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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狮怒醒

  宋哲元惴惴不安的心境一直没有得到抑制,而且在一天天加剧。给人的感觉是,华北地盘上的大大小小事情全揽到了他的怀里,每一件事都难为着他,熬煎着他,使他不知该怎么办。他是决策者,涉及到对日交涉的事,必须他拍板。不能没有宋哲元,华北的天地需要他撑着。也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人们确实都这么认为。

  宋哲元难当呀!

  这不,眼下日军提出要他答复七项要求,要他向日军道歉。说实话,让他痛痛快快地答应日军的这七条,他没这个胆量。至于要他去赔礼道歉,这并不是太难的事,不就是低一下脑袋,说几句谴责自己的话吗?这好办,能做到。为了中华民族,为了全局,宋哲元不会在乎个人受辱。可是,话又说回来,我宋哲元毕竟不是在地里锄苞谷苗的庄稼人,我是29 军的军座,是坐在冀察政务委员会头把交椅上的首脑人物,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我宋哲元不是宋哲元。这话不好理解?其实真真切切就是那么回事。宋哲元就不是宋哲元嘛..

  他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也罢,就这么一回,为了保存实力,也为了求个和平..。”他就这样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宋哲元找张自忠请求;老弟吁,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张忙说:我听你的。

  不必研究目的和办法,这些日方会都作为现成“礼物”放在了那里,现在所缺的是拿着这些“礼物”怎么送到目的地。路线也不必自己选择,日方都清清楚楚地指给了你。

  宋哲元说:“今晚休就答复桥本群,我们大体上承认他们的七项要求,该办什么手续,全由你主办就是了。”张自忠不能不接受这个重托,但是,他也不能不提醒军座一个问题:“日军给我们的最后限期是7 月19 日,今天才是17 日,就是说还允许我们有两天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事情。”宋哲元:“不必等到最后的日子了,这档子事早一天总比晚一天好,压在心上总是个沉重的石头,把它早早揭去了,就可以轻松地干点事。”张自忠不语。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接下来,宋哲元就该和张自忠谈谈如何向日方道歉的事;他说:“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特别是到了关键时刻,我总要找你谈谈,你是我信得过的人。”这话极是,张自忠承认。不过,今天这事让他作难,不要说对于道歉他有自己的看法,他更无法代替军座去道歉。道歉也是有个规格的。显然,宋哲元猜到了张自忠的心事,便一语道破地说:“我没有让你替我履行这件事的意思,而是想请你谈谈,我何时去道歉,怎么个去法,这些你总该有自己的想法吧!”他这么一说,张自忠倒真想起了一件事,便给军座献策道。“昨天田代皖一郎病逝,日方已决定18 日为他举行葬礼,按惯例这葬札是非去不可的,就乘这个机会你去见见香月,该说的话说出来,一举两得,岂不很好!”宋哲元高兴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就这么办!”他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高天上,一排小鸟斜着翅膀飞往极远..

  宋皙元与香月清司的会面具有三重意义:为田代送葬;向日方道歉;拜见香月。应该说,香月的态度还算热情。他的傲慢在这之前已经由他的高级参谋和知鹰二在张自忠面前抖完,现在该他出来圆场做好人了。对宋哲元的来到,香月是这样理解的:这是没说道歉词句的道歉。所以,他很欢迎,说:

  “很荣幸见到宋将军,中日两国一水之隔,本该是朋友嘛。我来到华北任职,人生地不熟,离开宋将军关照我是寸步难行。”香月说着拿眼睛的余光斜视一下宋哲元,他很想知道宋对自己的话有何反应。宋哲元极不自然地笑了笑,只觉得两只手放在哪儿也不合适,便举起双手互相搓了搓,说:

  “阁下太客气了,我们的关照谈不上,倒是要请贵军高抬贵手,我想阁下对贵军在华北的作为不会不了解吧,民众积怨太深,我们虽然做了许多解释,也..。”

  香月忙打断了宋的话,他极不情愿宋在这时候讲这些事,说:“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让变为昨天的历史,相信我们还会有美好而愉快的合作的!”宋连连说:“是的!是的!”香月该露杀机了。时机一到,他就威胁宋哲元说:“陆军省已经来电催问贵国限期答复日方七条要求的事了,至今未见贵军的正式答复,不能不令人焦急。当然,我的焦虑肯定是解救不了宋将军,一旦限期一到,后果就难收拾了!”接下来他便把免除冯治安师长职务、中国军队撤出八主山附近等七条要求又喋喋不休地重述了一遍,话语里充溢着要挟和火药味。

