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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查连

第十一章

  1

  别说,刚才,彭二这小子还真的到那寡妇家里仙游了一番。

  说来也怪,这小子愣是有个特别的本事,只要在一个地儿住上几天,这地儿寡妇家的门槛,他都能摸个八九不离十,简直比闻腥的猫鼻子还灵。虽然说穿了这也没什么神秘的,鳖有鳖路,虾有虾道,无非他的心思放在这上头多一些,比别人多明白一些里边的道道,不过也确实不能因此小看了这点本事。因为好多人即便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也未必有他那么神。

  队伍一住下,他村里村外地一溜达,有意无意地一打听,见了女人一端详,就能约莫嗅出一点味道,事后再有目标地探摸一番,心里就有数了。做这些,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在做其他事儿的时候,打草搂兔子,自自然然、顺手做了的,因此就不显山不露水,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关键是他认准了寡妇的家门后,甭管她是厉害的、胆小的、放荡的还是一本正经的,都能估摸出能不能上手。

  目标定下了,办法还不有的是?部队一直强调“爱民”,住下后,一般都会给百姓干些挑水、扫院子之类的活儿,有时也断不了到百姓家借个家什用用。彭二总有借口到这样的寡妇家里借东西,三说二卖的,断不了打水、扫地地“爱民”一番,三爱两爱的就能和寡妇爱上床。当然他知道纪律,这种事儿做得很隐秘,多数都能应付过去。当然也有露馅的时候,有好几次还很危险,差一点儿掉了脑袋,不过这小子命大,办法多,都化险为夷了。

  说起来,他对自个儿偏好“这一口”有时也不是没苦恼,暗暗骂自个儿没出息,还恨不能把“老二”挑了。因为在纪律严明的队伍里,这毕竟是提着脑袋干的营生。可没办法,他愣是像有了大烟瘾一样,怎么也戒不掉。他好像有个毛病,说不上什么时候,身上的各种激素就会泛滥成潮,咕咕嘟嘟地,像一锅开水,把浑身的器官都煮热起来,膨胀起来,压也压不住,就非要做点事儿。在战场上好说,甩开膀子杀他娘的就是,可平时就没了别的法子,只好找女人。要不然他就很难受,什么事儿也做不下去。

  眼下他找的这家寡妇姓郑,年近四十,膝下无儿,两个闺女都出门子了。她脸宽宽的、胖胖的,总敛着神态,很矜持的样子。可彭二这小子就愣是能看出这矜持底下的东西。先是“无意”走到她家,借了当黑板的箱子盖儿,又看见她家的窗框沿儿透光漏风了,便说要抽空子过来帮她修窗户。没承想,第二天他果真过来了,寡妇觉得这大兄弟果真说话算话。就答应叫他帮着修了。

  他踩着凳子上了窗台,她在底下打下手,一会儿递把锤子,一会儿递个钉子,一会儿递木块子,一会儿递石片子,递一次,手指就触碰一次,信号就加强一次,那信号就会把女人的脸烧得红红的。窗框子修好后,女人自然要大兄弟坐一坐,喝点水,好生歇息歇息。这一歇,就凭彭二那点本事,眼撩,话挑,手动,不几个回合,女人就瘫在他怀里了。

  叫女人忘不了的是,彭二太厉害了,他的玩法和他那样子都叫她害怕,有时别住她的手脚,不停地用手掌砍她的身子,眼里冒着光,嘴里“哧——哧——”有声。还往她身子里吹气儿,把她扭成很别扭的姿势,叫她感到是把她当作牲口杀了。这叫她害怕,又觉得刺激,加上他的力气太大,只好晕晕胀胀地由他折腾。折腾一阵子,就来上一回,就这样一气搞了三回,直到她瘫成了水。想:“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呢!”

  没承想在搞第四回的时候,还没完事儿,许传领就来敲门了。他们慌里慌张穿上衣裳,就应付过去了。

  彭二还是有些后怕。想想上一次也是差一点儿叫这小子碰上,娘的自个儿本来看他就不顺眼,他是不是自个儿的灾星啊?

