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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军129师征战实录

第六节:胜利中的教训与失误中的胜利

  ——386旅抗战之初

  记日记的将军

  “长征无日记,是我生平最大的遗憾,我曾经不止一次的下决心坚持写下去,但也不止一次半途而废。这是一种要不得的惰性。从今天——1937年8月7日起,我要坚决地把日记不间断地写下去,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战斗时也好,行军时也好,极度疲劳时也好,始终如一地写下去。要使这次全部抗战的事迹,没有一点遗漏在我的记载以外。”这是386旅旅长陈赓在抗战之初——1937年8月7日于陕西安吴写下的一段话。在八路军的高级干部中,像陈赓一样在战争中坚持记日记的并不多。

  读过私塾、上过高小的陈赓算是红军中的“大知识分子”之一;而黄埔一期的学习又使陈赓开始了他的军人生涯,并在艰苦的征战中获得了文武双全的美称。

  在八路军中,陈赓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双全的战将。

  陈赓的“学历”在一个以农民为主的军队里算是高的了。陈赓出身于湖南湘乡县二都柳树铺一个地主家庭,还算富裕的家庭得以使他6岁就在家里读私塾,9岁时,他进入邻近的七星桥谭家词堂私塾就读,开始了正式求学的生涯,两年后,他又进入湘乡县立东山高等小学堂。为了逃避家里的包办婚姻,他只读了一年,就跑到兵营去当兵。

  写到这里,还不能算将陈质的所有“学历”都交持清楚了。因为时隔8年后,陈赓又重新跨进了学校,不同的是这次进的不是普通的学校,而是亦文亦武的场所,即广州陆军讲武学校和黄埔军官学校。当陈赓以黄埔一期毕业生的身份走出黄埔大门时,他的求学生涯才算最终告一段落。

  在现在看来并不算太高的这点学历,已经完全可以使陈赓在红军和八路军的队伍里算得上是一个小秀才了,而且以后还以知识分子的身份出任了红军第一步兵学校也叫彭杨步兵学校的校长;建国后又担任了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的第一任院长,长期干起了办教育和知识分子打交道的工作。这些经历大概都和陈赓的“学历”高有关系。

  陈赓的外表长得也很文气。陈荒煤在《陈赓将军印象记》一文中曾这样描述过陈赓:

  他中等身材,圆脸满是康健的红色,被那沿着脸腮而生的黑的胡子衬托着,显得十分英武。眉浓宽而向上斜扬,眼睛望人的时候圆睁着,带着一种探索注意的眼神,使你感到他的眼光很锐利。一口细小的牙齿,薄的嘴唇,人们常以此来断定那性格该是属于刚毅和冷静一类的。看样子不过像30岁的年纪,但他笑的时候,眼角浮现了一些细小的皱招,可以猜想到他也不会太年轻了。第一次见他,我心里想:“像一个大学生。”虽然陈赓看上去“像一个大学生”,但他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武将,而且在刚刚13岁——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龄,就开始了军旅生涯。

  这既和湖南人在“五四”以前当兵的人很多,并且在社会上已经形成风气有关,又和陈质要摆脱家庭的束缚,开始自由的新生活的想法有关。

  陈赓受祖父的影响很大,自幼就很勇敢,性格非常倔强,读书时即“时思弃读从戎”,对非常严格的要求他死啃书本的父亲非常不满。13岁这年的一次包办婚姻,使他最终走上了从戎的道路。

  13岁,还只是个孩子,陈赓以常人少有的坚毅,拖着一支和他身高相等的德国造套筒枪度过了4年。在这期间,他参加了讨伐吴佩孚、驱逐张敬尧、“护法”战争、湘鄂之战等。黄埔军校毕业后,又参加了两次东征战斗。之后,又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次军事起义——南昌起义。抗日战争爆发前,他一直在红四方面军工作,以后又在129师担任高级领导职务,逐步成长为中国共产党的一个优秀的军事干部。

  陈赓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在第二次东征中他救下蒋介石一命的故事本来就使他很神秘的经历显得更加神奇了。

