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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红时

第十三章 乱中乱

  1939年阳历5月10日,何小原天一亮就洗漱完毕,区秘书马来亚端早点来与他同吃。青年情侣嘛,总得像个样子,况且他俩现在已经不是做样子,而是真情侣了。

  他俩是在何小原住房里吃饭的,墙上桂有一帧镶在玻璃框里的放大照片,共三人,何小原与马来亚站在两旁,中间坐一位中将。这位中将年约四旬,身架偏高,方脸,大眼睛;他正是邱光,虽是广西人,却是陈诚系要员,刚同李品仙结成把兄弟,任驻皖桂军政务处处长兼东线总指挥。这种合照当然是表示亲近的,也并非由于何小原肯“孝敬”,何小原仅只送过他一枝精致的司的克。邱光是武汉会战后期才被李品仙请来,他对广西军人事不熟,也就下大力拉拢人。何小原的官不大,而是青年知识分子,也就成了邱光中将网罗的对象。

  他俩刚吃罢饭,来了一位桂军少校,不过二十多岁,红红的脸膛,精神十足,就像一只刚成熟的小公鸡。他叫区亚容,是邱光的外甥,也是邱光的副官,当然也是邱光的亲信。他进门就问:“欢迎队伍可准备好了?一定要检查仔细些,官方不许喊的口号不能喊。”

  “检查过了,没问题。”何小原答说,“既然对敌方向有138师部队警戒,内卫就由老黄负责,我看家,阿静主管欢迎场面,我们分了工。”

  “不,你同马来亚今天都不要露面!”邱光突然走进来,“今天叶挺同罗炳辉从这里过路,我是代表桂方赶来迎送,纯属礼仪性的。可你们不了解历史,民国12年罗炳辉刚当营长就把我从连副位置上调做他中尉副官,黄埔一期,也是老罗保举我去做了射击教官。北伐前夕,叶挺就是少将,我才是上尉。这两个人,大面子我不能不尊重,要是他们看到你两个大学生,要你们,我敢推脱么?”

  区副官道:“既是这样,马来亚回避一下吧。”

  “我还有事交代小何。”邱光并未坐下,“吴有才同张克显都是你朋友,他们昨天在我面前都骂你不讲交情,收税太高。我现在需要这条船为我服务,不收他们税了,理由以后我再同你解释。”他说罢带上区副官走了。

  上午10时整,叶挺、罗炳辉来到,何小原看家,有区队一位广西人排长伴着他。何小原老是提心吊胆,怕邱光干鬼,这种多余的担心,近因是莫德成引起的。

  20天前莫德成又去立煌一次,返回时把徐姗姗也带上了,还拐个弯来看何小原。何小原与马来亚热情迎客,徐姗姗性格很特别,一见面就先发制人地问:

  “小何,去年你为什么要吓我,说要当共军。”

  “我是同你开玩笑的,后来的事只能怪你族长。”何小原当然不能讲真话,“我那位吴大哥现在是薛倩如船上二当家的,怎能当新四军?”

  莫德成道:“好了,往事莫谈,叙叙旧吧。”

  何小原道:“往事莫谈,朋友总归是朋友。”

  徐姗姗又发了泼劲:“所以我们才来看你呀!老莫不想来,觉得挖了你墙脚,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把他劝来的。我也是到现在才晓得,当初我也是挖了马来亚墙脚,好在你俩又重归于好了,这就算命中注定的吧。”

  晚上,何小原与马来亚盛宴招待莫德成夫妇,饭后,莫德成同何小原单谈到深夜。他本来爱唠叨,此时话更多:

  “呵,十一郎区长干得漂亮,经邱处长亲自审查,你完全可靠,我也放心啦。从前,王八蛋心里才不打小鼓,真怕你跑去找陈毅。我的为人你晓得,莫看我嘴巴不好,朋友义气从不含糊,凭盘古爷发誓,你要当新四军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现在好了,啊,啊,阿弥陀佛!”

  何小原道:“事已过去,在哪干都一样,抗日嘛。”

  莫德成曲起中指在何小原头上弹击一下:“丢那妈!十个秀才九个杀,你也是这种货色。要晓得两党到底是两党,说动家伙就动家伙。”

  “四哥,你是抗日军人,还是反共军人?”

  “一卵样的。当汉奸,老子不来,国家大事还是随大流好,莫再背什么抱负,那东西卵用也冇!”

  “抗日也是抱负呀!”

  “那也随大流。天保跳江,你个王八蛋当了乞儿,都是头脑太简单啦。什么卵主义啦,信仰啦,统是官场上的扯淡,从上到下都是公私两利主义。所谓言行一致,从前冇,现在冇,将来也冇。”

  “桂军与共方关系挺好嘛。”

  “关系好是好,不过是遮眼法,也是中国大官们专长。你信着我,十一郎,不用多久,啊,啊,丢那妈!”

