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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军

第08章 太原家书

     1937年10月22日,山西战局再度恶化,日军迂回包抄娘子关后路,步步直逼太原城。

  10月21日傍晚,王铭章率部抵达太原。

  王铭章和赵渭宾等师部人员刚刚在川军接待处陈处长带领下来到临时驻地,还没来得及安顿好部队,阎锡山的作战处长楚溪春就带着一个警卫坐着吉普车赶过来了。楚溪春稍微问候几句之后,就说奉阎长官命令,22集团军的增援位置,由太原正北的晋中忻口战场,改为晋东娘子关方向,希望122师立即开赴前线。

  王铭章问他装备准备好了没有,楚溪春反问他什么装备。王铭章和赵渭宾一听他这句话,很是哭笑不得。

  王铭章压住怒火说:“既然你不清楚这件事,我也不跟你发火,你马上回去问阎司令,蒋委员长叫他给我们准备的装备,啥时候给我们?你告诉他,要是不给我们落实装备的事情,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陈处长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说:“几位都是为国效力,奉命办差,都身不由己,都很辛苦,先喝口水,再慢慢说话,好事不在忙上。”

  他接着说,“孙震军长昨天来过电话,说他和邓司令马上就从西安飞赴太原,让122师先在太原驻下来,等他们和阎司令当面说好了,再过来通知下一步的行动。”

  楚溪春听了这些话,知道问题复杂,也不再催促,转说自己今年8月才从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二期毕业,和22集团军司令部高级参谋胡临聪是同班同学,对川军换装备的事情还不清楚。

  王铭章见他这么说,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说重了,赶紧道歉,简要解释了一下装备的事情,说自己实在为装备的事情感到恼火,请楚溪春谅解自己刚才的冲动。

  楚溪春赶紧表示理解,说自己先前实在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对此很同情,表示回去后马上向阎司令反映。但他也坦言相告,估计第二战区这边不好解决这件事情,因为太原兵工厂早就停产转移了,太原这边也没有什么库存了,绝大多数作战物资,不是运到前方去了,就是运到后方去了。再说,这种事情,按理说的确该由中央政府解决,不该推给地方。如果要转由地方解决,就得先把东西调拨过来,但他并没听说南京方面给川军调拨了物资过来,请川军方面一方面尽量争取更换装备,同时也要有在换发装备之前仓促上阵的思想准备。

  王铭章和赵渭宾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里更为着急。

  赵渭宾接着请楚溪春介绍娘子关方面的情况。楚溪春说,第二战区司令部先前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北边,雁门关失守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忻口会战和平型关方面,对娘子关方面重视不够,没想到日军从平汉线来得这么快,那边的情况,他本人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他接着说,娘子关方面的军事指挥,先前是由孙连仲负责,后来曾万钟他们几个老资格的军官也来了。因为担心孙连仲指挥起来不方便,最近改由从南京来的军事委员会作战部部长黄绍竑负责东线总指挥。黄部长前几天才到前线去了,他打电话回来说,那边的情况很危险,今天上午又在催增援部队。

  楚溪春还告诉说,刚刚完成整编的八路军刘伯承师,也正在开赴娘子关方向。

  楚溪春临走前,赵渭宾请他帮忙找几张娘子关方向的作战地图,他一口答应了,说尽快送过来。王铭章赶紧说,那样太不好意思了,不用麻烦他送过来,这两天邓司令他们就会到太原来了,一定会去拜访阎长官,到时候再让胡参谋到他那儿去取,顺便让他们两个同学续续旧。

  楚溪春觉得这些四川人真是有意思,很重情义,笑着离开了。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回去怎样交差。

  “他妈的,都只晓得催我们到最前线去扑火,明明说好了的美式装备,从7月初的重庆整军会议,到8月份的南京会议,到9月份出发前夕,再到宝鸡和西安,一步一步拖延,一个一个推脱,拿我们川军官兵的生命当儿戏,太混账了!”楚溪春一走,王铭章就忍不住骂起来。

  “这个样子抗战,你说他们咋个不节节败退嘛!”赵渭宾也很生气。

  “就是!还有更气人的,说出来要把你们肚子气爆。”陈处长说。

  “是些啥子事情,你尽管说,反正肚子已经被他们气爆了,你只管说,莫得事!大不了今天中午不用吃饭了。”王铭章说。

  见王铭章说得幽默,陈处长就告诉他:“我比你们先来几天,多多少少看到一些这边的情况,和我们四川老家那边比,简直是两码事。首先,这边当官的和当兵的大多怕死,逃兵多得很。这些逃兵,有私自逃跑的,也有成建制往后撤的。号称十五万兵力的晋军,还没打多久的仗,就只剩下两三万人了。有的家伙把武器装备带出潼关,到陕西和中原去了,有的则拿回家去。直到最近枪毙了李服膺,鸡杀猴怕,才稍微好一点。”

  “他妈的,气人啊!你自己不敢打仗,就把武器留给我们敢打仗的嘛,偏偏要带走!害得我们在这里干着急!”王铭章骂道。

  “还有,更气人的是,这边汉奸特别多,到处都有奸细。听说,这边的奸细和在后方的不一样。后方的奸细,主要是悄悄刺探情报,和偷偷造谣制造恐怖气氛、动摇军心。在前方,他们还给鬼子带路,用镜子给日军飞机指示轰炸目标,甚至公然跟着鬼子一起打中国人。”

  “狗日的,要是被我碰上,一刀砍掉他的狗头。”王铭章骂道。

  “刚才楚处长不是说,八路军刘伯承师将开赴娘子关南翼吗?我们进入山西之后,沿途到处都在说红军的德政,陈处长,就你了解到的情况,红军到底怎么样啊?”赵渭宾问。

  “红军?不错!很好!这边的老百姓有三句话:‘晋陕军又不打仗又扰民,中央军会打仗但是扰民,红军又会打仗又不扰民。’红军一到太原,一个叫丁玲的女军官就带着战地服务团热情宣传抗战,集合群众演抗战戏剧,唱抗战歌曲。虽然有汉奸千方百计造他们的谣,反而老百姓更亲信他们,更拥护他们。昨天,太原市的抗战牺牲同盟会和一些群众组织,还公请周恩来将军讲演抗日战争战略战术。要不是你们今天要来,有很多准备工作忙着完成,我都要去听的。我听说,红军积极要求抗战,南京军事委员同意把陕北的红军改编成为18集团军,又叫八路军,总司令是朱德。下面包括三个师,115师、120师、129师,师长分别是林彪、贺龙和刘伯承。还听说,红军的部队,装备比我们川军还糟糕,但是他们都能打仗,办法很多,最了解敌情,所有的中国部队中,只有他们才敢深入到敌人后方去活动。平型关那一仗,确实漂亮,这是抗战以来打得最好的一仗。蒋委员长得到消息后,马上给他们发了一个贺电,过了两天,觉得先前的电报力度不够,又特意补发了一个。还有,前两天,刘伯承的部队又悄悄摸到倭寇后面去,把鬼子在阳明堡的飞机场炸了,一下子炸了24架飞机!这两天今天的报纸都还在说这件事呢!”陈处长越说越高兴。

