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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军129师征战实录

第十二节:连战连捷

  

  再战长生口

  日军夺取太原后,日军大本营又于1938年1月8日,发出了山西南部作战命令。日军华北方面军于1月10日命令第1军:随着作战准备的完成,在平汉线方面的黄河左岸及山西省南部地区发动攻势作战。其作战部署是:首先以土肥原贤二之第14师团、下元熊弥之第108师团分别攻占河南新乡、山西长治两地,然后下元由北而南指向临汾,土肥原由东而西指向曲活,从侧后袭击临汾。以川岸文三郎之第29师团沿同蒲路正面推进。山冈重原之第109师团由清徐地区沿汾离公路西进离石,掩护第1军的右侧日军上述战略行动的作战时间预计为2月11日至3月10日。

  就在同一时期内,蒋介石也在考虑反攻太原的计划。当时中国方面的军事部署是:八路军的三个师正好处于日军山冈、川岸、下元三个师团的前进方向上。另外,国民党三个军布防在长治周围;阎锡山的部队位于吕梁山区;中央军卫立煌部位于临汾、运城地区。

  这样的部署,正可一战。夺回太原,重筑以太原为中心的华北防御体系的作战计划在蒋介石心中日趋成熟。

  2月上旬,国民党第2战区受领了反攻太原的任务。

  作战部署是:以第18集团军为基干,配属国民党第3、第14、第17、第47、第89、第99及骑兵第4师,组成东路军,由第2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18集团军总司令朱德指挥。

  在这一作战部署中,129师进入正太路担负阻击石家庄方面的援敌。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刘伯承率领129师386旅又来到了位于正太铁路附近的长生口。

  长生口是386旅首战告捷的地点。时隔4个月,战士们又重返长生口,欢欣自豪之情,再创日军之志无不溢于言表。可是,沿途村庄断垣残壁,瓦砾成堆,景象大变。原来是连遭八路军沉重打击的日军,打不到八路军,就拿老百姓出气。他们每到一村,就像一群疯狗一样,枪杀群众,烧毁房屋,奸淫妇女,无恶不作。饱受日军残害的群众见到386旅又回来了,欣喜万分,奔走相告,说是打胜仗的部队又回来为他们报仇来了。战士们的心中都激起了满腔的仇恨,要让鬼子用鲜血和生命来偿还欠下的血债。

  这一仗给很多老战士留下的印象是,它简直就是一次军事演刘伯承常说的一句话,在这次作战中使很多人理解得更深了。刘伯承在一次全师干部会议上说:“我们是战术的创造者,我们要打击敌人的弱点,可是倘若敌人并没有弱点,即应怎么办呢?——给敌人制造弱点。”初听这句活,都懂;细一琢磨,不会用。如何给敌人制造弱点,恰恰是战争中最至关重要的东西。

  当时的战场形势是,长生口东边的井陉驻有大部敌军,西边旧关驻有200多日军,倚仗坚固工事,凭险据守。井陉好打,但人多;旧关人少,但工事坚固,都是不好啃的骨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给敌人制造弱点,是刘伯承的拿手好戏。刘伯承做了如下部署:用769团的兵力佯攻旧关,对敌人实施包围,诱使井陉的日军出援,然后386旅伏而歼之。只要井陉的日军一出据点,在行进中拉开距离,对于善于游击的八路军来讲,敌人的弱点就制造出来了。

  关键是要将旧关的日军诱出来,这是整个部署成败的决定性一环。

  心细如发的刘伯承命令769团:在作战中什么都可以破坏,就是不能动旧关日军与外部联系的电话线,这根线是旧关日军的生命线,也是握在我们手中的“鱼饵”。

  一切都在按照刘伯承的预想向前发展。

  恰好就在与第一次长生口伏击战相隔4个月后的1938年2月22日,长生口第二次伏击战打响了。

  首先,769团一部袭入旧关,将日军碉堡包围。已经乱作一团的旧关日军能想起来的只有马上给井陉的日军打电话,请求增援。驻井陉的日军果然中计,迅速派出200多人,分乘8辆车,增援旧关。

  按照刘伯承的部署,386旅已经在地形十分险要的长生口设下了埋伏。

  早晨6点,从井陉增援旧关的日军进入了长生口伏击区内,埋伏在道路两侧的386旅771团和772团突然向日军发起攻击。

  经过5个小时的激战,击毙日军警备队长荒井丰吉少佐以下130余人,俘敌1人,缴获步枪50余支,炸毁汽车5辆。剩下的3辆汽车,载着少数残敌窜回井陉。

  战斗结束后,陈赓在日记中写道:

  我们一时出发,到达红土岭时,东方尚未发白。拂晓前开始部署。4时许,旧关发生激烈枪声,知769团已到、开始袭击了。至6时,尚未见敌援兵到来。正在焦急之际,忽然前面传来枪声,这时候真有说不出的痛快。敌人约200余,一部乘车,一部步行。我军突然开火,敌先头第一部汽车即被我击坏。结果共缴获迫击炮2门,重机枪2挺,步枪数支,击毙敌人约百余,俘虏1名,其西部警备队长荒井丰吉少佐亦被我击毙。残敌仓皇溃退,直抵井陉城下。我未能将其全部消灭,实为憾事。

  陈赓还反思了此次战斗的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

  此次战斗,优点为迅速、坚决、突然。战斗性质是遭遇战,我先头部队刚到阵地,尚未部署,即与敌遭遇。我先敌占领要点,MG(注:机关枪)先敌开火,攻击迅速,完全合乎遭遇战要求。但此次战斗缺点亦多,1。包围部队动作犹豫;2。火力组织不好,无侧射人力的组织;3。暴露;4。参谋工作与后勤工作大差。战场救护运输组织不好,增加受伤者的痛苦,个别部队给养保证不良;对侦察工作——审讯俘虏,检阅文件不注意;通讯联络差。刘伯承在战斗结束后,在更高层次上反思、总结了经验教训:

  长生口战斗,战果是不小的,但是我们自己付出的代价也大了些,是不怎么合算的。以后我们打伏击,要尽量减少伤亡。枪要打在敌人的头上,刺刀插在敌人的肚子上,手榴弹抛在敌人的屁股上。赚钱的生意我们做,不赚钱的生意我们不做。

  虽然129师为配合反攻太原在正大路破击的过程中打得非常出色,但由于日军开始进攻临汾,这一战略计划未能实现。准备反击的国民党各军滞留于长治地区。当日军占领长治后,第129师则奉命返回晋东南。

  为配合友军在晋南的作战,129师又在积极地寻找战机。

  “吸敌打援”

  日军在2月中、下旬和3月上旬的作战中,占领了晋南和黄河各渡口,但其总的战略企图,即由晋南渡过黄河之目的却由于八路军积极的作战行动而未能得逞。

  为了钳制向黄河河防进攻的敌人,配合115师、120师在晋西和晋西北作战,129师奉中央军委的命令,将主力适当集中,于1938年3月南下邯长大道以北的襄垣、武乡地区,寻机打击邯长大道上的日军,并相机破坏其交通线。

  邯长大道东起平汉线上的河北邯郸,西至山西的长治,中经武安、涉县、黎城、潞城等地,横贯太行山脉,与临屯公路相连。特别是黎城东阳关内外的一段公路,是日军的运输线。有两个有利条件便于在这里设伏:其一是日军在这里的守备兵力比较薄弱,其二是这一带山川地形复杂,又有浊漳河与黎城相隔,地理条件十分理想。

  3月5日,邓小平、刘伯承和徐向前来到3S6旅,和陈赓商讨作战计划,打算在邯长公路上的黎城、东阳关、涉县之间,寻找或制造敌人的弱点予以痛击。命令下达到386旅旅部后,整个旅部就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了。

  陈赓当即给各团分配了侦察任务,划定了侦察地区,要各团迅速查清规定区域内的敌情、地形及战场情况情况迅速反馈回来:邯长公路上日军运输频繁,黎城是日军在这条运输线上的兵站集结要地,有200多人守备;黎城以东的涉县有敌400多人;黎城西南的潞城有日军步骑兵2000多人,属于第16师团和第108师团。这两路日军装备精良,侵华战争以来,没有遇到过强有力的抵抗,思想上比较麻痹。

  根据以上情况,刘伯承决定采取·“吸敌打援”的战法。所谓“吸敌打援”,就是以一支部队佯攻敌人的军事要地;以主力埋伏在敌援兵必经之路,待机伏击之。

  虽然第二次长生口之战也可以说是“吸敌打援”,但那一次战斗由于佯攻的目标过于坚固,使129师的伤亡大了一些。这一次“吸敌打援”,刘伯承考虑得更加周密。

  他认为,这一次“吸敌打援”,能下能以小的代价取得大的战果,成败之关键就在于佯攻的目标是否选中敌人最关痛痒的环节,而且还要看此处敌军是否能独立坚守。他对几个参谋人员说:“我们要打敌人不能独立坚守,必须求助外来援兵的目标,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攻其所必救’。”根据这一思路,刘伯承认为黎城可以作为佯攻的目标。

