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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鬼子都不留

第十三章 未雨绸缪

  看着当初拖住日军、不让日军进行扫荡的目的已经初步实现,张胜他们最近一直处于一种高兴、兴奋的状态。

  由于日军忙于重建据点,所以店里来的多是本镇的客人,没有日本人在,客人们彼此大多都是熟人,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也就非常自在,特别是酒至酣处,人们猜拳行令、吆五喝六极为热闹,有时继宗三人也会不自觉地加入到客人们中间热闹一番。

  一切都似乎非常正常。

  但最近两个常来店里的两个外地客人引起了张胜的注意。

  这两个客人一副商人打扮、操东北口音,每天早早的就来到店里,到最里面靠墙角的位子坐下,要上两壶酒、一碟花生米、一碟薰豆干,再随便点上两个热菜,然后就默不作声的慢慢地自斟自饮起来。

  等客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店里开始喧哗热闹的时候,这两个人有时静静地坐在一旁只听不说,有时也参与到其他客人的高谈阔论中去,一坐就是多半天。

  这种情形已经有好几天了,张胜心里琢磨了好长时间。

  说他们是商人,但他们也太消停清闲了。

  一般到镇上来的外地商人不是忙着跑买卖、谈生意就是应酬、宴请买主,忙得不亦乐乎,等生意成交也就立刻启程上路,讲究的是薄利快销。

  而这两人似乎无事可做,每天就泡在“桃园酒家”消磨打发时间。

  “二位老板、今天来点什么?”等两位外地人刚一坐下,张胜亲自掂着茶壶过来倒水。

  “老样子,再来一个爆牛肚、一个木樨肉。”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操着浓重的东北腔答道。

  “好嘞————”

  张胜一边抹着桌子一边随意问到:“二位老板做什么大买卖啊?”

  “小买卖、小买卖,倒腾点粮食混口饭吃。”年长的拱了拱手。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粮食买卖的旺季,一听这话张胜明白了,他早年就干这个。

  做粮食买卖有个收粮的过程,所以往往得在镇上坐等。

  “货收得咋样了?”

  “不好办呐!到处是小日本的卡子,货办的很不顺手啊。”

  “这帮小日本太他妈可恨了!”旁边一直不作声的年轻客人恨声说道。

  “嘘————”张胜忙冲他摆了摆手。

  店里客人也有骂日本人的,但那都仅限于熟人老客之间,像这样公然在一个生人面前骂日本人还是第一次见。

  张胜忙打岔道:“二位老板,早年兄弟干的也是粮食买卖,本地人头还熟,需不需要兄弟给你们牵牵线?”

  “不用了、不用了。”年轻的忙不迭地摆手。

  年长的觉得不妥赶紧解释道:“我们有自己的牙家掮客(经济人),谢谢你了。”

  说完狠狠地瞪了那年轻的一眼。

  张胜感到好笑,不用就不用紧张个啥?

  生意场上有自己的规矩,这谁都知道,但也用不着如此紧张。

  张胜一笑:“二位稍等,菜马上就齐。”

  今天这两客人坐的时间倒不长,正晌午时两人就结帐离去。

  张胜看他们走远,顺手端了些饭菜给刘大牙送去。

  “张老板,你没觉得那两客人有点不对劲吗?”

  刘大牙压着嗓门问张胜。

  看刘大牙主动和自己说话,张胜有点惊异。

  刘大牙平时靠墙而坐、闭目不语,状如参惮,根本不多说一句话,即使是张胜他们几个送饭给他吃,他也就点点头而已。

  “有啥不对劲?”

