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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狮怒醒

  进攻卢沟桥前线中国军队的日军给自己制定的第一个目标:夺取宛平城。“夺取?太好听了。最好是摧毁它!总之,要早一天把宛平从中国军队手里夺过来!”河边在讲这些话时,两边的帮鼓起了包,那是仇恨。宛平东门的城楼是日军关注的敏感区。这儿是个制高点,是了望台。沙岗上日军的一切活动都可以从这儿看得清清楚楚。中国士兵天天在城楼上观望包括沙岗在内的城外所有日军营地的动向。鬼子很会算计,他们从各个位置上悄不声的把炮击目标集中在了东门城楼。

  守城的中国军队却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制高点会成为敌人眼里的很显露的攻击目标,只是毫无顾忌地观察敌人的活动。我们所说“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就应该包括这样的判断:当你找到消灭敌人的最佳地形时,也许恰恰给敌人送去了一个消灭自己的最佳地形。

  日军很得意自己的发现,便不失时机地下达了射击命令,东城楼首当其冲被击中。很快整个宛平城几乎成了瓦砾场。日军是怎样炮击东门城楼的?又是怎样攻下宛平城的?再现当年的真实情景是很困难的,特别是站在日军的视角上再现攻击战斗的场面就更困难了。有幸的是,在卢沟桥事变50周年之际,新华社记者王大军专程去日本采访了当年参加袭击宛平城的原日军炮兵的一位班长,这位班长比较详细地回忆了那场攻城战争的始末,非常有参考价值。这篇通讯是用炮兵班长的口述写成的。如下:

  “请看,这就是我打的弹痕。”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几张彩色照片递了过来。

  彩照上是北京城南的宛平城墙,一张是一个有几个脸盆大的炮弹坑,一张是被炮弹轰的缺口,还有一张是宛平城边我国政府立的保护文物的石刻碑文,最后一句话是:“至今城墙上还留有日军的弹痕。”

  他叫绢村初雄,日本静冈县榛原郡相良町前议长,现任町议员。在卢沟桥事变50周年到来之际,他在町政府会客室,接待了从东京来访的新华社记者。

  绢村今年73岁,黝黑的脸膛,谢了顶的额头下架着一副黑边眼镜。他种过茶田,后来做了茶业工会负责人、町议会议员、副议长、议长。

  “我是1936年(2.26)事件发生后随部队被派到天津附近的东局子驻扎的。第二年发生了‘七·七’事变”。绢村在记者说明来意后,讲起了他在侵华战争中的历史。

  “‘七·七’事变是步兵方面发生的事,详情我们炮兵不得而知。事变两周后的7月21日,我们炮兵团四连被调到丰台、西五里店一带摆开了阵势。我们一班(对,我是一班长)在西五里店把炮口对准了宛平城墙。下午2时许,我接到试轰命令。我们使的是一门15厘米口径的榴弹炮。这试轰的一炮打在城墙上,留下了照片上那个弹痕。”

  “等一齐炮轰的命令下达后,我们把城墙打开了一个豁口。当时城内军队抵抗得很厉害,日军步兵未能从这里攻进城去。后来,我们被调到离城东门只有800米左右的一文字山。上边命令我班向中国军队进行惩罚性炮击,但只允许发14发炮弹。我们头两炮击毁了东门城楼,余下12 炮击毁了城东南角楼,这样使日本军队攻占了宛平城。我因有功,被授于一枚金质勋章(六级)。”

  绢村说:“我感到日中全面战争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我在中国打了7年仗,许多中国军民死于我们的炮火之下。战后,我像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抬不起头来,对这段历史更是讳莫如深,担心暴露后会受到惩罚。”

  “为了赎罪,自12 年前起,我便年年参加给在日本死去的中国劳工扫墓慰灵活动。6 年前,在滨松市日中友协会长乾善吉开导下,我向同来参加扫墓的中国大使馆官员坦白了自己的这段历史。中国方面认为战争的责任在于发动战争的一小撮军国主义者身上,遂使我放了心。以后,我也参加了日中友好运动,3 次访问了中国,并且到宛平城前凭吊了死去的中国军民。”

  绢村在结束谈话时说:“回顾过去,我认识到了一条,就是无论什么情况下,一个国家绝不能为了自国利益而去牺牲他国利益。强盗的勾当是干不得的!”

