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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军刀

第059章 丁三落难

  刚到大街上,排里的兄弟就被宪兵拦了下来,要带到宪兵司令部去。这些宪兵都是以前伪军改编的,本来兄弟们就看他们不顺眼,再加上丁三的这个排都是野战部队出身,身上也带着武器,首先那种杀气就胜了他们。

  那些宪兵也是欺软怕硬,真看见横的也不敢拦,最后争执了半天,只好放他们走。但有人长了个心眼,偷偷记下了丁三他们军服胸前的番号。

  丁三和兄弟们耀武扬威地走在路上,边上好多老百姓暗自翘起大拇指称赞。

  但他们没想到,这次惹了大祸。那帮宪兵心里不痛快,就向上头告了丁三他们一状。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但关键是丁三开枪打死了四个日军,还打伤了好几个,最后上头追查下来。闻天海亲自带着警卫队到团里查的,僵持了一个下午,丁三为了不连累其他的兄弟就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了。

  当场警卫队就把他的枪给下了,军衔和胸条扯了下来,反剪着手给绑上,押到了师部。

  第二天团里来人求情,但师部一点面子也没给。丁三被送上军事法庭,以干扰军事运输和扰乱当地治安为名,判了五年徒刑。之所以判得这么轻主要是团里上下打点了不少,送了几根金条给相关的人,丁三算是团里的老人了,所以大家都慷慨解囊。

  另一方面也是他走运,没把宪兵给打死,要是那样的话就麻烦大了。日军本来就是要迟早遣返回国的,命也不值钱,所以打死几个也没什么,所以最后判得比较轻。

  丁三在军事法庭上迎来了1946年的新年。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宣判之后,丁三被押到南昌的军事监狱服刑,到监狱的那天正好是停战令下的那天。国共两党都想在停战令生效之前抢到更多的地盘,所以一月十三日午夜前在各个战场上枪炮声打得山响。午夜后,枪声、炮声沉寂下来,两军的士兵都在收拾着自己兄弟的遗体,伤兵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内战,就是骨肉相残的战争。同胞兄弟在这片多灾多难刚刚看到一丝和平曙光的国土上又开始了相互的厮杀。

  1946年1月10日,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在重庆国民政府礼堂开幕。国共两党又重新开始谈判。

  这次会议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在统一、民主、和平、团结的四大原则下,通过了政府组织案、国民大会案、和平建国纲领、军事问题案和宪法草案等五项决议案。

  紧接着国共两党在整军的问题上开始旷日持久的谈判,会上一边谈,会下一边打。

  谈谈打打,一口气又过了半年。

  这半年里,丁三反而因祸得福,很平静地在军事监狱里过了半年。他被关押在军官牢房里面,平时没事干就学认字、学读报。牢房里面好多军官都读过书,甚至还有留学喝过洋墨水的,丁三在这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差不多能自己写信、读信了。

  其他时间丁三也没闲着,他往好多地方写信,多方查找小高的消息。但好多信都被退了回来,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想要找个人,比大海里头捞针都难。

  因为是军事监狱,监狱里面的军官每天倒是能看到报纸,也就是这段时间,丁三想了很多他原本不会去想的东西。

  这半年来,各个地方都物价飞涨,国民政府赤字成了天文数字,为了打仗,政府只好发行大面额纸币。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经济彻底崩溃了。1946年春天,好多地方发生了饥荒,乡村荒芜,成群结队的农民拥进城市乞讨。

  抗战胜利差不多快一年了,可是这片国土上的百姓们还在忍受着苦难,人们开始失望了,很多地方爆发了游行。

  和平,成为了国人的心声。这仗不应该再打下去了,这仗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而接收大员们借机大发国难财,众多物资被鲸吞,酒馆、夜总会里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各个要害岗位都被争权夺利的官员斗得乌烟瘴气。内部的倾轧,官场的腐败,国民政府把自己一步步地拖向死亡。

  养肥了一个官员,又来了一个官员,最后苦了的是老百姓。

  但是上头呢,蒋家、宋家、陈家、孔家,暴敛了多少财富,有多少人知道,又有多少人敢管。

  上行下效,上头既然这样,那下面的官员呢,当然各个都拿得理直气壮,捞得更加理直气壮。

  各种苛捐杂税,国民党成了老百姓嘴里的“刮民党”,一层层油水被刮得落进党棍的腰包。战后的土地负载着几百万军队在上面厮杀,本是同胞兄弟,本是应该拿起锄头开动车床的手拿起了武器。

  百姓已经苦得不能再苦了。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到处是特务横行,一不小心办你个通共,抓到黑牢里头一关,然后伸手就找家属要钱。而且还不要纸币,谁都知道国民政府的钱已经不值钱了,要的是黄的黄金、白的白银、黑的烟土。

  到了1946年的春天,国民政府已经糜烂到了极点,腐败到了极点。

  这半年里面,团里随其他兄弟部队转战了好几个省,疲于奔命,今天到山里追击八路,明天到铁路边上修路。今天你修好了,明天又被八路军带着人给扒了,而且好多桥梁被连桥墩彻底炸毁。

