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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启示录

第七章 卢沟晓月 一

  7月7日——这是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牺牲了千百万中国人的生命、血流成河的战争开始的日子——从早晨起就那么闷热,真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李大波从通县回来后,一直没有找到红薇。从吴伟民那里他才得知红薇已跟着学联组织的学生代表队,深入到二十九军中去做宣传鼓动工作。于是,他按照那个连队的地点,赶赴到中日两国短兵相接的前沿阵地。

  红薇深入的部队就驻扎在丰台、宛平、卢沟桥和长辛店一线。自从理查德带着乔治、玛莉一去南京,她就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跟着学联的队伍来到驻军的营地。这是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何基沣旅长的防区。他们先乘车赶到西苑的旅部,受到了何旅长的欢迎。同学们在指挥所的大礼堂,听了军队战士思想情况和中日两军对垒的态势报告。

  "欢迎你们!我们的官兵天天受日本的窝囊气,太苦闷了!

  你们来给我们上上课吧。"何旅长豪爽地说着。

  领队的吴伟民说:"我们的同学主要是来学军的,一旦打起仗来,我们就可以成为能打能拼的战士。"

  旅部派了两辆卡车,把他们送到驻守卢沟桥的吉星文团。

  军营的生活开始了。红薇、王淑敏、陆小昭和丁梦秋这些女生和男生一样,都换上了又肥又大的灰布军装,她们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那副肥胖的莲蓬篓似的形象,觉得非常好玩,彼此笑着,相互起着外号。她们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睡在有跳蚤的草铺上,咬得浑身都是红疙瘩。天不亮就被一阵嘹亮的起床号叫醒,揉着惺松的睡眼,眯眯怔怔地去出操。有时候操练到半截儿,裹腿开了,只好出列重打,这引起同学们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于是这个同学便害羞地掉了队。

  但是没过几天,一个意外的现象使他们震惊了。

  那是7月6日的清晨,红薇他们刚随着队伍走出营房,看见约有一营日本兵,全副武装,排着整齐的队列,拉着炮车,跟着骑兵,唱着"乞米嘎要哇"的日本国歌,耀武扬威地从他们眼前那条大道夺路走过。去年12月24日夜晚,当理查德在王府井的爱斯理教堂欢度圣诞之夜时,红薇曾经在寒夜中第一次看见打靶归来的日本兵,大摇大摆地走在中国的大路上。那时暗夜遮住了她的视线,日本兵那骄横的表情,她没有今天看得这样清楚。今天是光天化日之下,她看得真切。这队呈三路纵队的日本兵,穿着土黄色的军服,翻毛牛皮靴,戴着有两块扇风布的军帽,腰间挎着短枪、水壶、提着饭盒,叮当响着,声嘶力竭地唱着,走过长街。他们那粗野的类似嚎叫的歌声,越过红薇他们的眼前。这是示威,这是挑衅!显然,这一队驻丰台的日军,要穿过中国的防区宛平县城,到卢沟桥东南的长辛店进行实弹演习。

  部队的官兵和学联大队的同学,望着这队穷凶极恶杀气腾腾的日军,气得涨红了脸,他们立即呈散兵线,把大枪一横,拦住了通向宛平县城的去路。但是日军联队长牟田口,骑在日本种的高头大马上,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命令他的联队强行通过。吉星文团长下令整队,严阵以待,于是中日两军在卢沟桥下,呈现出箭拔弩张之势。

  没有比这个摆在眼前的、活生生的现实,更刺激同学们的民族自尊心了,它比陆教授书房的读书会、比偷偷传阅的写着"平津危急"、"危如垒卵"的传单,对红薇和同学们来说,是更真实、更深切。这种中日两军相距咫尺、面对面地怒目而视的对峙,大约继续了十余个小时,从清晨6点到下午4点多钟,牟田口见中国驻军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才下令日军联队渐渐退去。红薇跟着所有的官兵和同学,晒在闷热炙烤的毒日头下,汗流浃背,水米没有沾牙,他们被这少有的抗日热情鼓舞着,竟没有觉得饥饿和疲劳。这活鲜鲜的教育,使同学们个个磨拳擦掌、精神抖擞起来。红薇举起拳头代表学联喊出了党提出的口号:

  "以演习回答演习!拥护二十九军抗日!"