  历史是不会原谅绢村初雄的,永远不会。因为他的罪恶太深重了。

  但是,当中国人今天看到了他这痛心的忏悔时,又对他产生了怜悯、同情之心。像死在他炮口下的中国人一样,他也是个受害者。他当年在打死无辜的中国军民的同时,他自己的本来作为人的灵魂也洞穿了。灵魂死了的人,只剩下一个空壳。不少人都到宛平城去看过城墙上那个弹坑,每次站在那里时,人们的脚步都沉重得无法移动。怨恨涌满心间乃至每个细胞。今天,读了绢村初雄的忏悔,我们倒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应该感谢绢村。因为他给中国人留下了历史的见证,岁月抹不掉的罪恶的见证。让我们的记述继续回到当年宛乎城那场战斗中去..在炮火的掩护下,日军的步兵、骑兵和坦克、铁甲战车,几度对宛平城猛冲猛攻。他们死了心要夺取宛平。吉星文团长率领官兵顽强守城,寸土不让。他的耳畔不时地飞过流弹的呼啸声,身边总有炮弹在爆炸。顾不得许多了,他只有一个撼不动的想法:“宛平城不能从我手里失守!”突然,他感到鬓角一阵麻痛,用手一摸,血!他知道负伤了。不会很重,脑子还很清醒嘛。他用手在伤口处摁摁,继续指挥部队回击敌人。血从额角淌下来,滴在了地上。他不感到痛,只觉得头木木的,热热的。不久头部一阵剧烈的晃动,又负伤了,他能感觉得出有两处伤情。

  这回较重,他去摸伤口,热乎乎的血把整个手都模糊了,脑子仍然清醒着。他喊着卫生员的名字。卫生员马上跑上来给他包扎伤口..吉星文只有29 岁,血气方刚,威武英俊。不是么,瞧他身材魁梧,粗眉大眼,穿一身灰布军装,腰束小皮带,绑腿,显得威风凛凛。此刻,卫生员给他从头顶到颈项都缠上了绷带,越发显示出这是一个压不垮的钢铁军官。

  他又冲上去指挥作战了。卫生员急了,说:“团长,你是头部负伤,需要认真对待,你应该想到如不及时医治会产生什么后果。”“我当然想到了,但是我更应该想到的是这时候,一个正在激战中的团长无论如何不能没有自己的指挥员。”卫生员无话可说了。他就这样带着伤情又冲上去了。敌人的进攻一次次被他们打退。但是,吉星文没有带着团队继续追歼敌人。上级对他们的要求是:

  不许出击,只能死守。他们不得不很痛苦地放弃了进攻。日军最终占领了卢沟桥。即使如此,吉星文也成了抗日英雄,他的名字上了报纸,被人们到处传颂着。

  北平各学校和民先队把学生组织起来带着慰劳信和西瓜,来到卢沟桥前线慰问吉星文和他的团队。头上包着纱布的吉团长拄着一根白色粗棍,接见学生,他对大家说:

  “同学们到卢沟桥来慰问,不敢当。军人守土有责,敌人杀上门来,我们只有全力抵抗,一定要保卫国家领土完整,一寸土地也不能丧失。”他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感触颇多。“你们知道吗?这次卢沟桥战斗,我们只是挨打,人家打我们的时候多,我们还击的时候太少。我至今也不改变自己这个看法,只要长官给我‘相机处理’四个字的命令,我立刻率兵把丰台拿下。如果3 个小时拿不下来,请杀我的头。总之,我们是抱定了这样的决心:‘城亡身亡,城存俱存。’日军休想花极小的代价,而收极大的收获。”

  一个流血的指挥员在倾诉,在控诉!

  就在吉星文给同学们讲话的当儿,士兵们已搬来好些西瓜,他们拔出挂在背上系着红绸子的大刀,嚓嚓几刀,切成多片,招待学生。学生们这才看到院子里西瓜皮堆积如山,便知道慰劳者已经来过很多人。

  夏日清爽的风,打湿了士兵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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