  张胜故意慢不经意地反问了一句。

  刘大牙紧盯着二人的背影,紧蹙着双眉轻轻说道:“日本人。”

  张胜微微有些惊愕,他不言声地看着刘大牙。

  “你看他们,小矮个、罗圈腿、内八字脚走路,一说话上身就微微前倾,好像要鞠躬,这都是日本人的特点和习惯,只不过他们两个掩饰得很好,要不明天你再仔细看看,你看他们是不是坐在椅子上上身挺直、不靠椅背,如果是那样的话,肯定是日本人无疑。”

  看张胜疑惑不解的样子,刘大牙细细地解释道。

  刘大牙说的很有道理,日本人因长期席地跪坐,故而多罗圈腿;跪坐时要求坐姿挺直,且后无依靠,故在椅子上就座时习惯性上身挺直不靠椅背;加之日本人礼仪繁琐,说话就鞠躬,所以养成了说话时随时准备鞠躬的前倾姿势。

  “这两人的中国话说得很标准,一点也听不出来像日本人。”

  “自清朝末年以来,台湾及东北一部沦入日本人之手,长期在这些地方居住的日本人汉语都说得很好。”

  “那他们跑到我这小店干啥来了?”

  张胜暗暗有些吃惊。

  “小岛大队近千人被炸死,日本人能不派人来查?这两人极有可能是探子。”

  “我的店里有啥好查的?”

  “酒店客人人多嘴杂,消息来源广,柳林镇目前最大的酒店就是你的‘桃园酒家’,日本人不在你店里打探,他能到哪儿去?这是他们一贯的路数。”

  “噢————”

  张胜恍然大悟,心说好险!

  “你要当心啊,张老板!”

  张胜听得出,刘大牙这话是真心的,他心中竟有些感动。

  他脱口道:“刘大牙,要不晚上你到屋里睡?”

  刘大牙有些哽咽,忙咳嗽了几声遮掩道:“谢谢、不用了。”

  当晚,张胜给刘大牙拿来一张席、一床夹被。

  第二天这两人再来,张胜对他俩进行了细细地观察,果然和刘大牙所说的一一对应,他把这事悄悄告诉了继宗、占魁。

  “什么?日本人找上门来了,这还不好办,等会儿弄到后堂两绳子就了解了他们。”占魁一听就蹦了起来。

  “慢着、慢着,等把事情弄实了再说。”张胜忙劝道。

  继宗接口道:“对对对、这事得让金龙哥出面再证实一下。”

  “妙!金龙哥正好负责柳林镇地面治安,他要出面,这两人必然亮明身份。”

  “那我现在就去找金龙哥去。”

  当晚,王金龙带人以查《良民证》为由将那两个外地人从旅社带到了皇协军据点,这两人不但没有《良民证》而且身上还带有枪。

  两人在路上一直很顺从,但一进据点,两人就开始用日语大骂,并威胁王金龙破坏了华北派遣军情报机关的侦查计划,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都要王金龙承担。

  王金龙装着诚惶诚恐的样子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又亲自送他俩出来说要陪他们回旅社,走到半路上,王金龙用枪结果了两个日本情报人员,然后拖到野地里埋了。

  此事处理完之后,王金龙直接来到“桃园酒家”。

  “看来这次柳林镇据点被炸,日本人是真急了,这俩日军探子就是证据。”刚一坐定,王金龙就急忙说道。

  “还真是日本人派来的探子!”

  “那还有假,而且是华北派遣军司令部直接派来的,不过已经解决掉了。”

  “这两小子都探听了些啥消息?”

  “不清楚,刚一进据点,这俩孙子就亮明身份,没法往下问。”

  “看样子今后我们得多加小心”

  “这次这事还真多亏了刘大牙。”

  “是啊!不过对刘大牙还得防着,不能让他看出咱们的任何破绽。”

  “这我们心里有数”

  “从现在起我们也得做好随时走人的准备,说不定日本人已经盯上了‘桃园酒家’。”

  “这样吧,先把贵重物品和以前缴获的枪转移到‘水帘洞’,然后再请田三找几个帮手帮我们往‘水帘洞’储藏一批粮食,然后再归置归置。”

  “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趁日本人忙着修据点,是得提早准备些粮食。”

  “干脆让田大哥给咱们从店里挖一条暗道,直通西大壕,万一被鬼子围在店里,我们可以从暗道脱身。”

  “还有咱们仨的枪一定要随时上膛,别到时候日本人来了抓瞎。”

  “估计日本人目前还没有注意到我们,要不然他们早下手了,他们才不管证据不证据的。”

  “那也不能大意,还是小心点好,小心行得万年船。”

  “说不定他们还会派探子来,小心不为过。”

  “姜庭秀哪儿我们也得悄悄说好,让他心里也有个底。”

  “那谁去联系田三?”

