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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查连

第十五章

  1

  1948年的9月,国共两党两军大决战的态势,在关内、关外都已初露端倪。

  关内决战的开端,集中在山东省会济南。华东野战军分成攻城、阻援两部分,攻城部队分为东西两个集团。东集团由第9纵队、渤海纵队和渤海军区部分兵力组成;西集团由第3、第10及两广纵队、鲁中南纵队第46师组成,另以13纵队为总预备队。阻援部队也分为阻援、打援两个集团,阻援集团由第4、第8两个纵队和冀鲁豫军区部队组成,部署在运河以西城武、金乡、巨野、嘉祥一带;打援集团以第1、第2、第6、第7、第12纵队和中原野战军第11纵队以及鲁中南纵队第47师组成,部署在邹县、滕县一带。

  华野部队除了特种纵队的装甲部队和几个炮兵团,每个纵队都有自己的炮兵团,司令部一声令下,32万大军,又加几十万支前民工,近百万人马,如漫野的铁流,车辚辚,马萧萧,在齐鲁大地上卷起滚滚尘土,势不可挡地逼向了各自的目标。

  经过多年血与火的苦战,共产党终于有了这等气吞山河的气势。

  鲁中南纵队第47师与其他部队一起,在邹县、滕县一带构筑工事待敌。

  许传领心里又憋了火,娘的这不又捞不到打主攻了吗?原来还想到打进济南府,进去看看景儿,闹了半天还得在这片荒野里挖工事。真没道理啊!

  其实也不是他自己,几乎整个47师都有这个情绪。后来,师部悄悄流传开一个说法,说这次说是打济南,其实重点在打援,准备包国民党第2兵团或者第7、第13兵团的饺子。攻城的部队用了14万,阻援和打援的部队却用了18万,连一部分特种部队都参加了。攻城部队是许世友司令指挥,打援的部队却由华野司令部直接指挥。可见上边对打援的重视了。

  这么一听,许传领们心里好受些了。要是这么个打法,还说的过去。

  阵势既已形成,华野司令部除派出了直属侦察部队,还命令各部队都派出侦察部队对正面的敌人进行侦察。因为这是一次预计规模很大的战役,所以侦察的程度也要达到战役规模,要有一定的广度和深度。

  47师决定由侦察连组成三个侦察组,分别由贺蓬、赵庆江、董玉麟带领。并由他们打破班排界限,挑选组员。贺蓬挑了魏继贤、杨守莱;赵庆江点了许传领、李乃好;董玉麟点了彭二、邹见富。

  在董家莆眼里,侦察连的兵虽然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但毕竟还有个优中选优的问题,说实话,直到这时他还是认为,他熟悉的、可以称得上尖子的侦察员,还是老侦察班的那几个人,此外,就是贺蓬、魏继贤、杨守莱几个了。

  许传领虽然在机枪班里,但侦察连一般不打阵地战,在没有火力侦察任务的情况下,机枪用不上。所以有什么侦察任务,他还是习惯安排许传领参加。只不过他知道这家伙和彭二这两个家伙一直摽着劲儿,分配任务时会适当考虑一下平衡。

  头天下半夜,贺蓬他们搭乘纵队后勤部的一辆卡车向南走了一段,便下了车步行。到徐州一线的铁路虽然已被截断了,但他们基本还是沿着铁路线走的。当天傍黑就到了徐州附近。他们估计国民党对从北边来的人比较注意,就绕道从南门进了城。

  他们一身小生意人打扮,装做找旅馆,到处转,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气氛,在街上碰到的多是国民党军政机关人员、警察等等,没见到有大量正规部队活动的征候。随便找一家旅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没见到有部队调动的迹象。他们一商量,干脆出了城,向固镇一带走去。

  快接近那里的时候,气氛就不一样了,附近公路上,国民党部队车来人往,周围的村庄都挤挤攘攘地驻满了。

  他们不方便靠得太近,走进一个远离公路的小村子,见眼前有两间破房子,进去一看,就一个老太婆。他们说是到这一块收蛤蟆酥的,渴了,想找点水喝。

  老太婆眼眉很善,叹口气说:“唉——兵荒马乱的,还往外跑啊!”