  根据当时掌握的情报,日军正准备对大行根据地组织一次大的围攻,而黎城正是其中一路——第108师团的兵站,其守备力量大约有七、八百人。

  黎城驻扎日军的人数还是多了一些,刘伯承仍然有些放心不下,他又让参谋长李达车几名参谋人员到黎城附近侦察一下,把情况搞得准确一些。

  当时刘伯承本想亲自去看一下,但八路军总部的一个电报使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八路军总部要刘伯承迅速赶至国民党曾万钟部,商谈作战中的协同问题及作战中的粮食及其他给养问题。

  李达从黎城的中共地下组织处得知,几天前有500多日军由黎城开往潞城,现在城里估计只有300多人。

  刘伯承接到这一情报后,立即做出决定:佯攻黎城,吸引潞城之敌出援,在神头村一带伏击敌援兵;并相机打击由涉县来援之敌。

  11日,刘、邓、徐将作战计划上报八路军总部:

  “伯承今11日见曾万钟归来,……已照来电进行鼓励。明日政治部派人去与曾军政训处联络。根据近日情报,囤留敌确仅数百,东进之敌千余,已经吾元镇回长治。我们不应再停止不动。现黎城敌仅300余,城易攻人。我们转攻黎城,打潞城或涉县敌之增援。……如何?请示。”12日,朱、彭二人回电批准了这个作战方案:

  “同意相机袭取黎城、潞城,占领东阳关,打击增援队。我们准于14日到沁县以南之阎家沟、白家沟附近,请小平、向前来本部开会,伯承留部指挥。”邓小平、徐向前一走,刘伯承一人挑起了指挥重任。

  地图上一道划错了的线

  就在刘泊承看着地图,逐渐将目光停在黎城和潞城之间的神头岭下的神头村时,陈赓也正在为伏击战场的选择而煞费苦心。

  陈赓正在沉思,旅参谋长周希汉进来将潞城的敌情,向陈赓作了汇报。

  根据最新的侦察报告,潞城的日军兵力己增加到3000多人。

  陈赓听完后,点了点头,缓慢他说,“晤,馒头大了,我们兵力不足,要没有个好地方,就更不好吃哇。”伏击地点的选择,紧紧地缠住陈赓,驱之下去。陈赓又将脑袋埋人红一道。蓝一道的地图中去。

  第二天上午,386旅召集团以上干部开会。当陈赓和386旅政委王新亭向在座的干部讲述完当前山西战场的形势和师首长的意图后,大家又不约而同地议论起伏击战场选择的问题。

  当大家的目光在讨论中逐渐聚集在神头岭这一点时,陈赓并没有马上作结论。

  作为伏击战场,这里非常有利。

  从地图上看,通过神头岭的公路是伏在一条深沟里蜿蜒西行的。两旁山势陡峭,既便于隐蔽部队,又便于出击。纵观整个邯长线,也没有比这里更理想的伏击阵地了。

  陈赓虽没有马上点头,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是很欣赏这一地点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神头岭的地形谁看过?”这一句,把十几个干部都给问住了。大家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

  “这不是纸上谈兵吗?”陈赓笑了起来。“刘师长常讲,‘五行不定,输得于干净净’,靠国民党的老地图吃饭,要饿肚子啊!我看,会暂时开到这里,先去看看地形好不好?”于是,在派出侦察小组之后,旅团的十几个干部立刻跨上马,随同陈赓,向南驰去。

  陈赓穿着在长生口战斗中缴获的大衣,骑着大洋马,走在最前面。他一向谈笑风生,可是,那一天,却总是似在考虑着什么,完全不像平时那么爱说爱笑,就连马上就要和他分开的参谋长周希汉,也没有捞着机会和陈赓多说几句。

  不久前,386旅新成立了一个补充团,准备南下林县、辉县,开辟豫北根据地。周希汉被调到补充团任参谋长,为了锻炼部队,陈赓要补充团打了这一仗再走。同时,因为旅部人手不够,他又要求周希汉等部队进入伏击地区后再去就职。周希汉马上就要和陈赓分别了,他非常想和陈赓再说几句,但又不愿打断陈赓的思绪。

  按照师里的要求,这次战斗386旅要一次摆开3个团,没有好的地形是不行的。一路上,虽也有几处险要地形,但对于3个团来讲,还是狭窄了一些。

  到了公路附近后,他们下马观察,只见邯长大道跨过浊漳河,蜿蜒而来,一会儿跌落深谷,一会儿又爬上山腰、穿过山坳。公路上,不时有三、五辆日军的汽车驰过,扬起阵阵黄土。

  翻过一座山后,神头岭顿时呈现在眼前,眼前的景象却使前来看地形的陈赓等人大吃一惊:实际地形和地图上标识的截然相反!公路根本不在山沟里,而是在山梁上!