  “这事继宗去最好,一是占魁和我都离不开,二是、二是棠儿那野丫头还得是继宗才能镇住,这三嘛、继宗也可以顺便回家看看。”

  张胜故意慢腾腾地说着,同时对着占魁和金龙不停地眨着眼睛。

  “哥哥,你甭冲他俩眨眼,你和占魁确实也离不开,我不去谁去?至于我和棠儿不像你们瞎想的那样,我心里有分寸。”

  继宗红着脸急忙解释道。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到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那哥几个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继宗匆匆上路,他先去了大兴寨,他要去看看莲儿。

  莲儿最近也在心急火燎地等着见继宗。

  自上次和继宗温存过后,不久她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子已经越来越明显,再不找个地方避一避,自己的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怀孕了,所以她急切的想找继宗商量商量。

  看见继宗来了,她满心欢喜,这一阵子的焦虑立刻化为乌有。

  “你可来了。”她伏在继宗怀里喜极而泣。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来了嘛。”继宗心里柔情万千。

  “你知道吗?你有儿子了。”莲儿嘤嘤说道。

  “真的!让我看看。”

  继宗松开莲儿,伏下身将头贴在莲儿微微鼓起的腹部,幸福让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莲儿如凝脂般玉润光洁的手轻轻摩挲着继宗的头发,静静的体味着这一刻的幸福和满足。

  “继宗,咱得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大兴寨人多嘴杂,我不好再呆下去。”

  莲儿终于说出了心中隐隐的担忧。

  是啊,这也是继宗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

  “莲儿,我接你到庄家营子我家去住一阵子,你看行不。”

  “行倒是行,不过在石榴妹妹的屋里生孩子,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继宗一拍脑袋。

  “那柳林镇怎么样?”

  继宗刚说完就觉得柳林镇不合适,那里鬼子兵整日里满街瞎转悠,不一定会遇见啥事;况且目前“桃园酒家”有可能已被鬼子盯上,自己这次就是要找田三往“水帘洞”储存粮食为日后转移做准备的,怎么能把莲儿放到柳林镇去。

  想到“水帘洞”他脑子突然一亮。

  “莲儿,有一个地方,非常安静隐蔽,吃住都都很齐全,不过就是太委屈你了。”

  “啥地方?你快说说。”莲儿有些急不可待。

  于是继宗就将如何发现的“水帘洞”;哥几个又如何计划将“水帘洞”作为秘密营地;以及此次自己找田三的主要目的一一告诉了莲儿。

  听完继宗叙说,莲儿欣喜万分,双手合十道:“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看到莲儿激动的神态,继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得出莲儿对“水帘洞”极为满意。

  “那我现在就去找田哥商量,最多半个月,我来接你。”

  “那————那好吧。”

  莲儿一时有些难舍难分。

  当继宗出现在田三家里的时候,还没容田三说话,棠儿一下就跳了起来。

  她抓住继宗的胳膊不停地摇着嘴里嚷嚷道:“继宗,回家来看看?快坐快坐,哥、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给继宗弄点吃的。”

  俨然一副家里老大的模样。

  棠儿见了张胜他们几个叫哥哥,惟独对继宗是直呼其名。

  继宗有些不知所措,他求救似的望着田三,田三微笑不语。

  看着他俩怪怪的模样,棠儿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她脸一红,忙放开手。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还是我去弄吃的吧。”