  陈赓负过很多次伤,在二次东征夺取惠阳的战斗中。陈赓勇敢地带领部队冲锋,在攻占城头的过程中,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脚,但他拔出弹片照旧向前冲。在率部参加直罗镇的战斗中,陈赓又一次负伤,这一次子弹打中了他的左手拇指,但这些伤和陈赓的两次腿伤比起来又都算不了什么,他的两次腿伤对他后来的战斗和生活都有很大的影响,以致于有时不得不依靠手中的棍子来支撑全身的重量。

  开赴前线

  陈赓率领386旅紧随先遣队向太原开进。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令他兴奋不已。到达孝匝时,“沿途群众均对我们表示热烈欢迎,有数百群众集队欢迎,歌声、口号声不绝于耳,非常热烈。县长强邀我们赴宴,不得已只好敷衍一次。”到侯马后,又“观瞻为之一新”。“此间总动员很忙碌,街上满布抗战标语,被征壮丁均戴有‘民族英雄’的臂章,到处可以遇着,并有戴着少年先锋队的红符号者,成群结队地在街上集行。我和他们攀谈,他们都说上前线打日本,情绪十分高昂。这些情形在苏区是司空见惯的,但在非苏区是大革命时期后第一次仅见,令我感到无限的兴奋。”10月14日,陈赓率772团一部先行到达太原。他马上去八路军驻山西办事处见周恩来。周恩来是9月初到的太原。周恩来原是准备同博古、彭德怀一起赴南京,同国民党继续谈判,并组建长江沿岸委员会。但途中毛泽东两次发来急电,指示周恩来立即赶赴太原、大同会见阎锡山,定下有关红军入晋后的事项。于是,周恩来便从西安折往山西。

  陈赓见到周恩来后,“知我们行动又有新的变化,原因是井陉失守,娘子关告急,我师仍照原计划依托太行山脉,随时配合友军侧击向旧关、平定前进之敌。当晚乘原车转正太路到阳泉下从陈展的日记中可以看出,129师主力“仍照原计划”从太原转往正太路沿线作战,说明作战命令曾经发生过变化。

  平型关大捷后,八路军部分领导人出现了对“国民党的进步估计过高”和对“八路军的力量估计过大”的情况。忻口会战前夕,国民党中央军卫立煌和汤恩伯两个纵队进入山西后,八路军总部曾经有过以八路军主力在日军侧翼主动出击,配合国民党军正面防御的设想。但因情况变化大快,晋北前线经雁门关南进的日军已陷代县、原平,正向忻口进逼;平汉线经保定南犯的日军已陷石家庄,正向娘子关进犯;太原已处于晋北、晋东两路日军的夹击中,由115师政委聂荣臻领导的晋察冀边区已成敌后,在这样的形势下,“原亦奉令北进”的386旅,又按原计划转向了正太路。

  由于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实行封建割据,长期闭关自守,同蒲铁路和正太铁路修筑的都是窄轨铁路,铁路运输效率低,车行速度慢,从太原到平定只有700多里路程,却要走近25个小时,平均时速不到15公里。

  陈赓率772团到达平定后,由于国民党军队“纪律甚坏,到处抢劫,十室九空。”所以当地群众十分害怕,纷纷“奔避”。“经我们解释后,知道我们为红军,对我们特别表示好感,不到一时,逃避群众陆续回家。”

  胜利中的教训

  129师386旅到平定打的第一仗恰恰是为解救让陈赓感到愤怒,使“群众奔避”的国民党第3军曾万钟部。

  由于国共两军在晋北前线的顽强战斗,日军坂垣师团前进缓慢,伤亡惨重,与忻口一线的中方守军形成对峙。至此,日军将原定的山西突破,河北迂回,改变为河北突破,山西迂回。从河北撤出的国民党军一部、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冯钦哉的第14军团、曾万钟的第3军,以卫立煌为前线总指挥转用于防守娘子关一线。