  送走了莫德成,何小原把情况告诉了老黄,区里也作了些应变准备。此时叶、罗来,何小原当然担心。他老是坐立不安,却又来了个秘密模范队员,说在街北二里发现一个骑灰马的人,要见何区长,被埋伏哨截住,马留下,人带来了。何小原正烦躁,不知又是什么丧门星,一面叫传人,一面要那广西排长警觉点,随时准备动家伙。

  不一会,“丧门星”被领进来了,是一副阔少打扮,大号墨镜盖住了上半截脸。何小原现在也有斗争经验了,已看出对方腰里有短枪,他起身相迎:“足下何来?”

  “快来壶茶,老子渴死了!”来人取下大墨镜,“我来,要绝对保密,不许声张出去。”

  “啊!”何小在大吃一惊,来者正是杨成团长。

  前天,老黄说过,杨成在东进途中叛逃,枪杀了拒叛的警卫员,上级要求各地秘密组织都有缉拿杨犯任务,如情况紧急,可以就地处决该犯……没想以他会钻到这里。何小原镇静一下,向排长和那秘密模范队员既是作介绍,也是发警报:“这位就是杨成团长,一定要保密。”

  那两位都惊得伸脖子瞪眼,守在门外。何小原斟一碗茶递给杨成:“贵军已东进,团座下顾小地何干?”

  “我已经脱离共产党四天了!”杨成坐下喝茶,“他娘军部工作组,收集材料整我山大王主义,军阀主义,老子走他娘的!没想到离队以后这样难,到处都有共产党秘密组织,害得我装猫变狗,一个人打游击。”

  “记得去年初会,阁下曾说要保持你们队伍无产阶级纯洁性,而今怎么又走上这条路了?”何小原又给他斟茶,“军部工作组是你上级,难道会杀你?”

  “那可不一定,整我是打开缺口,下一步就是改编四支队了。共产党这个死整人,整死人,从张国焘到项英都一样,老子受够了!”

  “如此说来你们只不过是内部闹意气。”

  “我总不能坐等人家拉我去枪毙。你嘛,何老弟,我没看错人,你就是个桂系特务,邱光亲信。”

  “先不说那些,你找我何意?”

  杨成哭丧着脸:“我只有投奔桂军,请你引荐我见邱光将军,将来兄弟有出头之日,一定重谢。谁知今天叶挺同罗胖子来此,让他们发现,我就完了。放过今天,我又找不到引荐人见邱光,请你立刻把我秘密转到邱光住处,午后叶、罗二人一走,一切危险就过去了。”

  何小原故作认真:“这不难,不知你开多大盘子?”

  杨成道:“我先换个名字,给我两个营兵力,回鄂东去。我暂用独立部队面貌出现,保证两个月内搞垮李先念的游击纵队,那时候再委我正式职务好了。”

  “有把握成功么?”

  “当然有。实话告诉你吧,何老弟,共产党派出大批人员帮助广西军立足大别山,这是公开的,他们还留了一手,高敬亭下山时候还留有800秘密党员原地坚持。我可以去招安他们,不服招的,我能在三星期之内,杀他个精光!”

  “还有这种事!”

  “这是共产党的斗争手腕。”杨成得意地靠在椅背上“我在高敬亭身边工作过,知道事情很多,你们广西军内就有秘密党员,廖磊的秘书也是,没想到吧,哈哈!”

  何小原打冷战了。他不了解杨成叛变的真实原因,只觉得这个叛徒非常危险,他已经变成了疯狗,将会造成极大危害。怎么办?邱光随时都可来闯来,让他们会了面,后果不堪设想;马上报告叶军长?不行,这家伙十分警觉,逃掉了再到哪里抓他;逮捕他?更不行,此人久经大战,我们三人捕他没有把握。怎么办?一分钟也不能再拖延……何小原终于想出一条计来:“杨先生的事,我一定尽力,为防万一,你得写个东西。”

  “要我写个什么给你?”杨成怀疑地问。

  “不是写给我,是你给自己准备个护符。”何小原哄他说,“我现在就去请邱处长,由他亲自接你过去,在未进入安全地以前,如被共方发现,你就索性去见叶挺,照护身符上意思周旋一阵,等他们松懈了你再跑出来,我派人接应你。如能平安无事,你再撕掉它。”

  杨成中计了。他照何小原意思,写了封假信,上款写项英政委,内容是说他仅仅是对工作组做法有意见,负气出走的,原想去投奔李先念,无法通过桂军防区,桐城北乡有一支游击武装,曾接受过高敬亭收编,他已与该部接上了关系。今天邱光来到某处,他要秘密干掉邱光,10日之内带800人枪去皖南。以后军部怎么处分他,他都无怨言,干掉邱老是除去一大隐患……