  2

  许传领压不住好奇和怀疑,又对赵庆江说了这事儿,赵庆江想起以前他和许传领跟踪过彭二,皱着眉头说:“也是,这小子……这么的吧,咱找个空子,一定要逮住他的尾巴根子。”

  这天临黑的时候,许传领和赵庆江早就开始注意着彭二的动静。不多会儿,果然见他眼溜溜地看了看四周,又走开了。

  许传领和赵庆江跟上了他。谁知彭二现在走的巷子更多了,穿过来拐过去的,有时候还突然回回头,弄得他两个几次差一点没来得及躲开。气得许传领心里骂:“娘的这小子越来越鬼了!”

  他们正气着,彭二又走进了一条巷子,他们急忙跟了过去。

  彭二在前边走着,一直没回头。他们放了心,加快了跟踪的脚步。谁知就在这时,彭二突然来了个大转身,调头向回走来。他们两个根本来不及躲闪,一慌,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和彭二来了个面对面。

  彭二看了他们一眼,眼光冷冷的。他身上本来就有股阴煞煞的劲儿,那眼光又一扫,一般的人都会被慑住了。不过许传领和赵庆江也不是善茬儿,最初的慌张过去后,自己的眼睛也盯了过去,也是冷煞煞的。彭二毕竟心虚,眼皮一耷拉,一句话没说,擦着他们的身子就过去了。

  彭二好生生气。本来,上次在姓郑的寡妇家里差一点叫许传领碰上,他不想再去了,可挡不住身子里那股子涌动的热潮,今儿好不容易抓了这么点空子,想再去会一会。不过他小心了好多,出门就注意撒觅后边的动静,结果就看见了那俩小子。开始他故意装作没看见,直到在这条巷子里,他猛不丁来个反身,给了他们一个尴尬。想:“哼!跟我来这一套,还嫩了点儿!”

  当然他知道,那寡妇家里他是去不得了。

  赵庆江和许传领叹了气:娘的,这一下又揪不住他的尾巴根子了!他肯定是在什么时候看见了我们,故意来了这么一手儿。

  赵庆江气呼呼地说:“这小子肯定有道道,咱非逮着他不可。其实他说他是老红军,俺看就来历不明。咱队伍上那些老红军,哪个不来得明明白白?就他是自个儿跑来的!”

  许传领倒没想这些,就是觉着没逮住他有些遗憾。又想起班务会上他老是抓住自个儿不放的事儿,肚子里的气更是一鼓一鼓的,觉得上一次扎鼓了邹见富,这次也不能便宜了他!

  想了半天,想出了一个法子。

  3

  上半夜他下岗回去的时候,在外边捡了一块狗屎,用树叶包起来,偷偷塞进了彭二的鞋窝子里。第二天早上跑操的时候,彭二把脚蹬进鞋窝子里,觉得脚黏嗒嗒地不得劲儿,把脚抽出来,闻到了一股臭味儿,心里很是窝囊。急忙抽出席子底下的麦秸擦脚擦鞋窝子。三捣鼓两捣鼓,上早操的时间耽误了。他跑到打谷场上后,别人都等他一段时间了。董班长生气地问:“你怎么拖拖拉拉的?”

  他说:“不知道哪个把屎塞进我鞋里了。”

  董班长说:“一泡屎重要,还是战斗重要?你是老兵了,连这一点都不懂?”

  有人“哧——”地偷笑了一声。

  彭二不说话了,只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那是气的。

  下了操,班里人都到打谷场前边的小河里洗脸,洗完向回走时,许传领走得慢,落在后边,刚拐进一条小巷,彭二从一个巷口冒出来了,红着眼问:“是不是你干的?”

  许传领脸一红,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俺干的?”

  彭二伸出拳头亮了亮:“装什么糊涂!屎是不是你抹的?”

  许传领一见他伸拳头就有些冒火,说:“你要咋的?那屎是狗的!”

  他巧妙地说了一句模糊的实话,因为那屎确实是狗屎,所以就显得理直气壮、火气十足。彭二感到许传领反驳的理由有些不对,一时也不清楚不对在哪里,把拳头伸到许传领的鼻子底下:“就是你抹的!”

  许传领说:“就是狗的!”

  彭二说:“就是你抹的!”