  八路军发动了坚壁清野,团里每到一处都是空空的村落,团里还经常被师部克扣物资、军饷。现在一个基层军官的军饷还不够买二十斤大米的,人人心中都厌战。

  战事越来越紧张,山东、河北的八路军连续破袭战,1946年上半年,团里经历了大小十几次战斗,伤亡了四五百人。

  这支光荣的部队,曾经在抗战期间立下了赫赫的战功,但到了今天却成为了暴政的工具。

  军队,永远都应该是国家的军队,永远是老百姓的军队。如果有人妄图将军队变成个人私利、贪欲的工具,那么他的暴君地位终究会被颠覆。

  枪声炮声,本不应该在打了八年的土地上再次响起。一个悲苦艰难的民族应该将钢铁制造成锄头、车床、船舶,而不是一件件符合设计要求的武器来杀戮自己的兄弟。

  兄弟间的残杀,只是为了实现一个暴政的继续。

  战争中,所谓的民主、自由早已成了荒谬的词语。手上握着四百万大军的蒋介石,会心甘情愿地放弃权力吗,会让一个农民得到民主吗?

  1946年的民主就是枪炮,谁的口径大,谁的弹药足,谁就拥有权力。

  抗战中被打成废墟的城市,在内战中再次被夷为平地。

  关内还好点,尤其是关外的东北打得最凶,丁三天天看报纸,苏军在春天陆续撤离各个大城市,四平、长春、沈阳,到处是一片火海,一座座城市被打成了死城。

  丁三觉得自己坐牢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去打仗。打小日本没说的,但为了这么个腐朽浑蛋的国民政府打仗,而且打的还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丁三觉得想不通。

  但历史洪流中的小人物,是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的。刚过夏天,监狱就一口气释放了几百名囚犯,基本上全部是军官。释放当天各个部队都有人过来接,所有人都官复原职。丁三在监狱门口看到团里的参谋带着勤务兵举着个大纸牌子,上面写着丁三的名字和团里的番号。丁三一头雾水地走过去,问清楚之后才知道,前方可能要和八路打大仗了,所以各个部队服刑的军官都被放了,补充到前线的原部队去。

  一路上车水马龙的,一行人在吉普车里颠簸,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丁三简单问了问团里的近况,但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多说,淡淡的几句话就交代了。

  路上好多军车、大车,交通道口拥挤不堪,时不时能看到宪兵和各个部队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堵成一堆的各个番号的部队相互咒骂,走不了多远就得停下来等上半天。

  全面内战

  走了好几天,丁三他们才到了团里的驻地。因为丁三所属的排已经有了新的军官接替他当了排长。丁三就当了副排长。

  丁三先是到团部报到,团部里面增加了很多新面孔,好多都不认识,事后才知道师里面闻天海安插了好多自己的亲信到各个团。

  陈锋当时在发烧,额头烫得厉害,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看到丁三过来,招呼他过来聊了两句,然后让团部里的人把丁三以前的枪械给他,丁三的冲锋枪和马牌撸子一直是武鸣在用,这次他回来了,就物归原主。武鸣看到丁三倒是挺高兴的,一把拉着让晚上在团部吃饭。丁三推辞了一下,他主要还是想赶紧回老部队看看兄弟们。武鸣也不强留他,两个人唠了一会儿嗑,丁三起身敬礼,跟着团部一辆卡车到营部去了。

  杨棋不在营部,说是去外面查岗了。丁三是团里的老兵了,到哪儿认识的人都特多,营部的兄弟给他沏了茶,几个人都在问他怎么从牢里放出来的。丁三把释放的经过说了一遍,最近看来要和八路军大打一仗了,好多服刑的军官都放出来了,补充到了原部队。

  一帮人都夸丁三,那次收拾小日本真是解气。有人把最近战斗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八路军打仗爱耍孬,几个部队围住了打咱们一个部队,一上阵就是七八个打一个,而且喜欢白刃战,比小鬼子还难打。

  一帮人说到一半,杨棋正好回到团部,也到了吃饭的点,一帮人就边吃边说。杨棋说师部的兄弟透露来的消息,就这几天,团里要搭乘美国火轮船,到山东去,可能要打大仗了。

  吃完了饭,杨棋让营部的参谋带着丁三回到三连,和段云楼简单交代了几句,参谋先走了,丁三被安排在原来那个排当副排长。团里现在为了防止伤亡,基层军官都是双建制。

  果然不出杨棋的预料,团里从长江口登船,一路海运到了山东。很多兄弟都没坐过火轮船,都觉得新鲜,但新鲜劲没几天,晕船就开始了。等到了海上一颠簸,更是晕得要命,好多人开始呕吐,船里面整天臭气熏天。