  信写好了,何小原只站在旁边浏览一下,并未沾手,要杨成自己叠起来装入内衣小口袋。他再站到杨成对面,忽然紧张得满脸绯红:“杨某人,你找到自己墓地了,请进!”说着手枪就开了火,连发三响,都打在杨成胸部。

  杨成却能迅速站起,左手抓住桌沿,右手抽出了驳壳枪。他的眼睛仇恨的也是可怕地死盯着何小原,嘴唇在抽搐着,瞳孔已在散大……叭!他竟能打响一枪,在何小原左肩上开一道大口子,人也扑咚一下栽倒了。

  门口两个把门的听到何小原叱喝就已推门而入,然而,四声枪响都是极短时间内的事,何小原紧抓桌沿,已是一身大汗。方才那一刹,他弹夹里还有三发子弹,却未再开第四枪;假如杨成能打第二枪,或是那一枪不是打在他左肩上,而是……何小原并未想到这些,当他打罢三枪之后,脑子里忽然泛起这么个念头:哎!杨成这么年轻,能干,打过一些很好的抗日仗,战场上可是强手,要不叛变该有多好!

  两个同伴都鼓励何小原做得对,何小原两腿都在发软,还在想着,杨成叛变太可惜了,妈的,这死鬼,眼睛那样可怕。他想说什么未说出来,咣当一下也栽倒了。

  此后何小原就晕忽忽的了。老黄来了,马来亚来了,区副官带两个技术军官和邱光的医生也来了。起头他还能回答人家问话,不到20分钟就张不开口,人家说话他能听到,就是说不出话来。模糊间,觉得有人给他包伤,打针,后来又听说叶、罗已离开本镇,一切正常……他忽然一阵晕迷,什么也听不到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恢复了听觉,听到区副官在向邱光报告:

  “……事情发生以后,我们技术官检查了现场,再会同侦察科共同剖析案情。结论:杨成趁我不备,诈称省府官员进入区署,持枪威逼何区长领路,隐伏到你的住处等你送叶、罗返回时作案。我们刚刚统一了见解,区队报告附近小巷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老黄说可能是杨成带来的人。便衣大队带区队一同搜索,在街南的河里有一条小船已经扬帆南逃,肯定是杨成的卫从,但已追之莫及。杨成信上说的那支游杂武装属实,可是背景复杂,不必管了。今天的事总算万幸,何区长这样的文弱书生,竟能立一奇功,杨成尸体已秘密掩埋,老黄已部署守密。”

  邱光翁声翁气地问:“何区长伤势怎样?”

  马来亚回答:“伤势不算太重,精神受到过度惊吓,静养一阵会好的。他本是一个学生,从未经过这种险恶场面,说起来我都有些后怕。”

  “是啦,是啦!”邱光挺兴奋,“广西人毕竟广西人,也只有广西学生才能做出这样奇迹。我代表省府正式宣布,光安特别区升格为乙等县级,改称区政府,小何照二等县长拿薪,老黄实授保安军少校,区队扩编为300人的区大队,慰劳何区长两百大洋,也犒劳区队两百大洋。”

  何小原睁开眼来,才知道自己躺在竹躺椅上,邱光、区副官、老黄和马来亚都站在他身旁。他想坐起来,邱光摁住不让他动,俯下脸热情地问:“想吃什么?”

  老黄代答:“他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请处长放心,我们一定会照看好小何区长。”

  邱光坐在何小原办公位置上,着实慰勉了何小原一番。老黄、马来亚退出,区副官才报告说:“苏祝周夹在汤恩伯部一个旅里,沿淮河北岸东来。”

  “我就等这个王八蛋回来!”邱光两眼睁大着,“命令528旅韦旅长率1056团立刻进入凤阳西区,隐蔽设伏恭候汤恩伯和苏大少的大驾。”

  “蒙团要求打日寇……”

  “糊涂!要蒙团会合528旅,按我命令行事。”

  邱光办完急事,又安慰何小原几句,带上他的随从走了,何小原脑袋里一片混乱,他不明白,新四军主力支队叛变了一个主力团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出桂,你说呀!”小蒙大声嚷叫,在夜间的行军路上,少说也能传出去里许之遥。

  大蒙不作声,蒙高佬劝说道:“悟子,少说两句吧,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是没办法的。”

  “服从,服从!”小蒙喊得更响,“汪精卫已经当了汉奸,也服从他么?”