  官兵们被激励起来了,他们含着泪,鼓着掌,喊出了时代的最强音:

  "全国军民一致联合起来抗日!"

  激动人心的呼声,在卢沟桥畔震响了很久。

  远处传来日本兵实弹打靶的枪炮声。日军为向中国守军示威,他们从城外走到长辛店,按预定计划进行了实弹演习。这刺激了二十九军的将士们,他们要求实行"日军在那里演习,我们也以演习对演习。"炊事班用人担、马驮、小车推,把早已做好的饭,送到卢沟桥下的哨所里。红薇和同学们跟战士很快吃完饭,稍歇息了一会儿,便向长辛店徒步行军。队伍到达时,正赶上日军打靶收场。两队士兵擦肩而过,彼此怒目相望,都如临大敌。

  二十九军的战士,个个圆睁大眼,精神昂扬,扛着大枪,背上还斜挎一把亮锃锃的大刀片,他们齐步正走,在学生的带头下,用怒吼般的声音唱起了《二十九军军歌》:

  可恨日本太野蛮,?

  出兵三岛间,

  侵略我江山,

  不畏死,讲牺牲,

  大刀逞威风。

  遗尸横遍野,

  草木一片红,

  杀得倭寇丢魂丧胆,

  从此吾愿从。

  长长的队伍陆续走进有靶的演兵场。日军已经在二十九军的雄壮歌声中走掉了。队伍在广场中心排成密集队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吉星文团长双手叉腰做了简短的讲话,便举起拳头,带领战士,喊出了学联代拟的誓词:

  "……我等以百姓血汗换来的子弹,须诚心竭力,期望命中,歼灭仇敌——日本鬼子!"

  山洪般的巨声在演兵场上回荡。

  这时,吴伟民和红薇做为学军的代表,走上擂台,在台子中央,展开了一面绣着"国家干城"四个金字的大红锦旗,赠给了二十九军的官兵。落日的余辉照得锦旗泛着耀眼的红光。就在这时,吴伟民和红薇同时举拳再一次喊出了那个让二十九军将士激励的口号:

  "全国人民拥护二十九军抗日!"

  吉星文带领战士喊着:

  "守土是军人天职!"

  场上群情激昂,接着响起裂帛似的一串声音:"分列式!"

  "各就各位!""演习开始!"

  红薇带着一队学生军手执木枪,和真枪实弹的军队一起参加了冲锋式。她甩开在山野里跑惯的脚板,在队列里狂跑着,举起木枪按着规范做着刺杀动作,扯开嗓子和战士们一起喊着:"杀呀!冲啊!"她的脸颊上冒着汗,好像5月的榴花那样鲜艳,快乐得像只山雀,她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是一名女兵了。

  这时,成排的山炮、加农炮,轰隆隆地鸣响了,炮弹像一串流星从炮筒直射出来,在空中咝咝地叫着,开花炮弹顷刻间就在射程内升起一朵朵白云,远处小山包上新搭起的假想的敌军工事,燃起火光,硝烟便迷漫了山头。强烈的阳光刺透烟幕,把一切照得明亮起来。炮手们、战士们和同学们,望着熊熊燃烧的敌阵火光热烈地欢呼:"轰啊,轰啊!朝着小日本儿的阵地,轰啊!"大炮接着又发出了飞旋的炮弹,天空又出现了绣球般的白色云朵,笑声和炮声震荡着山谷,这一切是多么雄美壮丽!望着这战斗的场面,红薇的眼里激动地涌上了眼泪,这时,一个牢固的思想在她那少女的心田中油然而生:

  "现在我明白了,要抗日救国,首先要拿起武器来。武器,拿着武器战斗,对于强敌压境的中华民族,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党让大波专搞军运工作,党还发出加强武装斗争的号召,是多么英明、正确!……我不想上学了,我要向大波说,我要参军!"