  “我说呢,我们这次过黄河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遇到鬼子派飞机来轰炸。”赵渭宾说。

  “我还听说,红军很愿意帮忙,善于和友军协同作战。何况,刘伯承还是我们老乡。你们要了解前线的情况,最好是到山西饭店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去一趟。要是能联系上刘伯承,向他们了解清楚敌军和友军的情况,双方多些照应,就好了。”

  “好!我们一定争取抽出时间去拜访。”赵渭宾看了王铭章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王铭章会意地笑了笑,随即说:“没想到,红军在这边的声誉这么高。”

  “就是,和我们在四川听南京政府宣传的大不一样。”赵渭宾也表示赞同。

  “我还听说,越到前线,红军的声誉越好!”陈处长赶紧说,“山西饭店离这儿不远,要去的时候打声招呼,我帮你们联系和准备车子。”

  “那就先谢谢你了!今天得安顿好部队,还要等孙军长他们,来不及了,争取明天上午去,你看怎么样?”赵渭宾回答他,并征询王铭章的意见。

  “可以。我不一定有时间,还是你去吧。主要是把整个山西战局、娘子关日军情况、刘伯承军情况打听清楚,约好联络办法。再就是向八路军学学他们用小米加步枪对付鬼子飞机大炮的招数。”王铭章把自己想到的拜会几个要点说了一下。

  “好!”

  “对了,还有一点,那就是问问他们得到了中央多少补充,看能不能援助我们一点。”

  “这个,恐怕……”赵渭宾犹豫地说。

  “这个可能不好办哦,连我都晓得,所有正规部队中,红军是全中国最穷的,他们的装备比我们川军还差,一些士兵连步枪都没有。”陈处长抢先说道。

  “当然,这实在是万不得已,我实在没办法了。唉!”王铭章补充说。

  “我明白。”赵渭宾很理解王铭章的心情,因为,有一点补充意味着川军官兵们能多杀一点鬼子,自己的性命则多一点保障,任何可能的机会都要争取。

  “两位将军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力的,尽管说。当然,装备的事情除外,这件事只能等邓司令和孙军长他们的消息。”陈处长补充说道。

  可是,楚溪春回去向阎锡山汇报情况后,阎锡山立马给王铭章打来电话,说前方战事危急,限令他安排一个旅明天早晨乘专列前往寿阳,归黄绍竑指挥,另一个旅于明日下午出发,不得违抗。

  22日早晨,王铭章到车站送走364旅,闷闷不乐回到师部。

  赵渭宾一见到他回来,就急忙迎上来,十分高兴地说:“师座,我已经和刚刚下榻西安京西宾馆的孙副司令联系上了,向他反映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孙副司令很着急,令366旅在太原待命,他和邓总司令立即赶过去找阎锡山交涉。”

  “太好了!”王铭章喜出望外地说,“看他阎锡山还敢直接对我们耍啥子威风!副司令还说什么没有?”

  “有。他说,现在指挥系统已经打乱了,我们师部要随时和364旅保持联系。”

  “好!我马上跟他联系一下。”王铭章说着就叫通讯排长联系山西饭店。回答说孙震已经和邓锡侯一起前往战区司令部去了。

  “你看阎老西儿会不会也跟我们推脱啊?”在去第二战区司令部的路上,邓锡侯问孙震。

  “应该不会吧!蒋委员长和何应钦都亲自打招呼了,他还能不给?”孙震回答说。

  “但愿如此!南京方面的承诺实在不敢恭维啊!”

  “这次不论如何也要向阎锡山要到一点补充。”

  “唉!你看看,最早是说给我们全部更换美式装备,折腾到现在,一无所获,连我们自己也只是能得到一点点补充就满足了。也只有我们川军,才这样不要命地跑到前方抗战。靠现有的装备,真要是碰上鬼子,怎么得了哦?”邓锡侯叹息道。

  “唉!”孙震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阎锡山要是再不给我们补充像样的武器,就让王铭章他们呆在太原不走。看他们到底是分装备让我们保卫山西老家,还是要背着枪支弹药去当逃兵败将。”邓锡侯气愤地说。

  “这个……”孙震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也好!说好的装备不到位,我们的人怎么走啊?只凭土枪、大刀和血肉之躯,就能抵得住飞机、大炮?这不成了让我们的人白白送死吗?不给装备,我们就不松口,就这么定了,看他阎锡山怎么说。”孙震也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装备换到手,两人互相鼓劲。

  几辆军车开进第二战区司令部的小院前时,阎锡山已闻讯带着几位高级参谋一起站在门口了。

  “晋康,还有德操,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一路上辛苦了!”邓锡侯等一出车门,阎锡山就不无夸张地大声招呼。

  “不好意思,阎长官,劳驾你亲自到门口来等我们。其实,和那些徒步翻越秦岭的弟兄们相比,我们几个坐飞机来的长官一点儿也谈不上辛苦。”邓锡侯回应道。

  “哦?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鬼子实在把我们逼得太紧,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在忻口督防,脱不开身到机场接你们,我向你赔礼道歉!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阎锡山说完就把双方要员做了相互介绍,随即请大家进会议室。

  “晋康,听他们说,你们的队伍在西安连火车都没下,就直接驰援到潼关来了,川军这种积极抗战的精神,实在令人钦佩,令人钦佩啊!”大家刚一坐下,阎锡山就开口说话。

  “分内的事,分内的事。只要阎总司令不把我们当外人,就很满足了。”邓锡侯说。

  “哪里,哪里,你们可是我求蒋委员长从大老远请过来帮咱守住山西的救兵,是求之不得的客人,我们好客的山西人,怎么会拿救兵当外人呢?你们说是不是啊?”阎锡山笑着问部将。

  “就是!就是!”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众人连声附和。

  “哈哈哈,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我也不晓得各位到底是说把我们当外人呢,还是不把我们当外人?嗯,老孙,你听明白没有啊?”邓锡侯笑道。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笑话归笑话,不过,阎总司令和各位高参的心意,我是很清楚的,我代表所有驰援山西的川军将士感谢东道主。”邓锡侯收起笑容,严肃地说。

  “好说,好说!应该的,应该的!”阎锡山笑道,接着站起来指着墙壁上的军用地图介绍道:“邓司令,这次日军来势凶猛,企图一举攻占山西全境,然后南下威胁西安和四川,对中国进行大包围。日军先前的主攻方向在雁门关,另从平型关方向助攻。主攻部队由关东军和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师团一部组成,我亲自督促晋军主力在晋北忻口一带布防。晋东北平型关方向,是日军第五师团的另一部。八路军在平型关打了胜仗之后,日军大举报复,突破平型关,从侧背包抄了雁门防线。现在,北边的战事集中在忻口,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会战,打得很激烈,我们和中央军的伤亡都很大。当然,日军死得也不少。现在,忻口这边处于胶着状态,双方都不敢松懈。本来,早先是想请你们增援平型关或者忻口方向的。但是最近日军从平汉线攻破保定,直下石家庄,突破了旧关,严重威胁晋东娘子关方向。一旦娘子关失守,日军沿铁路西进,太原危在旦夕。因此,本战区司令部决定,请你们的人迅速驰援娘子关。”

  “哦?我一直听说山西地势复杂,军事要地众多,难守难攻,是个军事家人才辈出的地方。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

  大家还没搞明白邓锡侯这到底是在表扬呢,还是在讽刺,就听见他接着说:“请问,娘子关方面现在是哪些部队在负责防守?”