  “莫讲啦,悟子。”蒙高佬还那么半死半活地劝说着。“你是少校团副,乱讲会影响士兵情绪的。”

  “你以为大家情绪好么?卵!”小蒙火头更大,大蒙不作声,蒙高佬索性不劝了,任他讲去。

  已然临近午夜,毛毛雨时停时继,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三位官儿都没骑马,卫士们牵马跟着,夹在全团行军队形中央,向北移动,这儿是凤阳西区,已距淮河不远4,部队向哪儿开,来干什么,连三蒙也不知道。

  两个月前,蒙团又配合梅大队和滨淮大队打一仗,打垮了日军一个联队,战后被调离梅家湾,到池城驻防,那也是个大镇,在定远城与津浦线之间,位于梅家湾正南35华里。起头池城人对蒙团非常驻热情,现在已是怨声载道,因为他们住了两个月,逃了六次难,日军一来他们就跑,日军退了他们再回去。四天前小蒙侦悉驻浦口日军山内旅团北移,有进犯池城企图,他跑到定远城请战,回复是立刻撤离。现在蒙团已在池城百里之外,日军占领了池城,这是第七次逃跑,全团思想混乱、情绪低落,蒙杰也终日愁眉不展。

  前面来个骑马的传令官,向三蒙传告,距淮河尚有10华里,区副官在前头两里地等候,有新任务。小蒙又要发牢骚,大蒙制止道:“两千七百人行军,就听你一个人鬼嗓子在喊,不喊可行?”

  他们又前行一段。区副官候在村头上,说:“你们就地宿营,正副团长去见邱处长,我同悟子另有事谈。”

  大蒙和蒙高佬都骑上马,由区副官派人领路,向东走去。小蒙让行政副官安排部队宿营,他又牢骚开了:

  “他妈的!躲鬼子,跑反,钢军,草灰军!”

  “悟子。”区副官向他说好话,“在桂林军校我俩是同班同学,又是好友,朝我牢骚什么?”

  “卵的好友!”小蒙火气很大,“你如今靠上了大柱子,哪里还要朋友?你他妈的贵人多忘事,我可没忘记,坚持进步,救亡第一,这可都是你对我讲的。”

  “我没忘记。”区副官耐心解释,“我还是你的好友区亚容,绝非王八蛋。”

  “你不是王八蛋,天底下就没有王八蛋了!”

  “好了,我现在没时间同你扯淡,你还是桂军团副,给你的任务还要执行。”

  “又是什么卵任务?”

  “路东有个苏家圩,苏家圩有个苏祝周……”

  “那是个披人皮的豺狼,该活剐了他!”

  “你认识他?”

  “他家里人我都认识,唯独没见过这头狼!”

  区副官用哀婉语气说:“兄弟,我无法解说明白我的处境,只求你莫这么喊,那会把事弄得更坏,我还要忠告你,以后在邱处长面前,你可莫承认认识苏家人。”

  小蒙沉默一阵,说:“好,我冷静了,说吧。”

  “你所谓的那头狼此刻和汤军在一起,正从当面渡淮,上岸之后这村是他必经之地,你把他拦住,派人送到东面5华里张集小镇,邱处长在等他。我给你留个领路骑兵,你对你所说的狼还得保持礼貌。”

  “我狠揍他一顿可行?”

  区副官打马就走:“你要是弄破人家脸,或是弄伤了人家四肢,我明天就来给你收尸罗!”

  “他妈的!”小蒙走进村里,“打人不打脸……”

  夜影中,淮河里有木船300余只,载着汤恩伯一个步兵旅,4000余人,悄然驰向南岸。船队东侧有一只独桅小船,苏祝周和他的十几个随从都在这条小船上,他在舱里就着烛光看地图,对他的“孙子”副官说:

  “船到南岸,立刻脱离汤军,向东,回家。”

  副官问:“汤军这是干啥?”

  苏祝周道:“配合沈青皮同广西人争地盘。”

  前头枪声响了,汤军狂喊大叫地漫野“追击”,是说来打土匪的。他们也没说是汤军,是喊说淮南土匪窜扰淮北,他们奉什么保安司令之命而来。

  苏祝周一行上岸之后就向东南方走,眼前谁和谁打,谁胜谁败,他一概没兴趣。他这一趟谋官行,整整耗时一年又一个月,最后总算谋官到手,心里又有大变化,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自己,得势的是爷爷,失势的是孙子,朋友故旧,老关系,旧同事,屁用也没有。

  他在10年前同卫立煌挺熟,这次跑到洛阳,卫立煌还在山西,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仍是程潜。程大将军最讨厌特务,苏大少哀求了半年也未蒙召见,又听说胡宗南升任第十战区副长官了,就又去了西安。求见副长官可不容易,一道道衙门,一层层关卡,真可谓侯门深似海。坐衙门,捉弄人,苏大少也是老手,但如今换了“球门”,又无油供人揩,求人办事那个难呐!一直拖了两个月,下情总算上达了,胡宗南又一口咬定不认识他,及至见面了,胡宗南肉头肉脑地冲他一乐:“是你呀!”屁问题没解决,给名片一张,叫他回洛阳,说卫立煌接掌一战区了。卫立煌是接了程潜的差,就是不接见苏祝周,再给一张名片,还让他去找胡宗南。就这样,西安,洛阳,洛阳,西安,苏大少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卫立煌固执,胡宗南糊涂,啥事也没办成,苏大少住在洛阳不想动了。半个月前,他通过一个市井无赖牵线,张三荐给李四,李四荐给王五,最后打通了关节,只花了1300块大洋,弄到一张“第24挺进纵队少将司令”委令。他也知道卫长官本人不在洛阳,且不管那些,有了文字凭证,虚报8000人实力,折去四成领了两个月饷钱,帮过他忙的人又荐些帮闲给他,身边就有了这一小撮随从,急急忙忙向回走。他在洛阳曾请一个江湖术士医病,性功能回升,又狂嫖了一阵子。