  晚霞渐渐烧尽,夜幕在大地垂落下来。丛丛的篝火,映着远处芦沟桥剪影似的轮廓。红薇和同学们跟战士们在河畔的树荫下,一起进了野餐。

  一轮皓月冉冉升起,它那远射的光辉,把树木、田野、山峦、房舍,都照映得渐次明显起来。明亮而柔和的月光,照见每一个同学和每一个战士洋溢着欢快微笑的脸,是抗日的教育和迫在眉睫的亡国命运,使战士和学生第一次这样亲密无间地联合起来,虽然徒步行军和演习时又磨爬滚打,可是他们都不觉得劳累,他们感到自己度过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一天。

  熄灯号吹响以后,战士们才打着那面大红锦旗难舍难离地列队回了卢沟桥附近的营房。同学们为了学军,熟悉军队生活,他们留宿在永定河岸的帐篷里野营露宿。

  长期在城市生活的同学,经过一天的演习,都累得腰酸腿痛,只要一坐到草荐上就站不起来了。只有在山野里度过童年的红薇,还那么精神旺盛,她要求吴伟民派她值第一班岗。

  夜,静谧下来,月光清莹如水,泄地如银。远山如黛,近山峥嵘,河水潺湲流泻,夜风吹着宛若海浪起伏的帐篷,此情此景,真是一脉关山月夜的意境。

  她在帐篷周围来回巡逻。岸边的树林里,闪烁着绿光的磷火。她知道那里一定有一片坟地。这使她忽然间想起儿时在红花峪老家听到的那些鬼怪故事,她心里有点发毛,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猝然间,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帐篷的缝隙间闪现出来。一霎时,她的脑海里闪动着无数种有关留着小胡子的日本特务的传说,于是她横起木枪,厉声喝道:

  "谁?!口令!"

  "抗日必胜!"来人回答了口令,朝着岗哨走过来。

  红薇不仅从熟悉的声音里听出是李大波,而且月光也照出他那遮在帽檐阴影下的熟悉面孔。

  "是红薇吗?"

  "是我呀!"她高兴地说着,象麻雀一样跳到李大波的脸前。"哎呀,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下午,我来的时候正赶上你练刺杀。不错,你的冲锋和匍匐动作,做得都不坏。我看枪法也可以。"在月光下,他看见红薇的眼睛和牙齿在闪亮。

  她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挽起他的胳膊,咯咯地笑了一阵,才那么孩子气地说:"万顺哥,看你把我夸得像朵花儿似的哩,人家哪有那么好啊!"

  李大波低下头,俯视着红薇那光辉可爱的娇羞面庞,她正好抬起头,仰着脸,露着一口杏仁似的白牙在嬉嬉地笑着。

  一副天真无邪又淘气的模样。

  忽然,她把身子向他的身上靠紧。不远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音响。红薇停下脚步,喊了一声:

  "谁?谁在草棵子里?"

  没有回答。草丛又一阵悉索。

  李大波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向草丛投去。一个小动物从草丛里跳起来,蹿跑了。

  "一只野兔!"李大波微笑着说,"你害怕了吗?"

  "不,有你哩,我才不怕哪!"她用力地挽着他的胳臂,"你也是来参加军训的吗?见到你我真高兴呀!……"

  "不,我没有参加军训,我是特意到这儿来找你的,"他鼓着勇气,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在通县跟杨承烈一起谈到的"假配夫妇"的话,当着红薇的面倒丧失了勇气。

  人在恋爱时是敏感的。红薇在这瞬息间,感到了李大波感情的细微变化。她站在他的对面,彼此都能看到对方在夜暗的月光中的目光。

  "出了什么事?!……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那就快说呀!"

  "是的,红薇,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可是我真难以启齿……"

  李大波慢慢地拉起红薇的手,他看见她那在月光中妩媚的大眼里正激动地闪耀着纯情少女的泪光,他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

  "说吧,万顺哥,……"她敏感到她所盼望和追求的那个命定时刻来临了,她把头轻轻地依偎在他狂跳的胸脯上,"我猜到了,……也许……这就是我等待了很久要听的那句话吧?"