  这就张罗着到另一间房子给他们烧水去了。

  杨守莱坐在门坎上,说:“闹了半天,国民党还在这里鼓涌呢!”

  魏继贤说:“他们这是和老蒋磨洋工呢!”

  贺蓬说:“咱今晚上得出去,摸个舌头,了解了解情况。”

  他们嘀咕着商量了一个办法。

  在老太婆家喝了点水,又掏出一块钱,叫老太婆熬了锅稀饭,馏了几个锅饼,就着咸菜吃了一顿,待到天黑,便离开了。转进一块田野,找到了一溜军用电线杆,顺着走进一处洼地,杨守莱脱了鞋,噌噌地爬上了一根电线杆,把电话线剪断了。他们走进洼地边的柳条棵子里隐蔽了起来。

  杨守莱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魏继贤和贺蓬抓紧时间眯了眯眼。

  过了好长时间,西边有一道手电灯光打过来,一个查线的国民党电话兵走过来了,看见那根断了的电线,从地上捡起来,骂了一句什么,就把脚镫子套在脚上,电线头咬在嘴里,向电线杆上爬。

  爬了半截,突然听到下边有动静,低头一看,看见了两把指着他的短枪,吓出了一身冷汗。接着听到一声压低的声音:“小子,别吭声,下来!”

  他乖乖地下来了,看见面前是三个穿便衣的汉子,有两个个子高的拿枪对着他,一个矮个子问:“想活命不?”

  电话兵说:“想活,想活。”

  贺蓬说:“那好,你听明白了,下边我问什么你说什么,知道不?”

  电话兵说:“知道,知道。”

  贺蓬说:“你哪一部分的?”

  电话兵说:“报告长官,俺是303团的。”

  贺蓬说:“哪个军,哪个兵团?”

  电话兵说:“7、7兵团63军的。”

  贺蓬说:“军长是谁?”

  电话兵说:“陈、陈章。”

  贺蓬说:“你们下一步有什么行动?”

  电话兵说:“只听说要去增援济南。别的我不知道。”

  贺蓬说:“为什么还没行动?”

  电话兵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贺蓬说:“有没有假话?”

  电话兵说:“没有,没有。俺一个小兵蛋子,不敢说假话。”

  魏继贤又走到前边来,清清嗓子,胸一挺,说:“你要知道,蒋家王朝是撑不了几天的……”

  贺蓬已经摸着了魏继贤的脾气,怕他在这里当一番“二政委”,就打断他的话,说:“算了,时间很紧,有话回去说吧!”

  他们押着那个电话兵,连夜向回赶去。

  2

  赵庆江、许传领、李乃好一组,出发稍微晚一点,是第二天早晨上路的。走不多远,碰到一辆大车陷在路边的一个大坑里,车老板一个劲儿用鞭子抽,骡子累得吐了沫子也拉不上来。赵庆江说:“咱帮帮忙,把车给推上来。”

  他们三个就一齐下了手,帮着把车推了上来。

  车老板感激地说:“三位老板这是到哪里发财啊?”

  赵庆江说:“到徐州,打探一下煤炭行市。老板你这是上哪?”

  车老板说:“去韩庄。咱也是顺路,你们几个就搭搭车吧。”

  赵庆江说:“那不得劲儿吧?累着牲口?”

  车老板:“不碍事。俺这骡子棒着呢!有压车的,它更来劲儿。你们上来吧。”

  赵庆江说:“也好,咱路上拉个呱儿。”

  许传领和彭二、李乃好这才明白了赵庆江让帮着推车的意思。他们挤挤眼,跳上了车。分别坐在车辕上。

  车老板说:“你们打探煤炭行市?唉——兵荒马乱的,什么行市也不好啊!”

