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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红时

第五章 大显威

  旧历正月12日夜间。苏团和小马队全体向北进发,在苏家圩守老营的就是苏祝山为队长的打更队,150余人,全是穷户青年,武器只有大刀和鸟铳。

  刘颖和苏祝周一同乘马走在后头,她问:“你怎么始终不说话,怕首战失利么?”

  “不,我相信天保,绝对相信。”苏祝周答说。

  “但愿如此!”刘颖催马向前跑去。她知道苏祝周在骗她,就如同她也在骗他一样。她那个读书会已经发展20余人,是个秘密小团体,对苏祝周和一切局外人却风雨不漏。她曾派人去找郑斌,讨来一封回信,人家也在忙着拉队伍哩。“打更队”名称是一个政治遮眼法,就是要遮苏祝周的眼……这些,她是不会让苏祝周知情的。

  他们现在去打的是一支假抗日队,头子叫陈宽,外号陈小头。此人当过多年湖匪,两年前“落潮”逃往江南,最近他们从江边拣来些溃兵扔的武器,聚起一哨人马,占据洪泽湖面一座乡镇。陈宽自封总队长,宣称有5000余众,枪6000余杆,绑票索款,动静不小。

  苏祝周有些紧张,天保道:“正好,我去借他300余枪,全团武器就解决了。”苏祝周说:“他会借枪?”天保笑道:“说借是给他的面子,不借就夺。”天保真去了,很快查明了情况,也侦察了地形;陈部只有500支枪,刚聚起两百来人,他们这样虚张声势,是怕别人吃他。

  陈宽占据的那镇距苏家圩仅35华里,天保名头早已传到那里,去借枪当然是白说,动员陈宽抗日,也是白说,胡扯一通,无果而散。天保刚回到苏家圩,陈宽信使也到了,要苏家出两万大洋,火上加油,苏团打陈匪去了。

  拂晓前枪声打响,不到10分钟就停了。苏祝周赶到那镇上,一些地方管事人正帮着刘颖姑嫂料理善后。陈宽本人在逃,匪众全部被俘,打了一通,双方均无伤亡。天保只取了300支步枪,还写了借据,其余武器交给陈宽一个把兄弟代管。祝娟把匪众集中起来,宣传抗日,刘颖释放被陈宽捉的50个肉票。苏祝周不高兴,天保笑道:

  “苏兄,穷寇莫追!我们为借枪而来。何必要伤透和气,给自己留点周旋余地吧。”

  在陈宽住的那家厅堂里,厅柱上捆着两个俘虏,一个30多岁的女人和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这是陈宽的老婆和儿子。原来是团副路得胜要拿他们做试验品,训练小刽子手,他的砍头经讲得头头是道,母子俩吓得哇哇哭叫。

  天保闻声而来:“放人!陈宽的事与他妻儿何干?”

  路得胜道:“俺教徒弟,你管不着!”

  苏祝周进来:“天保老弟,新刽子手也需要训练。”

  天保眼一瞪:“把人放下!”

  苏祝周呲呲小胡子:“关少校,你今天所有作为我都不满,也没改你的做法。那末,团副杀两个匪属,我无须过问,你也过问不了!”

  天保忍住气恼,想出一条计来,说:“听说路团副会日本式扑跌,我来讨教讨教,我输了立刻离开此屋,他输了马上放人家母子俩走。”

  路得胜正窝着火:“妥,姑老爷,摔死了别后悔!”

  苏祝周忽又堆下笑脸:“我,我来当裁判,胜负无悔。”他吃过天保一次内力苦头,要借路得胜一身牛力和打扑功夫,整一下姓关的,便特地说明道:

  “不管什么式了,三跌两胜为胜方。”

  天保脱去大衣,坚持叫把人放下,反正也跑不了。苏祝周装得很公正,摆手要兵丁把人放下,那母子俩眨巴着四只眼,只盼年轻的获胜了。天保问路得胜:

  “你说话可算数?”

  “孙子说话才不算数!”路得胜脱去大衣,紧紧皮带,像头凶牛似的扑过来。

  “你就躺在这儿吧!”天保迎了过去。

  苏祝周也是格斗内行,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刚一接近,路得胜就仰面朝天放倒了。他爬起来甩甩胳膊,猛然伸出双手去挟天保两肋,这是他的绝招,能一下子把对方肺子挟炸,当场死去,苏祝周此时还要用天保,便急忙上前拦阻,只听呜的一声,人又倒下了,倒下的还是路得胜。他爬起来,瞪着天保,喘息着说:

  “这不算!你小子肚脐眼冒邪气把俺冲倒的,不是真本事。有种的再来,最后一盘见高低。”

  天保不耐烦地强笑一下:“算了吧,路团副,讲国术你连入门功都不会,别耍把戏了。”

  路得胜忽又低下头,弓腰张臂,向天保小腹撞去。他块头大,也会点武功,这一下冲力不小于400斤,一般人是很难挡住的。然而,他冲离目标尺许光景,天保双手稍稍动一下,那山东大汉又一声哼叫,一个仰翻又放倒了。

  苏祝周半哭半笑着说:“好了,谁也没输,平局。”

  路得胜挣扎着爬起来:“留一个给俺教徒弟,放一个好了,这回不算,俺俩下回再比。”

  天保变脸了:“少费话,给我放人!”