  完全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家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不来看一看,不仅师里的任务无法完成,恐怕还会和鬼子遭遇在这光秃秃的山梁上。真险呀!

  公路铺在一条几公里长的光秃秃的山梁上,山梁宽度不过一、二百米。

  路两边,地势比公路略高,没有什么隐蔽物,仅有一些过去国民党部队布下的工事散存于路边。山梁北侧是一条大山沟,沟对面是申家山。山梁西侧有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神头村,再往西,便是潞城了。

  看到这,不少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地形根本不适合打埋伏,因为在这样的地形上既下好隐蔽,又难于展开,北面的深沟,又使预备队的活动受到很大限制,搞不好,和日军胶着起来,反使自己陷入被动。

  沉默了一段时间的陈赓这时终于说话了。

  “怎么样,这一趟没有白跑吧?粗枝大叶要害死人哪!”陈赓用鞭梢朝公路指了指说。

  十几个人一同议论起来,有的忍下住骂起国民党的地图来。772团政委肖永智说:“差点没上地图的当。”771团政委吴福善说:“那些家伙,只吃饭不办好事。打仗要靠那些地图,不打败仗才见鬼!”在别人议论纷纷之际,陈赓仍在继续观察,似乎在数那一个一个的已经废弃了的工事,又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心事。过了好久,他才胸有成竹的转过身,对大家挥挥手说:“走,回去讨论好啦,地形是凡的,人是活的,想吃肉,还怕找不到个杀猪的地方么?”回到旅部时,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后,会议继续举行。现在剩下的唯一问题是在哪打了。有人主张在这里打,有人主张在那里打,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有干秋,无法统一。

  陈赓一直在听着讨论,没有插话,等到讨论告一段落时,他才站起身来,以非常洪亮的声音说:“我看,这一仗还在神头岭打好。”“还在神头岭?”好多人大惑不解。

  “对,还在神头岭。”陈赓继续说。“看问题要从全局看,不要只看一面,对不对?”陈赓和政委王新亭交换了一下眼神,王新亭对他点了点头。

  周希汉后来回忆道:当时大家都感到很奇怪,神头岭怎么会是一个好的伏击地点呢?

  陈赓好像看出了大家的心思,离开座位走到地图跟前,指着神头岭附近的地形说:“不要一说伏击就只想到深沟陡崖,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深沟陡崖?

  没有它,仗还是要打。”陈赓的分析使想不通的人逐渐地发生了动摇和转变。他分析道:一般讲,神头岭打仗击的确不太理想,但是,现在却正是我们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的好地方。正因为地形不险要,敌人必然麻痹,而且那些工事离公路最远的不过百来米,最近的只有20多米,敌人早已司空见惯。如果我们把部队隐蔽到工事里,隐蔽到敌人的鼻子底下,切实伪装好,敌人是很难发觉的。山梁狭窄,兵力确实不易展开,但敌人更难展开。

  说到这里,陈赓将手杖往桌子上一架,提了个问题:“独木桥上打架,对谁有利呢?”771团团长笑道:“我看是淮先下手对谁有利。”“对哇,只要我们做到突然、勇猛,这不利的条件就只对敌人不利而对我们有利了!”要打好神头岭伏击战,还有一个重要环节是预备队一定要在战斗发起后及时地加入战斗。这是因为正面战场有限,一下摆不开三个团,就要有一部分部队作为预备队隐蔽到沟的另一侧。

  陈赓问772团团长叶成焕,如果把2营放在申家山,能不能在40分钟内冲上公路。

  2营是有名的“飞毛腿团”。

  叶成焕十分自信他说:“半个小时内保证冲到!我觉得预备队运动问题不大。”又有人问:“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直没说话的政委王新亭这时发言了,他是支持陈赓的。他说:“那得看怎么说呀,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实际却最安全,这样的事还少么?”陈赓和王新亭一唱一和,接着说:“打仗,本来就是有几分冒险的事嘛!