  宋哲元说:“这些条件我们原则上都接受,只要和平有望,中方是不会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的。”香月说:“好,人都说将军是个痛快人,今天我领教了。和平有望,这话说得好!中方接受七条,和平就不是一厢情愿的事了。”宋哲元的激情在拜见香月时被鼓荡得心花怒放,他真恨不能变作一只喜鸟,将自己与香月的谈话通报给更多的国人。他自以为满载而归,红扑扑的脸瞠像喝足酒一样滋润,逢人就说:

  “和香月见面,谈得很好,和平解决卢沟桥争端已无问题!”长长的黑夜还夫过去,幽幽的暗影又要来临。参加完葬礼的第二天,宋哲元乘专车从北宁线离津赴平。香月赶来送行,劝他:“宋将军,你别去北平,到别的地方落脚或索性就呆在天津也好。”宋哲元并没有细想香月的劝阻是什么意思,香月也没有说明他为啥要操这个闲心。也许说者和听者都把这当成了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宋哲元对香月说:“我必须到北平去一趟,好督促部属们遵守协定。总不能我们在这里讲得好好的,下面各行其事嘛,”

  香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列车随着震耳的铿锵声稳稳地西行。一阵刀尖在玻璃板上划过的刺破耳膜的怪叫声从荒原上响起,列车猛地一栽,停在了杨村西侧的大桥边。什么事?宋哲元问,他的心加剧了搏动。随员报告他:桥下出现了地雷。宋哲元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幸亏都是些没有安装引信的地雷,使宋哲元免于一难。后来弄清了,这是日本人搞的鬼,只不过掏钱雇来埋地雷的人都是中国老百姓,他们有意胡弄日本人,没有安装引信。宋哲元暮地想到了离开天津时香月的劝阻,真不知该感谢他还是恨

  他。列车驶过杨村大桥以后,十哲元仍吓得不住地擦额头的汗珠。接着又发出了一起绑架事件,那是冲着张克侠的。日寇收买了张克侠的司机张林阁。没有什么奇怪的,当他看到日本人的怀抱就是他最终的舒适的人生摇篮以后,他就自然而然地背叛了自己跟随多年的主人。日军早已知道张克侠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要谋杀他。张林阁心甘情愿地当了凶手。

  这天夜里,张林阁,还有另外3 个日本浪人,按照日寇的指使,携带匕首、绳索,穿街过巷,来到张克侠所住的东四7 条8 号。张林阁是活地图,他不仅知道张克侠的家以及从什么地方越墙最隐蔽最安全,而且还知道张克侠身边没有警卫,张的家里除了他的太太就是两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娃儿。家贼难防嘛!

  在翻墙进院之前,张林阁再次给3 个浪人壮胆,说:“什么也不用怕。进去踏开门就能抓住张克侠。”一个张克侠可以从日寇手里换得白花花的银元一大堆,张林阁早就馋得流口水了!

  可是张林阁和几个浪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翻墙入院后,就被一个壮汉发现,这汉子身强力壮,精通武术,他立即与4 个歹徒展开了拼斗,一个浪人被打伤,躺在地上直抽筋。另外3 个歹徒见势不妙,七撞八碰地拉开大门,匆匆逃却。

  这个壮汉叫路明,是传令班的班长。

  原来,卢沟桥事变发生以后,日军对北平的共产党地下组织展开了强烈的攻势,时不时有党员被杀害。在这种情况下,担任张克侠与党组织之间联络人的中共北方局联络部长萧明便建议张克侠加强警卫,以防日寇的暗害。张克侠接受了这个建议,便抽调传令班班长路明住进了自己的小院内。他的家里从此有了警卫员。

  张林阁跳进张家住宅杀人的事很快就在北平风传开来了。正义的民众都在谴责日军的卑鄙、阴险行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地雷炸桥、入院杀人,他们就是要加害坚持抗日的29 军的高级将领。

  地雷没有炸着宋哲元,宋长叹一声:万幸!歹徒没有杀掉张克侠,宋又是长叹一声:万幸!这两个“万幸”加在一起,也没有把这位军座惊醒,他仍然对“和平谈判”抱着希望,他仍然忙忙碌碌地与日军交涉。

  就在他进行这一系列的“和平使者”的工作时,当然不可能不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北平的气氛与天津迥然不同,卢沟桥前线两军在对峙;北平城在戒严;所有的部队都在备弹药、挖工事准备作战;市民们出出进进表现了极度的不安静..

  宋哲元心理很乱,情绪很躁,身体很累,他对随员说:“把门窗都给我关上,我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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