  说完一阵风似的向厨房跑去。

  “田哥,兄弟有事来求你帮忙。”继宗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

  “什么求不求的,啥话嘛?拿我当外人?”田三有点不乐意了。

  “不是这意思,田哥,是我口误。”继宗赶忙道歉。

  田三莞尔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田哥,自上次咱们炸了柳林镇据点后,鬼子已经注意上了柳林镇地面儿,前天,在店里发现两个日本人的探子,说不定鬼子已盯上了我们。”

  于是将他们几个合计好计划详细地告诉了田三。

  听完继宗叙说,田三一拍桌子道:“这好办,加上你我咱们共有十五个壮劳力,六个人运粮,其余的在洞里归置房子,丁老五会木工,杨泉是石匠,周福才是泥瓦匠,就让他三个领人在洞里干,对、就这么的。”

  “田哥,你把这边人安排好,明天咱俩去大兴寨收粮、磨面、借牲口,明晚咱就可以出发了。”

  “一点问题都没有。”张三自信的说道。

  “还有一件事,田哥。”

  “什么事?你今天咋了?说话吞吞吐吐。”

  在田三的催促下,继宗终于期期艾艾、遮遮掩掩地将莲儿的事情告诉了田三。

  田三江湖老手、精明练达,他一下就明白了继宗和莲儿的关系。

  他脸上一丝阴影一掠而过,随即爽朗笑道:“好兄弟,你的女人就你的女人,还给哥哥打埋伏。”

  继宗红着脸点点头。

  “这样吧,刚才说的泥瓦匠周福才他老婆会接生,干脆跟着一起去,他们两口就陪莲儿住下,直到莲儿生完孩子,她们两口再回来,你看咋样?”

  正说着,就听见桌子咚的一声,棠儿不知啥时候进来了。

  只见她弯眉倒竖、杏眼圆睁、面色涨红,怒气冲冲地看着继宗。

  看到这种情景,继宗慌得手都不知往哪放了,他忙对田三说:“田哥,就这些事,我先回去歇着了。”

  说完也不敢看棠儿的脸,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棠儿,你听哥给你说。”

  田三收起以往和棠儿嬉皮笑脸的神态,缓缓说道:“你的心思哥明白,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继宗和莲儿在先,而且已经有了孩子——”

  “那他先前咋不告诉我,他骗人。”棠儿声音里已带出哭腔来。

  田三对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有点哭笑不得。

  “他咋告诉你?难道他一见你就说‘我有女人了’,再说你也没跟继宗明确表示过什么嘛。”

  “那我不管,终究是他不好,他骗我。”她强词夺理道。

  “棠儿,继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咱们有过那么大的恩,现在又把脑袋别在裤带上和鬼子斗,这样忠义双全的男人,你得敬着他、护着他,千万不能和继宗怄气见外,因为继宗本身没错,你明白这个理儿吗。”

  “嗯”

  棠儿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凡事都得随缘,如果有缘,即使继宗和别人结了婚,你要嫁他,哥也不反对,哥敬重他的人品。”

  棠儿使劲地点点头,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着。

  “继宗大概一天没吃饭了,你擦把脸,给继宗把饭端过去。”

  “嗯”

  棠儿委委屈屈地站起来,脸也没擦,呜咽着端起条盘走出家门。

  棠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哥哥这么顺从,也是第一次受这么大委屈。

  哎————田三心中暗叹一声,这都是上辈子结下的缘份啊!随它去吧。

  继宗躺在收拾得干净整洁的炕上胡思乱想着。

  石榴、莲儿、玉梅、棠儿一个个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觉得自己像个下流胚子到处招惹女人,一会儿又认为自己凭良心活着从未故意招惹过女人,自己没错,直想得脑子如一盆浆糊也没理清楚个一二三来,迷迷糊糊间正想睡觉。

  门咣的一声被踹开了。

  继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见是棠儿进来,他有些慌了,这个漂亮刁蛮的小妹妹他确实不知如何对付。

  “吃吧”