  有的险冒不得,有的险却非冒不可。”说到这,他举了个三国演义中的例子,“诸葛亮的主城计下也是冒险吗?如果一点险也不敢冒,他只好当司马懿的俘虏,还有什么戏好看?”几句话,好像一副清凉剂,使处于焦灼之中的十几个人通体舒畅。

  周希汉回忆说:听了这些分析,我们好像从狭窄的山沟里一下走到了平原上,视野突然开阔,心里豁然亮堂了。

  经过进一步的讨论,大家统一了认识:仗,就在神头岭打。

  具体部署如下:771团在左;772团在右,埋伏于路北;补充团设伏于神头岭对面,并确定由771团抽出一支小部队向路河村方向游击警戒,相机炸毁浊漳河上的大桥,切断两岸敌人的联系;由772团3营担任潞城方面的警戒,断敌退路。

  一切都布置妥当,陈赓似还有些不放心,自言自语地说:“潞城有3000多敌人,我们的兵力是有点不足。”他突然扭头说:“叶成焕,你们再抽一个连出来,做到潞城背后打游击去!”叶成焕听到一个“撒”字,就明白了陈赓的意图。这是要“示形于敌”,拖住日军的一条牛腿。

  设伏神头岭

  386旅的作战报告送给刘怕承时,刘伯承也正要带参谋长李达去看地形。到了神头岭后,刘伯承拍了拍地图,打趣他说:“不知道地图上的这一段是怎么画的?画图的人大概是没有到过这儿,来了个‘想当然’。如果我们也‘想当然’,不来看地形,按图索骥,纸上谈兵,把部队埋伏在下边,恐怕鬼子从岭上过去了,我们还在岭下傻等,甚至可能挨鬼子的打哩!”陈赓去神头岭察看了地形,刘伯承也会神头岭察看了地形,由此就决定了由神头岭经过的鬼子们即将遭受的灭顶之灾。

  3月15日,天擦黑,129师的队伍就出发了。386旅这一支,由上遥村向南,沿着山问小道,伸向漫流岭、申家山、神头村。769团那一支,则顺着小路,奔向了黎城。

  陈赓一反定下决心前的严肃与深沉,显得非常愉快和轻松,有时和战士们聊天,有时又和政委王新亭开个玩笑。走着走着,陈赓突然在王新亭背后喊道:“瞎子当心,下坡了!”王新亭眼睛近视,戴着眼镜,即使这样,看书时还要把书放到眼前才能看清。于是,陈赓就叫他“瞎子”。平常开玩笑时陈赓喊完,王新亭赶紧扶住眼镜,低头去看脚下的路,有时还要赶紧蹲下来,用手去摸他。每到这时,大家就哈哈大笑。

  王新亭也不示弱,待看清是平地后,立即催促陈赓:“快走,快走,你这瘸子。”陈赓由于腿上的伤,走路不稳,走不快,这时也只好认输。

  过河时,“瘸子”和“瞎子”正好凑成一对:“瘸子”拉着“瞎子”,“瞎子”扶着“瘸子”。

  就在这轻松的气氛中,部队迅速向神头岭逼近。

  部队一过申家山,立即肃穆起来,浴着下弦月的微光,悄悄地沿着山冈、狭谷急进。

  周希汉在队伍过了申家山后就离开了陈赓,到补充团就任参谋长。他和补充团的韩东山团长、丁先国政委研究决定:由韩、丁带1营在左边,自己带2营在右边,按照陈赓的部署,让部队尽量向前推,逼近公路。

  部队一到神头村,陈赓又开始忙开了。

  他先到神头村里看了看,接着又检查各个团的伪装情况。当他由771团来到补充团阵地上的时候,5连的一群战士正围在一起研究如何伪装,如何保持地形的本来面貌。

  陈赓先表扬了大家几句,接着说:“日本鬼子没什么了不得,不怕他气势汹汹,就怕我们满不在乎,骄傲麻痹。”陈赓还向战士们传授了伪装的招数:不仅不要随便动工事上的旧土,而且还要把踩倒了的草,顺着风向扶起来。

  还是有一个战士不解地问陈赓:“旅长,这地方怎么好打埋伏?离路这么近,可不要给鬼子踩到头上发现了啊!”陈赓一听笑了,说:“这地方,我看是不错。只要伪装得好,敌人踩到了也下会发现。要是发现了,你们开我的斗争会好不好?”等战士笑过以后,陈赓又说:“你们要不好好伪装,暴露了目标,或者打不好,吃不掉敌人,怎么办呢?”战士们说:“你处分我们!”陈赓说:“处分你们于什么?暴露了目标,还当什么八路军,都回家去当老百姓算了。”陈赓经常是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中,把要说的说了,把要做的做了,没有架子,平易近人。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大家知道,那是担负“钓鱼”任务的769团对黎城的袭击开始了。随着枪声、炮声的越来越密,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战士们加快速度,作好伪装,隐蔽了起来。

  769团第1营是在凌晨3点半按照预定计划,对黎城发起攻击的。攻击开始后,1营就一举夫人到城里。意外地是,在头一天,日军的步、骑、炮、装甲车部队1200余人开进了城里。两股敌人合在一起,共有约1500人,已大大超过了战前侦察到的数字。