  赵庆江说:“可也没法儿啊,总得填肚子吧?”

  车老板说:“那是,那是,要不俺也不会跑这车哩!”他又神秘地说:“看出来不?这一块要打大仗了。听说济南已经被共产党围了,光大炮就了不得哩,人都能从炮筒子里钻进去。滕县那一块,共产党的兵也老鼻子了,到处都黄压压的。你说也怪了,土八路的兵硬是越打越多。”

  许传领说:“听说他们都是孙猴子,拔一根毛,嚼巴嚼巴一吹,就能变出小猴来。”

  车老板笑了笑。又叹口气:“唉——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你说说,鬼子都打跑了,咱中国人还打个什么劲儿?嗯?”

  许传领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有时候,就是一家的弟兄该打的也是打。”

  赵庆江问:“老板,共产党的部队到了滕州这一块,那这会儿徐州的国军肯定也不少吧。”

  车老板说:“徐州还没什么大动静,不过听说新安镇那一块,倒有不少。”

  车到了韩庄,他们和车老板分了手。

  赵庆江对另两个人说:“我看咱们不必进徐州了,干脆他娘的到新安镇那一块看看算了。”

  许传领和李乃好说:“中!”

  他们从徐州西边绕过去,直插新安镇一带。

  接近新安镇时,老远就看见那里的公路上不时传来汽车的马达声和马匹的嘶鸣声。扑起一股股灰尘。这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们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公路两边都是刚割过不久的麦田,里边有不少麦垛。他们商量了一下,从一块麦田里悄悄接近公路,把一个麦秸垛掏空了,整理了一下,三个人躲了进去。

  里边上下都是麦秸捆,很暄乎,感觉很舒服。他们扒开一条缝向外观察。只见公路上不时有一队队国民党士兵以及运兵的、拉炮的汽车通过。观察了一阵,实在累了,就眯眼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天已经大黑了。新安镇上空灯火通明。他们离开麦垛,又向公路靠了靠。趴在一个草丛后边。毕竟是晚上,路上的行人少多了,不过总还有零星的大车、汽车来来往往,基本都是国民党部队的人。

  因为这里离路太近,过路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一阵儿,从北边来了一辆马车,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除了一个驾车的,另外还有两个国民党士兵和一个军官。赵庆江说:“娘的,就弄这个!”

  他们猛地扑上公路,靠上大车,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车上的人。正在他们犯傻的当儿,不知怎的枪就叫人摘下去了。李乃好说:“都下来!跟俺走!”

  正在这时候,后边公路上射来几道汽车灯光,如光剑般割裂了夜幕,接着传来汽车的马达声。

  车队越来越近,车上的人犹豫着,许传领抓住那个军官的领子,一把把他提溜下来,说:“下来吧你!”

  赵庆江和李乃好也把枪对住两个国民党兵,赵庆江低声呵斥:“把枪放那儿!滚下来跟我们走!都老实点!要不小心老子打死你们!”

  两个国民党兵下来了。汽车马达的轰鸣越来越近,李乃好转脸看了一下,一个国民党兵趁这个机会,一拳打掉了李乃好手中的枪,掉头迎着车队跑去,边跑边喊:“共军!有共军——”

  赵庆江骂了一声:“奶奶的!”出手“啪”的一枪,把那国民党兵撂倒了。

  公路上的汽车灯光一下熄灭了,传过嘈嘈杂杂的喊声,一队人向这儿冲来,开了枪。

  这边急了,赵庆江和许传领一人用枪指着一个,赵庆江喊:“咱快撤!李乃好你掩护一下,随后跟着俺来!”