  他们从一大村穿过,黑影里窜出许多人影,喝叫不许动。苏祝周急忙声明说是过路的,对方却把他们一个个抓住,像拉去枪毙似的,拖走。苏祝周被三个人揪住,拳打脚踢,屁股上少说也挨了15枪托,打得苏大少哇哇叫。待到拉进一家农户后屋,灯光下有一年轻少校喝叫士兵松手,说:“阁下是苏司令吧?这真是一场误会,邱光将军知道阁下此时来此,已在前头设宴恭候了。”

  苏祝周胆壮了:“你是谁?你的队伍怎么这样无教养,殴打友军将领,这还了得。”

  小蒙道:“我姓王,是副官,刚才的事也要请原谅一二,黑夜里看不清,弟兄们把你当土匪了。广西军纪律严明,对于土匪和坏人,那……”

  “快送我见邱光!”苏祝周又端出派头来。

  小蒙叫来领路人,也没让苏祝周坐,就把他送走了。

  野外枪炮声骤然加剧,桂军的百余挺机枪在发射,30门大小炮开排炮轰击,步兵从两则包抄,反击汤军。汤军在广西军面前实在太弱了,桂方只用一个团,就把汤军一个旅冲得稀里哗啦,争相逃命。不到半小时战斗结束,汤军阵亡千余,军械弹药丢失无数,残余仓皇北逃。

  大蒙和蒙高佬回来了,副官弄点酒菜来,三蒙举不起杯来,脸色都很难看。小蒙问:“哥,怎么啦?”

  大蒙叹气:“问高佬,他是团政委啦。”

  小蒙高兴了:“高佬大哥是共产党,太好了!干吧,带全团投叶挺,好好抗日。”

  大蒙道:“要投叶挺,你去,我们没这个愿望。”

  “这团政委……”

  “杰兄拿我开心的。”蒙高佬道:“刚才邱光交代,要同新四军较量一下战斗力,杰兄说干不得,邱光就要我行使党代表权力,保证贯彻他的命令。”

  “邱光是扫帚星,他到哪里,哪里不得安宁。”小蒙又吵闹起来,“要打新四军我就投罗炳辉去,王八蛋才参加这种内乱,让邱光狗东西自己打去!”

  “来个鬼卡住你脖子就好了!”大蒙推小蒙一把,“喊个什么,怕人家听不到?”

  蒙高佬对小蒙说:“莫喊,听我讲,叶挺同胖老罗过江,他们成立了江北指挥部,鬼也不晓得他们有多少部队。他们四支队战斗力强,梅、关两个大队面貌不清,邱光怕弄翻了不好对付,就准备实战测验一下。”

  蒙杰又叹气:“就怕闹火了叶挺同胖老罗,邱光又会借人头熄事的,我也没有想到混事这样难,打新四军我下不了手,不听命令,纪律难容,可难死人啦!”

  蒙高佬劝说道:“杰兄,到时候手放活些,少伤对方人就是了,请相信高佬绝不会出卖朋友,广西人,一个蒙,同宗不同宗,祖籍都是山东,我们只有同心应难。”

  “应个卵的难!”小蒙跳起来了,“拉队伍暴动!”

  大蒙拍桌子:“你敢!我们是主力团,闹得钢军裂缝,怎么对得住广西父老?”

  小蒙抗争道:“逆流而动,怎么对得起全国同胞!”

  兄弟吵嘴,蒙高佬劝架,劝谁挨谁的刺,三人就混吵起来。本来这一阵他们心里都不痛快,一吵开了头就很难到刹住车,这可不仅仅是他们三个人的事,这么一吵闹,势必在本已思想混乱的全团官兵中,产生极大影响,这影响又是些什么,现在还无法作答。

  苏祝周与邱光已相识12年,无所谓朋友,也算不上冤家。他俩是在一家富户厢房里小宴的,宴罢撤席,随从们摆上烟茶,邱光取出两份短笺给苏祝周,说是李品仙的近作,让他转送苏祝周的,这是两首小诗,其一是“漓江游子长帆开,为国为民戍古淮,异地难容异地客,八方风雨断枝来。”其二是“倚壁遮风檐下栖,自家有苦自家知。阿弥陀佛救慈助,不忍钢军折大旗”。苏祝周自己不会做诗,也觉得这两首小诗不怎么样,只不过拼凑得合格就是。他把诗笺放在桌上,对邱光说:

  “李总司令心迹我明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言明,我很乐意同你们广西人交朋友,只要待之以朋友之礼,朋友之诚。”

  “丢那妈!你姓苏的同哪个有过诚意?”邱光粗野地嚷叫,“用不着你个王八蛋,老子有肉不如喂狗。”

  “你妈的邱猴子!”苏祝周出语也不文雅,“即然把话挑明,那就摊盘子,朋友归朋友,交易归交易。”

  两人骂开了,又不是互骂,而是骂他人,这是他们交谈政治生意的一种别致方式。邱光从天骂到地,骂出这样一些内容:沈其人已在津浦路东建立指挥部,桂方171师513旅准备由来安县南乡反击韩军;罗炳辉要带相当兵力去路东,对桂方有利,所以取赞助态度;关天保协助俞作栢在太湖歼伪匪3000余人,该匪是日军内部反小原派弄到太湖里来的,军统局和小原之间是互相利用,拉关系,打这一仗是帮了军统局的大忙。所以“忠救”内部军统分子公开告诉姓关的,军统当然不会强他入伙,但他又是受保护的。滨淮大队已聚拢原李支队官兵1100多人,战斗力奇强,究竟是赤化了,还是戴化了,只有鬼知道……他这是告诉苏祝周,不投靠桂系,自家脑袋都保不住。

  苏祝周只骂卫立煌和胡宗南,捎带着也骂了何应钦和罗炳辉,把他这年余遭逢全骂出来了。这是表示他不再是嫡系,又是个死硬的反共派。

  “骂”到这般火候,该进入实质性谈判了,邱光喷着酒气问:“同桂方合作,你能给什么保证?”

  苏祝周反问:“你能给什么?”

  “承认一战区给你的那个野鸡司令。”

  “我可以接受桂方指挥。”

  “姓苏的,老邱可不是小关,不那么容易上当,你不下血本,还能活几天,只有问阎王去。”

  苏祝周不作声,呲着小胡子搅拌脑汁。10分钟后他取出了李士良保存的那张戴笠名片:“这是我的血本!说明写在包名片的纸上,此物用场,你自会明白。”

  邱光接去名片和说明纸,看了又看,猛地一击桌子:“姓苏的王八蛋够意思!我刚收编了三支杂军,总数1700人,没武器,今夜汤恩伯送礼上门,装备解决了。这批人、枪全部给你,你要在苏家圩守住阵地,等我巩固了路西再去支援你,由你取代闵子玉。”

  雨,落得大了,还不时响着闷雷。闪电的光亮下,照见汤军千余具尸体,在雨水中泡胀着。

  夜半时分苏家圩受到了围攻,枪声伴着喊声,叫抗联会开门迎接苏司令。老乡特别沉着,怎么闹也无人应。苏祝周又埋怨李士良:“你不走,哪会碰这种钉子!”

  “赤佬!是你家里人赶我出来的。”李士良更烦。

  两人争吵几句,又督令开枪,还是无人理睬,昨夜过了津浦路,今日与李士良会合,入夜后,出动打苏家圩。

  他经年不归,和李士良见面就吵架。苏祝周说,他好不容易给李士良谋了个上校参谋长,可李士良怎么搞的,只保存下来两个连?李士良说苏祝周此行是舍近求远,自讨苦吃,活该!整吵了两小时,还是左右劝开的。吃晚饭时因谍报队被迫解散事,两人又吵,吵得饭也没吃好。行刺天保的两个人,被祝娟秘密留在三十六套,医治加教育共费时两个月,刘颖在苏家圩召开群众大会,两个刺客在大会上什么全讲了。由此引起公愤,近万人包围了李士良驻地,迫令谍报队解散,各自回家务农……

  他们噼哩啪啦打了半小时,西圩门城楼上有人说话了,是扁保长声音,好像还没全醒,就听他说:

  “谁们啊?半夜里打枪吓唬人家小孩子,干嘛哩?”

  “停止射击!”李士良喊叫,“苏大少回来啦!”

  “回来叫门就是,打枪干啥?”扁保长嘟嘟哝哝跑下来开圩门,“我还以为来了土匪呢。”

  李士良先进了圩子:“抗联会的人呢?”

  扁保长连连打呵欠:“啊,啊,晚饭前在苏家大院,现在,啊——啊!我不知道。”

  李士良带上小兵向前冲:“抢占苏家大院!”

  苏祝周进来:“扁保长,叫抗联会头子们列队来迎本司令,一定要刘颖走在前头,听到了么?!”

  扁保长又打喷涕:“祝周,刘颖宣布跟你离婚了,又是刚当选取的12乡抗联会大会长,还会迎你?”