  1营与这股敌人进行了艰苦的战斗。战斗刚开始时,天还没有亮,鬼子一时摸不清情况,不敢盲目出动,只是被动地在房子里固守。天渐渐地亮了,1营由于处于明显地劣势,只好边打边退。上午9点多,1营撤到了城外的乔家庄。

  就在1营黎城苦战之时,由陈赓率领的3个团静静地伏在工事里,一边听着由黎城方向传来的枪声,一边等待着东方慢慢发白。

  天大亮了,仍然见不到潞城日军的踪影。周希汉轻轻拨开那黄了一冬刚刚发绿的蒿草,向外观察。四周很静,看不到一丝人迹。神头村离他们隐蔽的地方只有一两里路,没有鸡叫,也不见炊烟,公路横躺在面前,由于长时间没下雨,加上敌人运输部队往来频繁,路面已经形成了一层很厚的灰土。

  他又朝着路对面772团1营的阵地看去,他极力想找出一点有人隐藏的迹象,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隐藏在工事里的人员只能靠电话机进行联络。陈赓打给周希汉的第一个电话是要他们沉住气,一定要等772团打响后再下手。因为772团隐蔽在补充团的后边,陈赓的布置是要等电子经过补充团进到772团的伏击地域时一起开火。

  陈赓打给周希汉的第二个电话已经算是第一号敌情通报了。陈赓在电话里告诉周希汉,潞城出来了1500多敌人,已经到了微子镇。这个数字使几个旅团领导非常兴奋,来多了吃不下,来少了不够吃,1500人,正好给它包饺子。

  “准备战斗!”这个命令已经不用陈赓下了,各个团、营、连的主官,都已主动地发出了命令。大家都等得急不可耐了。

  没过多久,日军的队伍就在微子镇方向露头了,前面是步兵、骑兵,中间是大车队,后面又是步兵、骑兵,整个队伍有好几里长。

  鬼子绝没有想到已经要大难临头了。

  很明显,日军的这个队伍并不单纯是增援黎城的。日军车队所装载的大量军用物资就足以说明,赶跑袭击黎城的八路军,只是他们的任务之一。增援日军还有一个重要使命是力黎城运送物资弹药。

  当然,日军没有想到,这些物品最后会全部送给了八路军。

  这股日军是第16师团的精锐部队,虽然没有遭到过八路军的伏击,但也不敢大意。在其主力进入神头岭之前,仍然是搜索队在前面开路,主力部队在后面小心跟进。

  这时的情形和七亘村伏击战很有些相像。搜索队沿着小道向道路两旁搜索前进,有的马匹就从旧工事的旁边经过。“得得”的马蹄声使隐蔽在下边的八路军战士不自觉地握紧了枪。

  但事情就是这样——见怪不怪。日军天天从这条路上过,哪一天也没有出现过问题,他们只向远方张望了一阵,就纵马前进日军的队伍首先经过了补充团。按照部署,他们按兵不动。等到日军全部进入伏击圈,772团的枪声响了之后,战斗开始了。

  周希汉在回忆文章中是这样描述的:

  弹指间,这平静的山梁好像变成了一座火山,成百成千的手榴弹蓦地在鬼子们脚下齐声爆炸。横飞的弹片、闪闪的火光,连同那滚腾的硝烟与黄土,汇成了一条愤怒的火龙,一下把那长长的鬼子兵队伍和公路都淹没了。

  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尽,平地里又杀出无数的八路军战士。

  “冲呀!冲呀!”没等再下命令,战士们便从工事里、草裸里飞奔出来,冲进敌群。让鬼子最感恐惧的不是他们人人手中都有的、司空见惯的步枪、刺刀,而是八路军所特有的、被鬼子称为“长剑”的红缨枪。补充团由于刚成立下久,一半以上的战士手中还没有真家伙,装备的都还是清一色的红缨枪。在独木桥式的小路上进行的短兵相接的战斗中,被日军称为“长剑”的红缨枪,显示了它独特的威力,漫长的公路上,只见到处是白光闪烁,红缨飞舞。许多日军还没有辨清方向就被打死,剩下的企图组织顽抗,但在这狭窄的地形上,根本排不成个战斗队形。既没有地形可以利用,火力又无法发挥,日军只得在路上来回乱窜。