  棠儿虎着脸,看也不看继宗,把条盘往桌上一墩,气呼呼地坐下,扭头看着门外。

  “吃、吃、我吃。”

  继宗慌里慌张答应着,匆忙间差点一头栽下炕来,亏他身高臂长,手在地上一撑才稳住了身子。

  “扑哧”棠儿看他笨拙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白了继宗一眼:“德行”

  这一声笑令继宗如蒙大赦,他抹了把头上的细汗,讪讪的笑了一下然后埋头大嚼起来。

  棠儿野是野,饭做得还真不错,一碗打卤面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四碟小菜非常爽口,继宗吃得胃口大开,一时竟忘了刚才的窘境。

  “棠儿,你这打卤面做得真好吃。”

  他没话找话,诣在哄棠儿高兴。

  “好吃吗?如果你愿意,我给你做一辈子。”

  棠儿性子直,绝不拐弯抹角。

  一句话就将继宗焖住了,继宗嘴里含着菜,从碗上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棠儿,不知如何应答。

  “可是、可是——”

  他嗫喏着,他怕棠儿伤心,下文没法说下去。

  “可是什么啊?不就是莲儿姐姐吗?我乐意给你做二房,莲儿姐姐能生孩子,我也能生。”

  她也不看继宗,只顾自己大声地说着。

  说完竟感觉心里一下舒畅开了。

  “还、还有——”

  他本想说还有玉梅,但说到一半又不敢说了,心想再不能多事了,先把今天应付过去,今后有时间再慢慢给棠儿解释。

  “那又怎么样?你家人丁单薄,多娶个两房三房媳妇有啥不好,我不吃醋。”

  紧接着又补充道:“你今天要不答应,我立马就在这屋抹脖子,我死也要死在你家,不信你试试看。”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压在自己的脖颈上。

  继宗知道棠儿任性泼辣、刁蛮霸道,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主儿。

  他赶忙上去夺下刀子,低声下气的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棠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继宗一时真是没辙了,同时也非常感动。

  这丫头一门心思全扑到自己身上,自己再不能说啥了,只是今后见了莲儿、玉梅该怎样解释?

  他一时愁眉不展。

  看着自己心仪的继宗闷头不语、左右为难,棠儿知道他已经有些心动了。

  于是款款地走过来坐在继宗身旁,攀着继宗的肩膀说:“你别为难,莲儿姐姐哪儿我去说,她不是要生了吗,我搬去陪她一起住上一年半载,她不会怪你的。”

  她柔声的安慰着继宗,和她平时粗喉大嗓判若两人。

  到了这种地步,继宗像一个无助的小男孩一样听话地点了点头,任由棠儿摆布着。

  粮食筹集得很顺利,第二天下午,粮食、面、骡马都已备齐,大家饱餐一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棠儿死缠烂打硬跟着一起来了。

  天将擦黑时,继宗等人已站在“天池”边上。

  等站在湖边上继宗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现在已是三月底了,湖水早已解冻,要想到瀑布后的洞口必须坐船读过去,哪儿有船啊。

  田三二话没说,立即指挥大家将牲口背上的粮食卸下,让周福才带几个壮小伙伐木扎筏。

  这些人原本都是山里人锯木伐树都是行家里手,一袋烟工夫,十几棵碗口粗、截成两丈长的木头被拖了过来,用藤条三下两下扎成一个结结实实的木筏。

  几个人一发力,筏子激起一片浪花,稳稳地浮在水面上。

  来回运了十来趟,驮来的粮食、工具、炊具全部搬进洞里,唯一遗憾的是骡马进不了洞,对它们来说,洞口有些低了,只好委屈它们在湖边上过夜了。

  好在湖边水草丰茂,饿不着它们。

  田三这些人久居山林,什么样的山洞没见过,但进了“水帘洞”他们无一例外的乍舌惊呼,太美了!简直就是神仙居住的仙山洞府。

  棠儿麻利地架锅做饭,不一会儿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揪面片出锅了,劳累了半天的人们吃得满头冒汗、惬意非常,对棠儿赞不绝口。