  苏祝周又排解道:“唉!杀两个匪属也值得自家兄弟争执,就照团副说的办好了。”

  母子俩全跪下了。女人说:“求老爷们放过我的孩子吧!我总也用过贼钱,吃过贼饭,也是有罪的人,要杀就杀我好了。天杀的陈小头,他跑出去躲风,撇下我们娘儿俩在家讨饭,他回来又闯祸害我们。”她哭起来了。

  路得胜抽出刽子手的杀人短刀:“行!娘们的脖子不好切,得有好手艺,看俺的!”

  天保也拔出战刀:“我看谁敢胡来!本人是正规国军支队参谋长,有责任也有权力制止一切不法行为。路团副再这样瞎闹,休怪我马刀无情!”

  “你们在干什么?”刘颖来了,对那母子俩说:“到你们人一起去吧,赶快派人把陈宽找回,正式成立抗日队,不许再胡闹。以后我们可以以朋友相处,关参谋长所借枪支,40天内如数归还。”

  母子俩跪下向天保和刘颖磕头,千恩万谢的走了。路得胜又撒野,握着刀向外跑:

  “俺去砍俘虏,一口气切不下10个头,算俺没用!”

  “不许乱来!”祝娟挡住了路得胜去路,“俘虏都放了,你爱杀人就到铁路上杀东洋兵去。现在政工队在街上宣传抗日,小马队分散担任民政纠察,严禁扰乱治安。我们此来是兵剿匪,自己不讲军纪,那就成了苏匪代替陈匪,再来祸害一方。”

  “俺是匪,他奶奶!”路得胜炸了火。

  苏祝周训斥祝娟:“团副是我的朋友,你辱骂他等于辱骂我,你眼睛里还有我这个哥么?”

  祝娟冷笑一声:“你还像个哥么?一个偶然的小胜,还是天保指挥的,你居然纵容恶徒用人头做试验品。你这种行为表明你就是官匪,也该剿。”

  “放肆!”办祝周气得全身哆嗦。

  兄妹俩吵上了,越吵越凶,都拨枪在手,好像要动武。刘颖左边说,右边劝,然后侧转身对他们兄妹说:

  “这真是可笑又可悲啊!兵是你们苏家兵,旗是你们苏家旗,当地人只知道苏团长来剿匪安民,并不知道真正指挥官是天保。我们放了俘虏,放了肉票,还拿了点钱救济穷人,在那一片颂德声中却是称道苏团长的,因为出面办事的一个是他太太,一个是他大妹。谁知你兄妹反目,这样难劝,可难为我这当家大嫂了。我有什么不好?只恨我未能为你们苏家生子续祠,惹得丈夫讨厌,小姑子看不起……”她抽泣起来。

  苏祝周脸一红转身就走,一面在想,赶快另寻帮手,姓关的不可靠,路侉子太笨,刘颖心朝那边偏……

  “俺是匪……”路得胜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们路是不是走错了?”天保走向她俩。

  “分裂算了,嫂跟我们走。”祝娟火头更高。

  “我不能跟你们走。”刘颖抹去泪,“你们要走,谁也拦不住。我只请你们想想你们来时受到什么样的欢迎,人们为什么要欢迎你们?”

  祝娟冷静过来,向刘颖敬个军礼:“谢谢嫂的提醒!天保,立刻部署出征,尽快打响抗日枪声。”

  苏团抗日第一仗是明光以北打响的。攻打的目标是一个小火车站和站旁一座大村,站上有日本兵一个小队在看管物资,村里有伪满军百余人监押上千民夫。枪响后日军逃进村里会合伪军,占几座院落据守,民夫则全部逃脱了。

  梅大队在北面15里处作战,攻打的目标、敌情和战斗进展,与苏团大致相似。两处都没解决战斗,只达到了第一个目的,共救出民夫两千多人。

  天亮了,苏团已攻入村内,敌人大部被歼,还有几十人被围攻着。燕婶乘马跑来:

  “再打一小时,好赖得撤,当心敌人援兵来,从两边把咱们挟住。咱们是民军,新队伍,别把伤亡弄大了。”

  天保道:“你老放心,小马队还没动,那是一把快刀,专门用于打援的。”

  燕婶坚持说:“别管你有几把刀,只能再打一小时,一定得撤。”之后又不客气地对苏祝周说:

  “你两口子带些人上车站,尽快把东西弄走。打仗是天保的事,你在这儿人家工作不方便。”

  苏祝周不应声,刘颖代他应令,然后拉他上车站。燕婶交代祝娟,别跟苏祝周闹意气,以巩固天保指挥权为目的,千万不能内乱。说完,她又乘马跑开,两个单位打仗,燕老太婆倒在调度着全场。

  现在日军与华军第5集团军于学忠部隔淮(河)对峙。日军多次渡淮失败,战线相持不下。还是在本(1938)年元月下旬和2月上旬,广西军曾对这里日军有过几次大型反击,对铁路也施以严重破坏,大小火车站上都有很多东西运不走。在苏团打陈小头之后,天保曾约梅祝陶现地侦察,选这两个攻击点,以夺取日军武器为主要目的。苏团出发前抽10支步枪给打更队,指定苏祝山看家,苏家圩距铁路线仅40多华里,队伍黄昏后出发,子夜战斗打响。

  村里敌人已所剩不多,天保便把大部分人抽出来,到车站上去搬东西。

  村里的敌人退守到一个地主大院里,院里有座大瓦房,抱着几挺机枪固守待援。

  离这村不远,还有一个大村,村里有几个被打散的国军士兵流落在此,以打工为生。夜里听到枪声,估计是打鬼子,便和村上胆大的青年来看动静,一看真是打鬼子,十分的振奋,一同找到天保,说他们有火炮,是年前中国武装争地盘败方仍下的,藏在村外,离此不远,当时这里还没有驻扎日军。天保大喜过望,连忙派人派马去取。