  有脚步声传过来,李大波松开了红薇的手。红薇也警觉地恢复了常态。是接岗的人来换班了。

  "哈,好哇,是你呀?有什么要紧事,都找到演习营地来啦?嘻嘻,坦白吧,不坦白我就把你交营部!"来换岗的是王淑敏,她嘻嘻哈哈地说着,在河岸传荡着一串带水音的银铃笑声。

  李大波只觉着脸上烧灼,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真的,淑敏,我是有要紧事来的,老杨捎来口信儿,说日后保不准也要你去帮忙哩!"

  一说到杨承烈,王淑敏的心也骤然狂跳起来。去年南下宣传团返回北平,红薇和她同宿一床的时候,她曾渲泄过自己爱慕杨承烈的内心秘密,这些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知心话,那一夜被躲在窗外的暗藏特务、曹刚的表妹,王淑敏的继母汪家桐窃听去了。

  触到她的心事,她不言声了。呆了一会儿她才说:

  "红薇,你已经下岗了,今晚这么热,月色却很美,到'卢沟晓月'那边散散步吧,……红薇,老杨说的什么事,回来你可要跟我学说学说呀!……"

  "好吧,绝忘不了你的嘱托,……我们去了。"

  他俩沿着河岸,向"卢沟晓月"石碑走去。月光把他俩的影子在地上拖了很长。

  长长的卢沟桥,石雕的小狮子,被皓洁的月光笼罩着,大清乾隆皇帝御笔"卢沟晓月"碑,静静地默立在银色的纱幕里,显得尤其肃穆。河水潺湲地低吟浅唱着,伴着树上的夏蝉和草丛中的蟋蟀的鸣叫,更衬托出这夏夜的幽静。树荫里闪烁着流动的萤火,远处有鸟鹰和鸮鸟在叫。

  他俩走到河边,踩着松软的沙岸,尽情享受着这凉爽下来的夜带给他们的那种惬意。李大波慢慢地走着,鼓起勇气,想把那"假配夫妇"的事说出来。……

  "红薇,我想说的是……"

  这时,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还有日本军粗野的厮杀声,这枪声来自卢沟桥附近的广场,是日军又在夜间实弹演习?

  这密集的枪炮声,使李大波停住了他要说的话。他警觉地拉住红薇的手,望一望广场上闪亮的炮火,很内行地说:

  "这日本鬼子真可恨,半夜里还这么折腾!"

  他看一看腕上的手表,这时正是夜11时50分钟。

  忽然,又一阵枪声从宛平城东门外那边传过来。枪声越来越密集。他谛听了一会儿,说道:"他们终于动手了!毫无疑问,这是日本蓄谋已久的行动。白天我往这里来时,看见宛平城东有日本兵在构筑工事……走,咱们快把同学们叫醒,先进城,恐怕要打起来了!"

  在这突然的军事行动面前,红薇感到震惊和恐惧。她和李大波紧紧地拉着手,从桥畔跑回兵营,集合学军的同学们,由李大波带队把他们立刻带进宛平城里,在县政府的大院里集合,等待着战事的消息。

  李大波刚走进办公室,就有一颗嘶叫的炸弹落到屋顶上,炸毁了半间房屋,瓦砾和木檩一齐砸落下来,幸好李大波腿脚利索,躲避及时,没有砸着。他从落满泥土瓦片的桌上,抱起电话机,往屋子那一头跑。这时他才看见今晚值班的工作人员,正好埋在瓦砾灰土底下,于是他放下电话机,赶紧用双手刨土,想把压在底下的那个上了年纪的值拜员扒出来。

  原来闷热的白天,宛平县政府都在忙碌着"国大"代表的选举。今天是正式投票日期。县政府人员都分赴各区乡了。只有县府的秘书兼第二科科长洪大中,忙了一天,连晚饭都没吃,便一头栽到床上。睡到午夜十二点,被炮声惊醒了,急忙翻身下床,往县政府跑。他赶到时,正赶上李大波抱着那架电话机在着急地往北平二十九军军部挂电话。电话打不通。原来日军在向卢沟桥开枪开炮的那一刻,敌人的工兵,就把电话线给割断了。