  这艘船本来只能搭载一千多人,结果现在运了全师四个团,差不多七千多人。床铺只能轮流睡,除了军官的铺位之外,士兵分四拨睡觉。因为人员拥挤,所以到处都有打架的。幸亏上船的时候所有人的武器都被收缴了,不然肯定会出人命。

  在海路上走了十天左右,最后在山东靠上了码头。好多人都是被抬着下船的,就算是自己走下船的也在心里暗自发誓,这辈子再他妈的不坐船了。

  上岸之后部队休整了几天,武器被重新配发下来。但重武器还要等,因为是跟着后面的货船运过来的。

  休整期间在驻地附近打架事件频繁发生,不光是团里内部有打架的,更多的是和兄弟部队之间也常常打架。在港口总共有十一个不同番号的部队,而且都是野战部队,其中还有一些嫡系部队。港口附近的每个街道都挤满了不同番号的军人,一个口角都可能引发几十人的群架,甚至连宪兵队都敢打,码头附近的宪兵队一般都不怎么敢管这些兵。

  休整了没几天,团里累计逃亡了上百人,各个部队都有,经常是逃了没多远被其他兄弟部队抓回来接着当兵。就那样也逃,抓回来打一顿,过了没几天又跑了。

  打内战和打小日本不一样,打小日本是个光荣的事情,可现在是朝自己的同胞开枪,谁也不傻,好好地回家种地也比给这帮官大爷当炮灰强啊。

  也就是在1946年的夏天,国共两党彻底决裂,国民党撕破最后的伪装,在华北和东北大肆用兵,全面内战打响。

  整个师被配属为预备队,担任主攻的是嫡系的美械师。当时主攻方向是想抓住八路军一个师的主力,逼迫其主力进行决战。但绕着几个山沟走了好几天,还是没能抓住主力。

  师里跟在后头走了快一个星期,结果在一片小山沟那儿冷不丁地发生了遭遇战。师里无意中围住了八路军的一个机关,在山沟里面集中了两个团进行强攻。打到半夜,枪炮声山响,八路军也抽调了地方武装想要解救这个机关。

  第二天清晨,团里接到命令,要在公路大转弯处设防,防止八路军从这一侧突破。

  陈锋看过地形,把几个营按照前轻后重的原则进行布防。其中三营前出设防,二营和一营作为后续梯队,同时将教导队编为防区的预备队。这次阻击非同小可,师部将师属炮兵营配属给了团里,要求不惜代价,一定要把八路军阻击住。

  当天清晨,先是八路军的一个地方部队开始试探性的进攻。八路军因为扩军速度很快,所以好多地方部队战斗力并不强,尤其是训练的问题,普遍要比国军差。武器弹药方面也处于劣势。

  三营在临时构筑的阵地上没费什么事就阻击住了上午的进攻,几次冲锋还没冲近呢,就被远程的集中火力射击给打掉了。三营老兵数量最多,也是团里射击水平最好的一个营,这也是陈锋要把三营配属在阵地前沿的主要原因。

  八路军缺少远程火力,特别是重武器缺乏,火炮什么的就更谈不上了。而且三营阵地的正面是空旷的田野和公路,将近一千多米的距离想要冲过来就只能面对强大的火力杀伤了。

  五百米范围外,团部可以要到师部的炮火支援。再近点,就是团里的迫击炮组织的火力网。等冲到两百米范围内,三营精准的射击能力让陈锋很放心。所以整个阵地前沿实际上是由三层远近交替的火力网来进行防御的,八路军想要突破的话会相当困难。

  即使是从侧翼突破,那么二营和一营也能够组织起坚固的防御,尤其是二营,是团里防守经验最丰富的一个营。一般来说,二营戳在什么地方,想要突破二营的侧翼来进行包抄,肯定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整个上午,八路军组织了三次小规模的进攻,主要是想找到防守薄弱的地方。但防线正面火力布置得非常均衡,各个连之间的防线结合部都经过了陈锋的检查调整,甚至每挺机枪的射界和火力交叉范围都做了详细的标定。

  上午的进攻,团里几乎没有出现伤亡,八路军有冲近了拿掷弹筒轰击的,但只要被前沿的观察员搜索到,很快就从后方要到炮火进行覆盖。

  整个防区的阵地上都架设了临时野战电话,所以要炮火非常容易。

  这次防守给陈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面对敌方火力布置完备,并且炮火支援非常方便的阵地,要么是集中优势炮火进行火力压制,但如果没有优势炮火支援,让步兵冒着巨大伤亡发动进攻完全没有意义。倒不如利用夜战或者打迂回穿插,让敌方的火力布置落空。

  而且这种火力布置越是对前沿的火力配属增强,就越害怕被侧翼迂回包抄。

  一直打到中午,八路军停止了进攻。而主攻方向的八路军机关也被围成了铁桶一般,主攻的几个团派上去都被八路军给打残了,一直到中午也没能突破八路军的防线。

  到了下午,刚刚吃完饭,陈锋预感到八路军可能要组织优势兵力进行强攻了,因为被围的机关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想要解救出来的话,只能冒着巨大的伤亡强行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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