  路得胜心想,这大炮一响,功劳岂不全成了姓关的了?他奶奶的,反正敌人也不多,先捞他一把再说。他趁天保指挥分兵搬东西的当口,私自组织起了进攻,他并不懂军事,没有组织火力掩护和冲击队形,也没有具体交代事项,他和军官们藏着不动,让班长们跟在后面督着小兵乱冲。一阵机枪扫来,放倒十几个,剩下的人掉头往回跑。冲在最前的一个兵反到没被打着,冲进了院子,回头一看,只剩下自己一人,慌忙掉头逃命,刚出院子,突见一个鬼子官表情紧张、手举洋刀追来,手挥刀落,把那兵一臂砍掉,再一横刀砍在那兵腰上,那兵口冒鲜血倒地抽搐着,鬼子官跑回去后,才响起几声零乱枪声,并未打着那鬼子。

  天保听到动静,跑来一问,一拳把路得胜打了个大跟头,大怒道:“谁叫你组织这样进攻的?这不是让弟兄们送死吗?!”

  “他姐姐的,当兵的就是送死的,死几个兵算个屁!”路得胜爬起来,也一拳打过来,被天保侧身一顺,又跌了个大跟头。

  “你自己怎么不去送死?!”

  路得胜索性躺在地上放赖,“姑爷打人啦,要出人命啦。”

  “你他妈的已经害死几条人命了,还叫屈?”

  “鬼子是你要打的,死了人也是你害的。”

  “无能逞能!露脸不成露屁股,你丢不丢人呀?!”天保没时间与他瞎扯,朝路得胜一脚踢去,路得胜一滚,滚出了隐蔽区,对方几枪打来,他又赶紧滚了回来,人没有打着,脸却吓的苍白,嘴也闭上了。天保开始观察敌情、地形,选择火炮抵近射击位置。

  炮来了。这炮,真是“爷爷”辈的,大概是一战或更早的欧洲军队装备,只见他“老”的膛线磨光了,没有防钝,没有瞄准具,漆也快掉没了,藏乎乎的就剩下了个炮筒子,只有5发炮弹,还净是锈。路得胜一看,大失所望,劈头一掌骂到:“你姐姐的,什么破东西,你们这是他姐姐的欺骗长官,该杀头啦!”

  其实天保也有点失望,但这到底是一门山炮呀!眼下正规国军也有这类“老爷”炮,只是保养的好罢了,再说现在遍地武装,是炮都是宝贝。果然,那几个人吵嚷起来:“你们要是不抗日,我们还不献炮呢!现在贴告示、拉杆子高价收枪收炮有的是,这炮值几百大洋呢!”

  天保对路得胜喝道:“你这草包,闭上你的乌鸦嘴!”然后对那几个人问道:“谁会用炮?”

  一位外号叫“王大炮”的人说他会,他以前是位炮手,是这次保炮、藏炮、献炮的核心人物。

  天保郑重的对“王大炮”几人说:“你们向抗日军队献上大炮,是国家的功臣,我们感谢你们!你们愿意跟着干就留下,你们不愿意跟着干每人领20大洋走人,但是王大炮要走,必须打完这仗、教会徒弟再走,我再给你加钱!”

  路得胜嚷嚷道:“什么破炮呀,20大洋?还英雄?我才是……”

  “狗熊!”路得胜嘴被天保塞进了手枪枪管,说不了了,被天保替他总结了自己的价值,“还不滚蛋?小心我先砍了你!”路得胜惺惺走了。

  “我已经选好了抵近射击的位置,是敌人射击死角,通过残墙缺口,直打大瓦房,给我打三发,首发用短延期引信,二、三发用瞬发引信,首发必须命中!”

  “为什么要首发命中?这炮没有瞄准具,没有炮盾,三发炮弹如果能命中一发,你就得感谢我!”

  “首发命中,打击突然,杀伤效果好,精神震撼力强,容易造成敌人混乱,减少我们伤亡,必须首发命中,这是命令!至于没有炮盾问题,我在附近房顶上布置至少十个枪手掩护你,放心,小鬼子打不着你。”

  “长官,首炮命中目标,会伤阴德,要遭报应,这是规矩,不能呵,长官!”

  “嘿,你个王大炮,长的五大三粗,还挺迷信,留着小鬼子才伤阴德呢,多留一个鬼子就要多杀许多中国人,多杀伤鬼子是积德,是积大德!你少废话,赶紧给我积德去,记住了,首炮命中目标,我升你做炮队队长,请你喝老母鸡汤;你要是命中不了,小心裆后刺刀,先伤了你阴德!”

  一群人赶紧把炮推的射击位置,完成射击准备后,“王大炮”用肉眼通过炮管瞄向目标,其实就是用肉眼凭感觉操作。天保虽然不是炮兵出身,到底上过军校,打过大仗,见识多,说道:“我说王大炮,你这不是瞎估计吗?你怎么不用十字线法瞄准呢?”

  “王大炮”猛想起确有这档子事,一般是用于校正火炮,用这种办法瞄准虽然不方便,但到底还是有谱的。他跑到炮口一看,果然有十字线槽,赶紧在衣服上抽出几根线,用口水在炮管前后按槽贴上十字线,十字对十字,再瞄目标,三点一线,准多了。

  又听天保道:“目标距离近,气温、药温低,注意修正。”

  经天保提示,“王大炮”的炮兵业务似乎全想起来了,他瞄了瞄,问到:“没有射表,这弹药批次、弹重、初速和未涂漆怎么修正呢?”