  要搁以前,棠儿听见这话不定会疯成啥样,今天她只脸一红,温顺的坐在继宗跟前静静的扒着碗里的饭。

  “周福才、丁老五、杨泉、你们三个是行家,你们给合计合计,这洞里该咋归置。”吃罢饭,田三嘴一抹立刻商量正事。

  这里面周福才是个有经验的泥瓦匠,大家都看着他,看他如何计划。

  其实刚才周福才进洞一打量,心里就已经有了底,现在看大家都在等着自己说话,他略一思忖慢吞吞说道:“这洞非常宽敞,恐怕咱庄家营子男女老少都住进来,连一成地方都用不了,我琢磨着,咱们要归置就归置好,既要实用,还要漂亮。”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完了?”

  “就这些?”

  “啰里啰唆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大家笑骂挤兑着周福才。

  周福才不急不恼,等大家声气落了下来,他才不急不徐接着说道:“所以,归置的时候要讲究随形就势,最好不要破坏洞里原有的格局,大家看——”他一指对面天窗旁边一处凹陷处:“那里可以改建成一溜厨房,咱们现在坐的这个平台一溜可砌出来十间卧室,至于洞的深处,可以改建成放粮食和杂物的粮仓和储物间,中间空地用石片垫补垫补就是大厅。”

  说完紧紧闭上嘴,再不多言。

  厨房设在天窗下有利于排烟;平台正对着天窗是通风采光的最佳位置。

  到底是老匠人,一说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大家不由得暗暗佩服。

  从第二天开始,两拨人马便分头开始紧张有序地忙活起来。

  第十天的时候,收来的两万斤粮食已全部进洞;洞里的工程已接近尾声,继宗等六人加入进来后进度就更快了。

  “水帘洞”归置的尽善尽美!

  每间卧室一律用白灰粉墙,雪白明亮,门窗桌椅齐全,一张大床紧挨着窗户,虽然略显粗糙了点但非常结实耐用,卧室最里面砌了个大大的壁炉。

  洞中冬暖夏凉,壁炉的主要作用不是用来取暖,而是时不时的点一点驱除潮气,这一点是周福才想到的。

  而石灰却是棠儿发现的。

  棠儿每天烧火做饭,用来支锅的几块石头慢慢得被烧酥了,有一天正在烧水,锅一歪泼出不少水来,正好浇在支锅的石头上,等饭做好棠儿想挪开这几块石头的时候,她惊奇的发现石头变成了雪白的粉末。

  这就是后来用来粉墙的石灰。

  大厅宽敞明亮,四张宽大结实的八仙桌、二十多把椅子紧凑地居中而摆,紧挨着厨房是一溜大小石磨、石碾。

  从天窗进出再不需爬进爬出了,天窗内外都砌上了石头台阶,进出非常方便。

  石匠杨泉还给四周洞壁上,凿出了用以插火把的石窝。

  可以说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剩下的就是继宗去接莲儿和周福才老婆;田三去“桃园酒家”通知张胜他们。

  周福才老婆严氏考虑问题非常实际和周到。

  既然是去陪伴孕妇,就要在那里过上一阵子,该考虑带去的东西的她一样也没拉下:一只正产奶的山羊,一只公鸡外加六只老母鸡,一对兔子,一对大黄狗。

  莲儿则很简单,只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几床被褥,外加雨玫陪伴。

  只要是跟着继宗,哪怕是到天涯海角她都无怨无悔,至于其它的,她根本就不考虑。

  然而,当她第一眼看见“天池”和瀑布时,她还是被这里的美所震撼。

  莲儿娘家虽不富裕,但其父亲是前清的秀才,一直在村里坐馆授徒,没事的时候吟诗作赋、舞文弄墨,所以莲儿也算出身书香门第。

  受父亲的影响,莲儿从小琴棋书画、填词作诗无一不精。

  她的内心深处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恬淡、宁静的田园生活充满了向往与憧憬。

  这里的景色比她向往的则更进了一步,有一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感觉,滚滚红尘、喧嚣俗世都被远远屏绝,她将和自己所钟爱的人在这里厮守终老、直到永远。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充溢着极度的幸福。