  以武士道精神训练出来的日军,在八路军第一个冲击波的打击之后,从晕头转向中恢复过来,有的滚进了水沟,有的趴在死马后边朝八路军射击,有的则端起刺刀和八路军战士肉博。

  日军的战斗力确实非同一般。单从在抗战初期的战斗中,很难抓到日军俘虏这一现象中,就多少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七亘村第一次伏击战中,大喊着“抓活的”的八路军战士就曾吃过日军的大亏。但在和八路军的对抗中,以“勇敢”著称的日军,也不得不承认,这回他们碰上了真正的对手,八路军的战斗力和勇敢精神绝非国民党军队可比,“恐怖的长剑”使日军只剩下“成仁以谢天皇”的一个想法。

  无数传颂后世的动人故事在神头岭上诞生了:

  772团8连连长邓世松,在夺取一段公路中,头部和胸部负了重伤,不能说话,仍英勇战斗,在倒下之前又投出最后一颗手榴弹,指挥连队向日军冲击。1营一个战士负伤4处,用毛巾扎住伤口后再战,一口气刺死6个日军士兵,当他停止呼吸的时候,手中的刺刀还深深地插在敌人的肚子里。第2营战士陈士忠受伤以后,用毛巾勒住伤口,一口气向敌兵丛中投出12颗手榴弹;第3营司号员杜旺保,抱着大石头冲上公路,把一个敌人砸得脑浆迸裂,夺回一支枪。炊事员老蔡,也用扁担劈死一个敌人,夺来了一支三八枪。

  新成立的补充团的同志大部分握着红缨枪,“用这予子去换一支三八式枪”的想法激励着他们,他们用红缨枪,甚至用大石头,缴来三八式步枪,有的还履行了对不能参加作战的战友所许下的诺言:给捎来一支三八枪。

  最使人兴奋的是772团2营加入战斗。由于战场容量有限,772团2营作为预备队部署在申家山。有飞毛腿美誉的2营,按时从申家山赶到神头岭,并迅速解决了中段的日军。日军的长蛇阵被拦腰截断,只剩下一头一尾,还在“蠕动”。

  东段的日军已无路可逃,因为战斗刚一开始,771团就炸毁了战场东边的大桥。

  神头村争夺战

  战场上最激烈、最令指挥员关注的地点在西头。

  西头的300多日军乘隙龟缩入神头村,企图依据房屋、窑洞固守待援,伺机接引东头的日军一起向潞城逃窜。日军若在村里站稳脚,就等于让这股残余的日军占领了“桥头堡”,形势就会变得对担任进攻的772团极其不利。

  此时,战斗能否达到预想的结果,完全取决于对神头村这一不满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的争夺战。

  就在周希汉考虑怎么办时,陈虚已从设在申家山的指挥所来到了772团指挥所。陈赓对772团非常熟悉,可以说熟悉到如数家珍的程度,陈质马上问772团团长叶成焕:“村边是哪个排?”“7连1排。”叶成焕答道。

  “是蒲达义那个排吗?”“是。”问到这里,陈赓点了点头,对叶成焕说:“命令1排,不惜一切代价,把村子给我拿回来!”蒲达义的一排一贯勇猛顽强,能打硬仗,曾多次受到陈赓的表扬。

  1排的20多个人在蒲达义的率领下,以机枪人力和一个班在正面掩护,以两个步兵班从侧面攻击敌人。两个方向的战士以迅猛顽强的动作,连续攻占了两幢房屋,仅以伤亡5人的代价,取得了打死打伤几十个鬼子,把日军逐出村外的战绩。但神头村关系着这股日军的生死存亡,鬼子一出村,马上又掉转头进行反扑。由于敌众我寡、情况十分危急。

  就在1排要顶不住时,叶成焕率领8连及时赶到。双方的所有武器都用上了,子弹、手榴弹、炮弹不断地在仅有的十几间房子周围爆炸,双方在房子周围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难得在指挥所里待上几分钟的陈赓,这时又拄着拐杖到了神头村里,一边观察村外的情况,一边挥着手杖向冲过身边的战士们喊:“快上,把敌人给我赶到山梁上去!”这时一颗炮弹在附近轰然炸响,一间小草屋燃起熊熊烈火,陈赓的手杖也被爆炸的气浪震落,飞出去很远。警卫员急得直喊:“旅长,这里危险!”陈赓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取下眼镜一边擦着一边说:“你老跟着我于什么?快上去告诉大家,决不能再让敌人占一个窑洞、一间房子!”“不安份”的陈赓,把叶成焕急得满头大汗,他要保证陈赓的安全,但他又拿陈赓毫无办法。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尽快结束战斗。所以,他也不管陈赓了,把盒子枪一举,大喊一声:“消灭敌人,冲呵!”残余的敌人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很快就被全部消灭。