  他和许传领押着两个俘虏下了公路,顺田野向东跑去。

  路上,一批国民党士兵也要下路,李乃好一看急了,看看车上留下的两杆汤姆枪,抓起一杆就扫了过去。于是一部分国民党兵向这边冲来。

  3

  李乃好靠在大车边上,一个劲地边骂边射击。国民党士兵分成扇形,包抄过来。但还是有一些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向田野里追去。李乃好急得眼里蹿火,枪口一掉,一个劲地向那儿扫,把他们压倒在了地皮上。

  本来,拉着这辆大车的是一匹退役的军马,一般的枪声惊吓不了它,可此刻的子弹毕竟太密集,不时打在车身上,擦出一道道火花。于是那马就有些烦躁了,不时刨蹄子,扬起脖子咴咴叫。车身也不稳了。李乃好换了一杆汤姆枪,干脆跳上车,站着拉着缰绳,让马车掉过头来,一声“驾!”迎着公路上的国民党兵就冲了上去。

  马车狂奔起来。李乃好的帽子早掉了,头发被高高地吹起来,风在耳边“嗖嗖”地响,他左手拉着绳子,右手持枪扫射,枪口喷着火舌,就像一个战神驾着一辆战车,冲进了国民党兵中间。

  国民党兵有的被子弹击中,有的被马车撞翻,公路上响起一片惊叫声。李乃好的腿、肩上也中了几颗子弹,血染红了衣服。可他还是像一根石柱子,牢牢地站在车上。

  田野里的国民党兵闹不清公路上究竟怎么了,只感到那里情况紧急,终于反过身,向公路上支援过来。

  在国民党部队的车队中间,有几辆美国吉普,前后还有几辆担任警卫的卡车。眼看情势危机,从大卡车上跳下了一些士兵,清一色的汤姆枪,冲到前边,照准马车狂扫。马被击中了,大车一下翻倒在了路上。车上的人摔了下去,但还是有一串子弹射向了天空。

  李乃好被翻倒的大车甩出去,落在路沟里。几个国民党士兵上去把他压住捆了起来,他还是狂吼着拼命反抗。

  吉普车旁边一个军官喊士兵把人带过去。这时的李乃好已经不能走了,被抬到了中间一辆吉普车的前边。车上的一个佩带中将军衔的中年人或严地问他:“你这么凶,杀了我这么多士兵,是不是要我把你交给他们处理?”

  李乃好说:“随便!”

  这个中将是国民党第13兵团第8军军长周开成。他问:“你哪一部分的?来这里干什么?”

  李乃好硬硬地说:“俺是解放军那一部分的!”

  周开成问:“你们是哪一支部队?”

  李乃好说:“就解放军这一部分的!你耳朵不好使还是怎的?”

  周开成问:“你们的指挥员是谁?下一步意图?”

  李乃好说:“毛主席指挥俺!叫俺来打济南!”他记得部队现在要打的是济南战役,所以就这样说了。

  旁边一个军官火了,说:“你知道你面前是谁?他是军长!”

  李乃好冷蔑地哼了声。

  周开成心里一冷,严厉地问:“你不怕死吗?”

  李乃好说:“怕死不当解放军!”

  周开成说:“你投降吧,我们也优待俘虏!你要知道,你是侦察兵,知道的情况太多,我是不能放你回去的。我现在任务紧急,没空和你啰嗦!你只要答应参加国军,为政府出力,我可以放你到侦察部队当中尉连长!”

  李乃好头上疼出的冷汗不住地向下落,又冷蔑地哼了一声:“你不懂道理是不是?你们快败了,哪有快胜利了的向快失败了的投降的?连你这军长还不知道能当几天呢!”

  周开成叹口气,摆摆手让人把他抬下去了。

  两个士兵过来架着李乃好向外走,李乃好皱皱眉,不理解地:“真是不懂道理,哪有胜了的向败了的投降的?真他娘的!”

  李乃好被枪决了。侦察兵如果被俘,能活下来的是很少的,双方都是这样。

  周开成像被打了一棍似的,身子颓然向后一依,对身边的军官说:“不亲眼见到真还不相信。这也就是个普通的士兵吧?怎么这么顽固?你说共产党是用了什么魔术?”

  军官说:“共产党靠什么?就是靠政治呗!他们的政治比宗教厉害得多,连士兵都叫灌晕了。”

  周开成叹口气:“唉——哪这么简单哟!”