  “主要是从平汉线退下来的陕西军万寿山师、孙连仲军团,和曾万钟第三军,另外还有正在增援上去的八路军三个师。你们过去之后,由中央作战部黄绍竑部长和孙连仲司令统一协调指挥。”

  “黄绍竑?桂系的,湖北省主席?”邓锡侯问。

  “对,就是他,他现在是中央军政部长,兼任本战区副司令长官。”

  “他是搞政治出身的,没怎么带兵打仗,很多军官以前都没听说过他,没想到邓司令还认识他呀!”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还没打过交道。”邓锡侯应道。几乎同时,阎锡山严肃地说:“千万别这样说!我不也是搞政治的吗?不还是把忻口守得好好的。大家都要绝对服从委员长的命令和战区长官的指挥。”

  “那当然!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孙震赶紧说。

  邓锡侯觉得孙震这句话说得不是时候,赶紧改变话题问:“日军在娘子关方面有多少部队?”

  “具体兵力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从北京方向过来的,战斗力不弱,从平汉线一直打下来,刘峙的中央军都没挡住。”阎锡山说。

  “这么说,娘子关的形势,和忻口这边一样危急?”邓锡侯接着问。

  “还没这么严重!”阎锡山赶紧说,话一出口,觉得有点不妥当,随即又说,“当然,即使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才请你们驰援过来。现在黄副长官已到前线视察一趟,他刚回来要援兵,昨天才离开这里。我和他商量决定,改派你们22集团军增援娘子关。”

  “行!那么,我们的装备准备好了吧?”邓锡侯趁机转过话题问。

  孙震耳朵一紧,目不转睛地盯着阎锡山看。

  “你们换装备的事情,昨天楚参谋长已经从你们122师的王师长那里听说了,他一回来就告诉我了。这件事情,我们先前的确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换装备的事情?”邓锡侯吃惊地问,孙震也大为惊奇,都觉得脑袋发懵。

  “不会吧!你千万莫拿这件事情跟我们开玩笑!”邓锡侯认真地说。

  “真的!这种事情,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敢跟你们开这种玩笑?”阎锡山严肃地说,他见两人都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接着按先前楚溪春对王铭章说的那样,强调这件事按理只能由中央政府负责解决,他们眼下也实在没能力解决。

  “他妈的,老蒋在电话里跟我们刘总司令说好了,到太原就找第二战区司令部换,当时我都在场。”邓锡侯有点愤怒了。

  “晋康,息怒!息怒!”阎锡山连声劝道,“我是昨天听楚处长讲这件事情才知道的。我也听说,你们的枪主要是川造步枪,连续打十几枪,就要出毛病,不是来复线坏了,就是枪把子掉了。你们自己土造的轻重机枪,又不能打连发。真要是这样子上战场,连我都感到担心,既为你们,也为我自己的山西防线。我一听说这件事,马上就向蒋委员长催了,他要我转告你们,还是先把部队开到娘子关去,装备他随即调运。另外,我个人代表整个晋军给你们准备了一点薄礼,送十挺晋造轻机枪和一些枪弹给你们,请务必收下。”

  “你给我们十挺晋造轻机枪?”孙震问,声音有点喜出望外。

  “怎么样?我们造的轻机枪,虽然比不上鬼子的牛腿轻机枪威力大,但比你们造的还是要好得多,至少可以打连发。我比蒋鼎文他们够意思吧?”阎锡山笑问道。

  邓锡侯怕孙震一口答应下来,赶紧说道:“不至于吧?我们几万官兵万水千山地赶过来,你堂堂第二战区总司令只给十挺轻机枪就打发了?十挺机枪,平均一个团才一个。我听说,你们的枪支弹多得很,有不少人还私自往家里带呢。”

  阎锡山见孙震刚才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满足,但22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虽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领情了,却仍不满意,就半开玩笑地说:“哎哟!晋康啊,我真服了你,你这是揭我的短呢。说实话,本来我们的确还有一些武器装备,但是,现在都运到忻口前线去了,另外又被逃兵带走了一些,还有一些辎重,已经运过潼关去了。”

  “把枪炮运过潼关去了?不会吧?现在不用来打仗,准备放到后方去生锈啊?”邓锡侯冷笑道。

  “不不不,晋康兄啊,这你就不清楚了。是我没说清楚。蒋委员长不是强调要节节抵抗、持久抗战吗?有些辎重,在山区不好用,不早早运到后方去,一旦防线失守,就来不及了,我能让自己的宝贝武器去资敌吗?要真那样,国人还不臭骂我是李鸿章?”阎锡山赶紧解释说。

  “这种节节抵抗法?管不管用哦?连守太原都舍不得用,怎么得了哦?”孙震已经反应过来,抓住阎锡山的思路漏洞明知故问。

  “唉!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也用不着过问,但是,你无论如何还要多给我们一些炮啊什么的,不然,我实在没办法向弟兄们交待。”邓锡侯对阎锡山说。

  “炮?我们都还在找委座要呢!我们现在是连迫击炮都不够用。这样吧,我再给你十挺轻机枪。你看怎么样?这已经很够意思了!”阎锡山咬咬牙说。

  “这还差不多!另外再给我们一点手榴弹。”邓锡侯笑道说。

  “你这就又难倒我了。要是我们的兵工厂不停工转移,完全可以给你们分一点我们自己造的手榴弹,但是现在没办法了。跟你们说实话,在雁门关,我们缺炮,实在没办法,主要就靠手榴弹,太原的库存全搬过去了,实在拿不出来了。你们如果还要,就只有找老蒋了,或者像八路军那样,去找鬼子要。”阎锡山笑道。

  “如果能从鬼子手上抢到装备,那当然是求之不得事情。不过,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除非鬼子像我们这样听你阎总司令的调遣。”邓锡侯笑道。

  “不好意思,我也没那个本事。”阎锡山笑道。

  “武器的事情暂时就这样了,我们再去找南京要,也麻烦你再催一下。军装的事,总该没问题吧?”邓锡侯接着问。

  “什么军装?”阎锡山吃惊地问。

  “我们的官兵都还穿的是夏装,说好了当时紧急启程,到前线再换秋冬装。现在都快要下雪了,我们的官兵都还是单衣单裤、赤脚草鞋,并且,裤子、衣服都是短袖子的。”