  “你傻呀!这么近距离,就差几密位,还修什么修,赶紧给我拆线放炮!”

  “王大炮”填上一发最顺眼的炮弹,再瞄了一下,一拉火,炮“爷爷”发话了,只见炮身剧烈抖动,十米内地皮尘土全被震起,那大瓦房墙上出现一个大洞,炮弹在房内猛烈爆炸,整个房子晃了起来,四处冒烟,首发命中!在苏团官兵欢呼声中,又放两炮,大瓦房塌了,院内敌人死伤惨重,一团混乱。苏团官兵从来就没有听过这样的响声,这大概就是地动山摇了,太让人振奋!于是不待天保下命令,靠近大院的苏团官兵开始了冲锋,这回与上次不同的是,军官一马当先,官兵一同向前……

  站上东西很多,机、步枪近千件,全是日军战亡者用过,收集在这儿待运的。还有些日军服装,大洋马,日军抢来的中国钱,中国粮……

  搬东西全由刘颖支派,苏祝周在站台上走来走去,不知又在想什么。忽然跑来一个人,哭喊道:“苏兄,救我一救!”

  “你是谁?”苏祝周抬眼打量对方。就见他蓬头垢面,衣服破烂,中等个子,面黄肌瘦,颧骨突出的一张长三角脸,眉毛同乱发都结到一块了。他边跑边叫:

  “我是李士良啊!”

  “哎呀!”苏祝周伸手接住他,“我的少校阁下,你怎么弄成这副光景了?”说着找件大衣给他披上。

  李士良坐在一只米包上哭,边哭边说。他本是戴笠特务处特务,南京失守未走脱,躲入美国慈善会,逃过了屠城的浩劫。后来他跑出南京又被日军抓来做劳工,修铁路,劳累又不给吃饱,还天天挨打……他不哭了,从苏祝周手里接过纸烟猛抽,一面说:“国尚未亡,我倒饱尝了亡国奴的滋味。我本是87师的营长,不晓得哪个王八蛋把我推荐给戴笠的,目击了一次南京大屠杀,算是恶梦乍醒,十年内乱,安内第一,真是祸国殃民啦!”

  苏祝周怀疑地看着李士良那张枯瘦面庞:“不可想象,戴系分子居然诋毁领袖决策。”

  “你这个跨系特务,不也自立门户了么?”

  “待会再向你解释我的门户。现在先问你一件事,年前12月6日,在南京城里,生学队住处大门外死了17个便衣,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我也被卷进去了,还挨了一刀呢。”

  “哦!请道其详。”

  “事情发生以后,翁胖子约我陪他察看现场,他估计被杀者是你的人,杀人者不知是谁。后来,扬州帮有个阿四小老大,他说杀人者是日本特务。扬州帮那时很活跃,阿四鬼名堂多得很,翁胖子怀疑他是共产党。”

  “我也听说有个扬州帮,可惜我不在南京。”

  “你在也无用,人家打着青帮旗号,惹不得。我本人没同共方打过交道,进特务处就派到上海搞日军情报,我恨东洋佬,请阿四帮助打日特,我从宪兵团要一个连,阿四带60位弟兄,都有短枪。他先侦察,日特共103人,我们奇袭,打死35个,其余逃了。后来南京失守……”

  “老弟可想重回特务处?”

  “去他妈的特务处!我手里有姓戴的一张要命牌,他敢找事,我能叫他完蛋。”李士良从苏祝周手里要一把小刀,脱下破鞋,划开鞋底,取出一张戴笠签名片递给苏祝周。名片背面有几行小字和戴笠签名,小字是:“在非常时刻,授权李士良少校以非常手段制裁非常目标……”苏祝周看不懂,李士良解释说:

  “大本营撤退前,戴笠单独派我给守城总头唐生智去做内卫,一旦发现唐某有反蒋活动,就秘密干掉他。苏兄,老唐的社会影响你是知道的,对他也来这一手,我神经都吓坏了。戴笠为人你清楚,万一弄出乱子,我就是替死鬼,所以我坚持要个行动凭据。那天戴笠喝多了,算他一时糊涂,就给了我这个东西。唐老头可不笨,南京撤退他有意把我甩开,害得我做这样久劳工。刚才我从你们士兵口中问到是你带队伍来打仗的,无意中救了我这个同行冤家,我来求你资助我回浙江湖州老家,学你的样,自己拉队伍抗日,王八蛋再当特务。”

  苏祝周听罢,说道:“好了,老弟,我对你已无戒心。你不要回浙江了,留下和我共事吧……”

  枪炮冲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苏团的两个连300多人,从东、南两个方向进入墙倒屋塌、遍地死尸的地主大院。路得胜和几个军官一马当先,从东路杀进,以为打到这般光景,敌人没剩下几个,肯定不敢再抵抗,准备进来直接缴枪的。伪军还真没有抵抗的意思,不是躺下装死就是坐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发傻。那成想,日军还剩下八、九个,多已带伤,却从地上跃起,端着刺刀,分别迎战。有几个鬼子朝路得胜他们杀来,路得胜一看黑洞洞的枪口、带血的刺刀,“呀”的一声,掉头回跑,刚才那些“一马当先”勇敢的军官们,勇气顿无,转眼变成“一马当先”的往回逃。顿时,苏团几百人大乱,多数随着军官们往回逃,少数满地乱跑避战。天保一看,骂了句:“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跑去堵逃兵。

  天保堵住路得胜骂到:“就那么几个小鬼子,你有几百人,你他妈的跑什么?你身为团副……”

  不待天保说完,路得胜撒开腿跑的更快了,边跑边道:“俺的娘,鬼子是要杀人的,俺不跑行吗?!”一不留神撞到一棵大树上,翻倒在地,头晕目眩,一下子爬起不来,却急的直嚷嚷:“俺的爷爷们,别光自己逃,赶快来两个人,架上俺一块逃,长官有赏呢!”