  赵庆江和许传领押着俘虏跑了一阵,把那个国民党士兵的手脚捆起来,堵上嘴,塞进了一个麦垛。带着那个军官继续向前跑。听着公路上越来越急的枪声,他们急得要命,不住地回头看。可直到枪声平息了,也没见李乃好跟上来。

  在一个村子前,赵庆江让许传领进去买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逼着国民党军官把衣服换下来,一路押着,连夜向北赶。路上,许传领老是回头看。不时看着那个国民党军官,眼里渐渐地有了杀气。国民党军官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怯怯地说:“兄弟,我现在是一心一意跟你们走了!我想好了,向贵军投降,不是多么羞人的事儿,反正都是中国人。”

  许传领说:“甭拉些好听的!都是中国人。你们怎么还进攻解放区?”

  国民党军官说:“这事儿还不能简单地说。当时贵党要是接受停战就好了,咱中国人就打不起来了。你说说,国共两党这种劲儿要是放在打鬼子身上多好?”

  赵庆江说:“放你娘的屁!还说打鬼子呢!打鬼子那时你们就不老实,老是搞摩擦!再说,这一仗是哪个先打的啊?头些年,俺们的毛主席都到你们那儿谈判去了,都要收拾收拾东西到你们那儿去做官了,你们狗日的却仗着势力大,来打俺!说实话,还亏着你们来打呢,要不毛主席真是撇了俺们去做官,俺们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小舅子?”

  国民党军官说:“这个——这个——也是因为贵党老是不想放弃割据。国民党政府毕竟是国家政府,一个国家没有统一的政府怎么行?”

  赵庆江说:“放你娘的屁!算是什么政府啊?穷的穷死,富的富死,老百姓连说理打官司都打不起,俺们那儿,土匪闹了几十年,连个土匪都管不下来。”

  许传领觉得赵庆江说的很对,上崖不也是那个样儿?不说穷富的事儿了,就说土匪,自家那一带就好几帮,村子里整天提心吊胆地防着,你说要是有个像样的政府,哪能连个土匪都管不下来?这个熊玩意儿,还说想投降呢!整个儿是一个混账货!”

  他晃晃手中的枪,恶狠狠地说:“娘了个×,你再胡说八道,俺这刹就崩了你!还有,俺那兄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也饶不了你!”

  国民党军官悻悻地低下头,不吭声了。

  人带回去后,一问,这个军官是国民党第13兵团第8军的一个军需官,姓张。

  董玉麟、彭二他们也在窑湾一带抓回了一个国民党军的排长。

  董家莆、赵庆江、许传领、彭二几个人,在驻地村南头盯着路看,一直看到太阳落山,看到天完全黑下来。看着空荡荡的路,眼泪从他们的脸上流了下来。黑夜中,他们的剪影一动不动。

  4

  这一次,参加阻援、打援的华野各部派出了大量侦察兵,共捕抓了近百个舌头,搜集了大量情报。通过对这些情报的分析和对战场形势的观察,华野司令部基本得出了结论,国民党的增援部队不会认真北上。实际也是,济南战役打响后,直至破城之日,国民党第7、第13兵团尚在新安镇、固镇一带集结;第2兵团由商丘慢腾腾地进抵城武、曹县一带后,听说济南守军已被全歼,即仓皇回撤。他们在路上好像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似的。

  这样,虽说保证了济南战役的胜利,但是歼灭敌人增援兵团的意图却落了空,上上下下的不免都有些遗憾。

  不过对鲁中南纵队的侦察兵来说,任务还没有结束。这天,纵队司令部的一辆吉普车“吱——”一声,停在了连部院门前,跳下一个人就走进了连部。这个人的装扮很奇怪,像是一个富商。汽车马达也没熄火。

  不多会儿,董家莆从连部里出来了,在院子里喊:“彭二、魏继贤,有任务!出来!”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院子,侦察连的连部、机枪班和一排都住在这里。魏继贤从西屋里跑出来,却没见彭二出来。

  董家莆心里急了:“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不过许传领却从南屋里跑了出来,急急地问:“什么任务?俺去!”