  “是吗?怎么会这样?他们做中央政府的,咋连这个钱也要吝惜?真是的!南京那帮人怎么就不早说呢?这下麻烦了,我们的冬装刚刚分发下去,倒是剩下一点点,因为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全都运到后方去了。”阎锡山故作同情地说。

  “龟儿子,他妈的,这群王八蛋,一直在骗我们?老孙,叫你们41军的人全部都呆在太原的兵营里面不要出门,等南京方面把衣服、裤子空运过来了再开拔,免得我们的乞丐官兵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引起中外记者和老百姓惊诧。”邓锡侯发火道。

  阎锡山深知,一旦川军因此拒不驰援,必定引起中外震惊,他这个战区司令长官和中央政府都将非常被动,赶紧说:“哎哟,老邓,你千万不要这样做,千万不要这样,救援如救火,救援如救火,一定要先让部队顶上去,我这边帮着你们催促南京,尽快把军装送过来。要是一周之内你们的官兵穿不上棉衣,我让我们的人先把换洗的衣服给你们,这下总可以了吧。”

  这时,一个姓陈的副官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阎司令,黄副司令急电,晋阳出现日军,他请求立即增援!”

  “嗯?日军已经到了晋阳?”全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

  “是从哪儿打来的电话?”阎锡山问边往外走。

  “阳泉。”

  “对不起,我先到隔壁接电话。”阎锡山边说边往外跑,大家立即围着墙上的地图看。

  楚溪春赶紧指了位置。

  “不好,鬼子从南面迂回包抄娘子关后路!”邓锡侯。

  “阳泉距离太原多远?”孙震问。

  “一百公里多一点。”另一个姓李的参谋回答说。

  “这是正太铁路?”孙震接着问。

  “是的。”

  “从太原到阳泉,跑快点,六个小时能不能到?”邓锡侯问。

  “到不了,最快也得九个小时。”

  “这么慢?德操,你马上给王铭章打个电话,叫他们立即准备,星夜驰援。”邓锡侯下令道。

  李参谋随即把孙震带到电话室去。

  没过一会儿,阎锡山回来了,他一进屋就说:“这下麻烦了!旧关还没有夺回来,娘子关后路又出问题了。”他指着地图说,“黄绍竑在这儿,阳泉煤矿,日军在向晋阳包抄,已经出现在晋阳城北。”

  “孙连仲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就让日军突破了?难道曾万钟、刘峙他们一点也没有从背后追击牵制?”一个作战参谋觉得奇怪。

  “就是!怎么来得这么快?”邓锡侯表示同意。

  “黄绍竑说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他要你们的先头部队马上驰援上去。”阎锡山说。

  “邓司令已经让孙军长到电话室给王师长挂电话去了,命令星夜驰援。”楚溪春告诉说。

  “太好了!晋康兄,谢谢你!到底是川军,就是不一样,顾全大局,佩服!佩服!”阎锡山很有感慨地说,他随即说,“那二十挺机枪,我马上给你们送过去,再加二十箱手榴弹。陈副官,你这就去办。军装的事情,我接着就替你们向蒋委员长要。”

  “那就四十箱手榴弹!一个师分十箱!”邓锡侯说。

  “好!那就加二十箱,总共四十箱。”阎锡山哭笑不得地说,“晋康啊,我真是服了你!”

  “没办法,我们实在太穷了。谢谢你理解!”邓锡侯笑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也麻烦你帮帮忙。”

  “你说。”阎锡山赶紧补充了一句,“只要我们办得到。”

  “我们这次出来,是半路上改派到山西来的,上上下下都对这边的情况毫无准备,能不能给我们几张军用地图。”

  “哎哟!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啊!”

  “要不我就先把挂在墙上这张带走?”

  “要不得!我们整个战区司令部,也就只有这一张地图,整个战区的指挥都靠它,实在不好意思啊!”阎锡山说。

  “那就麻烦你帮着找张一般地图。”

  “这个?这样吧,楚参谋,你到作战室去看一看,看能不能找一张适合的。”

  “是!”楚溪春答道,随即出门。

  “邓司令,我跟他一起去,顺便去叫司机把车子开过来。”胡临聪轻声对邓锡侯说。

  “好!”邓锡侯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走后一会儿,孙震回来了。他说:“电话挂通了,王铭章接的,他一直在等我们这边的消息。我把黄副司令那边的紧急情况给他说了,限令他们立即准备,等火车一到,星夜驰援。”

  “王铭章说什么了没有?”邓锡侯问。

  “说了!还是问装备的事。”

  “你怎么跟他说的?”邓锡侯接着问。

  “我把这边的情况给他讲了。”

  “他怎么说呢?”邓锡侯继续问。

  “很吃惊,一肚子的气。”

  “你又怎么说?”阎锡山紧张地问。

  “我要他绝对服从命令。”

  “好!应该这样!”阎锡山很高兴。

  “不过……”孙震犹豫了一下。

  阎锡山赶紧问:“他又怎么说呢?”

  “他说……”孙震又停了一下,在想该怎么回答。

  “你就直接照原话说。”邓锡侯说。

  “好!他说:‘龟儿子些的,混账王八蛋,耍我们,叫他们马上把机枪和手榴弹拖过来,开两列火车过来,老子跟鬼子拼了!”

  “骂得好!”邓锡侯喝彩道,他看见阎锡山神情尴尬,赶紧解释说:“不是说你,是骂南京那帮官僚,和日本鬼子。”

  “哦,该骂!狗日的龟儿子,混帐王八蛋,连我都想骂他们!”阎锡山也学用四川话骂道。

  众人都笑起来。邓锡侯暗暗觉得这个阎锡山实在厉害,就改变话题问孙震和阎锡山:“火车什么时候能安排好?”

  “李参谋正在跟太原车站站长联系。”孙震说。

  “好!那就这样,我们也不再等了,赶紧去把机枪和手榴弹领了,带上它们去看望一下弟兄们,给他们一点点心理安慰,顺便做一下战前动员。”邓锡侯说。

  “好!陈副官,我写张条子给你,你这就叫辆卡车,带邓司令的人去仓库领,直接送到他们驻地去。”阎锡山随即写条子。

  邓锡侯见陈副官拿到条子,就叫孙震带两个警卫一起去。他随即告辞出门,阎锡山坚持要送上车。

  这时,胡参谋已在他的车门旁等他们。邓锡侯见他趁其他人和阎锡山他们握手告别的时候对自己示意,就悄悄问:“要到好的没有?”