  天保刚说声:“这个饭桶!”忽然感觉身后异样,他向左一闪,猛蹲下去,一步枪刺刀从他右肩上方刺过,持枪人由于急冲惯性,一下子扑到天保身上。天保借势反手一个“扛过摔”,把那人扔出去三、四米远,原来是个鬼子。只见天保一个箭步,把那挣扎欲起的鬼子抓举起来,照着丈外大碾子掷去,那鬼子砸在石头碾子上,掉在地下,口鼻出血,“归国了”。

  天保拣起敌人枪,大吼一声,挺枪冲去,一鬼子慌忙迎战,一个突刺过来,天保用枪一挡,震的那鬼子龇牙咧嘴,枪差点震掉了,天保上步回手一枪托扫过去,鬼子一缩头,打在鬼子钢盔上,迸的天保右手虎口发麻,也震的鬼子有点晕,天保把枪顺势一横,借着近身和自己身高力大,用枪身直接打压鬼子身体,鬼子支持不住跌倒在地,天保枪就没离开鬼子身体,用枪就势摁住鬼子,把枪往上一推,压在鬼子的鼻梁上,用力一压,鬼子哆嗦几下,枪木托压劈了,鬼子也不动了。

  院子里的人都望着天保,天保拣起敌人的枪,剩下的伪军全仍了枪,举手下跪投降,天保定眼望去,院内只有一个鬼子兵,天保举手一枪打去,才发现枪里没有压子弹,便挺枪冲过去,那鬼子和路得胜表现的一样,撒腿飞逃。在这个鬼子前面还有一个鬼子也在向南逃,在他们前面,还有五个鬼子在赶着苏团一百多人跑,苏团的人在逃,鬼子在追,实际是鬼子在向南突围!

  这个已经被打烂的院子,还有十几个吓傻了的苏团官兵,天保大喊一声:“鬼子全没了,还不快追!”他们如梦方醒,跟着天保追去。于是,战争奇观出现了:前边一百好几十苏团官兵死命在逃,后边五个鬼子像狼追羊群一样的狠命的撵,再后两鬼子在玩命的赶,最后是天保带着十几个人在拼命的追。

  “俺的娘,打鬼子原来这样啊?”路得胜活过来了,“原来鬼子也是人,一打也死呀?!”和路得胜同路的溃逃苏团官兵也活过来了,“他奶奶的,瞧瞧你们一个个熊样?!”路得胜又神气了起来,带着百多名苏团官兵大摇大摆的又回到院内,看着院内跪降的伪军,一脚一个,踢倒一片,抽出刀来,“长官英雄兵好汉,长官草包兵混蛋,你们瞧我怎么样杀鬼子的!”奔着一个伪军就去了。“叭”,流弹从路得胜眼前划过,吓了他一跳,“叭”的又一枪,流弹从他们头上掠过,路得胜扔了刀,趴在地上躲枪弹,大家也跟着藏起来躲流弹。那些伪军则一轰而散,四处逃命去了……

  流弹,是跑在最后那个鬼子在打“反手枪”,他每打时都有则身短停征兆,天保躲枪并不难,只是影响追赶速度,瞅个空挡,天保猛窜几步,一枪掷去,飞刀扎入鬼子后心,送他回了国!

  前面在逃的苏团那个连,连长是个大胖子,本来他是第一个逃跑的,无奈太胖跑不动,使了吃奶的劲,渐渐的却成了倒数第一,“混蛋!你们怎么比长官逃的还快?还挡在我面前?都慢些跑!”只听“呀”的一声瘆人的叫声,他被鬼子用刺刀从后面挑了。这一下,前面的官兵像加足了油,跑的不仅更快了,而且还有了智慧,纷纷向沿途两边的岔路、院落藏身,给鬼子让路。有的人一进院子就赶紧堵门,外头的人往里涌,门已半关,两下人打骂起来,那几个鬼子并不管这些,从他们身边大步流星往南逃。鬼子跑过去以后,这已经成为鬼子身后的地方,到打骂的鼻青脸肿不可开交!

  村内战斗结束,少量残敌突围南逸,“活”过来的苏团士兵在一面追击,一面鸣枪呐喊。然而,南面千余米处出现了日军援兵,而且也是马队,约百余骑,分作两拨正在排队,两拨相距约250米。看样子是要一队正面冲击,一队侧后迂回,人矮马大,其势凶凶然。

  小马队出击了。他们利用一道土棱迅速插到敌人侧后,所有火器碎然而发,不到半分钟,南面那团敌人大部坠毙,余者炸散。小马队放出20余骑,将逃敌逐个劈死,南面那团敌人全部完结。

  军号声,马啸声,喊杀声,小马队展开成数十个小群向北面这团敌人冲来。敌兵未来得及调整队形,就在一阵不可开交的混战厮杀中又被打垮,只剩两人两马向南逃去。小马队大获全胜,骄狂的日本兵遭到了应有惩罚。

  “啊!祝娟真在马上杀敌了,我的好妹妹!”刘颖激情地呼喊起来。我……没老,还来得及。现在她还不懂军事,刚才小马队冲击北面这砣敌人骑兵,她用望远镜看到天保冲在最前头,跃马从数骑敌兵顶空掠过,直入敌阵中央,一刀劈死了日军指挥官,随即冲扑砍杀,敌阵解体,战干们冲进来把敌人消灭了。“我的天!”她在想,这样勇猛的青年,真叫人无法想象!