  经过两个小时的反复肉搏,除少数敌人乘隙逃出伏击圈窜回潞城外,共毙伤俘敌2500多人,毙伤和缴获敌骡马600余匹,缴获长短枪500余支,弹药一万余发。

  周希汉在回忆文章中提到神头岭战斗时写道:“枪声停息了。公路上,滚满了敌人的尸体,厚厚的灰土,几乎都成了血的泥浆。看到那些野兽们最后遭到应得的下场,真感到痛快、解恨。”半个月后,响堂铺战斗所缴获的敌人大批文件中,提到神头岭战斗,无不余悸犹存,谈虎色变。

  战斗结束后,周希汉送给陈赓一件让他爱不释手的礼物——一架崭新的照相机。

  陈赓接过照相机,高兴他说:“嗬,照相机,这也是武器呀!用敌人送来的机子,我们可以拍些照片,给报纸、杂志发表,让全中国、全世界人民知道:这就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下场!”陈赓说干就干,他见相机里装有胶片,便对准狼藉满地的膏药旗和横七竖八的敌兵尸体,连拍了好几张。其中有这样一幅:一个小土堆上,一个战士正踩在一面膏药旗上,向东眺望。

  这是一幅很有名的照片。当时在场的战地记者曾经真实地记下了这一场面:

  战士转过身来,腼腆地笑了笑,立即把红缨枪和刚刚缴获的三八枪朝跟前一收,胸脯一挺,昂然远望,让旅长拍照。收进镜头的场面,正是整个战场的写照。在他后面,起伏的群山,绵延无尽,结成千屏万障;在他前面,则是蜿蜒的邯长大道,公路上,被打得起人的满载军用物资的大车,残烟缕缕,余烬未灭。远处,771团那边,枪声还在疏疏落落地响着,残余的敌人看来还在作垂死挣扎。但是,现在神头村一被我们夺回,这边的敌人被消灭,东头的敌人即便是每个人都长有三头六臂,也别想逃脱灭亡的命运这次闪电式的围歼,打得日军丧魂落魄,异常震惊。日军惊恐之余,称这次战斗是“典型的游击战”。日军的随军记者本多德治逃脱后在《东奥日报》上撰文说:

  “神头村附近的战斗也正是它的典型战例。”还是这个记者又写道:“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一两千在前方高地棱线上露出来的脸,连被憎恶燃烧着、充满敌汽的心和睁着眼的眼光,都可清楚的看到了。”日军在神头岭惨败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整个部队,第108师团下元部队一个军官于3月23日在《阵中日记》中写道:“据潞安兵站友部的情报,日前辎重受袭的原因是没有警戒而休息,计战死者z90名,战伤者40名,失踪60名,纸币15万圆全部被夺去,108师团这样的损害是从来没有的。此外警备1小队也全灭了……潞安到黎城的道上鲜血这边那边流着,我们的部队通过其间,真觉难过,禁不住流下滚滚的热泪。”陈赓也在日记中记述了这次战斗,但记述的却是胜利者的喜悦。3月15日,战斗发起的前一天,他写道:晚9时开始接敌,大家都兴高采烈,情绪非常高涨,均抱着必胜的决心。明月当空,照耀如同白昼,好像是为我们这次夜行特别预备的,夜行甚肃静,不闻偶语声与咳嗽声,只有脚步声、马蹄声,踏着碎石声与上山的急喘声相应和。这是一群民众英雄,不顾疲劳,准备壮烈牺牲,上前线奔袭日寇的英雄行动。

  3月16日:

  当时神头岭村附近,日寇死尸满沟满野满屋,胜利品遍地皆是,纸张书画随风飞舞,似天女散花,庆祝我们的胜利一般。

  3月17日:

  由长治增援潞城之敌约干人,黎城出动亦300余人,向神头岭东西对进。

  经过一小时的炮击及飞机轰炸,才敢进入神头岭。随后以机枪、大炮、飞机向我申家山射击轰炸,终日不停。以数十辆汽车搬运死尸,亦终日不停。入晚,我771团又派出一小部向神头岭虚袭,并毁赵店桥。敌复枪炮声大作,恐受惊又不小也。

  很久以后,提起这次战斗,他还非常高兴他说:“这次部队的确隐蔽得好,事前连当地的老百姓都根本不知道。当时看着真是壮观,一声军号一吹,人忽然都出来了,给鬼子个措手不及,四个钟头就把仗打完了。战场上敌人遗弃的尸体真是漫山遍野,好些都是矛子当胸刺个对穿;还有些都是头上有个窟窿,全是用手榴弹砸的。这次敌人的尸体用100多辆汽车整整搬运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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