南,跟韩复榘秘密会谈,不久韩复榘就发布了保境安民通电,宣布山东独立,不参加抗战,不允许抗日部队通过山东。老蒋得到这个消息后,赶紧派总参议蒋伯诚到济南作韩复榘的工作。以补充军备为名,拨给韩一大笔钱,同时任命他为第五战区副长官兼第三集团军总司令,要韩切实负起山东境内的抗战指挥责任。在蒋伯诚的督促下,韩部展书堂师发动对日军反攻,最近刚刚光复了德州。但韩复榘本人仍然在消极抗战。”周恩来说。

  “估计韩复榘你们是很难依靠的,但他手下的将领,有的还是能积极抗战的。比如孙桐萱、展书堂,曹福林、于学忠等都不错,就是韩复榘太独断专行,又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歪道理,下面的将领都敢怒不敢言。”朱德讲到。

  “不抗战,想当汉奸的,升官又发财;积极抗战,流血牺牲的,反而受排斥。这公道吗?”陈离愤愤不平地说。

  “唉!”另外三人同时叹了口气。

  陈离接着说:“讨袁护国时,马腿津之战的时候,孙震副总司令——当时是营长,和王铭章一起,生擒了韩复榘,如果那时把他杀了,就没得现在的麻烦了。”

  “唉!此一时彼一时啊,韩复榘现在是一方诸侯,今非昔比了!”邓锡侯叹息道。

  “就是啊!”朱德接着重新把话题拉回来,“另外,还要提醒一点很重要的战术性问题,就是对日本的飞机进攻,最重要的是不要慌,蹲下来不要乱动,越乱动越容易被弹片和机枪打中。”

  “总起来说,川军这次到第五战区去,预计任务会很艰巨。首先要向李宗仁和武汉方面争取改善装备和大力发动群众。其次是注意纵深防御和运动战,如果日军还来不及组织夹攻,可以抓住机会主动打一些游击战,这样也可以逼迫日军仓促应战,扰乱其战略部署。再就是要注意辨别友军的抗战精神和战斗能力,取长补短,搞好协同。遇到优势日军进攻时,一定要努力争取中央主力部队的及时增援。最后,就是要注意尽量避免短处,不要孤军困守孤城。这就是我们建议的要点。”朱德总结说。

  “好!这些都是八路军克敌制胜的宝贵经验啊!谢谢!谢谢!可惜德操没听完后半截。”邓锡侯连声道谢,陈离也站起来致谢。

  “陈离,你等会回去,就立即把今天的会谈要点传达到团以上军官,叫他们赶快往下教。”邓锡侯说。

  “是!学到了这些宝贵经验,我们22集团军将本领大增。”陈离高声道。

  “衷心祝愿你们22集团军多打好仗,为川军争光!为中国军队争光!”周恩来祝愿道。

  “谢谢你们的传经送宝!22集团军的光荣,也必定是八路军的光荣!”邓锡侯感谢道,随即对陈离说:“你去叫人把东西抬过来。”

  很快,六个警卫从隔壁抬了三个大木箱过来。

  “二位知道,我们实在很穷,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回赠友军,这是一箱手枪和两箱子弹,送给你们略表心意,请周将军和朱总司令笑纳。”邓锡侯真诚地说。

  “哎哟,这可不行哦!”朱德连声说,“你们自己都缺装备,还送枪给我们,这怎么行呢?要不得,要不得!”

  “朱老总,你听我解释。我们川军和八路军一样,装备在全国各集团军中是最差的。但是,我们和你们的情况又略有不同,我们缺的不是手枪和一般的子弹,而是用于正面对抗和攻坚的重型装备,主要是缺大炮和机枪,还有就是去北方过冬的服装。你们本来就没有兵工厂,内战时又被长期围困,失去了中央根据地,长征到物资匮乏的大西北,现在的补充又全是自己想办法,不仅我们缺的这几样你们也都很缺,你们连手枪和子弹都缺。更重要的是,你们主要是深入敌后去战斗,比我们和其他所有的部队都更需要短枪。我们现在能勉强拿出手感谢你们的,也就只有这一点点东西了,两位一定要收下。”邓锡侯真诚地说。

  “两位先生一定要收下,不然,真是看不起我们川军了。”陈离也恳切地说。

  “既然两位将军都这样说了,朱总司令,我看就收下吧,这也是我们两军友谊的见证和纪念嘛。”周恩来接着说:

  “那好,我就收下了,代表八路军谢谢你们的心意。另外,二位也晓得,我们本身都很穷,结交的又都是些穷人,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得出手的纪念品。听说邓司令在战斗中不幸马失前蹄,就想到送给你们几匹我们115师在平型关缴获的日军战马给你们当坐骑。”朱德说。

  “日军的战马确实养得不错,据说早先蒋委员长在日本留学时,还在那里养过战马呢。”周恩来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啊!你们已经给我们赠送了太多东西啦!从军用地图,到国内国际形势分析和战略战术;从改善部队作风,搞好军民关系,到介绍友军关系,还尽力节省冬装送给我们的将士。”邓锡侯推谢说。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恩来还有一个意思,是要祝愿你们抗战到底,永不落马!”朱德接着周恩来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解释到。

  听了朱德的解释,邓锡侯非常高兴,连声说:“抗战到底,永不落马!好!好!我们收下!也祝愿你们抗战到底,永不落马!英勇杀敌,百发百中!”