  董家莆看看他,说:“好!你去就你去!带上短枪,上车!”

  他早就把枪带好了,跑到门外,猴子似的蹿上了车。那个富商模样的人早就坐在车前边的座上等着他们了。

  这时彭二边系着腰带边从茅房里跑出来,说:“我来了!我去!我去!”

  董家莆瞪他一眼,什么话没说,转身进了屋。说实话,他心底喜欢这小子和许传领较劲儿,这样对保证战斗力有好处。可他不想让他两个把距离拉大了,这样反倒对竞争不利。他本来是想把这个任务派给他的,可他偏偏窝在了茅坑里。人家许传领出来主动承担了,任务又急,谁还等你啊!

  彭二又皮球似的蹦出了院门,只看见了吉普车留下的一溜尘土。骂了一声:“狗日的!”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人们都不知道,刚刚他又去睡了一个寡妇。这寡妇也就三十刚出头儿,老是放不开,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搬上床。上床后,他作腾大了劲儿,被子没盖好,冻着了肚子。出门后就想拉屎,急急跑回来,刚蹲到茅房里,就听见了连长的叫唤。这不,就误了事儿。不过他不是后悔和寡妇睡觉,而是埋怨自己的那泡屎,真他娘的不是时候!

  许传领约莫听到了彭二的喊声,不过他装没听到,连头都没回。痛快地想:“拉倒吧小子!”

  他和魏继贤还是头一回坐车,闻着好闻的汽油味儿,新鲜得不得了。坐在车里左看看,右摸摸,还洋洋得意地向两边看,偶尔有熟人经过,就挺直了身子,做威严状,连这次是什么任务也没顾得问。

  原来,济南城破后,攻城部队把济南城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王耀武的影子。因为傅秋涛很长时间都是鲁南军区司令员,对这一带的情况很熟悉,所以华野司令陈毅亲自命令他务必抓住王耀武。傅秋涛急忙布置地方上到处布置岗哨,尤其是通向青岛的所有路口。

  这天,在离济南有三百多里地的寿光县的一个路口,来了一辆骡子拉的大车,上边驮着一些动物皮,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穿青色府绸衫,戴着墨镜,边上的两个穿白洋布短衫。看样子像是一个皮货商带了两个伙计。走到一个镇子的路口,站岗的民兵截住他们盘查了一阵,没发现破绽,就放行了。

  大车走进镇子,忽然有一个留分头的青年人迎上来,抱拳作了个揖,把他们领到了一家皮货店。好像是早就熟识的同行。

  镇上的民兵听说皮货店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又过来检查。检查过程中,一个民兵上茅房,看见一个穿青色府绸衫的人刚从里边走出来。这个民兵撒尿的时候,偶尔发现刚出去的那个人用的手纸很高级。那民兵心眼挺活,把怀疑汇报了。这段时间,解放区对盘查漏网国民党高级军官的命令层层抓得很紧,所以当地政府不敢耽误,这个情况很快传到了傅秋涛那儿。傅秋涛不想放过任何消息来源,立刻派纵队侦察科长姚含生,带着47师侦察连的许传领和魏继贤,乘一辆吉普车赶了过去。

  车上那个像是富商的人就是姚含生化装的,好在许传领和魏继贤穿的是当地便衣,就当了他的伙计。到了镇口,姚含生让司机把车开到镇政府隐蔽了起来,自己带两个侦察兵赶到皮货店附近,让两个侦察兵在皮货店对面的一个茶棚子里等着,自己进去了。看看柜台里有一个中年人,就问:“老板,有上好的貂皮吗?”

  老板打量了姚含生一眼,认为是个有钱的主儿,满脸含笑,回答:“有啊!先生要是有诚意买,请进来看货。”

  姚含生走进柜台,翻着貂皮:“你这些货太旧了,你看,你看,还有生虫子的,有新的吗?”

