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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军刀

第054章 雷打不动

  团部通往各个营的野战电话几乎全部被炸断,陈锋让各个营汇报前沿的情况,步话机里两边都得吼,不然压根儿听不见。

  在前沿的观察哨什么都看不到,浓浓的烟尘和纷飞的土块,能见度差不多不到十米。

  陈锋从炮击开始时就往师里要增援,他很清楚,炮击结束后鬼子就会以绝对优势兵力进行强攻,而团里现有的兵力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再打下去,就有可能全团消耗殆尽。

  炮击结束后,鬼子开始对整个防区全面进攻,其中重点是突破陈锋团和边上兄弟团的防区。进攻序列中除了步兵、坦克,还出动了飞机盘旋扫射。

  这种打法让团里压力很大,地面上的坦克已经不好对付了,再加上飞机,好多部队基本上没有对空火力,所以面对盘旋扫射的飞机一点办法没有。

  团里尽管有过轻武器打下鬼子飞机的战例,但那是全团火力对付一到两架飞机。而这次鬼子出动的飞机数量之多,恐怕在整个战争中是空前的。整个防区上空时刻有数架飞机来回轰炸扫射,而远处有十几架飞机盘旋待命。

  惟一可以庆幸的是团里加固的工事派上了用场,好多坑道里的兄弟尽管被炮击震得够戗,其中一部分兄弟呕吐不止,但整个战斗力还是保存了下来。陈锋命令各个营尽量不要盲目组织反冲锋,立足于利用现有工事进行抵抗。一旦坚守不住就梯次掩护,撤退到纵深去。

  战至中午,主阵地上的三营和教导队一部损失了一百多人,好几处阵地几易其手,表面阵地几乎被夷为平地。特别是阵地后侧的一处突出土丘,被日军认为有重兵防守,集中了重炮反复轰击,整个土丘的标高被彻底削平。

  陈锋打心眼里着急,兄弟们打得太苦了,怎么着也要让团里留点种子下来,难道这个光荣的番号真的要消失在这个地方吗?

  整整一天,陈锋连续四封电报和师里联系,要增援要给养、弹药,但师里的答复始终是坚守待援,而增援什么时候到却一直不说。

  见死不救,这就是官场。战场上鲜有对手的陈锋眼看要被官场上的争斗葬送。而成为国民党官场牺牲品的还有这个战功卓著的团。

  各个营都在叫苦,主要是鬼子炮击密度太大了,很多阵地的表面工事都被全部摧毁,如果不是有坑道工事,根本就抵抗不住。但团里始终没有建制混乱,营长下到连,连长下到排,当官的给当兵的做样子看,不管打得多艰苦,我在这里,你们就得也给我戳在这儿,让小鬼子看看咱爷们的样儿。

  这次战役后,陈锋这个团由于抵抗住了日军密集的炮击,毫无溃散、逃兵,被很多兄弟部队称赞为:雷打不动,定是陈锋。

  团里的阵地侧翼在当天傍晚被攻陷了,武鸣带着团部直属部队,包括警卫连和团部的军官,当天晚上打算靠夜色掩护拿下阵地。

  临出发前陈锋本打算到警卫连里和大家讲两句。进到警卫连的工事里头,里面鸦雀无声,有人在擦拭枪支,有人在磨大刀片。门口靠左手的地方,楚建明默默地将大刀把子上的绳子解开。

  楚建明脑袋上缠着纱布,胳膊上也是,不知道伤重不重。他看到陈锋在边上本打算起身敬礼,被陈锋制止了。

  陈锋知道,刀把上缠绳子是为了防止沾了血手握着打滑。绳子是一圈一圈缠上去的,最后打个“8”字形的交叉,这样握上去很得劲。

  这是条细细的麻绳,是那种泡过石灰水的黄麻编成的,整条绳子不知道染了多少鬼子的血,颜色乌黑乌黑的。

  陈锋看着楚建明把绳子缠好,整个刀把如同紫檀木颜色一般,透着杀气腾腾。陈锋接过刀,修长的刀身闪出夺目的锋利光芒,好一把雪亮的军刀。

  临行时陈锋在团部为大家送行,警卫连的兄弟们朝着自己的老长官敬礼,陈锋默默地还礼。此时的军礼并不是军官和士兵之间的敬礼,而是一群铁打的汉子用这种身体语言无声地祝福对方。

  兄弟们,把阵地夺过来,多干他几个狗日的小鬼子,为老百姓报仇,为中国人长脸。

  这是陈锋想说的,也是兄弟们想表达的。

  军礼无声

  激烈的厮杀,枪膛迸发着愤怒,胸膛迎着子弹。手榴弹泼水一样,手上的美制大八粒打得枪管滚烫。

  扑过去就拿刺刀捅,摁在地上拿石头砸,大刀就像丛林中的猛虎一样,雪亮的寒光,火一样的鲜血喷射,无力地倒向地面,脑海中还响着不屈的呐喊。

  阵地上静了下来,浑身是血的楚建明跪在地上哭了,武鸣的军服已经成了一条条的布道子。警卫连和团部兄弟们停下来喘气,阵地上到处尸横。

  鬼子的尸体被码成个垛子,堂堂国民革命军的军旗插在垛子上,就是让你们这些狗日的通过炮兵观察镜看的,爱炸就炸吧,去你妈的,爷们不怕,爷们没火炮,但爷们有步枪,有雪亮的军刀,有个浑身是胆的五尺之躯。