  “好!邓总司令这句话,是最好的礼物!大家说是不是啊?”周恩来画龙点睛地说。

  “正是!哈哈哈哈!”大家都爽朗地笑起来。

  12月13日中午,22集团军驰援第五战区的最先头部队45军125师373旅745团姚超伦部乘火车离开洪洞驻地刚好两天。王铭章刚和赵渭宾正在平遥县城内确定好122师的换防和转进准备工作,孙震从洪洞来电话:

  “之钟啊,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南京沦陷了,日军大屠城,军民死亡惨不忍睹,其中包括很多23集团军的川军官兵。”

  “啊!国民政府不是才刚刚撤到武汉去,说唐生智要坚守南京三个月吗?”

  “唉!就是!什么三个月?半个月不到!”孙震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

  “这个消息要不要往下传达啊?”王铭章问。

  “这么天大的事,能不让大家晓得吗,你传达下去吧。要注意方式方法,尽量少影响军心。唉!”孙震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是!唉!”王铭章一边叹气,一边往对面的全国地图走去。

  “师座,开饭了。”李绍坤送饭进来。

  “嗯,先放桌上吧。你去请赵参谋长吃过饭马上过来。”

  没过多久,赵渭宾就赶过来了。赵渭宾见桌上的饭菜还没动,问道:“怎么啦?连饭都顾不上吃,在忙啥呀?”

  “唉!出大事了!情况比你前几天预计的更糟糕!刚才孙副总司令来电话,南京沦陷了!日军大屠城,军民死亡非常悲惨,包括不少23集团军的官兵。”

  “啊!”赵渭宾也大吃一惊,“不是说要坚守三个月吗?”

  “是啊。这才几天,转眼首都就没啦!军民都成了鱼肉!”王铭章伤心地说。

  “虽然早已晓得迟早要沦陷,却料不到竟然这么快。唉!这仗打得!”赵渭宾连声叹气。

  “老赵,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死了亲人一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王铭章哽咽着说。

  “我心里也很难过。南京始终是首都啊!我家铁松考上了南京航空学院,刚去学校报道,南京就没了,学校就开始流亡!真无法想象他心里是什么滋味。”赵渭宾长叹一声。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王铭章才接着问:“你来看看日军下一步会怎么走法?南京方面又如何应付啊?”

  “好,我先看看地图,你快吃饭吧。”

  赵渭宾迅速浏览了一下地图,用指示竿在南京、太原、京津点了几下。王铭章一口气把饭菜刨了一小半,就再也不想吃了,放下饭碗说道:

  “象贤,现在日军有几种出击路线。一是从太原南下,进攻郑州,与南京方面合围武汉;一是从京津,沿着京浦铁路南下,攻取徐州,再沿陇海线南下,与南京方向合围武汉;还有一种就是太原、京津、南京三路同时合围。你看哪一种可能性最大?”

  “嗯。三路同时出击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日军没有那么大的兵力,最多只能是两路助攻,一路主攻。如果主力部队从太原南下,必须突破我国军队的沿途夹击,才能打过黄河。日军在太原和娘子关战役中伤亡很大,跟着又在淞沪和南京激战,一直没来得及休整,现在我方在这一带集结的兵力很多,正面有中央军,长治一带还有程潜指挥的第二战区重兵,侧背有我们和更多的部队。日寇若想直接从太原南下强渡黄河,必须从国内和南方抽调部队,并且代价很难承受。我估计,最大的可能还是华北日军与南方日军配合,南北夹击,贯通津浦线,夺取徐州。”

  “嗯,有道理!”

  “日军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只要看南京方面的日军下一步往哪个方向出击,就晓得了。这几天就能见分晓。”赵渭宾接着说。

  “嗯,我们以后多注意一下日军动向。”王铭章表示赞同。

  “日军如果从华北南下,首当其冲的是韩复榘的山东军。如果他们也像阎锡山的晋军,就麻烦了。”赵渭宾接着说。

  “韩复榘以前是冯玉祥的属下,我们打过交道。他们现在有三万人马,装备比我们好。但愿韩复榘现在打仗比以前强得多了。”王铭章说。

  “听说他是你的手下败将?”赵渭宾难得一笑道。

  “呵呵。”王铭章笑道,“那是在内战的时候,我和孙副司令在马腿津战斗中用伏击战击沉了他们的船,他们北方人是旱鸭子,不会游泳,全都成为我们的俘虏。后来刘湘总司令看在冯玉祥的面子上把他们全部释放了。但愿他现在大有长进,不然就麻烦大了。”

  “三万地方军,不论如何也挡不住华北方面的日军主力部队。眼下,韩复榘千万不能消极,南京政府,不,最高统帅部还必须尽快增援。”赵渭宾说。

  “嗯!我们得抢在山东军败退之前赶过去,免得又像在娘子关那样一上去就遇到兵败如山倒的狼狈情形。”

  “就是!”赵渭宾表示赞同。

  王铭章接着问:“南京沦陷的事,孙军长说要传达下去,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影响军心。你看怎么向下面传达为好啊?”

  “这个……”赵渭宾稍微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强调朱总司令讲的持久战思想,动员官兵们化悲痛为力量,同仇敌忾,尽快奔赴山东前线保家卫国,你看怎么样啊。”

  “好!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进攻,我们都要激励斗志。”

  南京失守和日军屠城的消息传达后,全师官兵和县城官民都很悲伤,收复平遥以来的日趋黯淡的喜庆气愤,刚被即将转进山东前线的消息重新振奋起来,这一下子又完全凝结了,转眼荡然无存,整个县城被悲伤所笼罩。在化悲痛为力量的宣传引导下,军民发出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壮烈呼声,奔赴山东前线杀敌救亡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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