  许传领说:“就是狗的!”

  彭二感到理讲不通,拳头离许传领越来越近,许传领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拳头拨拉开了。彭二见他动了手,伸手捣了许传领的肩膀一下。这一下就像一把火点着了火药,许传领的火气一下爆发了,骂一声:“操你娘!”一下扑上去,照着彭二的脑袋就打。

  彭二也骂:“操你娘!”

  两人抱上了块,你一拳,我一巴掌,打得不可开交。

  正在这时候,有人喊:“你们这是干什么?”

  两人像没听见一样,还在打。来人强硬地推着他们的胸脯,把他们推开。原来是赵庆江。他模糊地听见后边有动静,过来一看,见是他两个在打架,就过来了。两人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还在怒视着对方。

  彭二没占着便宜,愤愤地对许传领说:“有本事咱再来!”

  许传领说:“你来啊?”

  赵庆江瞅彭二一眼:“你这是干什么?仗着你是老兵,年龄大点?嗯?”

  彭二鼻子里“嗤”了一声,没说话。

  赵庆江对许传领说:“咱走。”

  许传领瞪一眼彭二,鼻子里也“嗤”了一声。跟着赵庆江走了。

  这事他们都没声张。

  4

  不过,第二天上午,在营部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旅政治部组织科和保卫科的两个干事突然来了,说是要调查一营侦察班发生的枪杀俘虏的事件。

  营长一听火了,说:“扯鸡巴淡!你们离战场十万八千里,怎么能知道这里有枪杀俘虏的事儿?”

  组织干事说:“我们是听到有反映才过来的。”

  营长说:“谁反映的?你叫他站出来!要是站不出来,就是你们胡说八道!”

  其实那天在河滩上,许传领开枪不久后,罗营长脸一凛,紧跟着就喊了一句:“小鬼子要跑,该杀!”

  作战动员前,他说过对这次的对手要一个也不留,可那六个鬼子是骑兵连活捉的,当时没处理,带到他眼前来,这事就不好办了。他虽然有杀死他们的冲动,可毕竟有忌讳,没想到许传领这家伙把这事儿办了!他这么喊了一声,就算替这件事作了结论,省得往后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没承想还是有了麻烦。

  保卫干事也火了,说:“罗营长你怎么这个熊样?你骂谁啊?我们来就要完成任务!我们这就要到侦察班调查,要是情况属实,就要把人带走!请你配合工作!”

  说着拉着组织干事就要向外走。

  营长火冒三丈,把枪掏出来,朝屋顶“砰”地开了一枪,灰草掉下了一堆。大喊:“谁敢?妈拉个巴子!”

  一边的武坤赶紧上来把他的枪夺下了,说:“老罗!不能这样!”

  两个干事脸吓白了,一时不知所措。

  营长说:“娘的!老子的侦察兵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叫小鬼子打死了两个,我看哪个汉奸敢动他们一根毫毛!你们不在前边干鬼子,倒在后边捣鼓我杀鬼子的战士!什么玩意儿!滚!”

  组织干事小声嘟囔:“你——我们要报告!”

  营长一跺脚:“滚——”

  两个干事赶紧离开了。

  5

  第二天,团长刘涌就接到了旅长的电话:“一营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涌说:“小题大做!他们抓了几个鬼子,要跑,叫侦察班的一个战士‘突突’了。一营内部有人不了解情况,越级向旅政治部汇报了。旅里的两个干事要下来抓人,罗营长有些急,枪走了火。”

  旅长问:“是不是真的?”

  团长说:“一营的人都可以作证。”

  旅长说:“娘的!净给我惹事!以后对你那个好尥蹶子的营长,还有他那个侦察班,一定要管得严点!再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先拿你试问!”

  团长说:“是!”

  他放下电话,对刚向他汇报完了情况的武坤说:“看来在旅长那里就这么回事了,不会追究了!不过可别以为咱这几句话能糊弄着旅长,他心里明白着哪!不和咱计较就是了!回去告诉罗积伟,以后少惹些麻烦!还有,你那个杨义,什么玩意儿!越级汇报,团长、政委他要是没放在眼里,就哪里发财哪里去,别他娘的在五团晃悠!”