  386旅到达平定的第二天,10月19日,刘伯承也经同蒲路转正太路赶到了驻在平定的386旅旅部。

  此时,由正大路西进的日军第20、109师团已占领娘子关东南的旧关,正在向娘子关猛攻。由娘子关南侧实施攻击的日军第109师团主力经九龙关、测鱼镇等处,沿正太路南侧山地西犯,企图对娘子关正面的国民党守军实行迂回攻击。娘子关一线的国民党军防线已被撕破,部分国民党军已向后撤退,国民党第3军一部和武士敏第169师则被围困在旧关以南的山地,晋东的形势十分危急。

  刘伯承回来后,立即指示386旅作好侧击从娘子关右翼迂回日军的准备。

  10月20日,陈赓率领772团到达了娘子关以东的长生口附近的支沙口。

  陈赓遵照刘伯承的指示,命772团一部袭击板桥西北高地的日军,以解国民党军被围之急。执行袭击任务的是772团3营。3营的前身是红四方面军的279团,以长于追击歼敌而闻名,是有名的“飞毛腿营”。21日夜,3营在副团长王近山的带领下,向板桥出发了。772团副团长王近山是被人称作“王疯子”的虎将,改编前任红31军93师师长。3营刚过长生口,便遇到了新情况,前面板桥方向来了一队日军,正偷偷向西进犯。此时向上级请示已经来不及了。一向果断、坚决的王近山立即命令部队利用两侧山地的有利地形,作好战斗准备。

  一个包围圈,一个埋葬日军的坟墓迅速地形成了。100多名日军毫无知觉地进入了包围圈。当日军一个不剩地全部进入包围圈后,随着王近山一声“打”,3营所有的轻重火器同时开了火,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在八路军的猛烈打击下,日军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经过一个小时的战斗,当曙光初露时,大部日军被歼,只有一小部日军被压缩在长生口村的一个空场院里。

  这是386旅抗战的第一仗。兄弟师115师首战取得了平型关大捷,兄弟旅385旅的769团初战也取得了奇袭阳明堡的胜利,386旅的干部战士都憋着一口气,要在抗战的第一仗中打个漂亮的干净仗。所以,当战士们向龟缩在场院里的敌人最后冲锋时,一个后来成为我军高级军事领导人的前线指挥员突然喊了一声:“捉活的!”这个在国内革命战争中经常出现的战斗环节,往往标志着胜利的最终到来,也往往将一场战斗的胜利推向高潮。但这次3营面对的却是为狂热的“武士道”精神所支配的日军,当仍然遵循着国内革命战争的老套路的八路军向残敌发起冲锋时有11位勇士倒在了残敌的枪口下,残敌也乘机逃脱了包围圈。每当这位前线指挥员回忆起这段往事,对死去的战友都有一种深深的内疚。

  长生口战斗共歼敌50余人,缴枪10多支及一些弹药等军用这并不辉煌的胜利,却是386旅的抗战第一仗。虽然胜利中有教训,但它仍大大地鼓舞了386旅的士气,也使386旅用胜利的实践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他们打的败仗真叫人佩服

  为了进一步地了解情况,刘伯承9月21日来到了在娘子关担任正面防御的国民党军第3军军长曾万钟的指挥所。除第3军外,娘子关还有国民党军的第26、27路军。

  曾万钟首先向刘伯承介绍了日军新的动向。他说,近日日军第20师团避开娘子关正面阵地,集中兵力和人力正向右翼的新关猛攻,曾万钟对下一步的行动表示出极大的信心。他继续说,新关守军凭借窑洞式半永久性工事和钢骨水泥永久性火力点进行防御,予日军以重大杀伤,娘子关的守军也随时准备出击支援,这样的部署,日军是难以从娘子关突破的。

  刘伯承不仅看到了曾万钟所看到的下一步,而且比曾万钟多看了一步。

  刘伯承对曾万钟说:“日军不攻娘子关而攻新关,是想来个避实击虚。如果新关也不易得手,它极可能再往南迂回。这样,新关以南的石门,则必须火速派兵占领,严防日军偷袭。”曾万钟对坏了一只眼睛的刘伯承多看出的一步,很是不以为然。刘伯承和曾万钟会谈之后,形势的发展正如刘伯承所料。只是曾万钟的疏忽,殃及了129师386旅771团,当然其中也有771团自身的疏忽。