  “嗯!”他伸手示意,有两张,“还有一张是作战用的,都在里面。”

  “好!孙副司令不一起走,你就上我这辆车吧。”

  邓锡侯转身向送行的人挥手告别,随即钻进车厢,胡参谋跟着进去,把车门带上。

  邓锡侯一行刚赶到122师驻地,还没来得及寒暄,就接到阎锡山从第二战区司令部打来的紧急电话。

  阎锡山说,太原车站报告,现在站台里已经没车了,两个小时之后有一趟运送川军后续部队的军列从潼关过来,是41军124师的一个旅,原计划也是开到太原增援忻口方面。战区参谋部建议,这趟车就不必转到太原了,到榆次后继续向东开,直接转往寿阳、阳泉方向,这样就更快,并且,在太原的这个师,也就可以多休整一天,等明天再走。到时候,这趟车回来了,再加上从阳泉回来的另一趟车,就有两列火车,整个师部和366旅可以一起走。

  邓锡侯把这个情况给随行参谋和王铭章他们说了,大家都觉得这样也好,就和前方联系了一下,获悉是124师曾苏元旅,这是孙震的直属部队,孙震还兼着师长。

  没过多久,孙震回来了,邓锡侯当即把这件事情给他讲了。孙震听了很着急,要求赶紧分一点枪弹给部队送去。邓锡侯当即分出十挺机枪和二十箱手榴弹给41军,孙震留下一半机枪给122师,自己赶紧带了三挺机枪和五箱手榴弹乘汽车赶往榆次拦火车。临走的时候,邓锡侯分了一张地图给他。

  孙震走后,邓锡侯给王铭章讲了一下会见阎锡山的情况,王铭章也把他们所了解的情况汇报了一下。邓锡侯对赵渭宾打算跟八路军建立联络一事很赞同。他随后在两人陪同下看望了一下122师官兵。

  因为122师隶属于41军,一直是孙震直属,邓锡侯也没多说什么,看看时间将近傍晚,饭也没一起吃,只是再次提醒大家早点休息,缓和一下疲劳,做好明天乘车参战的准备,就告辞去忙设置集团军总部的事去了。大家都理解个中微妙,也没多留。

  将近傍晚,黄绍竑正坐立不安的时候,阳泉车站来电话,说运送川军的车子进站了,他高兴得跳起来,赶紧叫人立即给部队准备晚饭。

  曾苏元一下车,就被黄绍竑连请带拉地拖进车站一个工作房内。他指着早已摆好的地图向曾苏元介绍危急形势,要他让部队在车站就地吃饭,随后立即开赴平定县,阻击从晋阳方向进犯之敌。

  曾苏元赶紧问黄绍竑更换装备的事情。黄绍竑对此事不知情,见川军装备实在很糟糕,连声答应他尽快催蒋委员长解决。

  将士们听说不更换装备就直接上前线打仗,很是不满。但是,大家牢骚了一阵后,仍在吃过晚饭后即向平定县东南方向进发。

  24日上午清晨,王铭章正要率366旅前往车站,第二战区司令部来电话说,列车在回来的路上遭到日军飞机轰炸,机车没有受损,只是个别车厢和一些轨道有点轻微损害,现在正在抢修,预计要晚一天才能修好。

  原来,364旅和曾苏元旅所乘军列在路上都遭到日军飞机轰炸,特别是先行的王志远旅,伤亡严重。阎锡山害怕后面的川军不愿再乘火车奔赴前线,才故意说是返回的空车被炸。

  赵渭宾正在为一直没有来得及前往山西饭店拜会周恩来和彭雪枫发愁。这么一来,反而得到了机会。他上午一大早就直接从驻地坐吉普车前往山西饭店。

  由于去之前已经在电话里约好了,赵渭宾到山西饭店时,办事处的最高负责人彭雪枫已在房间里等他。

  “彭先生,真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来打扰您。这是在西安的时候,林祖涵先生替我写给您和周恩来先生的信。”赵渭宾边说边要把信取出来。

  “欢迎欢迎,祖涵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说了这件事。所以啊,昨天你们办事处一打电话来联系,我就马上安排了时间来恭候您。周将军说,他非常敬佩你们刘湘主席,说刘主席是所有地方军政领袖中抗战最积极的。可惜,日军大举进攻平型关,周公前两天在太原做完公共演讲之后,就连夜赶回五台山八路军总部去了,要不然,他一定也会很乐意和您见面的。”彭雪枫豪爽地说。

  “谢谢!谢谢!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啊,你们红军就是不一样,觉得很亲切。”赵渭宾当即心头一热,感到八路军跟蒋鼎文和阎锡山明显不同。

  “听祖涵讲,你们是步行翻过秦岭的,原打算在西安休整几天,再到洛阳去集中,没料到连车都没下,就被一下子拉到山西来了,一路上辛苦啊。”彭雪枫边说边递上一杯热茶。

  “唉,很是措手不及。”

  “你们的装备换到了没有啊?”彭雪枫问。

  “说起来就有气,昨天邓司令和孙军长去跟阎锡山交涉,还是没得到,只是阎锡山以私人的名义送了二十挺晋造轻机枪作为见面礼。要不是顾全大局,我们王师长真不想再往前走了。”赵渭宾说。

  “用二十挺轻机枪,就把整个22集团军打发上前线,他这个生意做得很精啊!幸亏阎老西遇到你们这些积极抗战的川军。”彭雪枫笑道,他接着问,“冬装换到没有呢?”

  “没有!”

  “唉!这方面,我们感同身受。南京方面一点儿装备也不给我们,要了很久,只得到很少一点步枪子弹。你或许还不知道吧,由于枪弹很少,我们八路军战士作战的时候,子弹都是按颗数点射,很少进行火力压制。就是在平型关作战的时候,我们绝大多数人战士都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放了一枪,不等鬼子开始抵抗,就冲锋上去和他们拼刺刀了。向你透露一个军事秘密吧,我们有的战士当时用的还是梭镖。”

  “啊?竟然这样!那这一仗打得更漂亮了!”赵渭宾惊叹道,“红军跟川军和其他国民党部队打仗都很不一样啊。”。

  “就是,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就将现有一点点家当尽力抗战。可是,就我们的亲身经历和所了解的情况,山西这边的地方官僚,和蒋介石的南京政府一样,就只知道保存个人实力,远不像你们这样顾及大局。整编之前,我们向阎锡山借道去前线抗日,他都没提供方便。现在,日军打上门来了,破了雁门关,他才慌了手脚。谁知他已经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像蒋介石一样吝惜个人财物。岂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要是领土没有了,人心没有了,即便是囤积下一些枪支弹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败军之将、亡国之君!”彭雪枫很动情地说。

  “彭先生,真痛快!要是这些军阀都像你们八路军这样为整个国家和民族着想,那就太好了。”赵渭宾钦佩地说,同时,他觉得实在不应再向彭雪枫提请八路军支援装备的事情了,就问道:“彭先生,您知不知道在娘子关方面的敌我双方情况?我们之前毫无准备,对敌情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南京方面对日军的进攻很被动,到处抓援军扑火,把川军调得七零八落的,你们根本无法预知自己的行动目标,没法打有准备的仗。这对川军官兵和整个抗战事业都很不利。实际上,蒋介石原本想通过改编,把我们红军也分散,分成三处使用,幸亏我们毛主席有先见之明,坚决坚持集中使用兵力,才没被打散,独立使用为八路军。不过,蒋介石还是千方百计分散我们的兵力,把我们的三个主力师,一个调往晋西北,一个去晋东北,一个在晋西南。不过,这样也难不倒我们,我们尽量扬长避短,发挥游击战术的优势。眼下,我们129师,正从晋西南赶往娘子关以南增援,师长刘伯承是你们四川老乡。”