  密集的枪声,连续的开花炮弹,如雨点般地向宛平县城袭来。当时,国民党的军政要员,没有一个人想到,7月7日卢沟桥畔日本人响起的这阵枪声,就是拉开了震撼世界、持续八年的中日大战的序幕。

  电话打不通,通往北平的交通又被日军的炮火隔断,李大波真是心焦如焚。他把吴伟民、王淑敏和红薇等几个学联骨干召集来,商议应急措施。为了及时了解情况,他从县府找了一辆自行车,去和驻军接头,摸清情况。

  当他赶到驻军营部时,金振中营长正在接电话。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向李大波打着招呼,请他落坐。

  "是,是,长官,我们立刻调查。"金营长放下电话,转过脸,摇摇头,对李大波说:

  "是秦德纯副军长来电,说他刚接到日本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电话,声称'十一时左右忽有枪声数响发于宛平城东门外,并认为这是由驻宛平城内的军队发出的,使在卢沟桥演习部队一时纷乱,结果失落日兵一名,日本军队今夜要进城搜查',他妈的,日本鬼子挖空心思,想兵不血刃、不费一颗枪弹就占领我宛平城,打开通往河北省的门户,这是明眼人一望而知的阴谋,还要他妈的给他搜查,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查个鬼呀!不过这是上峰的命令,也得查。"他摆动着张开的两手,不满地唠叨着。

  李大波立刻把这个指示带回到县衙。于是部队和县衙的工作人员,在李大波主动担任领队下,立即投入了搜查日兵和谁是第一个开枪的调查。结果是我军战士子弹没短一枚,绝无首先开枪之事;又随同警察于三更半夜砸门入户查遍各家,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失踪日兵的影子。他把这一情况,向同学们一传达,气得大伙儿都咬牙跺脚、磨拳擦掌地说:

  "真太欺负人了,为什么不跟小日本儿干家伙呀?咱们拼啦!"

  "恐怕这一回是要真打了,你们在这里等候命令,我要把这些调查情况当面向金振中营长报告。"

  当李大波气喘吁吁地赶到营部时,金振中营长迎住他,那张圆圆的脸上洋溢着只有军人在开战前才有的那种镇静与兴奋的表情。他一见李大波就扬起手臂带着料事如神、明知故问的神情说:

  "怎么样?李副官,没有搜到吧?!"

  李大波含笑地摇摇头。"当然不会搜到。"

  "哼,纯粹他妈的制造借口!"他用手臂用力地从空中劈下来,"纯粹是鬼把戏,鬼画狐!"他忽然停顿一下说:"李副官,你刚走我就打电话向何基沣旅长请示,何旅长当即给二一九团下了这样的命令:一、不同意日军进城;二、日军武力侵犯则坚决回击;三、我军守土有责,决不退让,放弃阵地,军法从事。好,这下我们可有所适从了。李副官,你别回军部了,留在我们这里,好戏就要开头了。"

  李大波走出营部向县政府返回途中。何旅长的命令,已在无形中不胫而走地传播开来,被挨门挨户搜索日兵惊醒的县城居民,他们不再睡觉,都高兴地在邻里间奔走相告,他们拍着巴掌地说:"这回可有机会打鬼子了,咱也出出多年被日本帝国欺压的这份怨气!"年轻人互相吆呼着,争先恐后地为部队往城墙上运送弹药箱和麻袋泥土,做临时工事,他们还帮助部队把东西城门用麻袋泥土堵紧,仅西门留一缝隙,供人出入,还用棉被把窗户遮住,为了防备灯光外射,和流弹飞中。城外的农民和城里的居民一样沉着、勇敢,他们也扛上铁铣帮助部队在城边挖战壕、做掩体。他们的抗敌爱国的思想行动,使同学们深受教育和极为感动。在这一刻,李大波带领着同学们都投入了抬麻袋泥土、搭鹿寨和街垒的活动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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