  “老子要开杀戒!”苏祝周拔腿就走。他跑进大院,李士良已经带人冲到后院去了,他怕再闹出什么鬼的故事,进门就叫点灯。灯亮了,在中厅里发现了路得胜,他被困在厅柱上。过去两个兵把他解开绳索放下来,他号开了:

  “苏团长,俺以为你在河南喂了狗,他娘的,俺……”

  “这又是怎么回事?”苏祝周小胡子气得直抖。

  路得胜自己活动手脚步,一面说:“你家大小姐和你那离了婚的娘们,下午在这儿开12乡代表大会,有小两百人到会哩。他们把两个小抗联会合并成一个大抗联会,刘颖当选总会长,打更队整编,留120人做抗联会武装,每乡30名自卫队,家伙好着哩,晚饭杀了猪,办了酒,刘颖喝得脸红红的,看样明儿就改嫁啦。”

  苏祝周更烦:“人呢,捆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们晚上10点才撤走,人家算好了你几时到,捆俺在这传话,12乡七万人,你可惹不起。”

  “人都走了还搜什么?好了,路老弟,你如今是中校副官长,安排队伍住下。”

  路得胜走了,苏祝周实在烦躁得不行,快两年了,他干出什么名堂了呢?除了与桂方秘密协议,就没一件顺心事,他正在心烦,李士良跑来了:

  “今天事情完全是令妹和你前夫人做的机关,给你这排这样一个漂亮的凯旋式。我可以肯定,他们是在侦悉你过铁路之后才开这个代表大会,叫你无法整他们。”

  苏祝周火冒三丈:“你是干什么的?叫你看家,把我家弄成这样,见他妈的鬼!”

  李士良敲桌子了:“我又不是你家佣人,你凭什么这样?好了,你已投入桂系,另找参谋长吧!”

  苏祝周是个乱七八糟的人,正在吵架忽又想到这多兵要饷,由饷便想到了钱,于是又朝李士良说好话,叫他去找老总管王能。李士良跑出去,20分钟后,王能来到,现在的王二先生装束也变以,辫子早已剪去,就是个普通老年人。他进来也不理睬苏祝周,自找位置坐下,仰着脸抽烟,苏祝周强压烦躁问道:“你老还没睡?”

  “你家大小姐交代,说今夜要闹灾,叫我莫熄灯,等着鬼敲门,”王二先生死样怪气的答说。

  “二先生,我父亲,哦不,我是说大汉奸苏恒昌临走时还留下些大洋,你总该晓得。”苏祝周装得和颜悦色,同时呲起小胡子,随时准备变嘴脸。

  王能回答挺干脆:“当然晓得,当时你爹走得慌,银库东西没动,照帐上数目,10万龙洋哩。”

  苏祝周急问:“这批钱呢?”

  王能反问:“你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

  “那晚我们闹家乱,我一夜未眠,天不亮去打仗,作战失利,耽误很久才回来,回来又同小马队摩擦,小马队开走当夜我就去了洛阳,一直没空呀!”

  “那在晚上你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不是当众把钥匙给你了么?银在银库,粮在粮仓,还找我做什么?自打你爹当了汉奸,经刘颖同大小姐教育,我在民众大会上认了罪,同你家一刀两断了!”

  苏祝周猛然想到那晚王能是扔了钥匙走的,他当时也是头昏脑胀,未拣钥匙,又来个事过即忘。于是又问:“二先生,钥匙大概落入祝娟之手,不然怎么叫你等我?”

  王能怪样一笑:“你也当过警官,理案子怎么这样胡来?大小姐已经疯掉了,哪会拣钥匙!”

  “那末,钥匙呢?”

  “我又不是你老舅爹,谁管你这些家务事。”

  “这多粮和钱,落入谁手,弄走也不容易。”

  王能起身就走,“你家大小姐布置好的,扁保长开圩门,你族中人向你交帐,我只管告诉你钥匙不知下落。”他晃出去了,看样子他所以活到现在不死,就为这几句空话。不过苏祝周也从“空话”中听出,这一切全是刘颖姑嫂设计的机关,他恨的直错牙。

  一阵叹吆吆喝喝,进来一群人,承头的还是同族公议会那花白胡子老汉,还有两个壮健妇女,两个中年人,全是族中长辈。那20几个青年男丁是护堂队,就是本族执法队,每人有好步枪一支加钢刀一把,苏祝周心里发毛,赶紧起身相迎,一位中年汉了递一本帐给他,口头说明道:

  “这是清理你家财产明细账,祠堂,抗联会,你本人,各执一份。经全族讨论半年,替你分了家,家产劈作10股,四股归苏恒昌养老,你兄妹三人各得二股,老贼叛国,她姐妹把所得交公,你有大罪,扣除一半,合共没收总产九成,你还得一股,我们是代管你那一股的,平时大院贴了封条,你回来了,自己管。”

  苏祝周没这个思想准备,因道:“我并未请长辈们此时来,你们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承头老汉道:“我们早交帐早卸担子,没人爱管你的事,以后怎么着,不定期要看你表现。”

  苏祝周自然不服:“族里办事老祖宗为何不露面?”