  尽管阵地被重新夺了回去,但此时整个团里的阵地已经处处危机,而且陈锋手上已经没有任何一支像样的预备队了。最头疼还是给养、弹药的问题,团里现在的弹药如果再打一场前几天这样的大仗肯定会全部消耗完。而弹药已经连续向师部催促了四次,但师部都没有运弹药上来。理由是日军的飞机轰炸,师部派不出人送。

  武鸣带着警卫连和团部的参谋们坚守在阵地上,现在整个团部所有人全加上不足三十人,要不是武鸣坚持留下一个班做团部的警卫,可能连个站岗的都没有。

  直到晚上日军仍然有零星炮击,陈锋越想越恼火,自己没有足够大的口径火炮还击,只能干挨炮,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中有发炮弹落在团部外头,腾腾的热气直冒。好多人远远地看,是发臭弹,榴弹炮炮弹,要是真炸了,估计团部里的兄弟全得包了饺子。

  有兄弟说炮弹上好像刻了什么字,陈锋让人拿马灯照着,上面刻着一小行字:中国人。陈锋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发炮弹的引信被人动了手脚,所以出厂的时候就是发臭弹。可能是后方沦陷区里的兵工厂的工人冒着生命危险干的,但这要多么强的毅力,要冒多么大的风险啊。

  战争打响,有些人当了汉奸,心甘情愿地鞍前马后地当奴才。

  当然也有人被强行抓去为日军服务,可是并不是所有这些人都没有一颗中国心。大难临头,一个普通老百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日子得这么过下去。

  中国人。

  很朴实的一个称谓,道理却汗牛难载。

  我是个中国人,所以要帮着中国人。所以我要冒着风险在炮弹上动手脚。

  道理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

  不知道整个抗战期间多少发炮弹被当时的中国劳工冒着生命危险动了手脚,不知道多少发臭弹挽救了国军将士的生命,就好像不知道多少人当上了汉奸,多少人为鬼子卖命一样。

  有人将灵魂出卖,有人将良心刻在一发发臭弹的引信上。

  战后呢,那些汉奸们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还是有人投机了,还有人当了大官,官场就是官场。那些当年被迫为日军生产炮弹的劳工呢,可能终生受到良心的谴责。

  现在这发炮弹却被陈锋装在了心坎里。看着这发炮弹,陈锋心里酸楚着不是滋味。

  全民抗战,四海之内,凡我军民都在默默地支持着这群铁血男儿。

  这样的国土,这样的百姓,才有这样的一支军队,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团里在阵地上整整坚守了两个昼夜,打到最后,几乎是弹尽粮绝。防区正面的各个兄弟部队也都是这样,但日军也遭受了巨大杀伤。

  军里最后下令,整个防区向后收缩。后方调配生力军换防,原有一线防御部队全部撤下来休整。

  团里的兄弟抬着战友的遗体,夕阳下,一幕悲壮的战争画卷。昏黄色的光芒将大家的影子拉得很长,血红的太阳沉在地平线上,一点点地缓慢下落,仿佛在向这群不屈的人们致敬。

  国土被染红了,踩上去都不敢使劲,生怕沉甸甸的鲜血浮出来。看到自个兄弟的鲜血,没有人能扛得住不流眼泪的。

  还有的遗体呢,已经被炸碎了,连着一片片军服的碎片投向大地,投向他们拿热血保护的国土。

  魂归国土,他们阵亡的那个瞬间灵魂都闪烁着光芒。

  很多排从阵地上撤下来的时候已经编不够一个班了,几天前还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现在稀稀拉拉的,连枪都没人背了,捆成柴火捆子一样担下阵地。有些班长看着阵地一个劲发愣,有些人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几乎每个人都有伤,有些人在身上,有些人在心里。身上的伤留下的是一道伤疤,心里呢?

  但经历过的那一幕幕厮杀,一个个鲜活的面孔,血淋淋的回忆,他们的生活会不受影响吗?好多人结了婚但又离婚了,有些没离婚。经历过战争的人和平常人不一样,他们想什么做什么会和普通人一样吗?

  也有人安详地逝去,魂魄又回到团里,和战争中先走一步的兄弟们见上面了。一起喊着操,昂首挺胸地,一二三四。照样还喝酒,议论着以后要找个啥样的媳妇,种点菜,生几个娃。喝多了就骂,骂当官的,骂上头克扣军饷,骂那些发国难财的,但就从来不骂老百姓,不骂这个国家。

  国家就是老百姓,老百姓就是国家。

  喝多了还打架,打得鼻青脸肿地搀扶着回营房。第二天还是兄弟,还一起喊操。

  军号被最后一次吹响,嘹亮的号音在阵地上回荡,打扫战场的兄弟们都抬起头来。夕阳下面司号兵身背着步枪,军号下面的布迎风舒展,它用激奋人心的方式宣布:这片国土我们迟早会夺回来的。

  团部门口的军旗被缓缓降下,团部的兄弟望着被炮火烧得有些残破的军旗默默无声地敬礼。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用我们的血肉……”

  军歌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整个阵地上兄弟们在低声吟唱着,男儿本色,誓不低头。军歌形成了合音在晚风中呜咽,陈锋几乎是噙着眼眶的泪水看着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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