  进到洞里,看到洞里美伦美奂的景色和雪白整洁的卧室,她几乎兴奋得要晕厥过去,她紧紧地靠在继宗身上,大睁着美妙的双眼,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见到风姿绰约、丽质不凡的莲儿,一向刁蛮任性、胆大妄为的棠儿此时忽然有些腼腆起来,她怯生生的走过来,对着莲儿欠了欠身低低的叫了声:“莲儿姐姐。”

  然后就用眼睛紧盯着继宗。

  继宗一刹那有些乱了阵脚,他慌慌张张地向莲儿介绍道:“这是棠儿姐姐。”

  赶忙又纠正道:“啊、不是,她不是棠儿,她是妹妹。”

  一句话逗得身后的雨玫咯咯地笑了起来。

  莲儿娇嗔的地看了继宗一眼笑道:“是棠儿妹妹吧?继宗在路上已经对我说过了,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说着拉过棠儿仔仔细细端详起来,嘴里啧啧称赞道:“真是个美人坯子!能在这里见面是咱姐俩的缘分,来,姐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一只玉镯吧。”

  棠儿开始还扭捏着不要,一直拿眼睛看着继宗。

  继宗看两人初次见面就这么投缘,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用眼睛示意棠儿收下,于是棠儿便高高兴兴地欠身收下。

  说着话,张胜他们一行五人也到了,他们用骡子驮来来了以前缴获的二十八只“三八式”步枪、四千多发子弹,还有一些金银细软,酒肉吃食。

  这回又轮到莲儿心虚了,张胜不仅是大兴寨人,而且是她的爷爷辈。

  她过去刚要行礼,张胜摆了摆手:“叫哥、记住了啊、大妹子,今后就叫哥,要不然你把我叫爷爷,你把继宗叫啥?继宗又把我叫啥?那不乱了套了。”

  田三在路上已经把继宗和莲儿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胜。

  莲儿红着脸点点头。

  放下手里的东西,占魁忙挽起袖子上灶做菜,棠儿、雨玫、严氏给占魁打下手,继宗几人赶忙扎鱼打猎,其余人则忙着给卧室的壁炉生上火,洞里今晚要正式住人了,得架火烤烤去去潮气。

  真是人多好干活,不一会儿菜便流水般端了上来。

  烤豪猪、清蒸草鱼、油煎柳条鱼、红烧野兔、山鸡炖榛蘑,这些全是“水帘洞”前湖后院的特产;糟熊掌、卤鹅、酱牛肉、扒肘子、熘肥肠及一些时令青菜都是占魁他们背上来的。

  酒共五大坛,清一色的“河套老窖”。

  庄家营子的十几个庄户汉子以前那吃过这么丰盛的酒席,大家又都是熟人,一声开席,便运箸如飞,筷如雨下,连酒都顾不上喝。

  其他人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但莲儿、雨玫哪见过这种吃相,惹得俩美人不停地抿嘴发笑。

  继宗他们被她俩的笑声弄得一楞一楞的,而那十几个庄户汉子此时已进入品尝美味佳肴的至高境界,如痴如醉的,哪还能听见她俩的笑声。

  占魁看大家吃得高兴,心里极为得意,挨个问菜的味道怎么样。

  张胜悄悄地的逗着占魁:“今天的菜味道特别好,用的啥佐料?不会是给日本人常用的那两样吧?你只要给哥哥说实话,哥哥不怪你”

  “嗨!哥哥,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胜一咧嘴。

  他俩声音虽小,但还是被继宗、金龙等人听见了,乐得俩人一口酒全喷了出去。

  两杯酒下肚后,棠儿原形毕露,装什么淑女、乖乖女,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她挨个和酒桌上每个人猜拳行令、推杯换盏,自己喝不了就逼着继宗替她喝。

  周福才量小,被她逼得直叫小姑奶奶;丁老五一看见她提着酒凶神恶煞般走过来,一翻白眼趴到桌子上装醉;田三是被棠儿揪着耳朵硬灌下去一碗酒,喝完酒嘴里直嚷嚷:“你咋不揪着继宗的耳朵往下灌?”