  解除了南面敌情威胁,小马队由铁路线西侧向北,去增援梅大队。旭日红光之下,小马队风驰电掣地向北移去,领队的头马之上,那青年指挥官,真个儿威猛无比。

  李士良也看得高兴:“苏兄这支骑兵,真虎狼之师也,实在厉害。这领队人,乖乖隆的冬,活的赵子龙!”

  苏祝周苦笑一下:“那不是赵子龙,是丧门星,他叫关天保,是他妈的怪物!”

  李士良哈哈笑:“令妹婿嘛!他可是名操一时的新闻人物,他的《大江赋》一传开,戴笠就叫把人押送武汉,交他处理。谁知翁胖子窃听了我的电话,说关某的事不许他人插手,其时下江是江苏帮势力,我们只好让步了。苏兄是明白人,当时关少校可是个奇货,谁能控制住他,再来一篇颂扬政府的文章,谁就能升官发大财。”

  “莫扯那些,讲我们合作的事,我现在迫切需要你这样军事人才,而不是姓关的那无赖!”

  “你怎么骂自己的妹夫?”

  “以后详谈……”

  两支民军初战告捷,苏团向东,梅大队向西,极快撤离战场。燕婶在梅大队行列里找不到小保子,问谁谁也不知,她急了,又乘马跑回找孙儿。

  小保子正在追赶一个漏网伪军,向着西南方向已经跑出去两里多地了。在梅大队围歼敌人时他也缴获了一支日本马枪,正在拨拉枪玩,忽见草垛里钻出一个黑衣伪军向西南方逃,他提上马枪跟着追去。那伪军还是个青年,身架高大,腿长跑得快,无奈心慌地方生,七弯八拐的走冤枉路,没跑多远被小保子追上了,小保子边追边开枪,开了四枪,子弹没了。那伪军边跑边向后开“反手枪”,他个子高,也不知是个小孩在追他,子弹全从小保子顶空掠过。他也只开三枪就没子弹了,来不及再压子弹,迈开长腿使劲跑,一个不小心,咕咚放个大跟头。他急慌慌地爬起来再跑,就听身后有个童音喝令他站住,他一回脸,原来是个孩子。伪军不跑了,柱着枪喘,又羞又恼地说:

  “跑得我差点尿了裤子炸了肺,我还以为是那个溜子的,原来是您这么一位大英雄在追人呀!”

  “放下武器!”小保子平端着刺刀,仰脸站在伪军面前,“我奶奶说过,对于自动放下武器的敌人一律优待,还可以给路费放你回家。”

  “你奶奶是干啥的?”伪军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别管,赶快缴枪做俘虏!”小保子威严地说。

  伪军也不怕他,喘息一阵,捉弄地说:“小兄弟,你还没我腋窝高,是个儿么?快回家去,当心窝窝头凉了。呵!真他娘冤枉,让一个小孩追了这么远,像你这样的,在俺那疙瘩还没裤子穿呢。得了,咱们各走各的吧,东北这会儿叫他啥满洲国,可我是中国人,不难为你,你也别白呼了,走你的吧。”

  小保子愤怒地斥责道:“你还有脸自称中国人,看你这身黑狗皮!”

  伪军恼羞成怒地红了脸:“小家伙不知好歹,当心我一刺刀挑了你!”

  小保子更恼:“为国家战死了,我光荣!可你是个忘了祖宗的汉奸,吃日本人屎的狗骨头,没脸!”

  “小兔崽子!怎么骂人?”伪军紫涨着脸。

  “不骂你骂谁!你还是东北人呢,配么?现在在小蚌埠顶着鬼子干的就是东北军,他们打仗都勇敢,为国家争了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帮着日本强盗打自己同胞,杀自己老乡。我奶奶领我们给东北军烈士上过坟,我不认识那些烈士叔叔,可我们都哭了,哭了,东北人都是好样儿的!可是你,你,你算个……”小保子说着说着就孩子气地眼泪花花的了。

  那伪军扔掉了枪,双手抱头,跌坐在冻土上,哭开了:“小兄弟,别说了,我受不了啦!”

  燕婶驱马找了来:“你们这是干嘛?一个流泪一个哭,像打仗的么?”

  伪军泪眼模糊地看看燕婶:“大娘,我叫李长山,黑龙江人,原先在码头上扛包,前年让日本人抓进了治安队。方才这位小兄弟说的话比刺刀还厉害,把我心肝五脏都挑炸了呀!”他又大声号哭起来。

  燕婶道:“看来你小子还有点中国人的良心!”

  “不是埋汰小鬼子,这些年亡国奴做的,罪可遭老了,能没有中国人的良心么?”

  燕婶启发道:“都遭什么罪了?”