  “刘眼镜儿,我晓得,能兵善战。”赵渭宾赶紧说。

  “其实,我们的兵法,都是被蒋委员长的‘围剿’逼出来的。刘伯承师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那里,准备从后面破坏日军的辎重部队,牵制其进攻速度。”

  他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得到刘师从娘子关方面传来的消息,你们41军372旅曾苏元部连夜赶到阳泉后,也被黄绍竑派到平定、晋阳方向去了。我们的人会主动和曾旅长建立联络的。我已经把联络办法写在这上面了,给你,请注意保密。”彭雪枫边说边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张便签递给赵渭宾。

  “嗯!太好了!”赵渭宾仔细看了便条,小心放入内衣口袋,然后接着问,“负责娘子关正面防线的有哪些部队?战斗力怎么样?你们晓得不?”

  “防守娘子关正面的是赵寿山师,有五个团,战斗力不错。娘子关北侧是27路军冯钦哉部,再往北,就是我们115师林彪部,位于平型关附近。由于日军大部队突破了娘子关,我们115师也将前往增援。娘子关以南,是曾万钟所部第三军,只要愿意打,战斗力也比较强。”

  “孙连仲部负责什么位置,战斗力怎么样?”

  “孙连仲部是从平汉路退下来的,原打算撤到太原去参加忻口防线,因为娘子关形势变化,被黄绍竑半路拉回去作预备队。前几天,日军从赵寿山和曾万钟军结合部的旧关突破,黄绍竑就把孙部调上去了。孙连仲是个老军务,他下面有三个师,师长冯安邦、赤峰城、张金照,如果用得好,也都比较能打硬仗。”

  “旧关怎么就总是夺不回来呢?”赵渭宾问。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日军武器占绝对优势,我们的部队打仗又不主动,更不策略,只是利用阵地进行固守,等日军进攻。阵地丢失之后,拼抢不积极,也缺乏手段,日军利用火力优势,很少的人就能坚守一个险要阵地。现在,东线日军实际上已经攻到晋阳了,娘子关防线可以说已经失守了。”

  “我也刚听邓司令说了。”

  “哦?邓司令消息很灵通嘛!他是怎么知道的啊?”

  “邓司令和孙副司令在阎锡山那里,刚好碰到黄绍竑打来的紧急电话。”

  “哦,原来如此。”

  “平汉线上刘峙所部中央军撤到哪里去了?你们知不知道?”赵渭宾又问。

  “这个闻风而逃的长腿将军,早已被一小股日军先头部队追赶到邯郸以南的安阳去了。”

  “看来,这次娘子关失守,主要责任还是在刘峙他们中央军主力部队消极抵抗、积极逃跑。”

  “你这个看法很有道理!我赞同!事实如此!”

  “唉!想起来就寒心啊!”赵渭宾叹气道。

  “这的确影响士气,好在绝大多数地方军抗战都比中央军积极。要是他们的战略战术再好一些,日寇也捡不了太多便宜。”

  “哦?还是八路军最知己知彼!请问,对日军作战应特别注意哪些事项?或者说日军的战略战术有何特点?”

  “我国军队往往只看重日军的装备优势,其实,日军的战略战术也很厉害。战略上的事,我也说不好,如果日后有缘,请周公和朱总司令给你讲。我只说说我所了解的两个日军常用战术伎俩。最近娘子关正面一直胶着状态,日军原本很难突破,但我们这边不主动作为,日军得以迂回到南边远处进行后路包抄,突破旧关和娘子关。我们注意到,日军很喜欢用包抄后路这一招。这招很厉害,一旦包抄到位,在后面打起来,我们前线的部队往往就会慌乱,不战自溃。日军只要觉得正面进攻困难,就会改变策略,进行迂回包抄,而国军总是不吸取教训,不注意日军的一贯伎俩,就知道死守阵地,坐以待毙。你们到前线后,要注意提防这一手。”

  “谢谢您的提醒。”赵渭宾感激地说。

  “还有,就是日军很善于抓住我国军队的防守薄弱环节进行突破。他们的突击重点,要么是两军的结合部,要么是两军换防的时候,这一点也很厉害。旧关失手,就是在结合部出的问题。你们刚刚增援上去,人生地不熟,对日军的火力优势缺乏经验,换防时候更要特别小心。”

  “好的!日军在整个山西这边的情况又怎么样呢?”赵渭宾接着问。

  “其实,日军先前的确没打算猛攻娘子关,只是在雁门关、平型关一带遇到重兵防守,后来又在忻口和平型关打得不顺,才采取迂回包抄的伎俩,恰恰又碰到刘峙的部队不堪一击,一溃千里。也就是说,日军进攻娘子关是一个大迂回战术,其顺利推进也有偶然因素。战前的时候,毛主席就说过,可以在山西利用有利地形主动出击,部署一次很大的歼灭战,但要特别注意娘子关方面的防守不能出问题。虽然后来在娘子关增加了一些部队,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担心最终出问题的可能还是在这边。所以我们也在尽量把部队往娘子关这边集中。”

  “您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什么地方?因为日军还在大举增兵?”

  “是的,日军拿下石家庄后,正在大量向娘子关增兵。但是,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哦?”

  “更危险的是,我们对东线的整个指挥感到担心,阎锡山是搞政治的,没有怎么指挥过打仗,指挥大战没什么章法,不晓得抢在日军援军到来之前主动出击、各个歼灭。黄绍竑虽有军事高参,但初来乍到,对东线的敌我双方情况都不熟悉,下面的部队派系复杂,有的未必听他的,如果不熟悉敌我情况瞎指挥,可能更糟糕。另外也可能有阎锡山瞎干预的问题。我们估计,娘子关方面关键是指挥和协调问题,你们要小心一些,特别是在换防的时候,不要被日军所趁。”

  “好的,谢谢您一再提醒。日军作战,还有没有别的特点?”赵渭宾问。

  “嗯,对了,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日军的武器优势非常明显,并且很擅长乘胜追击。而我们的中央军和一些地方军,恰恰又怕死,遇到日军猛烈进攻,飞机、大炮一狂轰滥炸,往往容易慌乱,阵脚一乱,就全完了。这些窝囊军,助长了日军的骄横,他们常常只有很少一点兵力,就敢追我们一大群逃兵几十里路。以至于我们在雁门关截断了他们的补给线,但他们在忻口的部队一点也不慌乱。火力不足和没有跟日军交过战,缺乏对日军作战经验,恰恰又是川军的弱点。你们也要特别注意这一点。”

  “那我们怎么办好呢?”赵渭宾很真诚地请教说。

  “建议你们在进入阵地之后,尽快和我们的部队取得联系,相互配合,适当主动出击,多利用地形打伏击歼灭战,缴获日军的武器装备补充自己,不要坐等日军进攻。其实,日军骄横轻敌,又反过来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歼灭的机会。”

  “对!这两点的确都很重要。”

  “最后,还有一个是我们老生常谈的建议。你们千万不能向晋军和中央军那样扰民。须知,我国抗战的主力,都说是中央军,其实并非如此,而是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中国抗战的最大力量,在于民众,而不是长腿的中央军。只有不扰民,才能扎根于这种力量,也就能得到这种力量的支持,自己也就有了力量。也只有这种来自于中国大地的力量,才能真正抗击外国侵略者。”

  “是的,这一点我在四川也很有感触。谢谢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实在是受益匪浅,回去后,我努力宣传!再次感谢!”