  继宗见状急忙端起酒和棠儿碰杯。

  棠儿面若桃花,杏眼含春,低低地娇嗔道:“少喝点,小心醉了,傻样儿。”回头还笑着白了继宗一眼。

  继宗哭笑不得,心想:全是替你喝的,真是蛮不讲理。

  棠儿和刚开始见面时那种怯怯娇羞的样子判若两人,直看得莲儿瞠目结舌,再看棠儿对继宗撒娇痴嗔、秋波荡漾的神情,莲儿心中不禁一动,随即释怀莞尔。

  她偏头对身旁的雨玫低笑道:“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自怀了继宗的孩子后,莲儿心中有一个打算越来越清晰。

  自己比继宗整整大六岁,和继宗结婚那是不可能的,即使继宗愿意自己也不能那样做,那样太委屈继宗了,之所以现在还和继宗保持这样的关系,一是自己太爱继宗了;二是要为继宗生养个儿子。

  她打算生完孩子,自己便退出来,从此和继宗以姐弟相处,让雨玫和继宗结婚,自己带着儿子就守在他们身边,一家人温馨地过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此事她问过雨玫,雨玫极是情愿。

  谁料想今天又杀出个刁蛮任性的棠儿,看情形继宗也已经就范。

  莲儿促狭地想象着将来自己、雨玫、棠儿等一堆女人守在继宗跟前,继宗一天到晚焦头烂额、疲于应付的场面,她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送走了张胜、田三两拨人,只剩下继宗、莲儿、棠儿、雨玫和周福才两口,洞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天坑里洒满了阳光,茂密的林子里不时传来杜鹃婉转的鸣叫,严氏带来的几只母鸡慵懒的晒着太阳,偶尔在地上刨几下;吃饱了嫩草的山羊卧在树荫下静静的反刍着;两只黄狗像箭一样跑前跑后、翻滚玩耍。

  一条新近踩出的小径通向林荫深处,小径上不时会有松鼠、山鸡、豪猪和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大摇大摆的走过,小径边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石桌石几,石桌周围的大树都经过了精心的修剪,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撒了一地。

  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祥和。

  继宗拥着莲儿在前面缓缓而行,棠儿和雨玫在后边鬼鬼祟祟、啾啾啁啁不知在说些啥,不时传来俩人的笑声。

  继宗心里有鬼,只要后面两人一笑,他便要回头张望,看着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两人在后面笑得更厉害了。

  “别理她俩,不知俩小妖精又在捣鼓什么妖蛾子呢?”

  莲儿凑到继宗耳边咻咻说道,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她又想起了继宗将来被一群女人包围着的场景,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前后遥相呼应、莫名其妙的笑声让继宗有些发毛。

  “前面有个小湖,咱们过去看看。”

  继宗急于摆脱窘境,没话找话。

  莲儿知道,继宗粗犷并不粗野、憨厚但不木纳、善良而不软弱。

  她也见过继宗在男人场合里那种顾盼雄飞、豪情恣肆的阳刚之气,只是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继宗才显得有些懵懵懂懂、憨态可掬。

  看着眼下继宗的憨憨的样子,莲儿心里不由得生出无限的柔情蜜意来,她用手轻轻揽住了继宗那雄壮厚实的腰,适意地将头靠在了继宗胸前。

  后边的笑声立即停止了。

  莲儿心中暗笑,小丫头片子,让你们捉弄我的继宗,我也让你俩也吃点儿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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