  “在俺那疙瘩,中国人吃大米白面那是经济犯,说抓就抓;见日本人不点头哈腰那是‘胡子’,说打就打;中国人的房子那是狗窝,说烧就烧;中国人的粮食全是日本人的,说抢就抢;中国人的命不是人命,随便杀。”

  “日本人刚来俺那疙瘩时,正是寒冬腊月,不由分说一把火烧了俺那一带的屯子,俺爹救火,被日本人打死,东北的腊月可不赶这,贼冷贼冷的,那时我比这小兄弟要小的多,算我命大,没有冻死,爷爷把从火里抢出来的半拉被子围在我身上,自己却被冻死在路上。逃到一个大屯子安顿下来时,赶上大年三十,俺家已是一无所有,俺娘听俺肚子咕噜噜的响声直抹眼泪,后来她出去借来一大碗豆腐渣,俺迫不及待的灌下去,可娘却饿着肚子过年。那一冬,被冻死、饿死的人,可老了去了。”

  “转年秋,鬼子一枪放倒我给东家喂的驴,我上前救驴被鬼子两枪托打到在地一个多时辰爬不起来,他们搜出各家过年用的荞麦面,逼着妇女们给他们做驴肉饺子,把屯子里一群瘦孩子谗的直流口水,日本人却嫌不是白面做的,不好吃,全倒进了茅房,孩子们饿的只能从茅坑里捞驴肉饺子吃。为了向东家交代、不让中间人坐蜡,娘把我五花大绑捆到东家,又是好一顿暴打,打的我一个多月下不了炕,还欠了东家5年无工钱长工。”

  “瞧瞧你们这些当伪军的,简直熊到家了,鬼子把你们都折腾成这样了,还替鬼子打仗?听着就闹心,看着就窝囊,想起来都郁闷!行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拿上枪跟我来,明儿带你去看看东北军烈士墓。”

  第二天上午,苏团与小马队凯旋苏家港。

  昨天战后,他们撤离铁路10余里就住下了,调整武器,整理缴获的物资。为了扩大这次胜利影响,祝娟提前赶回苏家圩,组织欢迎。

  天保带小马队走在前头,苏祝周与李士良走在全团之后继续密谈。李士良经过梳理,穿上军官服,又恢复了青年人原样,只是长相不那么好看。苏祝周同他讲了苦恼所在,却未说出自己曾害过天保,李士良道:

  “你这个三角斗争统是你家里人,外人不便多嘴,另两角是你老子和妹夫,弄翻了要流血的。”

  “我想一箭双雕,左右开弓,惜无可行之策。”苏祝周呲着小胡子说:“成大事者丈夫也,丈夫者不拘小节也,管他老子小子,该放血就动刀子!”

  “你既知姓关的不姓共,又忌他什么?”

  “他并不姓共,但卡住我俩的路。”

  “此话怎讲?”

  “李老弟,中国人事制度是保举制,谁来保举你我这类人?何不趁乱而起,闯出一个局面,你我有福共享。然,姓关的不仅能干,还有硬后台,有他在,局面打开了,我俩只能做个僚员。”苏祝周吐出他恶毒念头。

  “这……”李士良听了这番阔论,吃惊非小。

  刘颖监管着缴获的物资,马驮牛拉的好长一大溜,走在后边。她不知道李士良是特务,苏祝周只说是熟人,国军的营长,被日军俘去做劳工。刘颖也没往坏处想,苏祝周的熟人很多,未必都坏。

  前面突然起了枪声,几个官儿一同催马登上一座小山,天保已在传令部队,准备战斗了。

  苏家圩被围攻着,攻守双方在枪战,形势蛮紧张。

  从苏家圩跑来一匹通信快马,祝娟派人送来了报警信,信里说,陈小头勾结许多股土匪,号称9000余众,兴兵报仇来了。在枪响之前,有个叫严志远的淮北绅士也赶来了,此人同苏家沾点老亲,也闹过田产纠纷,现在刚拉起一杆子兵,自称支队司令。严某人有点地头蛇名气,此刻儿突以调解人面貌出现,其心难料。祝娟把她带回去的200支步枪全交约苏祝山,把青年们全动员出来,依城据守,一面派人出来报警,据祝娟判断,严志远调停是假,是想弄垮苏团,扩大他的实力……

  苏祝周把信交给别人看,一面阴阳怪气地对天保说:

  “老弟,你的‘穷寇莫追’得到报偿了。”

  刘颖好恼:“你这叫什么话?”

  天保只当没听到,手指火钱对指挥官们说:“河南岸匪兵不到30人,无大危害,暂不管他。苏家圩后山地形我们都熟,已有之匪不会超过千人,一次冲击就解决了。但要注意,这到底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小内乱,我们反击目的仅仅是为了制服他们,尽量别杀伤他们的人,对了,王大炮用炮在他们队伍外三十米处来一炮,吓散他们。”

  “就剩两发炮弹,还浪费一发呀?你看他们的队形,照人密集的地方来一炮,说不准撂倒他三五十人呢!”

  “都是中国人,干嘛那么狠?”

  苏团反击。一个连冲正面,两个连包抄,四连和特务连没动用。在猛烈地机枪扫射声中,三个步兵连猛冲直前,接着小马队也出动了。严支队尚未判明情况,就已陷入包围。于是苏祝周问李士良:“如何?”

  李士良:“何必问我,日本佬又如何?”

  火线上,对方900余人迅速炸溃、瓦解,小马队横冲直闯,赶得他们满山跑,被苏团逐个缴了械,俘虏过来。反击战合共半小时结束,询问俘虏才查明,这拨子人全属严支队,包括陈宽部在内。

  大洼里,陈小头乘马逃跑,天保催马追上去,把他抓过来平托在空中。陈小头吓得大叫:“好汉饶命!”