  “不客气!团结抗战,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我们也是刚刚得到参与抗战的机会,经验还很有限,先前那些,很多是友军的经验教训,仅供参考。”彭雪枫谦虚地说。

  “彭先生,最后再请教您一点我个人很关心的问题。”赵渭宾接着说。

  “不用客气,尽管说,我们共同探讨。”

  “我个人没什么爱好,一是喜欢兰草,一是喜欢看书,我在私下里看过一些进步书籍,包括陈独秀、李大钊、鲁迅、邹韬奋的,对你们的政治主张深有感触,很赞成,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同路人。可惜,我患有慢性肺病,身体不好,又缺乏坚强的奋斗精神,要不然,我现在就不回去了,直接投奔你们去当八路军。”

  “哦?”彭雪枫感到出乎意外。

  “这是我的真诚想法。”

  “具体有什么问题呢?”

  “我很想请教先生,首先,你们红军对抗战的信心到底怎么样?其次,你们对民国的前景怎么看?”

  “关于抗战的信心,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共产党人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中国。这是我们的国际、国内形势和日本的国内、国际形势所决定了的。这方面,我们已经做了不少宣传,说的是真心话,和蒋介石缺乏信心的宣传完全不一样。实际上,如果我们能指挥更多的部队,或者有稍微好一些的装备,一定能比现在打得还要好,并且还要好得多。至于你所关心的民国的命运,实际上也就是南京政权的命运,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是,仅仅从南京政府对川军的整编和换发装备问题就不难看出,他们自私自利,党同伐异,不顾全大局。这种政权,如果不及早改变作风,想要在日本侵略和国内民主浪潮的大背景下独断专行、苟且偷生,恐怕是没有出路的。如果赵将军个人愿意为我们的抗战事业和抗战胜利后的国家建设事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的心意,我很理解,也很感激。我相信,我们合作的方式可以有很多,机会也很多,不一定非要现在就加入八路军。如果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估计你又方便帮忙,一定会设法与你联系的。”

  “谢谢您!彭同志!今天受益匪浅,不虚此行。谢谢!我还得赶回去驻地,准备今天下午到前线去。很希望能和你们再见面。”赵渭宾紧紧握住彭雪枫的手说,轻轻地说,“再次谢谢您!同志!”

  彭雪枫点点头,郑重地回答一声:“赵将军同志!请你多多保重!”

  赵渭宾回到驻地后,向王铭章汇报了与八路军办事处联系的情况,王铭章也觉得此行收获极大。

  午休后,赵渭宾见官兵们大多在为明日开赴前线提前休息,自己一时没有倦意,不想午休,就跟王铭章打了声招呼,独自带了一个警卫和一个川军办事处的人换了便衣步行到太原城里市政广场边的太原市最大书店去逛逛。

  出门之后,赵渭宾才注意到,这时的太原市,整个就像一座大兵营,到处都是穿着各种军装的官兵,中央军、老晋军、新晋军、西北军、东北军、甘肃军等等,偶尔还能碰到八路军和川军。这些官兵中,有不少伤员,估计是从医院或部队跑出来逛街的。还有些三五成群、南腔北调的兵痞,不时骚扰小商小贩,调戏过路妇女,甚至向维护秩序的警察怒目而视,往往非得战区司令部的军纪纠察队出面,连哄带威胁的,才能平息事端。

  三人刚走到书店门口,就碰到一群人和警察一起抓着一个偷钱包的小孩从里面出来。这一路见闻,看得赵渭宾不断摇头叹气。

  赵渭宾逛书店,主要是找山西地图,结果没有找到,随便选了几本新书和几张报纸就打算返回驻地。

  一出书店,看见广场上围着一大群人在看热闹,还有人鼓掌。

  “那是在做啥啊?”赵渭宾问办事处的陪同人员小王。

  “多半是八路军的丁玲女士她们西北战地服务团下面的文艺表演队要表演广场戏剧了。只有她们组织的活动,才这样吸引人,秩序又好。”小王说。

  “哦?过去看看。”赵渭宾精神为之一振。

  “她们经常进行这种表演吗?”

  “是的。自从红军改编成为八路军,开进太原以后,组织了不少表演,出尽风头,影响很大,才半个月,全城就家喻户晓了。只要是她们来演出,老百姓都会自觉维护秩序,警察和各路当兵的,也都很帮她们。”

  “主要演些什么?”赵渭宾问小王。

  “表演得可多啦,有歌曲、戏剧、诗歌、散文、小品、舞蹈、漫画,很多很多,百看不厌。”小王说。

  “内容呢?”

  “全都是号召抗战的,有形势宣传,丑化鬼子,批评军阀兵痞,介绍八路军,宣传英雄,展出战利品,还有抓汉奸,教民众如何抗战等等等等,多着呢!”

  说话之间,三人来到人群边。只见几个箩筐和物品支撑着两个竹竿,竹竿上面挑着一个横幅,横幅上写着“八路军西北战地服务团宣传队”,横幅的前面和两侧,有四五个身穿八路军军装和几个装扮成各色人物的男女青年,其中,一个男青年正拿着一个铁皮话筒在宣传。

  赵渭宾仔细一听,说的是:“乡亲们,咱们是八路军西北战地服务团的一个小小抗战宣传队伍,但是,她就像小小溪流一样,慢慢聚集一路上的水流,成为小河,小河聚在一起,就能成为长江黄河那样的大江大河,中华民族奋勇抗战的洪流,最终会把侵略我们的日寇,统统卷进太平洋淹死!”

  “好!”前面有人带头喝彩。

  赵渭宾点头赞许,内心暗暗叫好。

  “在场的同胞,有从东北来的吗?”那名男青年问。

  “有,俺是从东北来的,是张少帅的兵。”

  “我也是!”他旁边一个右手前臂缠满绷带的士兵粗声粗气地说。

  “这位东北来的大哥,你在哪儿受的伤啊?”战士接着问。

  “前几天在雁门关跟鬼子打仗的时候,被鬼子弹片打的。”

  “乡亲们,东北的弟兄为什么会在山西的雁门关负伤呢?”