  老汉道:“族里托抗联会把老祖宗保护起来了,你自家明白,我苏门不幸,出了个六亲不认的畜牲!”

  苏祝周脸上肌肉抽搐起来:“我好赖也是抗日司令,族里这样做,依据什么章法?”

  老汉扳起面孔:“你爹当了汉奸,你害死了姨娘,还差点害死两个妹妹和妹夫,护堂队现在就可以拉你进祠堂砍头!今天不杀你,还给你留一成总产,就因为你口头上还说抗日,那总比公开当汉奸好些。”

  一位女长辈,接着向苏祝周宣告:“刘颖呈请同你离婚,同族公议会审定,抗联会批准,都立了文案,她同你不再是夫妻了,她是请几位女长辈带一身军衣进大院,脱光了再上换上军衣走出去的,没拿走苏家一个铜板。”

  花白胡子老汉又道:“祝周啊!你这东西也是个甩子,钥匙落到刘颖手里,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当晚就把钥匙交给老祖宗,后来清点财物她也没沾手,人们都佩服刘颖会办事,你拿不住她什么,倒有不少把柄在她手里。”

  苏祝周喊开了:“这比共产党还厉害,我不承认!”

  “喊你妈的什么?”老汉扔一把钥匙给他,“这大院还归你,再要胡来,休怪族规无情!”

  苏祝周跳起来:“我不承认!”

  老汉挥挥手:“没我们事了,走吧,我就晓得苏祝周回来要闹得人畜不安,你看他这死样子!”

  一行人走了,苏祝周也发了疯,狂喊大叫,又跳又踢,闹一阵没劲了,坐下来喘息,一面在想,那多粮和钱都藏在什么地方?找知情人,这个,这个,扁保长……

  两个小兵把扁保长拉来,他进门就发脾气:“你这是干什么?我好心替你开圩门,你把我当犯人拿。”

  苏祝周道:“扁保长,听说鬼子来扫荡,你动员民伕帮刘颖抬过东西,是不是大洋?抗联会抢了我那多粮和钱都放在哪里?实说了,我明天办酒请你。”

  “那不是鬼子扫荡,是你爹带日本兵来取田契的,抗联会没收汉奸逆产,不叫抢,人家是民选的政府,没收各类东西怎么处理,人家贴有账目公布,你自家看去。”

  苏祝周一耳光打过去:“老油条!你也共我产了?”

  扁保长吐出一口血水:“姓苏的,你算缺德缺够了!疯狗不咬路外人,我哪点碍着你了?好,外姓人当不了苏家圩保长,你另找保长吧。”说罢扔下保长条印,掉头就跑,跑的很快,一点扁相也没有。

  李士良来了:“你这样乱闹,苏家圩也住不下去!”

  苏祝周跺脚大吼:“马上集合队伍,消灭滨淮大队!抓住皓老、刘颖、祝娟,都给我活剐了!”

  李士良轻蔑地冷笑一声:“你老兄大脑究竟有多少毛病?滨淮大队战斗力比鬼子还强,要我带这伙土匪去打他们,最多半小时就烟消云散了,赤佬!”

  “姓关的小无赖在江南,队伍哪有战斗力?”

  “你口中的小无赖到底在哪里,谁也说不清。10天前千余鬼子夺袭闵专员机关,滨淮大队紧急增援,砍死120个鬼子,余敌被冲得狼狈而逃,都说是令妹指挥的。”

  苏祝周慢慢冷静下来,又向李士良说好话。两人坐下,抽烟交谈,苏祝周说起他家财两空,说到伤心处也流了几滴泪,谈一阵,他向李士良问计:“老弟,你说怎么干?你我之间赌咒是多余的,我一定听你的就是。”

  李士良摇手:“你家里人的事我再也不插手了!”

  “那不是我家里人,是敌人!我俩已经上了同一条船,不管对方是赤化了,还是戴化了,都饶不得你。”

  “算我倒运,他妈的!你现在只有公开拥护抗联会,主动向令妹示和,才有主动空间。不然,滨淮大队来找你算账,我们抗不住!”

  苏祝周长叹一声:“既无他法,只好如此。”

  李士良又道:“取代闵子玉非一日之功,桂军主力不来,你根本不能动,邱光给你这批土匪兵要训练,没半年上不得战场,这半年之内,我只给你练兵,别样事不要问我,我绝不给你出主意。”

  苏祝周又切齿地说:“我们主要对头是姓关的。年轻军官我也见过几个,比他厉害的还没有,横竖此人一日不死,你我一日不安,非干掉他不可!”

  李士良低下头:“同关某人动武非我力之所能及,苏司令还是另请高手吧。”

  呜的一声,苏祝周又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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