  武坤说:“我一定回去整顿纪律!”

  这次还真是杨义直接汇报给旅政治部的。许传领打死那六个鬼于的时候,他没在现场,不过马上就听邹见富汇报了;还有,他竟然变本加厉,擅自杀了那个被俘的鬼子小队长;更有甚者,让他到大梁家侦察,他竟然去骂阵,忘掉了自己是一个负有任务的侦察员,简直和一个骂大街的老百姓一样了!这像什么话?看看吧,几次要处理他们,营长就是护犊子,这不,事情越来越严重了吧?他知道要是在营里解决这件事,连门儿都没有;汇报到团里?团长那个水平,比罗积伟也强不了多少。正好他有个材料要送到旅政治部,就顺便汇报了这些事。

  既然接到了汇报,旅政治部的张主任就不能不管,派了两个干事到一营调查,并说如果情况属实,就把当事者带回来。没想到事情闹大了。

  张主任到旅部向旅长和政委汇报了后,旅长给刘涌打电话问了问情况,回脸说:“没有那么严重!他们是枪毙逃跑的俘虏。以后这种事情由他们团里处理就行了,咱该不插手的就不要插手!”

  在一营营部,罗营长把帽子一摔,对武坤说:“这样下去不中!老子的兵在前边拼命,他姓杨的老是在后边使绊腿,这仗还怎么打?你向上边建议,快把他调开,离开咱一营!你要不建议,我到团里去找政委!”

  武坤说:“你看,你看,摔什么摔啊?对老杨,你也不要看得太偏。其实他的做法儿对部队还是有好处的。你主要精力都放在作战指挥上了,我呢?琐碎的事儿考虑得少一些,剩下的事儿谁管?他呗!就算管的不一定对,可起码能给咱提个醒,对一些不良习气也有约束作用。其实什么是思想工作啊?许多时候还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组成的。总起来说咱的纪律好,抱团抱得好,就是靠了这类工作,不然,咱什么优势也没有了。从这点上来说,没有老杨这样认真的人也不行。你说是不是?”

  罗营长皱着眉头,没吭气。

  侦察班住处门口,邹见富正弯着腰系鞋带儿,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猛然被人踢了一下屁股,向前踉跄了一下,差一点儿跄倒,憋了一肚子火,刚要直起身子回脸骂,却见踢他的是班长董家莆。他还是说:“你——凭什么踢俺?”

  班长说:“妈了个巴子!踢你怎么了?就踢你个嘴贱!日后你遇事再在背后瞎咧咧,老子还要踢你!”

  休整了几天后,地委和军分区扎起了主席台,开起了蚂蚱岭战斗祝捷大会。周围的老百姓都来参加了,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很多人都上台讲了话,对一营提出了表扬。

  听说主席台中间和军分区司令坐在一起的,就是宋加强的大大。不过也没见坐在台下宋加强怎么地。他大大也讲了话。

  其实别人都不知道,今早开会前,宋加强和大大见了一面,两个男人也没有多少话说,大大简单说了说宋加强娘和两个妹妹的情况,要他甭惦记,接着就问儿子有没有多余的子弹。爷俩用的都是驳壳枪,子弹可以通用,不过儿子觉得大大问得怪,这年月还能有多余的子弹?但他还是说:有,您要几粒儿?”

  大大说:“甭给多了,能余多少是多少吧。”

  儿子捏捏巴巴掏出五粒,递给大大:“您用吧,俺打仗多,缴获的机会多。”

  大大把子弹收起来,说:“你们侦察班打仗挺邪乎的,在外边出了名。不过也不能全靠猛劲儿,还要多长点心眼儿,甭叫你娘惦记,啊?”

  儿子说:“俺知道,没事儿。您也注意点儿,啊?”

  大大说:“好了,要开会了,你回吧。”

  爷俩就分手了。

  会上,许传领没太听清台上的人说的是什么,只想着那个许开镰,听说他打了蚂蚱岭一仗后,确实是疯了,回村后,眼一直大大地睁着,到处喊着:“杀——杀——杀鬼子!”不吃饭,不喝水,一直到死。

  许传领心里叹口气:“哎——打仗也能叫人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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