  “日本鬼子侵占了东北,又来侵略俺们山西呗!”有人说。

  “是的,东北已经被日本鬼子侵占了,山西又正在遭受侵略,凶狠的日寇得寸进尺,不吞并全中国不肯罢休。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张少帅,我们的东北战士,我们的山西汉子,誓死不当亡国奴,大家正在拼死抵抗,不让鬼子攻进山西,蹂躏太原,因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悲惨的时刻!”

  “是的!我们绝不忘记!一定要收复东三省!”东北兵大声说,观众连声附和。八路军战士高声说道:“好!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同胞,让我们一起高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他随即齐唱,观众立即随唱起来。

  悲壮的歌声,在广场上激荡。赵渭宾亲眼目睹了那两个东北士兵和很多围观的群众,都流着热泪在高唱,他被深深地震撼着,和两位随同人员都不禁跟着唱起来。

  在赵渭宾的内心深处,这已经不是在唱,而是在吼。这吼声,比他前几天在潼关风陵渡听到的黄河奔腾声更为雄壮激昂,更令人心潮澎湃。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到,只有八路军——共产党人领导下的八路军,才能奋然激发出如此悲壮的民族怒吼。

  接下来,宣传队又用快板伴奏着演唱他们自己作词作曲的《义勇军歌》。对歌词中专门宣传的游击战战术,赵渭宾更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游击战争最巧妙,

  声东击西去包抄,

  青纱帐掩护好,

  敌人不敢下乡跑;

  黑夜三更起了床,

  去缴日本鬼的枪,

  义勇军最顽强,

  十回九回打胜仗。

  要不是有事在身,赵渭宾真想一直听完整个演出。

  当晚,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赵渭宾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他原想随便翻翻刚买的书就早点休息,但总是说不出的亢奋,看不进去书。他在房间里踱步了一阵后,就开始提笔写家书:

  铁松:

  出门因在行进中,未得家中一信,甚念!你学校的通知到了么?何时入校?望你告诉我!

  到陕即催促前进。西安行营说到太原就可补充,到潼关等部队过河及孙军长来陕,又被催得要死。到了此地,仍一无所有。阎【锡山】的新炮新枪,均运到后方去。晋军则望风而逃,十五万人现只两三万,余均把枪带回家了。这种残余军阀的可恶,真正是太无人心到极点了。

  我们奉命增援娘子关方面,受孙连仲指挥。娘子关一带是山地,倒还可守。不过川军的枪等于零,重轻机枪均土造,不能连发,没奈何只有以血肉去与敌人机械化的部队飞机炮火碰。结果之如何,不问可知了。

  平汉线方面已退到彰德,整个的河北已入敌手,从石家庄到彰德沿途都有道路可以进入晋南,以威胁太原。太原有失,娘子关更极暴露。最后的退路,尚不知在何所?前途茫茫,也不愿再焦了。

  所幸娘子关南翼,是红军的刘伯承师。我已同他们接洽,均有联络。红军之善战,红军之努力,真使东北军,晋绥军,陕军愧死!老百姓有三句话说,红军又会打仗又不扰民,中央军会打仗但是扰民,晋陕军又不打仗可扰民,就可见一斑了。

  因为刘汝明、万福麟、李服膺这些家伙,使敌人把中国军队看得一个钱不值。它【指日军】很少部队硬和我们干不稀奇,它连后方都不要,还是一往前进,向着一点攻击。它认为中国军队只要突破一点,全线都会溃退。所以在忻口的敌人,它的联络虽被红军截断,却仍然向我不断攻击。可恨这些军队都是私人的工具,都无协同作战的精神,所以才使敌人骄傲自信到这样子。

  红军改编后,中央原意把他分作三处使用,经他们再四要求,乃发表第八路军,在山西境内作战。但仍然一师在晋西北,一师在晋东北,一师在晋东南,各发挥他的巧妙的勇敢的游击战术。

  我在西安会李一氓不遇,蒙林祖涵【林伯渠】先生接见我,并与我写信介绍周恩来,彭雪枫。今天往会周,到五台总部去了,只会见彭。他说,前线红军除了得点中央的子弹外,一无补充。他们全靠俘虏敌人的粮食作粮食,他们把山西民众发动起来,同他们一致。所以他们敢于深入到雁门以北去。

  从侯喜【八路军驰援晋东时的上车地点】起沿途都听到红军的德政。不只是人民,中央军也说他好,也称赞不已。到了太原,人民团体竞【相】公请周恩来同丁玲讲演游击战术,他们到一处,也即集合民众演抗日的爱国戏剧,这些自然都是那些军队所望尘莫及,自然只有让他出风头了。

  我为什么同你写这么详细?就是要使你知道现在已是万恶的军阀总崩溃之一日。民国廿六年的总结算,恐怕快要到了!同时红军在民族抗战中的一切一切,也就是共产党在中国民众心理上所建立的很大基础,未来的成功,未来的抗战,恐怕还是要靠共产党吧!

  你现在一切也不必问,埋着头只去读你的书,只要能学来一个健全工人健全技术家。我也就无恨了。况且你学的技术正是未来抗战必需的工具呢!

  我的安危,我自己晓得。这么多人都牺牲得,我又怕什么?可惜的我的体力不顶强,不能参加红军去作战,否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所谓机会,并不是机会主义者,我自信对于共产党,至少是同情的!就是列宁说的同路人,我自信也是同路人的一个!从前这类的话不能说,现在短期内总可以大胆说点。老实说我希望你技能标准,不是希望你作一个普通工程师了事,还希望准备在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能够当一个优良的技师!能够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服务!能够在复兴民族,恢复失地的工作上作最大的努力,最大的贡献!

  封建势力和军阀的总崩溃,自然是最近将来即可看见的事!可恨的这种残余和新兴的势力【指新军阀】,不铲除于民众手里而铲除于敌人。坐使我们几千万无辜民众,也随他们而断送。这种痛心,真不能往下说了。

  汉奸之多,出乎意外。自然是政治不良民生凋敝的必然结果。细想起来,也无足怪。但是听彭先生【彭雪枫】说,晋北民众的发动,还比其他省份快,还比其他省份靠得住点。这就难说了。

  我说这些话,不必使祖母知道,你也不必向人说!自己有一目标,有一志愿,且把目的地走到再说。反正你们的造就比我好,你们的前途自然也比我好,你们的幸运自然更比我好了。

  我不幸生在过渡时代,自己又无毅力打破环境,始终受环境的支配,以至今日。我也无怨。不过要使你们弟兄晓得,就不负我的苦心了。

  原说今夜上车,因车不够,延到明日。一个人无事,提笔随便同你谈谈,并没有其他意思,不要误会。

  来信仍交太原正太街安仁里32号苏宅122师留守处转。

  代我问祖母及刘外婆安好。

  宾(1937年)十、二四夜于太原

  注:《川军》一书缘起之重要史料,即上面的赵渭宾烈士在太原写给儿子赵世诚(乳名铁松,已故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的家书。以上系家书原文和图片,文中【 】内注解为赵渭宾嫡孙赵令德先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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