  9月25日,日军在新关攻击失利后,派出第40旅团5个大队进行右翼迂回,从井陉方向迅速占领了石门口。当夜,日军依据侦察机提供的情报,避开大路,从谷底小沟绕了过去,对771团发动了突然袭击。前一天,刘伯承得知771团在利用当年蒋介石、阎锡山军阀混战时期的旧工事备战时,曾提醒他们说:“不行,旧工事不可靠。”由于771团警戒下严,没有对日军的偷袭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下子就被冲散了,团主力不得不撤到附近的山上。形势是很严峻的,被偷袭后的10多个小时内129师师部及386旅旅部与771团完全失掉了联系。

  刘伯承是在焦急地等待中度过了最初的几个小时。

  在刘伯承焦急等待的同时,有人却在准备看129师的笑话。

  国民党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得知此事后,从太原打来电报“慰问”刘伯承。他带着嘲弄的口吻说,你们八路军光说游击战、运动战,结果你们反被日本人游击掉了。

  国民党第2军团司令兼第13军军长汤恩伯得知这个情况后,也打电话给刘伯承说:“看来你们的游击战不行哪,我们几万人都顶不住,你们一个旅怎么行?还是撤吧!”就在国民党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嘴上轻蔑的微笑还没有消失的时候,771团以自己出色的表现,以八路军所特有的顽强与机智,向他们表明,八路军不仅可以打游击战,而且可以在阵地战中生存与作战。

  日军在炮火掩护下,突入了771团的阵地。771团一开始确实很被动,上级与下级失去了联系,自上而下的指挥已经不复存在。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八路军的生存能力与战斗能力真正的被表现出来了。

  771团被冲散的各个部分自动的组成新的战斗集体,自动形成新的指挥,成排建制的就以排为单位,成班建制的就以班为单位,总之是各自力战,形成了一个个的堡垒,并在单打独斗中,堡垒与堡垒间逐步发生了火力联系,相互掩护着向山上转移,利用山势在山上与日军形成对峙。

  团部的通讯员战斗后更是受到一致的称赞。战斗中,团部的警卫力量被打散了,在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鬼子身影的时候,团部仅有的几个通讯员,临危不惧,又3次进入团部,将团部的公文和其他东西搬得一十二净,在鬼子眼皮底下带着文件归了队。

  3连5班8名战士在坚守阵地的过程中伤亡了7名,仍然坚守阵地,不能动的给能动的准备手榴弹、压子弹,没有让一个日军进入阵地。

  第二天,当师部转移到北界都后,771团被打散的人陆续归了队。虽然他们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但他们身上的装束却着实令人羡慕:有的戴着缴获的日本军的黄五星帽,有的穿着日军的黄呢大衣,有的把自己的枪换成了三八式步枪,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两件从日军手中缴来的战利品。一个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新闻记者由衷地写道:他们打的胜仗倒并不叫我们怎么惊奇,他们打的败仗才真叫人佩服。

  后来,刘伯承见到徐向前时对他说了以后还说了很多次的一句话:“你培养的队伍是打不垮的!”事后,刘伯承就七亘村被袭一事给中央写了一份检讨报告。毛泽东看了报告之后,于10月25日电示八路军总部和各师:

  “屡胜之后,必生骄气轻视敌人,以为自己了不得。771团七亘村受袭击,是这种胜利冲昏头脑的结果。你们宜发通令于全军,一直传达到连队战士,说明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是一个艰苦奋战的长过程。凡那种自称天下第一、骄气洋溢、目无余子的干部,须予以深切的话告诉他们:必须把勇敢精神与谨慎精神联系起来,反对军队中的片面观点与机械主义。”这是抗战中第一封要打掉“骄气”的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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