  老板说:“老板您是外行啊!皮毛货老的比新的好,我这些货有新有旧。新的难保管,易长虫。你手上那张长虫子的,就是新的。”

  姚含生说:“我太太过30大寿,我倒是想为她买件成品的好皮衣。”

  老板说:“这个……皮衣倒是有一件,不知贵夫人穿合不合身。”

  姚含生说:“快拿出来看看。”

  老板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件。姚含生一看,油光水滑的,果然不错。说:“嗯——,倒是一件上等货,可惜我太太的五短身材配不上。哎——”

  皮货店老板看出姚含生有应付之意,也没了心,说:“本店的货就在这里,你不中意的话,也没办法。”

  姚含生见状又寒暄了几句,退了出去。

  姚含生向许传领和魏继贤交代了一番,要他们继续监视这家皮货店,自己回到镇政府了解这家皮货店和附近旅店的情况。

  许传领和魏继贤守着一壶茶,从下午一直到天傍黑,也没见到那店里出现可疑情况。他们着急了起来。路上,姚含生已经向他们交代了这次任务的内容,心里激动得很,可明明听说那一拨人进了这家店,可怎么除了那个老板,就是没见别的人影呢?正急着,他们突然看见一个留分头的青年人走过来,向四周一看,闪身进了皮货店。

  过一阵子,那留分头的又出来了,向东走去。

  许传领悄悄对魏继贤说:“俺跟着他,你守在这里。”

  分头在前边走,许传领跟在后边。他走他也走,他停他也停。

  分头一直走到一家门头上挂着“鸿运”的牌子的小旅社,回头看看,走了进去。

  许传领也跟了进去,一边向一个窗口里的人打听住宿价格,一边看着那分头,只见他敲开了3号房门。

  许传领记住了门牌号,和窗口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这时,姚含生已经通过镇政府联系上了寿光县公安局,了解到那家皮货店是他们早就开始监视的国民党特务联络点。老板代号叫“老八”。

  姚含生见到许传领,听他汇报了旅店的情况,马上布置他和魏继贤去把旅店监视起来。姚含生带着十几个民兵,敲开了皮货店的门。老板见了这一拨人,尤其见了姚含生,脸色大变。

  姚含生说:“老板,还认识我吗?”

  老板说:“你——不是老板啊!”

  姚含生厉声道:“先别说我,你是干什么的?”

  老板说:“这不明摆着吗?搞点皮货生意啊?”

  姚含生说:“少来这一套,‘老八’,请问你们的省主席王耀武在哪里?”

  老板咬牙说:“先生的话叫人费解,我一个卖皮货的,哪里知道什么省主席?”

  姚含生说:“‘鸿运’旅店里住的是什么人?”

  老板再也镇定不了了,面如土色,焦躁不安。

  姚含生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行人急急地赶到旅店附近,见到许传领和魏继贤,姚含生向他们交代了一下,许传领和魏继贤带着民兵就向里冲。谁知这时候3号房间里的人已经听到了动静,两个人拔枪蹿到门口,傍在了门两边。

  许传领一脚踢开门,猛地闯了进去。屋里的人深知这是解放区,不摸情况,一时不敢开枪,其中一个飞起一脚,踢掉了许传领手上的枪,接着就把他扑倒了。许传领在倒下的刹那,就势拔出了腰里的匕首。等那人压在他身上时,冰凉的刀刃已经顶在了那人的喉管上,许传领低声呵斥:“娘的!老实点,滚一边去。”

  另一个人也抱住了几乎是同时冲进来的魏继贤的腰,魏继贤胳膊肘向后狠命一捣,击中了那人的太阳穴,那人“吭”了一声,就晕倒了。

  屋里的床上传来几句话:“算了!别打了!”

  民兵和姚含生都拥了进来,店老板过来点着了蜡烛,姚含生对着床上的人说:“走吧,王耀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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