  “没有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天保勒住马,把他放下来。“我真想摔死你!看你还是中国人,再饶你一次。”

  这个陈小头是中上身架,头也不小,只因肩太宽,脑袋显得稍小些,他惊魂未定,朝天保弯腰施礼:“关参谋长,我陈宽,谢,谢啦!”

  “待会苏家圩见。”天保还他一礼,驱马驰走。

  “天保啊,神勇的现代人!”刘颖看着前方,傻了。老家大小凉山的英雄故事从小就向往,这回可见着了英雄,真是不枉此生,可恨,我怎么早生了十年?只见她两眼含泪、脸庞渐红……

  李士良看得发呆,苏祝周在发愁,他问自己:

  “三战三胜,以后怎么对付姓关的……”

  近千名俘虏带进了苏家圩,祝娟交代苏祝山:“我们的宗旨是推动一切力量抗战,因此对俘虏立刻解除看押,发还枪支,分户派饭,每人按90个铜板标准招待。对严志远和陈宽,先请到苏家中厅坐一会,你出去,找天保和嫂子,由他们定如何招待。”

  她交代完便去南门外土广场,准备开祝捷大会。谁知此地人尚无开大会习惯,都跑到西门外迎部队去了,祝娟只好也向西门外跑。那儿,人们敲锣打鼓,呼口号,放鞭炮,气氛很热烈。不过老乡们全是赞扬天保和小马队,苏祝周越听越烦,拉上李士良自顾走了。团长溜了,大会也不好开,祝娟过去对天保说:

  “我领你进新居,大会改日再开。”

  天保问:“什么新居?”

  祝娟道:“嫂子的机关,老祖宗操办,老人身体不适,待会我们去看看他。”

  天保却走不动了,人们围住他问这问那的,他想走快也走不成。这位关少校在此地人心目的印象也是在变化着的,他未来之前是传说中的抗日好汉,乍来时是个武勇的青年骑士,在苏府大宴上他又是个儒雅洒脱的书生,连打三个胜仗,他成了活生生的大英雄。此刻儿他和民众在一起,谦恭有礼,又成了普通青年,正因为他“普通”才格外受到人们尊敬。

  他的新居是一座四合院,有正房三间和东西两厢,正房是一明两暗,明间就是厅,能坐30人。这原是苏氏宗祠公产,收拾一下,成了天保“私产”。天保吁口气:

  “荒唐!我怎么有房产了?”

  祝娟道:“这是嫂嫂苦心,我们经常要开会,读书会已经发展到30多人,这地方不是很偏静么?”

  刘颖接着说:“还有一用。这次虏获的现金和武器,要埋伏一些在这里,做事还是留一手好。”

  苏祝山跑进天保客厅:“苏家父子不肯见严志远,弄得人家左右不是,严志远带陈宽来拜会天保了。”

  祝娟答说:“就在这里接待他们,还要做什么,天保定。祝山哥去小馆子要桌酒席,办得好些。”

  苏祝山去办酒席,天保把小马队齐队长找来交代一些事,之后和祝娟、刘颖一同到院外迎客,不一会严志远领着陈小头来了,双方礼见,客方说谢罪,主方说抗日,闲话数语,进厅落座,勤务兵献上茶来。

  “又是一出滑稽戏。”天保想,刚才还真枪真刀地干,转眼又是座上宾,这就是现时的中国政治生活。

  严志远约莫四十五、六岁,身量偏矮,胖胖的,黑黑的,小胡子短短的,倘如胡子长些,就同北方灶王爷画像一模一样。他称赞—通天保善战,再说明陈宽部已编为他的第三大队,此来目的是讨枪,没想到一个回合“落马”。他诚实地说:“今天的事全错在我这边,惭愧得很。”

  陈小头又向天可鞠躬:“天保兄弟,你今天饶了我,上次救了我老婆孩子,我是永不忘恩!”

  刘颖忙说:“往事莫谈,大家同心抗日。”

  院里涌来几十个人,有小马队官兵,也有严志远部众。天保伸手一让,主客一同来到院里,这是天保还枪与赠礼的。上次从陈小头那儿拿来的300条枪,原物归还。礼物呢?赠给严志远10匹大洋马,20支三八式步枪,5挺日本轻机枪;赠给陈小头3匹大洋马,10支三八大盖,2挺日本轻机枪。此外各赠他二人战刀一把,望远镜一副。

  退的与赠的,当面交清,由严、陈部下带走,二客三主重又回厅坐下。严志远虽是个老江湖,也激动得落了泪,拱手而言曰:“老弟心意我明白,现在江湖多是悍于私利、勇于私斗,却于国仇、懦于国恨,而你是为国远谋,此情此义此礼,我领了。放心吧,我严某人一定坚持抗战。”

  陈小头又是深躬大礼,泪流满面:“天保兄弟,江湖上讲的就是恩义二字。没说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你发句话,上刀山我姓陈的都不会皱眉头。”

  严志远道:“我们打搅太久了。苏府上的事,外人不得而知,虽然祝周父子不肯见,能让你们三位出面接待,我就很满意了。我自己理亏,还讲什么礼级!”

  刘颖笑道:“严兄估错宝啦!今天对贵支队恶请善待,还枪与赠礼,都是天保与祝娟的事,我是作陪的,与苏家父子完全无关。天保是正规国军旅参谋长,奉命在此地开创新局,愿与二位合作。今天中午,关参谋长就在这宴请二位,商谈抗日大计。”

  严、陈二人肃然起立;“服从关参谋长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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